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當男子的聲音響起,蘇遠古偏過頭去,漆黑的眸子間,透著幾分的驚訝.
五年前,他剛剛被關進水牢的時候,曾開口說過很多話,但對方卻完全對他視若無睹,就當他不存在一樣.
平日里,他將管事送來的食物吃得一干二淨,對方也根本就無動于衷,若不是感受著血脈中的那股悸動,他幾乎都要當對方,已經死去了.
只是今日為何……
"怎麼,關了五年,連尊卑禮儀都忘了嗎?"
聽聲音來看,這是一名中年男子,與蘇遠古不同的是,他雖然很久時間沒有說過話,但並不沙啞,反倒透著股渾厚.
回過神來,蘇遠古單薄的嘴唇抿了起來,血液不斷滴在渾濁的水里,腦海之中的暈眩感,愈發的濃郁了.
"父親."良久,他終于開口,身子卻隱隱都是有些顫抖起來,這個稱呼,自從十年前,父親走近水牢後,他就再也沒有喊出口.
而他這一聲稱呼落下後,男子笑了,慵懶的目光中,出現了一抹柔和:"剛才的事情,我都看到了,你,沒有丟我的臉,不愧是我蘇天的兒子."
蘇遠古仰起頭,看向連接至水牢頂部的鎖鏈,目中第一次出現苦澀:"在這水牢里,不見天日,縱然表現的再好,又有什麼意義."
男子平靜的目光下,透著幾許深邃:"我知道,你對我有怨言,你天賦尚可,我卻只要你做個平凡人,自我走進水牢後,留下你孤身一人,日子,確實不太好過."
蘇遠古轉過頭去,他咬著牙齒,有些冷硬的開口道:"母親死後,父親半廢,我便明白需要靠自己,可您不允許我修行,我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完全沒有."
他語氣中隱有埋怨,若不是因為沒有力量,那群人怎麼敢汙蔑自己,致使自己處在這牢籠之中.
"想要自報,是這樣嗎?"男子輕輕開口,帶著莫名的意味:"我知道了."
"所以……"蘇遠古剛欲開口,下一刻,肚腹咕隆作響,生生止住他想要說的話,蒼白的小臉上,不由得流轉上些許尷尬的神情.
"我要吃東西."他朝著男子開口說道,沒有不好意思,誰叫,那是他的父親.
聞言,蘇天挑了挑眉頭,他無奈一笑,牢鎖在鐵鏈下的手腕拉動,他凌空一抓.
碰!
也不見得有任何道力波動的異響,空間猛地蕩起陣陣漣漪,一尊龐大的虛影突兀出現,狠狠砸在了地面上,濺起了嗆鼻的煙塵.
隨著煙塵散盡,蘇遠古定了定睛,才看到,那是一尊虎尸,缺少了頭顱,斷口處仍舊在潺潺流著血液,只是哪怕死去,仍舊透著厚重的威勢,那遠超普通猛獸的氣息,令他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
"荒獸的尸體?"
蘇遠古眼中神光一閃,沒有詢問這是哪里來的荒獸,他父親的來曆,就連他都不太清楚,只是他所清楚的是,神通修士才有修複傷體的能力,他未曾修行,卻已經擁有.
而這一切,都是來源于傳承的血脈,父親的能力,遠不是他所能揣測的.
就連這地牢,也只是其自願走進來的,至于內中的緣由,他並不了解……
他拉動著鐵鏈,向前踏了兩步,剛好抓住虎尸的血肉,繼而他在虎尸上一陣踅摸,將一顆嬰兒拳頭大的苦膽取了出來.
他張口吞下苦膽,苦膽入口,便有著難以言語的苦澀,他喉結一陣抽動,幾乎都忍不住要吐出來,蒼白的小臉上,有著異常難看的神情.
但他卻生生忍住了,不論是野獸亦或是荒獸,苦膽都是最為補氣力的部位,而他一身氣力,在散氣丹下消失殆盡,此時此刻,正是需要補充他的氣力.
苦膽咽下,苦澀感仍舊濃郁,只是身體之中那股饑餓感已然漸漸消弭,且不過一會,蘇遠古神情一動,面上湧上狂喜之色.
轟!
像是火山爆發一樣,這一刻,他感覺到,他的身體似乎開始發熱,有氣力不斷的從身體最深處湧出,更有絲絲縷縷的道力,迅速充斥他整個軀體.
那是屬于這頭荒獸的道力,凝聚在苦膽之中,被蘇遠古吞下之後,爆發在了他的體內.
感受著體內砰然的道力,蘇遠古面色漲紅,如果不盡快處理這澎湃的道力,他必然會被活活撐爆丹海,哪怕是他能夠修複自己的傷體,沒有幾個月的時間,也不能夠恢複過來.
他握緊了一雙拳頭,轉過頭去看向蘇天,漆黑的眸子間,隱約有著哀求:"父親,我可以,借這股道力,開始修道嗎?"
他之所以沒有選擇去吃肉,填空肚腹,而是先吃下了苦膽,任由道力在體內炸開,就是想告訴父親,自己真的很想修道.
不管是為了不被他人欺辱,還是為了看看這條路上的風景,都真的很想……
"好."
蘇天微微點頭,沒有說別的話,他之所以弄來一頭荒獸尸體,而不是尋常的猛獸,便是給了蘇遠古一次選擇的機會,而蘇遠古的答案,亦沒有出乎他的意料.
他不許蘇遠古修道,只是想讓其做個普通人,但蘇遠古今日的所有行為,無不透著一股子憤慨,想來或者是覺得,修道之後,便不用這般憋屈了吧.
只是,在這水牢中,與世無爭,其實不也挺好的.
"何必呢."他微微歎息.旋即眼皮抬起,見得鎖住蘇遠古的鐐銬,有著一道光芒,在眼中一閃而逝.
咔嚓!
鐐銬崩斷,蘇遠古身子猛地一墜,整個人都浸泡在了水中,傷口觸碰渾濁的髒水,令的他渾身的傷痛更為劇烈,而在此時,卻被內心的興奮掩蓋過去.
他坐在水中,僅僅露出一個頭,仍舊有些不敢相信,眼神透著一股子晶亮的光芒:"父親,你真的允許了嗎?"
蘇天轉過頭去,沒有再說話,顯然,是不想在理會這麼沒志氣的孩子了.
見得蘇天的反應,蘇遠古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繼而神情一動,體內的道力愈發的澎湃,若是不盡快疏導,怕是很快,就會爆炸開來.
嘩啦啦!
不敢耽擱,他自水中站了起來,旋即借著荒獸血肉衍生出的氣力,他步子移動,一套基本拳法,在他手下施展出來,動作時而如龍虎咆哮,時而如駿馬奔騰,要盡快將體內的道力發泄出來.
有水聲嘩啦,拳法演練下,蘇遠古逐漸陷入一種玄妙的境界,水牢之中,空氣中,逐漸出現透明的晶狀顆粒,朝著蘇遠古體內彙聚而去.
在晶狀顆粒入體的那一瞬間,蘇遠古渾身一震,那傷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愈合,他步伐挪騰間,更是愈發的敏捷,到了最後,甚至都化出了道道殘影.
鏘!
而就在蘇遠古入神演練拳法的瞬間,他胸口黑色長劍陡然發出一聲清鳴,繼而爆裂開來,化作茫茫的晶狀顆粒,緩緩彙入到了他的身體當中.
此種異變,自然瞞不過一旁的蘇天,蘇天眼皮微抬,他口中輕輕吐出二字,隱含著幾許連自己都未察覺的複雜.
"青冥,終于在他身上複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