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的一片水花掀起了陣陣的漣漪,兩人一同出現在了苦海之上,不斷的朝著苦海之下墜落.
"該死的和尚!他不是說我們已經度過了苦海了嗎!為什麼還要來到苦海之中???"君不換破口大罵,一臉的不滿.
蘇遠古卻是冷靜的說道:"度過苦海,只不過是到達彼岸,但要是想度過最後的一關,我想不止是度過苦海這麼簡單."
說完這話,蘇遠古便抬手,用形魄之力幻化出了一艘小船.
兩人便落在了小船之上,蘇遠古開口說道:"不換兄,我想,你得留在這里."
君不換正想要說什麼,可是又沉默了下去,沉默了良久,他才艱難的說道:"我知道了,蘇兄,你去吧."
蘇遠古看著他的面容,帶著一絲無可奈何的模樣,歎得一口氣說道:"不換兄!謝謝,這苦海無度,但需要有一個人,為之超度."
說完,蘇遠古義無反顧的跳入了苦海之中.
君不換坐在小船上,苦笑一聲:"可惜,我不是你,沒有你那般的勇氣與能力,蘇兄,你可一定要度過這苦海啊!"
漂浮在苦海之上,隨著浪潮漂游的君不換,看著眼前迷茫的漫無邊際,似乎,看到了絕望的實質,是的,就是宛若汪洋一般的無邊無際.
蘇遠古試想過無數次,若是墜落苦海之中,會是怎麼樣的場景??
會是人間煉獄嗎?或者是虛苦無度?
但只有親眼見到,他才能明白,這里根本就不是他相信中的那樣.
他看到了有人懷抱嬰兒,歡快的嬉笑,可哭泣的嬰兒,似乎對這個世界很是陌生.
他見到了雄鷹直擊山崖,摧毀了山石無數,同樣破碎的,是它猙獰的鷹爪.
它折斷了翅膀,擊破了鷹爪,卻是在破敗中重生,它獲得了充滿新生的翅膀,再一次的翱翔天空.
只能飛上數杖來到的銀雀看著它露出了羨慕的目光,但它不知道,雄鷹高飛卻是做出了折斷翅膀與爪牙才換來的犧牲.
忽然畫面一轉,蘇遠古又看到了無邊戰火,燃燒了大地,有一騎英勇之師從戰火中殺出,帶著遍地的亡魂,朝著無邊的入侵者殺氣.
雖然對方人多勢眾,但每當他們犧牲一個人,便會有百人千人,死在他們的手中.
這支英勇之師戰到只剩一人,可那一人,卻是不敗的亡魂,入侵之人,亦然只剩下了數千余人.
千人齊聚,竟然不敢面對那一人!最後因為恐懼而落荒而逃.
無人不稱贊他為人們帶來了和平,他們好好的活著,為他戴上榮耀.
可他的眼中,沒有看到戰勝的戰果,而是看到了遍地的橫尸.
所以出現了詭異的一幕,無數人都在慶祝和平的到來,只有那帶來和平的人,沉浸在悲苦中,無法自拔.
蘇遠古的身軀愈發的墜落海底,同時,他看到的本質,也愈發的多.
這個矛盾而又悲苦交加的世界,在他的眼前不斷呈現.
有人用一瞬間的歡樂,換來了一世的悲苦,有人用一世的悲苦,換來了一瞬間的歡樂.
有人站在山頂俯視天下,可無人知曉,他的背後是無邊的寂寞與孤獨.
但這依舊還不算完,一個人死了,世界的悲苦依舊沒有絲毫的改變.
那一個個在大人們懷抱歡笑中出生的孩子們啊,又一次次的踏足他們父輩的悲苦,一次次的輪回,一次次的再體驗這世間的悲苦.
最後,蘇遠古看到了一個與眾不同的孩子.
他一出生,他的父親便想要將他弑殺,因為他的母親,死在了他的手中.
不知道是母性的光輝還是如何,他的母親為了他的出生,犧牲了自己的性命,因為難產,他的母親還來不及看到她帶到世間的結果,便結束了自己的使命.
舉起屠刀的男子怒不可揭的要將這個孩子殺掉.
可嬰孩的哭泣聲音就像是挽留一般的讓人心疼.
男子瘋瘋癲癲狂笑著逃走了,他看到愛人的鮮血橫流,橫流的血液中誕生了一個生命.
這個生命奪走了他的一切,他因此而癲狂,成了一個瘋子,不知所蹤.
哭泣的孩子餓了,以母親的血液為食物,活了下來,直到有人發現這個嗜血的孩子,他們都以為這是一個來自九幽的惡鬼,想要焚燒這個孩子,換來心中的平靜.
孩子被送上了祭台,在無知的人們惶恐失措的呼喊聲中,不住的哭泣.
驚恐,畏懼,膽怯的氣息在人群中蔓延,他們畏懼這個孩子,因為他的嗜血,他的嗜血就像是他們畏懼這個世界,因為世界終究會埋葬他們無知的靈魂,那一樣會帶來虛無的死亡意味,讓他們心中不安.
火焰之中,孩子的哭泣聲與出生的時候一般無二.
他明明就要死了,可他的哭泣聲卻是宛若方才出生一般的,聲嘶力竭.
似乎人死與人出生的時候,都會這樣用盡全力的掙紮.
呼喊,哭泣,乃至與呻吟聲中靈魂都在不住的痛哭.
孩子的哭泣聲雖然無比悲慘,但是落在這些因為畏懼他的嗜血而膽怯的人耳中,卻是無比的心安.
他們以為自己殺死的嗜血的凶魔,可他們忘記了,這不過是一個沒有人哺育的孩子.
有人痛罵,有人叫好歡呼,可沒有人知道,一場大雨悄然而至.
狂雷轟碎了孩童身邊的火架,雨水澆滅了熊熊燃燒的火焰,人們以為天罰已經降臨,可狂風驟雨卻是帶著無邊的大水,將他們的居所徹底的沖毀.
說來奇怪,所有人都在這場大水中死去,可是,這個孩子卻是因為在燃燒的木頭上而在水中飄流,甚至是,活了下來.
活下來的孩子被一個老乞丐撿去,並且取名叫覺空.
因為他在孩子的眼中見不到絲毫的生機,就好像本就不應該活在世界上的人一般,空空如也.
覺空跟隨老乞丐在世上流浪,慢慢的長大,慢慢的成了一個小乞丐.
不過唯一沒有變化的是他的眼眸,空空如也的他很是寂寞.
那眼眸裝得下的東西,只有空蕩蕩的寂寞.
他曾經問過老乞丐,自己的身世,老乞丐像是無所不知一般的將一切都告訴了他.
他知道了自己曾經經曆的一切.
嗜血,險些生來便死在生父的手上,甚至還有害死自己母親的事情,他也一一知曉.
"這樣說來,人生來皆苦吧,如若不然,孩子為什麼生來便會哭泣?"他如說是道.
老乞丐搖頭說道:"覺空,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空蕩蕩的,他們以為自己活著,但其實他們本就是虛無,他們終究會是回到虛無中的存在."
"但虛無,虛無本就是不存在啊,那他們又為什麼會成為存在的東西?"覺空疑惑的問道.
"因為若是沒有存在的東西,虛無亦然是沒有意義的,空既是色,色即是空,存在著,亦然是虛無著."老乞丐的話,在所有人聽來都是一頭霧水.
但覺空卻是比誰都清清楚楚.
因為他就是這樣虛無著的存在.
他的眼眸,看不到任何的實質.
"既然這樣,我情願,一開始就不存在."覺空如說是到.
老乞丐笑了笑道:"你當真願意?"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若我一開始就不存在,那一切的悲楚與煉獄,也都成了虛無,我便是悲苦,我便是煉獄."覺空笑了笑,這是他有史以來的頭一次微笑.
"那我便可以成全你."
說完這話,蘇遠古眼前的場景徹底的輪轉不見,他們一同回到了當初,覺空的母親將要生下覺空的時候.
"去吧,只要你自己消失,煉獄不再降臨這些人的身邊,悲楚不再讓人癲狂."老乞丐輕聲說道.
覺空走上前去,他的母親躺在那里,無聲無息,似乎一切都停滯了一般,他的母親,就停滯在了哪里,那眼眸間的痛苦,那肚子孩子的掙紮,都曆曆在目.
覺空看著自己的母親,忽然覺得這世間一切的灰暗,似乎多出了一分色彩.
"很美麗的女子,這是我的母親嗎?抱歉了,我見過你了,即便我再也見不到你了."覺空將自己的手輕輕的按在了女子的肚子上,看著那漸漸消失的鼓漲,還有自己的身軀一點點的透明,笑了出來.
覺空徹底的消失了,她的母親也不再因為難產而痛苦了.
空空如也,空空如也,正如同他的名字一般的,他徹底的成了一片虛無.
一道靈魂,充斥著空蕩蕩的意志之力,落在了老乞丐的手中,他輕聲說道:"你斷絕自己的存在,便是斷絕了自己的輪回,你注定是無法進入輪回的人,或許,你會讓這個世界有所改變吧."
老乞丐輕輕的將這道靈魂重新打入了女子的體內.
"咯咯,咯咯....."一個新生的孩子降臨了,但不同的是,他的母親沒有因為難產而死.
一個男子沖了進來,驚恐的看著自己的夫人,看到了她懷中嬉笑的孩子,那緊張的情緒,那慌張的面色逐漸的舒展開來.
"你看,他笑了,既然他是笑著而來,我們,便叫他笑來吧."
"笑來,笑來,你的名字,便叫張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