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後,唐至垂眸看向手機屏幕,動了動手指,將對話框里面"現在"兩個字一一刪除,取而代之的是:晚點兒回去.
回複完,唐至將手機丟到一旁,啟動引擎,車子呼嘯而去.
…
唐至到達醫院的時候,沈老爺子已經被推入手術室,唐父與沈女士正守在手術室門口,焦急等待著.
唐至大步走過來,先是與父親問候了句,才道:"現在情況如何?"
唐父先是扶著六神無主的沈女士坐到了長椅上,隨後輕拍了一下唐至的肩膀,唐至會意,兩個人走遠了一些.
唐父情緒控制一向不錯,此時卻是緊蹙眉心,他也沒有多余的話,只言簡意賅地說:"你外公是今天和沈女士出去逛街的時候,忽然間在商場暈倒的."
"送到醫院的時候,說是心髒那方面出了問題,情況不太好……"
唐至黑眸眯了眯,"除夕那天他說不舒服,也是心髒的原因吧?後來我去看過他,他恢複得挺不錯的啊."
唐父點頭,"是,那時候是恢複得可以,所以我們也就都放松了,誰也沒想到會這樣……"
他說著,不由地望了一眼沈女士那邊,歎氣:"你母親被嚇壞了,你也知道她與你外公的感情極好,萬一有個什麼好歹,唉……"
唐至看著眼前的父親,威風凜凜的商業霸主,商業上無論遇到任何挫折,從未皺過眉頭或者歎過一聲氣,此時卻也無可奈何.
生老病死,是你無論擁有多大的權力和財富,都無法主宰的事情.
唐父再抬手拍了拍自家兒子的肩膀,"你去安慰一下你母親吧,她最疼你了,你的話,比我的還要管用."
唐至點頭,"好."
唐至轉身,朝著沈女士走去.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外面的天何時暗了下來,手術室上方的燈一直沒有滅,而手術室外的氣氛越來越壓抑,越來越讓人心慌.
沈女士已經忍不住,開始偷偷掉眼淚.
沈老爺子年歲已經大了,短時間內連續暈倒兩次,送到醫院的時候氣息都已經是很微弱了,現在又進去手術了那麼長的時間,沒准……他真的會一直沉睡在手術台上了.
唐父抱住沈女士,手掌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慰著.
唐至起身,走至床邊,想要摸煙盒的時候,摸到手機,看到一個小時前,秦有渝發來了一個催他回去的消息,還有半個小時前,再發了一條,問他還不知道嗎?
唐至沒什麼表情地把手機放回褲兜里,重新摸出了煙盒,抽出一根煙,點燃.
夜幕徹底降臨,今天的夜晚特別地黑沉,烏云遮蔽了星辰,一點星光都沒有.
終于--
手術室上方的紅燈熄滅,門緩緩開啟.
沈女士第一個站了起來,踉蹌得朝著走出來的醫生撲過去,開口的嗓音都是啞的,"老林,我父親他……"
後面的字,她哽咽著,沒能說出來.
唐父還算是冷靜的,接著她的話詢問,"老林,如何?"
唐至碾滅了煙頭,邁著長腿走了過來,黑眸落到老林的臉上,見他臉色雖沉重,並未悲痛之意,他倒是松了一口氣.
果不其然,老林開口道:"手術還算是成功的,老爺子目前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沈女士聽著這個話,高度緊繃的情緒豁地放松,雙腿不由一軟,只能靠在了唐父身上.
唐至出聲,"接著說."
老林看向唐至,贊許地點了點頭,繼續道:"老爺子這次命是保住了,但他的心髒確實出了比較嚴重的問題,這次是送醫及時,我們搶救過來了,可一旦他再出現猝然暈倒這種狀況,也許下一次……未必這麼好運了."
頓了頓,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說了,"老爺子現在這樣的情況,也許熬不過今年."
沈女士兩眼一翻,直接暈過去了.
唐父將她摟緊,避免她摔到地上,隨後朝著唐至道:"我先帶你母親去休息,這里的事你留下來處理."
唐至:"嗯."
唐父帶著沈女士離開後,唐至想了想,朝著老林道:"外公什麼時候能醒來?"
老林:"麻藥過了就能醒,他現在身體特別虛弱,絕對不能受到任何一點點刺激,必須好好養著,他疼你,你陪著他,和他說說話,比藥都要管用啊."
唐至點了點頭,"謝謝."
…
沈老爺子被轉移到了VIP病房,唐至入了病房,坐在床邊,輕輕握住他的手.
夜漸深,病房里極其安靜,僅僅響著儀器那規律而冰冷的聲音.
上回見沈老爺子,氣色還是紅潤的,說話力氣也是健康的,誰曾想,現在他會如此虛弱蒼白的躺在病床上.
唐至低下了頭,額頭抵在了沈老爺子那冰冷的沒有溫度的手心里.
約莫過了一個多小時的樣子,沈老爺子的手指動了動,唐至猛地抬頭,見他眼睫毛顫了顫,眼皮緩緩睜開了.
他的視線還比較混沌迷糊,好一會兒才辨認出唐至,虛弱地喊著:"十五……"
唐至握緊沈老爺子的手,"外公,我在."
沈老爺子艱難地露出一個很淺的笑容,道:"十五,我剛才做了一個夢……我夢見,你結婚了,外公是你的主婚人,然後我看著你繼承了唐氏和沈氏,你將我們兩家發展的很好,再然後,你還生下了一個非常優秀的繼承人……可是,這只是夢啊……"
唐至:"外公,這不會只是夢的."
沈老爺子努力地轉動著眼珠子,看向他,"十五,其實我知道我自己什麼情況,自己的身體自己是最清楚的,我恐怕……是沒命看著你結婚生子,更沒命看著你把家族發揚光大了……"
唐至低聲安穩,"林叔說你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先不要胡思亂想了,嗯?"
沈老爺子也沒能熬多久,暈暈沉沉說了這麼幾句話,又昏睡過去了.
唐至再守了一會,確定他已經進入深睡情況,他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夜已經過了大半宿.
他起身,喚了護士來守著,隨後出了醫院,坐上車,朝十五號公館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