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有渝熄了火,拎著在便利店買的那一袋東西,推門下車.
這兒烏漆嘛黑的,連個路燈都沒有,秦有渝卻輕車熟路地走到一處地,她先是將手中的袋子往頭頂上一拋.
漂亮的拋物線呈現在空中,緊接著,那袋東西越過前面的一堵牆,落到了里邊的地上.
然後秦有渝自己也是非常熟練地跳躍,雙手抓住支撐點,干脆利索地爬了上去,跳到了里邊.
穩穩落地之後,秦有渝拎起地上的袋子,繼續摸著黑前進.
盡管……她已經離開了好多年,也從未讓自己想起過,但這一段路太熟悉,熟悉到她閉著眼都能走.
根本就是一段刻在骨子里的路.
秦有渝走得不算快,也不算慢,就這樣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高中時候的,學校後山的小樹林里.
她不曾想過,她還會再回到這里,也不曾想過,會在今天回到這里.
只是她睡不著,她腦袋其實空空的,就是心里有些悶,也許是今天這一出戲演得太好了,她驟然生出一種虛空感.
她需要做點事情發泄一些情緒,所以她選擇出門了.
秦有渝開著車,也不知道怎麼的,就開到這里了,等她再回過神來,她已經站在這棵,她和唐至曾經約架的大樹前了.
唐至經常靠著這棵樹,或站或坐,那時候樹木還未有這麼大,這麼茂盛,如今,枝繁葉茂,若不是她過于熟悉,差一點都找不到了.
秦有渝在以前自己經常靠坐著的位置上坐了下來,然後她把袋子打開,將里面的東西一股腦地倒了出來.
一瓶一瓶的啤酒滾在腳邊.
秦有渝隨手抓了一瓶,拉開蓋子,仰頭,往嘴里一倒,灌了一大口.
苦澀的味道,在齒間蔓延……
……
別人是怎麼開始喝酒的,她不知道,但她第一次喝酒,是唐至教的.
也是在這兒,在這棵樹下,她坐在這個位置,唐至……坐在她的身旁.
那是……唐至十八歲生日的那一天.
唐至的成年禮,唐家為他舉辦了很盛大也很隆重的派對,學校里的同學基本上都邀請了.
不過她沒有受到邀請卡,唐至沒在她面前提起過這件事情.
她知道這個事,還是周優雅跑來她面前炫耀,說她平時使勁兒黏著唐至又如何,她和唐至始終是兩個世界的人,她沒有身家背景,連唐宅的門都踏不進去.
那是她難得的一次,能夠在秦有渝面前耀虎揚威.
嘲笑她上不了台面,嘲笑她只是個窮酸的小跟班.
生日宴的那一天晚上,她一直在做題,做了很多很多道題,這些題在她腦海里連題目多少個字,什麼位置排列,怎麼做,什麼答案,她都滾瓜爛熟了,但她還是在機械式地寫.
不知不覺,時間轉到了十一點多,她都還是毫無困意.
路過的羅阿姨見到她房間的燈還亮著,敲了她的門,讓她早點睡,她應了聲,連忙把燈關了.
她怕驚擾到了秦父,他又會生氣.
沒了燈,她沒有辦法做題了,只能躺到床上睡覺,可是她翻來覆去,圓周率都背到一千多位數了,還是沒能入睡.
心里空空的,不知道缺了點什麼.
夜晚徹底安靜下來,靜得只能聽見她自己的心跳聲,呼吸聲,還有……驟然響起來的,玻璃被砸了一下的聲音.
一開始秦有渝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沒有理會,直到,第二聲,第三聲,第四聲……
秦有渝坐了起來,扭頭看向窗戶那邊,見到有小石頭砸在玻璃窗上.
她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意識到了什麼,她猛地起了身,快步走至窗戶那邊,打開窗戶.
樓下路燈旁,身穿長款燕尾服的少年,與他平時慵懶休閑的樣子不同,他梳著大背頭,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俊美的臉龐更加的棱角分明,身上的貴氣顯露無疑.
就是那種從高門世家里走出來的少爺.
只是他唇角勾起的那痞里痞氣不太正經的弧度,一如往常.
見著秦有渝探頭出來,他揚起頭,下顎線無比地性感,他沖她比了個手指,嘴型是:"出來."
秦有渝也不知道她自己是怎麼想的,她只是下意識地看了看桌子上的鬧鍾,十一點半了.
剩下半個小時,這一天就過去了.
她在這個家過得小心翼翼,她從來都是循規蹈矩的,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甚至希望自己變成透明人.
可是,在她關上窗戶之後,她快速地換了衣服,偷偷摸摸地打開了房間的門,偷偷摸摸地下了樓,偷偷摸摸地打開了大門,跑了出去.
秦有渝跑到樓下的時候,唐至在小區門口等著她,而他此時正靠在一輛極其耀眼騷包的跑車上.
與這個破舊簡陋的小區,格格不入.
秦有渝的腳步有一瞬間的停滯.
唐至黑眸看向秦有渝,唇角噙著笑,懶洋洋地道:"過來呀~"
秦有渝放緩腳步,緩慢地走至他的面前,她動了動唇瓣,想要與他說句生日快樂的時候,唐至搶先道:"走,上車!"
不等秦有渝回答,他直接拉開副駕駛座的門.
見秦有渝不動,他又笑了笑,"放心,哥哥我滿十八歲了,駕照也拿到了,合法開車."
他的大掌揉了揉秦有渝的腦袋,"小跟班的小命兒,哥哥保證護得好好的!"
秦有渝終于開口,"去哪里?"
唐至:"當然是給我過生日啊~"
唐至也不等秦有渝再說話,直接拎著她的後領,把她推到副駕駛座上,關上車門,繞到駕駛座那邊,走入,啟動車子.
車子很快開到了學校後門,兩個人熟練地翻牆進入,來到了後山的小樹林里.
小樹林里,掛滿了彩燈,如同天上星,很漂亮.
那棵樹下,堆滿了東西,小蛋糕和啤酒.
唐至三兩步走過去,坐下,一條長腿屈起,一條長腿就這麼隨意地伸著,他抬起手,看了看手上的腕表.
隨後微微仰起頭,沖著站在那兒的秦有渝道:"小跟班,還有最後五分鍾,你可以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