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遠古清醒了過來,回過神來,尋千機卻是坐在了他的身邊.
蘇遠古一臉詫異的問道:"你怎麼出來了?"
"因為這把劍."尋千機輕輕的撫摸著這把劍.
"你這次消失,離開了三百五十七年三月零九日,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你是看到了我與剃魂所經曆的一切了吧."尋千機緩緩的道來,蘇遠古卻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失去摯友的痛苦,蘇遠古並非沒有,而如今,尋千機與剃魂二人,一個是妖,一個是人,兩人永遠都站在了對立的一面.
更讓蘇遠古想不到的是,讓剃魂前往妖界,並且幫助他成妖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父親!蘇天!
他們話語中的諸多隱秘,蘇遠古難以言說,只得等到日後,再見到父親的時候,親自去問了.
尋千機此刻滿眼的迷茫,看著這劍,接著說道:"我的好徒弟啊!你可知道,老夫這輩子,本來只是一個農夫的兒子,本來一身,耕種為生,是這把劍,改變了我的一生."
蘇遠古點頭,到如今,他都還沒有發現,自己在這劍中,發現了什麼東西.
尋千機看著這劍,像是想起了什麼東西一般的接著說道:"差不多,是四千年前吧,我住在天機大陸燕爾城外,春來耕種,五六月份的時候就會去山洞懸崖之邊采集燕窩,秋收,冬藏,我那時候沒有見到過什麼太寬闊的天地,只知道,這世上有修道的人,隨隨便便,就可以有幾百年的壽元,那時候的我拼命的攢錢,想要拜入當時鼎盛之極的玉劍派中."
他惋惜一般的笑了笑道:"你可知道,寒門弟子,若是沒有足夠的財力,是無法拜入宗門中修煉的,這個世界遍地都是修道的人,可是,偏偏也遍地都是窮苦無為的凡人,你自小在世家之中長大,並不知道,這世上的凡人,還是多過修道之人,你的天賦再好,若是你出生寒門,你也無法拜入宗門的,因為這世上人人皆可修道,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自然,拜入宗門所需要的條件,就多出了不少."
"你們只知道,一塊靈石,是拳頭一般的大小,可對于我們而言,一塊靈石,還有指頭大小的,一塊指頭大小的靈石,就是我們一天的飯錢,我是個孤兒,無依無靠,從小胡鬧,都說我的父親曾經是個闖蕩天下的大英雄,對村子里面的人有恩惠,于是村子里面的人對我很好,即便我這胡鬧的性子,在哪個時候,就已經鬧得一個村莊雞飛狗跳,不是今天殺了李家的雞,就是明天打死了張家的狗.可他們都沒有怪我,說我父親是個大英雄!救下了他們,不管我如何胡鬧,都不過是個孩子."
尋千機看了看蘇遠古道:"你知道嗎,其實我並沒有想過要修道,而是後來,他們將我父親的遺物,叫給了我,一把劍,一本書."
"我照著書中修煉,結果卻是發現,那並不是什麼修煉的辦法,而是與逍遙劍遞交契約的辦法,我引動了逍遙劍中無情的劍氣,除去我一個人之外,村子里的所有人,都死了....."
說道這里,他明顯停頓了一下.
蘇遠古反問道:"為何會死了?"
尋千機笑了笑,道:"因為,神罰!逍遙劍,乃是遠古七大宗門之一的傳承之劍,一但引動,便會引發神罰天劫,我在逍遙劍的保護下,活了下來,可其它人,卻是死在了那里,我看著四周,雖然沒有半片血肉,因為他們都被天雷焚毀,但空氣中尸體焦灼的氣味,卻是讓我吐了三天三夜,親眼目睹了死亡的我,開始恐懼,開始害怕,我那時候,絲毫沒有為了害死了所有人而自責,而是因為自己擔心自己也會因為天雷而死,逃進了深山之中.我知道逍遙劍可以保護我,所以逍遙劍,成了我的束縛,我日日夜夜的依照逍遙劍中的傳承修煉,日日夜夜的期望可以長生,我想,只要我修為足夠,我便能夠不像那些村民一樣的死在天雷之下了吧."
蘇遠古聽到這里,反問道:"那你後來又為何會創造出來剃魂?而那第五禪天的碎片又是何物??"
尋千機搖搖頭,道:"這一切,源于我的自責,時間長了,人冷靜了下來,我就會想起來那些村民,他們一個個都死在了天雷之下,而害死他們的人,卻是我,我心中恐懼,同時也自責,我不願意與任何人親近,我擔心他們也會因為我,而死,可是,寂寞這東西,實在是讓人痛苦!我在孤獨中度過了五百年,終于,我想要有一個朋友."
"所以你就創造出來了剃魂?"蘇遠古問道.
尋千機點點頭道:"是的,所謂第五禪天的碎片,便是那逍遙劍之中的劍魂,我借用分靈洞虛術,創造了一個靈魂,又用逍遙劍,斬斷了我與它之間的連接,可這不行,每一次斬斷于靈魂之間的連接,他就會死,直到最後,我修行到了分靈洞虛術的洞虛初期,我才明白,若是想要獨自創造出一個活著的靈魂,就要用第五禪天的碎片,為其賦命,因為天地有命理常在,若是生靈沒有命理存在于天道,他就無法存在,所以,我將逍遙劍的劍魂,融入了我的分靈之魂,終于,我創造出來了一個獨立,完整的生靈!可我抓不住他,他一出生,就飛走了,我最後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變成了一只野狗,我想起我一生孤獨,肆意胡鬧,豈不是像這野狗一般,所以我絲毫沒有介意,我覺得,他就是我的摯友,終其一生,再也沒有二物."
蘇遠古沉思了半響,道:"所以?這逍遙劍的劍意,究竟是什麼?"
尋千機笑了笑,道:"你難道還沒有看出來嗎?我最後登頂龍躍境界,便是領悟了逍遙劍的真正劍意,什麼逍遙劍,其實並不逍遙."
尋千機正要開口,一旁忽然走來一個人,正是那青年劍魂,他分明什麼都沒有看到,卻是問道:"要讓人不逍遙,葬劍歸鞘,除非心有所依,劍有所歸,我說的,可對?"
尋千機側目看了看他,道:"的確,我與野狗有約定,我和他,都不能死!之所以之前展露鋒芒浪跡天涯,是我的劍,沒有歸鞘的地方,是我的心中,沒有一個安居的地方."
"這是一柄,誓約之劍!"蘇遠古恍然大悟,對二人說道.
尋千機笑了,那青年劍魂也笑了,道:"的確如此,有道是劍為人之一念,我自從斬斷自己與那靈魂之間的聯系,創造了一個獨立靈魂的開始,便是我立下了誓約的開始,從頭到尾,都是那句,逍遙游世去,尋道問長生.我與剃魂,如今都還沒有死,這誓約,依舊還在繼續."
蘇遠古笑了笑,一旁的逍遙劍上,忽然間四散而落,化作了一地的碎片,碎片之中,有一塊碎片,隱隱的有所不同.
蘇遠古拿起這碎片,交給了青年劍魂,道:"這便是你要的東西."
青年劍魂收起了這塊劍的碎片,道:"請你,接著走下去吧."
蘇遠古點頭,緩緩的又走了下去.
尋千機使用分靈洞虛術創造出一個靈魂,可這靈魂與他同體,在尋千機斬斷了他們之間的聯系的開始,就是獨立的兩個靈魂了.
人與人之間的束縛,能夠是威脅,能夠是恩情,也能夠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當那句話堅持了百年千年,那就成了如劍一般不可動搖,難以曲折的,誓約.
這何嘗不是一種意志?尋千機因為這意志而死,野狗因為這意志而生,劍本殺器,由死而向生,此為劍,也為人之所願.
這是一把逍遙劍,這是一把誓約之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