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章



062章

次日,我五點半就准時起床了,這時候天還很黑,我出門奔黃河大壩跑了一遭,然後在河灘上活動了一下身體.

練完回到家的時候,正好是七點半,母親已經做好了飯,見我回來,便招呼我吃飯.

吃飯的工夫,母親就開始問我:"龍兒,能不能告訴爸媽,你現在究竟在部隊里做什麼?"

我扒了一口飯,道:"沒干什麼,現在就是……當干部,基層帶兵唄!"說實話,我真不忍心欺瞞父母,但是我們有嚴格的保密制度,我們的工作,就連父母也不能告訴.

母親道:"可是……可是我怎麼聽趙潔說,你現在在哪個國家領導人身邊做事兒……還說是在電視上見到你了,你告訴媽,是不是這麼回事兒?"

我頓時愣了一下,放下碗筷,追問道:"趙潔什麼時候告訴你的?"

母親道:"前幾天她往咱家來過,趙潔那閨女可好了,你這次回來就跟她把親事訂了.人家現在是濟南大學的研究生了,要文化有文化,有模樣有模樣,這麼好的媳婦兒……"

我覺得腦袋有點兒變大,皺眉道:"媽,看你說啥呢,我和趙潔早就……早就……"後面的話有些難以啟齒.

"早就怎麼了?"母親的臉色變得焦急起來.

我堅定地道:"早就散了!"

母親詫異道:"怎麼會啊?趙潔來過好幾次了,每次都打聽你,還趴到相框上看你寄回來的照片,媽看的出來,她還……"

我打斷母親的話,道:"媽,你就別管了,這件事我會處理."

母親說:"孩子,你現在也老大不小了,該考慮考慮成個家了.依我看,人家趙潔那孩子不錯,你是軍官,她是研究生,算起來挺搭配的,我今天就去托個媒人到她家提親,你們倆抓緊時間把親事訂下來!"

我腦袋有些炸鍋了,做父母的就是這樣,拿一件事嘮叨個沒完.但是我能明白母親的良苦用心,因此我對母親道:"媽,我的事情你們就不用操心了,我心里有數."

"你有什麼數,你知不知道當父母的心情?"

"我當然知道,只是……"

其實這些個時候,我說再多的話也是蒼白無力的,我能明白做父母的心思.我今年24歲,可能還算不上是大齡青年,但是在農村,這種年齡絕對已經超越了正常的婚戀年齡.我是趙家的獨生子,我能體會父母那種急切的心情,但是要我再重新跟趙潔合好的話,那絕對辦不到.對此,我的心里非常矛盾,我不想讓父母傷心,卻也無法以最快的速度滿足他們的心願,畢竟我現在還是個名副其實的單身貴族.

當天晚上,我朦朧地聽到父母一直沒睡著,他們對我的婚姻之事,竟然議論了整整一個晚上.

第二天,父母又將婚姻之事擺到了桌面上,母親說擺在我面前只有兩條路,一條是跟趙潔訂婚;一條是准備做好相親的准備,她要開始張羅媒人提親了……

看來,他們還真是下了決心了.

這也是我一直擔心的事情!

無奈之下,我撒謊說在北京談了女朋友,母親一開始不信,但是我裝的比真的還像,她才勉強相信,但是必須讓我為他們二老提供對方的照片,或者帶她來家里看看.


老人啊,總是有操不完的心.

直到我表態應允,父母這才做出了讓步,暫時不再對我施加壓力.

今天天氣不錯,父母吃過飯便拉著一車玉米到公路邊兒上曬糧食去了.我也沒閑著,留在家里收拾各個房間,把院內院外打掃了個遍,然後將東屋的糧食擺好,好一陣忙活.一會兒工夫,我便徹底地成了一個土人,身上全是灰塵,但是看到家里被我收拾的利利索索的,特別有成就感.

正所謂勞動最光榮,好久沒體會過這種充實的農家生活了.

說實話,能為家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心里很欣慰.盡管這些小事不能補償我因為從軍而未盡的孝道,也不能從根本上減輕父母作為農民的辛苦.

十點鍾,我坐下來喝了杯水,准備到公路上幫父母曬玉米,讓他們回來休息休息.

突然,母親河東失火地跑了回來,還沒等進屋就喊道:"龍兒龍兒,快,快過去,天靈村的王一水找人來揍你爸呢,快,快點兒……"

一聽這話我馬上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沖到門外追問道:"媽,到底怎麼回事兒?"

母親拉著我的手,一邊跑步出門,一邊氣喘籲籲地解釋道:"我和你爸在公路上曬棒子(山東土話,意是'玉米),天靈村的王一水正好叼著煙出來溜達,他見著你爸就壞曲曲地喊你爸外號,你爸不願意,說了他兩句他就急了,直接跟你爸翻臉要揍你爸,這不,一個電話叫來了一些狐朋狗友,圍著你爸擱那兒打呢……"

聽到這里,我心里頓時湧起了一股強烈的怒火.王一水我認識,比我大不了幾歲,我當兵之前他就是附近出了名的地痞流氓,整天無所事事,打架斗毆,惹是生非.我記得我上小學的時候,王一水還曾經仗著自己身體高大欺負過我……總之,這個王一水是方圓幾十里的一大禍害,游手好閑,作惡多端.他還在縣城里交了一些狐朋狗友,整天喝酒作樂,不務正業.

這也難怪我爸不干,王一水才二十七八,我爸都五十多了,他喊我爸外號,我爸能樂意嗎?

我突然有一種想為民除害的沖動!

我顧不得多想,百米沖刺趕往現場.

令我悲憤的鏡頭漸漸出現在眼簾:公路的一側,曬著金黃色的一片玉米粒兒,四五個年輕人圍著一個穿著破舊軍裝的老人拳打腳踢,那老人被打的無處可躲,躺在金黃色的玉米粒兒上,連連呻吟著……

那挨打的老人,正是我父親!

更令人憤慨的是,現場有很多人停下來看熱鬧,其中包括很多附近的村民,但是竟然沒有一個人出來勸阻!

人世間最悲憤的事情莫過于此,眼看著親生父親被人欺負,那會是怎樣一種滋味?那種感覺比打在自己身上還要難受,這種情況下,再冷靜的人也不會冷靜,再沉著的人也不會沉著,再懦弱的人也不會懦弱!我一邊沖刺過去一邊喊道:"住手,都給我住手!"

我瘋狂地撥開人群,趴到父親身邊,將他扶了起來.父親粗喘著氣,臉上竟然還滴著血,他那種蒼老的帶有悲傷的呻吟聲,將我的心陣陣刺痛.我攥緊了拳頭,望著面前那幾個不務正業的小混混,尤其是最魁禍首王一水.說句實話,我真想一拳打爆他的腦袋,看著他的腦漿灑滿公路.這麼多年輕的小伙子,竟然對一個手無寸鐵的老人動手,簡直是禽獸不如!

王一水,他還是記憶中的模樣,只不過他現在已經長大了,也很追求潮流,留著半光的小平頭,耳朵上戴了一副碩大的耳環子,身上穿的是牛仔乞丐裝,其他幾個也不是什麼好模樣,歪著腦袋冷笑著,不僅不對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恥,反而是一臉的得意神色.

我不是一個喜歡沖動的人,但是這種情況,我不得不破例!

望著挨了打的父親,我咬著牙齒攥緊拳頭,關節咯咯直響.

這時候王一水浪里浪蕩地晃悠著向前湊了一步,拿小拇指摳著鼻子沖我道:"吆嗬,這不是那個去當兵的趙龍嗎?行啊小子,混不下去就去當兵了?我告訴你,你爸挨揍是自找的,你要是多管閑事兒,哼哼,連你一塊揍!別看你是當兵的!照打不誤!水哥我的拳頭你可是嘗過的!"王一水一邊說著一邊摩拳擦掌,歪著腦袋將沾在小拇指上的耳屎使勁兒一吹,那種造型簡直就像黑社會!

我站在原地,形同雕塑,但是體內的怒火卻越激越多,我緊攥的拳頭已經開始慢慢顫抖.


王一水繼續道:"愣什麼愣,小子?不服氣是吧?"

此話一出,其他幾個狐朋狗友也跟著冷笑,像一群惡狼一樣盯視著我.

我目光如炯,緊盯著王一水,仍然一動不動.

有些時候,靜止的力量,是無限的.

至少,我的理智已經無法控制自己,有一種堅定的思維將我束的牢牢的,將一個重要的信號傳遞到我的全身:我要爆發!

王一水可能鼻子有毛病,用小拇指摳的不過癮,竟然拿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往里摳,樣子要多惡心有多惡心,但他的情結卻是異常神氣,一使勁兒將鼻毛都摳出來了.

這個世界上存在那麼一種人,喜歡拿欺負人的方式來充實自己的生活,這種人在欺壓人的時候,是最有成就感的,王一水便是其中最典型的代表.

我淡淡地說了一句:"王一水,做壞事是要付出代價的,你不知道嗎?"

我的話很輕,不僅沒有對王一水等人起到震懾作用,反而讓他們更為得意.也許,在他們內心當中,巴不得讓我為父報仇,他們好借機施展一下淫威,進一步滿足自己肮髒的心靈需要.

王一水冷笑道:"代價?你讓我們付出代價?笑話,他是不是在講笑話?"王一水輕蔑地差點兒笑抽掉,轉而望著他身邊的狐朋狗友們,他們個個附和著王一水冷笑著,像一群見了食物就開始興奮的狼.

這時候我的父親拉住我的胳膊,輕聲勸我道:"龍兒,算了,他們人多,別挨欺負!"

母親也有些害怕了,怕我吃虧,也過來規勸.

我望了一下臉上開始浮腫的父親,心里一陣痛楚.

但是我,會怕他們嗎?

我之所以暫時保持安靜,就是要看這些人能得瑟到什麼程度,先讓他們盡情地得瑟一番,讓他們笑吧,笑過之後再哭,才能悟到一些人生的道理.

我望著這群沒有素質沒有人性的狼群,就像是望著一群即將被屠宰的羔羊,而我卻要擔當一次屠夫的角色;或許,我在這幾只狼眼中,只是一只懦弱無能的羔羊,他們期盼著我自動送入狼口,供他們游戲供他們吞噬.有很多時候,人比牲口更牲口,至少,這些人的嘴臉,比牲口要可惡的多.

我從旁邊摸起一塊用來充當糧食邊界線的磚頭,擺在面前.

王一水臉色一變,罵道:"操,當兵當的就學會這個了是吧,拿磚頭算什麼本事?兄弟們,給我揍他,狠狠地揍……"

其他人果然蠢蠢欲動,毫不畏懼地朝我走進.

我將磚頭丟到空中,怒呵一聲,彙聚了全身的氣力,一拳擊出.

咔嚓一聲,磚頭在空中被擊成了碎塊兒!

在場的人都被震住了!

王一水和他的狐朋狗友們也猛地停下了腳步,詫異地張大嘴巴.


確切地說,在我面前,他們已經沒有逃離的機會了,我不是一個喜歡尋釁滋事的人,但是此時我覺得教訓這些混蛋,實在是為民除害大快人心的義舉.

我向前走一步,王一水等人退後兩步.

我迅速地脫掉外衣,往旁邊一丟,開始了我人生當中第一次的瘋狂!

王一水當然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想開溜,但是我怎能讓他得逞?

我沖上前去,像拎小雞一樣,用一只手將王一水拎了起來,啪啪啪三個耳朵之後,王一水的臉上刷地見了血色.

王一水的狐朋狗友們都被嚇呆了,想沖我反擊卻又有些猶豫.王一水疼痛地呻吟著,沖他們罵道:"上啊,上!他就是會點兒花架子,揍他,揍他!"

但他此時的號令,已經是太過于蒼白了.

我抓著王一水的衣領,用臂力拎著他揮舞了一大圈兒,三百六十度,被舉在空中的王一水失聲地尖叫著,臉色的蒼白瞬間掩蓋住了剛才的血印.

我將王一水放下來,他開始打起哆嗦來,眼睛撲朔地望著,卻仍然打腫臉充胖子地喊了句:"操,你有種,你有種!"一邊罵著一邊撫摸著被驚嚇和疼痛籠罩的臉頰.

我平息了一下怒氣,盯著王一水道:"王一水,我告訴你,打人是一件很低級的事情,但是對你這種牲口,可以例外!"

然後我轉過身,走到父母身邊,道:"媽,你帶著我爸去包紮一下,雖然是外傷,但也得消消毒,不然容易感染!"

圍觀的人群都將目光轉移到了我的心上,甚至有幾個人在偷偷地樂.平時,王一水松河縣作威作福,人們只能是敢怒不敢言,如今我的行為,也算是間接為全縣的平民百姓們出了一口氣.

但是這件事還沒算完,王一水怒沖沖地掏出手機,口里直道:"行,行,你等著,有本事你等著!"

然後他撥通了一個號碼.

我沒理會他,但是父母的臉色刷地變了,母親輕聲勸我道:"龍兒,你趕快回去收拾收拾,到你大姑家躲躲,王一水在縣城里很有勢力,連公安局的人都認識,如果他再找人來,肯定得……"

我淡然一笑,道:"爸,媽,你們放心,我沒事兒!"

但是父母怎麼也放心不下我,非要拉我回去,我堅持不回.

不是我打腫臉充胖子,我是真的看不慣.

我還不信這個邪了,他王一水有點兒勢力就能仗勢欺人,為所欲為?

十幾分鍾後,一輛警車疾速駛來,在旁邊停下.

王一水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拿小拇指摳了一下鼻屎,輕輕一吹,湊到警車面前.

我心里一愣:難道,警察是王一水的'幫凶’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