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目錄 第五十六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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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的X光片嗎?”老奶奶有點疑惑地向澄弦問道。

“是的。”

“哎喲!很難過吧,趕快動手術啊,否則就來不及了。”

“這個即使做手術也沒什麼希望,只能讓身體情況更糟。”澄弦低聲說道。

“我的老天啊,嘖嘖嘖嘖!”老奶奶不住地拍著胸口。

澄弦和老奶奶波瀾不驚的一番對話,卻將我丟入天昏地暗的驚濤駭浪中,除了眼睜睜地看著我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澄弦的媽媽連聲說著對不起,萬分歉疚地送走了老奶奶。

“樸澄弦,媽媽說過讓你誰也不要告訴沒有,你怎麼忘了?”澄弦媽質問著他。

“難道你要我安安靜靜等死,直到我孤獨死去的那一刻為止,誰也不能告訴,是嗎?”澄弦扯出一絲孤傲的聲音。

“不會死的!我說過你不會死的忘了嗎!”澄弦媽急切地打斷了他的話語。

“我都知道了,我最多活不過五年,生存機率只有10%。”

“我不是說過了嗎!只要不抽煙,你是完全有可能康複的。”

“我都查過了,八厘米大小的陰影,是絕對不可能活下去的。”

“這又是你什麼時候查到的!平常做作業的時候你怎麼沒這麼聰明,每次做作業不是這兒痛就是那兒痛的!查這種東西倒是查得挺快!你是翹課出來的吧?還不快給我回學校!”

我是在做夢嗎?可是太過真實的場景告訴我這不是在做夢,夢里怎麼會有澄弦媽媽如此生動的聲音呢。不知澄弦心里怎麼想的,他低頭又看了手里的X光片一眼,默然冷笑著,全身都虛脫了似的地把它放回原來的位置。

“看見了嗎?現在明白了吧,我對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不能相信。”

“是真的,那天在咖啡廳里我就准備告訴你點,想讓你離開我,可是……唉,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們走吧,再過十秒這魔女就該爆發了。”

澄弦的媽媽在不遠處雙手叉腰,嘴里氣得還在說著什麼。

“你會死嗎,澄弦?”我小心翼翼地問著他。

“嗯。”

我真是不能理解,在兒子的死亡面前,做母親的怎麼能這麼坦然。看著他倆如此坦然自若,我倒陷入某種恍惚迷離的幻境。

“不要抽煙,也不要喝酒,直接回家去。”澄弦媽命令似的說道。

“江純很漂亮吧?”澄弦似乎有意地繞開了話題。

“是啊,漂亮,不過這臉好像在哪兒見過。”

“我什麼時候得上這病的?”澄弦突然問道,“書上說得了這個之後體重會減輕,食量下降,最後什麼也吃不下去,嘴里會流出黑色的血,我什麼時候變成那樣?”

“不知道……回學校去。”澄弦媽摘下臉上的眼睛,蹲下身收拾四處散落的紙片。


“……”

澄弦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媽媽,忽然奇異地笑出聲,看向我。

“看見了嗎?現在你明白了。走吧,我們回學校。”

“……”

我什麼也說不出來,腳上仿佛拖了千斤巨石,澄弦反而比來時更開朗了,他開開心心地拖著我出了醫院,嘴里一直說個不停。

“如果我瘦得皮包骨,變成個火柴棍兒,聲音也很嘶啞很難聽,嘴里還流著很可怕的血,你就不再喜歡我了,是不是?至少會很怕我對吧!”澄弦半開玩笑半認真似的說。

“不,絕對絕對不會。”我信誓旦旦地回答道。

“看來我是我們家從垃圾堆里撿回來的。”澄弦自嘲道。

“……”我不明所以地看向澄弦,不明白他突然這麼說的意思。

“我得了這病,家里沒一個人難過。我們家沒有人肺有毛病,只有我一個人說是先天性的肺有病,可是最讓我發瘋,最讓我受不了的是,沒有一個人為我哭,沒有一個人特別關心我。”澄弦無力地垂下了頭。

“不是還有我嗎,有我啊澄弦!”我輕搖著澄弦的肩膀。

“是啊!有你,無論如何,至少還有你在我身邊。”澄弦猛地別過頭,掩飾自己的淚水,只是他那微微顫抖的手泄露了他的悲傷。那一刻,我真的好恨好恨他的母親,我想沖上前去把他摟在懷中,大聲呼喊他的名字,可是我忍住了,只是咽著淚水站在原地,默默注視著他。

一路無語,我倆步履飛快地朝學校走去,眼淚擦了又流,流了又擦,好像一輩子都擦不完似的。就這樣,我倆悄悄地進了學校。

一走進教室,澄弦立刻趴在他的課桌上,我丟了魂似的默然盯著他的背影,眼淚不停往外湧。這時,花真突然走過來抓住了我的肩膀。

“你死定了,班主任這次絕對不會放過你的。你去哪兒了?”

“花真啊,我會受到懲罰的,你說對嗎?”

“沒有了,哪兒那麼嚴重啊,最多你屁股挨幾下板子啦!喂,金東英的電話號碼究竟是多少啊,快點告訴我嘛!”

“這一切究竟什麼時候才會結束,我到底要痛苦到什麼程度、什麼時候。”我不顧一旁的花真,難過地自言自語。

“哎呀!你怎麼哭了!”花真驚惶失措地抓住我的雙肩,我干脆撲到她的懷里,失聲痛哭了起來。班主任拿著木棍氣勢洶洶地走進了教室,見我這樣,立馬又惶恐萬分地退出了教室。

“你不想被老班痛打一頓才演的這場戲吧?你這臭丫頭,吃錯藥了!”花真一把推開我。

如果我也能像你那樣那麼簡單就好了,沒有煩心的事,沒有杞人憂天的想法,整天快快活活地張嘴笑……這麼想著,悲從中來,一顆心更覺得無比的淒涼,哭得連眼睛都要融化了。花真第一次見到我哭成這樣,她慌了手腳沒了對策,只能拼命地拍我的背。

“呀,別哭了,你都哭了三十分鍾了,你被澄弦甩了?是不是?沒關系的,世上男人多的是,我把我前一個男朋友轉給你好了,說實話性格確實不怎麼樣,可是真的非常非常有錢啊。”花真又沉浸在她不著邊際的幻想中了。

所有的耳朵都朝我們這兒打開了異常靈敏的天線,可花真這個口中沒遮沒攔的家伙,百無禁忌地繼續胡說鬼扯。于是,不超過兩個小時,全校都在歡快地盛傳著“那個被人孤立的李江純終于被樸澄弦甩了”這個謠言。

七點來鍾的時候,澄弦被他家的司機接走了,我用手揉著腫得像核桃似的雙眼,有氣無力地朝舞廳走去。這種精神狀況怎麼能打工,舞廳里的盤子不被我砸光了才怪。是該辭去這份打工的時候了,而且老要和東英還有光民他們碰面,終歸有些不自在,這麼下定了決心,我更是像游魂一樣的向舞廳飄去……從剛才起就感覺背後怪怪的,好像有什麼人一直跟在我身後,現下這腳步聲離得更近了,我心中不安,加快了腳底的步伐,只希望能快快走到有人煙的地方。

“你好啊,小姐。”身後突然傳來一年輕男子輕浮的聲音,我全身的汗毛立刻都豎了起來,當下更是毫不猶豫地撒腿狂奔,可是還沒容我邁出第一步,那討厭聲音的主人已經伸長手臂,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