她本就想著能不能利用這日本人多去一些公開場合,看看能不能尋著機會碰到陸辰九.
不料,她還沒開口,機會便擺在眼前.
山本似乎很忙,中午留她吃了頓飯,並沒有怎麼糾纏為難.
飯後,便讓副官送她回去了.
蘇黎暗暗地打聽了兩日,將那所即將開業的學校摸清了底細.
蔡培源的為人信得過,學校也真實存在,她想著要去當教員,傳承中醫,心里也萬分期待.
秦鳳云知道這件事,也沒有反對.
她是老派的人,也相信老祖宗們傳下來的東西總歸是有道理的.
蘇黎的臉每天用湯藥洗,又用藥粉敷,過了三四天,便整整去了一層皮.
新皮長出,她的肌膚頓時嬌嫩白皙,宛如出生嬰兒般,比以前越發晶瑩剔透.
對著鏡子照了照,眼瞧著這兩日整個人跟脫胎換骨一般,她高興地命家丁又研磨了一些藥粉,讓家里的女眷們有空都敷敷,就當是美容了.
陸宴北派了飛鴿傳書,說是要去駐地幾日.
蘇黎本還盼著慈善晚宴能見到他,現在看來希望落空了.
不過,他不在也好.
他在的話,她的計謀反而沒那麼容易實施.
這幾天,蘇黎正在各方籌集藥材.
她要配一個"改良版"的虎膽易筋散.
陸辰九喪盡天良,又充當洋人的走狗.
如果就這樣輕易讓他死了,倒是便宜!
死之前,也得叫他身敗名裂!
***
禮拜日很快就到了.
這次慈善晚宴,跟以往宴會性質不同.
蘇黎很用心地裝扮了自己.
推門出來時,家里的女傭撞見她,停下來歎道:
"哇……大小姐真是越來越美了!這皮膚,就跟那書上形容的一般,叫什麼來著--"
另一個女傭接話說:"膚如凝脂,吹彈可破!"
蘇黎忍不住失笑,"你們何時學會吹捧人了."
"大小姐,我們說的是真話!"
蘇黎還要去看望二姨太,沒工夫跟她們閑扯,只說了句想變美就隔幾日敷敷藥粉,保管"返老還童",把兩個丫頭高興壞了.
去了祠堂那邊,遠遠便看見劉云慧跪坐在蒲團上,正在禮佛念經.
蘇黎輕輕踏步進去,在一邊靜靜等著.
劉云慧等一段佛經念完,回頭看了眼,准備起身.
蘇黎立刻上前攙扶,"二娘."
劉云慧淡淡笑了笑,她如今沒了心思打扮,面容看起來蒼老了些.
不過,神態容貌給人的感覺卻更加平和詳靜.
"要出去?"
見蘇黎盛裝打扮,難得還戴了對祖母綠的寶石耳環,襯得整個人雍容華貴,氣質出塵,劉云慧淡聲問道.
蘇黎點點頭,"去參加一個宴會--我打聽過了,陸辰九應該也去."
陸辰九那一日重傷之後,在醫院住了不少時日,很快就又"重出江湖"了.
蘇黎原本還打算多候一些時日再下手,可現在陸宴北成天琢磨著把她送出江城,她怕再耽誤就來不及了.
所以,這次慈善晚宴是很好的機會.
劉云慧聽到陸辰九這個名字,淡淡沉寂的臉色明顯有了轉變,眸底神色凝緊.
"二娘……我很快就能給阿爸和薇薇報仇了."
蘇黎語氣不重,但話語中的殺氣卻緩緩泄出.
劉云慧頓時情緒起伏,臉色止不住抖了下.
"好……你千萬要小心."
"嗯,我會的."
劉云慧目送著蘇黎轉身離去,好久,才沉沉喘了口氣,抹掉臉上的淚痕.
薇薇……
你的姐姐要幫你報仇了.
***
蘇黎回到前廳,山本的座駕正好抵達.
一早,山本府上就來了電話,邀約晚上的宴會.
盛情難卻,蘇黎便答應了.
山本今天容光煥發.
看著幾日不見越發明媚動人的蘇黎款款走來,忍不住心旌搖曳.
如此佳人,真是讓他魂牽夢繞,不能忘懷.
只是,郎有情妾無意,佳人難動心.
他不願對自己的恩人用強,心里很是苦悶.
"山本先生,麻煩了."
蘇黎走近,一手挽著精致的手包,里面藏著陸宴北上次送給她的袖珍手槍,還有一管唇膏,一盒脂粉.
山本看著她的笑,頓時心花怒放,恭敬優雅地伸出手來.
門口有街坊鄰居路過,瞧見這一幕,各個投來或羨慕或異樣的眼光.
蘇黎視而不見,將手虛虛搭在山本手上,翩然上車.
晚宴在城中最豪華最時尚的紅樓坊舉行.
下了車,還沒進入大廳,就能聽到宴會現場隆重齊整的樂隊演奏,可見場面之大.
蘇黎挽著山本的手臂,正跟蔡先生寒暄時,眼角余光便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回頭看去,果然是陸辰九.
一些時日不見,這人重傷初愈,看起來瘦削許多.
那雙眼深陷下去,顯得越發陰險狡詐.
兩人視線對上,陸辰九也吃了一驚.
顯然,他沒料到蘇黎會出席這樣的場合.
等看清楚她手臂挽著的男人,陸辰九更是吃了一驚.
前幾日,裴俊生倒是來傳話了.
說蘇黎講的,她一定會報仇.
他不以為意,一個柔弱女人而已,怎麼報仇?
今日一見,他忽地明白.
原來--她傍上了山本大佐!
不得不說,陸辰九還是吃驚的.
這女人,離開他之後居然活得風生水起了!躋身名流權貴.
而他,卻淪落到只能給洋人當走狗的地步!
陸辰九扭曲的心理,再度滋生出惡魔的種子.
蘇黎瞧見陸辰九,原本是想裝作視而不見的.
但最後,她卻莫名勾了抹笑.
尤其是隨著山本轉身步入宴會廳時,她刻意拉長斜睨的眼神,更透著一股子陰柔之意.
陸辰九站在那里,眉心下意識擰緊了些.
這場晚宴,來的多數都是商界跟教育界的知名人士.
山本之所以參加,完全是因為跟蔡先生私交甚篤.
而陸辰九,顯然就是作為商界代表來的.
宴會是西式規矩,餐桌上擺滿了各式酒水,食物跟糕點,客人們隨意取用,三三兩兩閑話交談.
舞池里,不少年輕男女輕盈搖擺,歡快地舞著.
山本一直想請蘇黎跳舞,上次在督軍府上的舞會都沒能如願.
這一次,蘇黎盛情難卻.
舞了一曲,她從人群中看到陸辰九的身影,默默收回眼神.
"山本先生,我今日穿的新鞋不太合適,磨腳得很……"
說著,她皺了皺眉,狀似難受.
山本垂眸看了眼,立刻關心地問:"要緊嗎?"
"我去休息一下就好."
她這麼說,山本只好放行,兩人離開舞池.
正好,蔡先生來找山本,將他請走了.
蘇黎端了杯紅酒,走向宴會廳的露台一側,吹著夜風,透透氣.
沒過多久,身後傳來聲響.
她微微回頭,不無意外地瞧見魚兒上鉤了.
陸辰九打扮的非常帥氣,西裝馬甲,長褲皮鞋,連頭發都梳的油光發亮.
可知道這人有多歹毒之後,再華麗的衣裳也無法掩蓋他冷血的黑心.
蘇黎收回視線,端起陽台上放著的酒杯,清冷轉身,准備從另一邊離開露台.
可男人動作更快,一步移過來,將她攔了住.
蘇黎故作受驚之態,防備地盯著他:"陸辰九,你想干什麼!"
陸辰九笑了笑,身體走到她正前方,將她面前的路完全堵死.
蘇黎自然就後退了步,眸光冷冷地盯著他.
男人細細打量著她,從頭到腳,又緩緩抬起.
最後,視線落在她臉上.
"嘖嘖……瞧瞧你這被男人滋潤的,越來越像朵嬌花兒了."
陸辰九一口喝完杯中液體,伸手,將玻璃杯放在了陽台上,收手時順勢就想摸他的臉.
可蘇黎反應更快,搶在他的手觸碰上來時,揚起手里的酒水利落地朝他潑去.
酒水灑了他一臉,狼狽滴下.
陸辰九閉著眼睛,面上竟還含著淡淡笑意.
片刻後,他一手扯了西裝上兜里掖著的面巾,同時緩緩睜開眼眸,用面巾擦拭著臉龐.
蘇黎怒目而視:"陸辰九,別以為我還是當初那個蘇黎!"
"我知道……"
男人擦了臉,嘴角銜著漫不經心的笑.
"你如今可是督軍的干女兒,還傍上了山本--嘖嘖,我都好奇了,你到底是督軍的女人,還是山本的女人?"
蘇黎咬著牙,狀似氣憤惱怒的模樣.
"督軍的幾個姨太太一個比一個年輕漂亮,他既然看上了你,沒道理只收你做個干女兒,卻不睡你."
"而山本--聽說他割了一個腎去,男人沒了腎……"
陸辰九邪惡地笑起來,"山本伺候不了你,所以你又勾搭了督軍?還是督軍覺得你不錯,又將你送給了山本?"
蘇黎一副聽不下去的架勢,再度轉身,准備從一邊門離開.
可陸辰九又伸手將她攔住.
"惱羞成怒了?"
"呵!對你這種人,我惱怒有什麼用?"
她冷冷地回了句,微一抬手,對一名路過的服務生招呼道.
服務生單手托著幾杯葡萄酒,見狀,立刻恭敬地朝露台走來.
蘇黎瞥了陸辰九一眼,一手抬起,好像無意識地波動了下耳珠上的祖母綠寶石.
這個動作帶著一股子嫵媚的女人味,陸辰九瞧著,眼眸止不住微微縮緊,盯著女人的視線頓時暗暗沉郁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