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蘇遠古吞下那顆符文之靈,吞下那跳動的心髒.
火焰,宛若思緒一般的開始蔓延,或者說,是如火一般的思緒開始蔓延.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火焰吧,僅僅之中心髒那般的溫度,便帶來了融化歲月的巨大痛苦.
站在蘇遠古面前的,是張笑來,他絕望的面色回望蘇遠古,說了一句話.
"我,還不想死."
對啊,誰又想死呢?可那大火包圍了他,蘇遠古只能看著那火焰灼燒著他的身軀,一點點的化作灰燼.
蘇遠古信以為真,便朝著那火焰而去,可一只冰涼手,拉住了他.
那是小憐.
"你記住,現在你需要進入的,是一禪天境界,一禪無言,你要掌握,何為尋伺二道."神念傳音,落在了蘇遠古的神識海洋中.
"追溯你的執念,這便是尋,認知你的執念,這便是伺."小憐的聲音漸漸的遠去,因為火焰漸漸的將他包裹其中.
一股宛若水流的厚重能量,將他包裹其後,他的面前一片星光璀璨.
那熊熊燃燒的,是一個又一個的人,他們宛若明亮的星星,各自都燃燒著不同的火焰.
他的母親,他的好友余海,他的大哥李虎和二哥魁霸,還有一個個與他相關的人,都在他的身邊.
每一個人的火焰都有所不同.
尋伺如火,一點星火,便可燃燒整個世界,一禪天世界中,看起來各自的火焰都不相同,但偏偏,蘇遠古能夠感受到,是因為有身邊的這些人,他身軀上的火焰,才能燃燒.
這是災禍,亦然是人活著的根源.
執念,執念,蘇遠古暗自思忖自己的執念為何?
在蘇家,他只求能夠離開,在神宗,他只求能夠安穩,而到
了後來,張笑來的死,給他帶來了對妖魔的仇恨.
一點點的追逐而去,那火焰開始連接他身邊的人,不管是那活著的人,還是已經死去的人.
就像是星火燎原一般,蘇遠古的火焰,開始蔓延在這片巨大的,空曠的世界中.
後來,後來,後來的時光中,他恨過自己的無能,恨過那暗中將他操控的人,恨過道無為,但,他也喜愛過這個世界.
他的嘴角,漸漸的浮現出來一絲笑意,他追逐的力量,想要的強大,都是被人迫使,可若是沒有這些,他或許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蘇遠古看到了一團巨大的火焰,好似太陽一般的橫亙在他的面前.
這就是是火刑之災嗎?既然你要焚燒我,那我便親自踏入.
蘇遠古如此想到,便踏入了其中.
一片天旋地轉之後,他見到的,卻不是炙熱.
而是徹骨的冰涼.
那冰涼,並非是雨水寒,也不是劍光寒,而是人心的寒,站在他的面前,有一個又一個的面色冰涼的人.
他們的目光冰涼,宛若寒冷的劍,不用刺穿心髒,便會讓你心中隱隱作痛,可想而知,那是多麼冷漠的眼光,才能有如此冰涼?
蘇遠古就站在雨水中,以一種難言的姿態矗立,當然,那冰涼的目光,並不是朝著他的.
因為他也是那群冰涼目光中的一員.
"想不到,傳聞中的天下第一大惡人!仇善非!你也會有今天!"目光冰涼的人群中,一個明顯便是為首之人的家伙,一臉倨傲神色的對正中間的一人說道.
那人手中血刀,已經染上了成百上千人的血,冰涼的鐵器,早已經被染成了雨水沖刷不干淨的血色.
他肆意狂笑,毫無畏懼,道:"爾等宵小!若是有本事!便將本尊殺掉!待到本尊的人馬到了,你們,一個都逃不掉!"
的確,他的狂妄不是沒有道理的,眾人都紛紛露出了一絲畏懼之色.
但事已至此,他已經彈盡糧絕,換做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殺得掉他,因為,他渾身是傷,就連此刻站立,都不過是因為手中的刀.
眾人目光遲疑,進皆後退半步,只有那為首之人,面光中露出了一絲狡猾.
他疑惑的側過身來,看向蘇遠古,問道:"這是何人?"
當即便有人開口說道:"這位是給我們尋路的樵夫,若不是他,我們也找不到這天下第一大惡人!"
蘇遠古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穿著粗布的麻衣,手中,握著的,不是那砍柴的柴刀又是何物?
你首領大笑一聲,道:"這位朋友,你,可願意成為誅殺這天下第一大惡人的英雄?"
蘇遠古不解的問道:"我為何要這樣做?"
首領沒有說話,不過是輕蔑的笑了笑,輕聲道:"動手!"
四下刀斧手一並上齊,將那天下第一大惡人亂刀砍死,直到他死,都要拖著數人身死,端的的凶惡之極!
此間事了,那為首之人隨意取出了一柄配劍,塞到了蘇遠古的手中,大喝道:"天下第一大惡人已死!這位壯士,便是誅殺天下第一大惡人的英雄!"
一眾人等,擁立蘇遠古為英雄好漢,並且稱呼他斬殺天下第一大惡人的劍,為天下無雙的絕世好劍!
蘇遠古發現,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凡人,進入了這個幻境之後,他根本就沒有絲毫的反抗之力,僅僅只有隨波逐流.
後來他才知道,這里是樊城,在這里,他不過是一個樵夫,而這天下第一大惡人,也並不是什麼天下第一大惡人,他乃是西域大教,神月教教主,仇善非.
而他來到中原之後,四處找人拼殺爭斗,試圖撼動整個武林的地位根基.
無人是他的對手,但,雙拳難抵四手,好漢打不過人多.
終于到了最後,武林所有的門派集合起來,追殺這仇善非,終于在這一天,誅殺于此.
可也因此埋下了禍根.
神月教人多勢眾,若是他們入侵中原,將沒有任何的一個門派,可以抵擋.
為了避其鋒芒,他們將斬殺仇善非的人,換做了蘇遠古.
換做了在這個世界,不過是一個樵夫的蘇遠古.
所有原本不是英雄的蘇遠古,成為了斬殺天下第一大惡人的英雄!
一開始,成為英雄的時候是好的,整個樊城,都以蘇遠古為尊,為他設立了英雄府,配備了丫鬟仆人,甚至將那柄臨時拿來充數的劍,奉做天下第一寶劍!
人人都說,蘇遠古是拯救世人的英雄,他們更是說,蘇遠古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用天下無雙的絕世好劍,斬殺了這天下第一惡人,為武林恢複了平靜.
但只有蘇遠古自己知道,他們修建英雄府,不過是為了將他軟禁在這里,他們說什麼月黑風高之夜,不過是為了掩飾那夜的雨,反正雨水沖刷了所有的鮮血,無人知曉,蘇遠古不過是被拿來當做擋箭牌的,一個普通人.
當一個普通人被推到了英雄的寶座之上的時候,似乎他做什麼都是凡人所不能的.
他喝下一口茶,便有人說那是東瀛進供的異域香茗,當他閑來無事拿起劍來舞動的時候,便有人說他那絕妙的劍法,便是斬殺天下第一大惡人的功法!
每日登門拜訪之人無數,但都被當初挾持他的首領所退回.
愈是見不到,便愈是神秘,蘇遠古的名氣便愈發的大,愈發的可怕.
甚至有人說,他乃是武曲星轉世,乃是天上的神仙.
當傳聞愈發離譜的時候,便愈是他名聲愈發大的時候,終于,這消息從中原,傳到了西域的神月教中.
終于,神月教圍攻樊城,叫中原之人交出殺害他們教主的英雄.
冤有頭,債有主,可這冤孽,並不是蘇遠古造成的,蘇遠古心中看透了這些人心中的狡詐與陰險.
他自願走出被圍困的樊城,迎接他的結局.
最終,他被亂箭射死,尸體,便被扔在了樊城外的亂葬綱之中.
這一天,也下起了大雨.
神月教退回西域,中原武林終于又恢複了平靜.
但實際上,蘇遠古還沒有死,他苦笑著躺在一片亂石之中,歎道:"我欲尋求一個解脫,可這老天,卻是依舊不叫我死?這是為何?為何?"
忽然一聲佛號傳來,一個老和尚踏著汙泥與冷雨而來.
"阿彌陀佛,施主何出此言?"
蘇遠古艱難的抬起頭來,看到了那個老和尚,只見到他滿臉的笑意,似乎對他這個渾身是血的人,毫不在意.
他想自己將死,這場幻境或許便要終結,不如與老和尚說說話,了結心中的煩悶.
他將自己的經曆,說給了老和尚聽.
老和尚聽聞,輕笑道:"施主不知道,你被亂箭射中,所有人都以為你死了,更是將你扔在了這里,但他們竟然為你舉辦了慶典,說你用生命,換取了中原的平靜,你這是生亦然為所用,死亦然為所用,人心叵測,不過如此."
老和尚搖搖頭,道:"施主身負重傷,早該死去,不知道,是因為何等的執念,撐到如今?"
蘇遠古搖頭,道:"我不過求一死,解脫這眼前的幻境."
"幻境?呵呵!好好,施主實在是有慧根,這凡塵萬千,不過是一場幻境罷了!若得解脫,尋得一禪之境界,豈不是可入玄機妙門?"
蘇遠古這時候,忽然間想到了自己的困惑,便急忙問道:"敢問禪師,何為一禪?"
老和尚念了一句佛號,道:"阿彌陀佛,施主,若心中與念,這便是尋,若心中明了念之所往,尋求解脫,這便是伺,尋伺二道明了,你自然就解脫."
說完這話,他指著身邊的一株枯木說道:"施主你看,這枯木,久久未曾逢雨露,如今大雨磅礴,它便能夠枯木重生,這樹木生來,便是為了開花結果,傳承後代,這是它的尋,它若是枯木逢春,那便是它的伺,世間萬物,無一不可從這無言之中解釋而出.一禪無言,大道無言,真理,永遠都在無言之中."
蘇遠古恍然大悟,他猛然間大笑不止,眼中,似乎有火焰,在熊熊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