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秦魚的錯嗎?
蘇挽墨笑了下,那笑容怎麼說呢,有些複雜,不知是何情緒,"她死得很慢,但又好像太快,我都來不及跟她說幾句話,當然,這也跟你束縛我...或者她本身也不想跟我說話有關."
這種想法,這種心態,蕭庭韻其實想說不會,因為秦魚不是這種性格,但她又覺得蘇挽墨勢必懂,懂,卻還如此想,只能說明她心中之愧疚跟痛苦.
"不過這話對你說可能更有用."
妖僧看著她,似在等,又不想等.
他預感到她說的話會對他有很大影響.
蘇挽墨還是說了,說出了她思考很久的判斷.
"如果說每一段生死都是禁忌,每一個禁忌都是生死,我觸了禁忌,不得不為這個秘密付出代價,葉堰是我的代價,也是我為你們之間的劫添的一環,她應是知曉了這個秘密,最終選擇放棄讓我插手,免得戳破秘密."
這是鋪墊,後面才是大招.
"剛剛那麼久,我一直在想,若是她是你的情劫,邪佛皆曆,那你便是我蘇挽墨的,事關倫理."
三分隱晦,七分直白.
震驚,這真的是巨大的震驚.
或許放眼三千小位面生靈,這也不算什麼,可這件事存在于蘇挽墨身上,一個正統天選者,事事不曾出格的蘇挽墨身上.
她事事優秀,毫無瑕疵,否則也不會最早被黃金屋選上,但她的隱秘情愛...黃金屋或許並不知道.
因為人的靈魂隱秘,便是黃金屋也無法以規則窺伺,就是窺伺到了,也不曾在意.
因它不懂情愛.
可于天上人間,那就是天大的秘密了.
也是絕對的禁忌.
難怪....
蘇挽墨好像沒有暴露隱秘禁忌的痛苦羞恥感,她只是冷漠.
冷漠闡述一個事實.
或許因為極致的痛苦,她已經在被定身被禁錮的時間里面經曆過了.
因她終于明白,秦魚選擇這條路,她的痛苦,她的絕望,她的死路.
終究跟她蘇挽墨有脫不了的干系.
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有這樣一個極好的姑娘死得如此慘烈.
她低頭,想到另一個自己想必後來也想明白了.
"人與人之間,無關邪佛之體,還是凡人,或高貴,或卑賤,既然都是棋子,棋路走向應是彼此影響,我影響她,她影響你,你也影響我,其實再推理,你也影響她,從另一種層面思考."
她自言自語,所說的言語卻讓人下意思陷入沉思.
"你,其實也是她必須渡的一個劫."
"哪怕她是凡人."
"她是蝴蝶時,可煽動滄海,她如今便是鳳凰也不為過,那就必須涅槃吧."
妖僧聽到了所有她想讓他聽的話,眸色深沉,無可表達,只沉沉問:"你想做什麼?"
蘇挽墨笑了笑,"沒做什麼,就是驗證下我們之間是否可以互相影響,我這顆棋子又是否已經爆廢."
"也有可能是覺得該為自己錯誤的選擇付出代價."
她說完,妖僧臉色微微一變,探手抓來,但蘇挽墨已經開始了.
她的軀體燃燒起滔天的墨紫妖豔焰火.
頃刻間將自己焚燒殆盡.
她說秦魚死得快,其實她死得更快,並且半點鋪墊都沒有.
蕭庭韻奪步而出,但慢了.
因為連妖僧都慢了.
他伸出手的時候,只抓到一縷灰燼.
從指間縫隙飛落.
無光華,無聲息,空留寂寥.
這世上的女人,狠毒起來真的太狠毒了.
尹珂都要嚇哭了.
認識蘇挽墨的人都無法承受,這太突然了,突然到他們還沒散去因秦魚的死而痛苦的情緒,就再次承受了另一個朋友自焚的慘烈結局.
軒羅白也呆了,虯髯等人根本沒想到這個劇情走向,緊接著,他們齊齊看向妖僧.
妖僧神色起伏不定,似乎陰冷,似乎呆滯,似乎恐怖,似乎懊悔,似乎痛苦...
最終,他手掌捏起,死死捏著這縷灰燼,刻骨吐出兩個字.
"墨墨."
伴他走過最痛苦艱難歲月的那個女孩,沒了.
都沒了.
跟那個送她糖,哄騙他,又帶他抓蝴蝶的女人一起.
一起沒了.
妖僧嘴巴張開,想發出聲音,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是跪著,捧著這團灰燼.
像是當年抱著那具惡臭腐爛的尸體.
當時,蘇挽墨扶著樹,身體無力,她哭了,卻無聲,他當時也沒發覺.
因他太痛了,太痛的人,無法去分心管別人痛不痛.
後來就發現她沒了.
也是自焚.
如此久了,萬年多.
可是結果仿佛又來了一個反複.
留不住,一個也留不住.
萬年前,萬年後,都一樣.
"道,什麼道."
"盡虛無."
他悲愴,卻無法哭喊,也無法流淚.
邪佛的道在他身上,亂了,逆了,癲了.
邊上冷淡看戲的尹幽慢悠悠問:"這也是一局?"
她可不在乎別人的生死,既然秦魚都掛了,她便是依舊是從前那個尹幽.
伽羅地藏看著,神色悲憫,說:"其實哪有什麼局,都是各人的路,她有她的,他也有他的."
這佛理太深了,饒是尹幽也看不透,因為她本就不走生死道,她走的是至強之路,最看淡生死.
于是一愣.
她想到了一件事....
秦魚好像一直沒表現出對這個交易契約的任何不滿或者不甘,也許,她在很久之前就已經有了結局,這個契約是意外,所以她欣然接受.
也就是邪祖元琊提及的那個秘密.
蕭庭韻也想起了一件事.
她剛來這個世界,見到秦魚時..那本書,那詩歌.
她當時以為自己懂了,其實還沒懂.
"闊別多年,我聞到了花草的香味,手背覆滿了溫暖."
"蝴蝶從眼里展翅,鴻雁在我心上停落."
"陽光灑滿我肩頭,那一時,仿若自由人."
"哪怕我身帶枷鎖,足纏鐐銬,剛從地獄歸來."
蕭庭韻輕念著這一段,眾人,乃至天神們都聽到了.
伽羅地藏側頭看她.
蕭庭韻:"她來了之後,就想要了如何走."
"我想知道,她在地府到底經曆了什麼?"
還是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