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二七章 聽我講完故事就行,只是故事不是講給你



一連串的信息,從秦陽的心底炸開.

秦陽看著眼前桃花樹,心神搖曳,近乎在一瞬間,他便想明白了很多問題.

為什麼十二知道那麼多.

為什麼十二丟出來的漂流瓶,蘊含著完全不合邏輯不講道理的力量,任何東西都沒法阻止她的漂流瓶在他的臉上炸開.

為什麼十二會被太昊費了這麼大功夫,困死在天宮最安全的地方.

為什麼……

清單列表上一大堆為什麼,在這一刻,瞬間有了答案.

十二,就是最初她自己口中提到過的,那株快要長成的仙草啊!

一株真正的仙草.

而不是大荒壺梁上那株完全長歪,已經徹底化作神樹的仙草.

真正的仙草,蘊含著其他所有生靈所有沒有的,所不能掌握的極致玄妙.

真正的奪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機的仙草.

普天之下,古往今來,占用這個"仙"字,最毫無爭議的存在.

秦陽的心中,仿若有驚雷陣陣作響.

他嘴唇微微張開,想要說什麼,卻有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十二曾經說過的話.

"我是個人族,最純粹的人族……"

可能十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就是她口中的那株仙草.

秦陽到嘴邊的話,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想要露出一絲微笑,笑容卻比哭還要難看.

他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臉,仿佛聽到了十二在吶喊,在呼喚他.

她就在這里,好先生為什麼你聽不到我,看不到我.

秦陽緩緩的轉過頭,看向了那扇開著窗戶的書房,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一口白牙,有些浮誇的笑了起來.

"沒事的,你先等一下,我一會兒就帶你走,我一向是說到做到的."

……

十二看到了秦陽看過來,聽到了秦陽的話,她忽然放松了一點,心里的忐忑,也仿若被安撫.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就是仙草.

她的確被困在這座云台之上的莊園里,可是她沒法出去,她能看到秦陽,秦陽卻看不到她,那是因為,她根本就不在這座書房里.

她就佇立在秦陽面前.

……

秦陽沒有點明,實在是開不了口說:你根本不是人,你只是一株快要長成的仙草,所以你才會這麼厲害,偏偏又沒有那麼厲害.

太昊靜靜的看著秦陽,似乎對秦陽的變化,特別的感興趣.

繁雜劇烈的心緒波動,是他永遠都無法感受到的東西.

所以,哪怕人族最強的一字訣,曾經被天帝收藏了所有的完整典籍.

他也從來沒法從里面得到一絲半點的感悟.

等到秦陽劇烈波動的心緒,慢慢平複下來.

太昊才繼續開口道.

"我們可以在一些事情上,達成一致.

比如,我可以讓你帶走十二.

只要你跟我聊聊,聽我說完,十二就是你的.


只要那個時候,你真的願意帶走它."

"我不懂你,你也不會懂我."

秦陽耷拉著眼皮,再也沒有什麼時候,能讓他感覺到純粹的惡心,惡心到壓制不住內心的惡意.

當年跟嬴帝敵對的時候,說心里話,秦陽還是挺佩服嬴帝的,他們之間要說天大的仇怨,未必有,更多的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誰都無法退後一步而已.

但現在,秦陽真的什麼都不想管.

他只是純粹的想要錘爆太昊的狗頭,已經無關屁股坐在哪里的問題,也無關理念,無關信念,無關恩怨.

只是聽著他說話,秦陽就覺得作嘔,心中的憤慨,簡直要壓下理智,直接掀桌子,來好好的戰一場,死了便死個痛快,大不了之後從亡者之界殺回來.

太昊可沒有管秦陽怎麼想的,他自顧自的道.

"上古之時,我也隕落了,身為天帝的權柄,也被席卷整個天地的大勢撕裂.

我知道我不會死,只是我也不想在劫難肆虐的時候,重新複蘇,那會讓我再次被撕裂.

可身為天帝,我首當其沖,避無可避,我沒辦法靠自己的力量救自己.

在最後那一刻,我想到了你們人族.

你們用來封印其他神祇權柄的方式.

所以,我將自己的權柄,投入到了你們人族,化入你們的血脈之中.

整個世界所有的人族,都侵染了一絲.

我把我自己,破碎的權柄,封印在你們人族的血脈里,靠著時間,一點一點的修複,同時避開了大風災."

秦陽心神跳動,心頭莫名的開始出現一絲不安,他知道,不能聽太昊講故事了.

太昊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講故事,他不會做這種毫無用處的事情.

直接掀桌子,聽你麻痹.

一旁的府君,面沉似水,他伸出一只手,按在秦陽的肩膀上.

"記住我告訴你的話."

秦陽的心重新沉了下來,他盯著太昊,思字訣明明沒有施展,可他的思維速度,卻已經開始加速,無聲無息的加速.

太昊根本不管府君說什麼,也不管秦陽身上已經無法隱藏,無法壓制的惡意.

他不緊不慢,自顧自的說著故事.

"直到有一天,我的權柄在一位人族少女身上重聚,複蘇.

我也隨之複蘇.

那時候,我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人族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擁有這世上最強大的天賦,也擁有著世上最致命的缺陷.

最弱小與最強大同時存在,陰陽兩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同化作了太極.

那個時候,我在這個少女身上,找到了一種其他種族所沒有的靈性.

曾經我以為你們人族,只會從其他種族身上學習長處,化作你們自己的力量.

所有的法門,所有的神通秘法,最初的來源,都是其他種族.

但是我一直弄不明白,人族最強的一字訣,到底是從哪學來的.

直到我發現了那種靈性,才明白,人族最珍貴的地方,就是這一絲靈性.

可以創造出這世上本不存在的東西.

只是後來我發現了,無論如何,我都無法掌握這種力量.

最終我只能連同那一絲靈性,包括那位少女,一起斬出來,將她化入到我從醫師那里得到的一顆種子.

我只是在最初的時候,給了她一絲指引,之後便任由她自己成長.

我創立天宮,選拔所有人族最傑出的天驕俊傑,與他們做了一個交易.


我給予他們權柄,交換了他們身為人最珍貴的那一絲靈性,沒有一個人拒絕.

我以整個世界最傑出的人族的靈性,培育這顆種子.

一天一天的過去,我看著她成長,即將成熟,看著她按照我給的方向,一點一點的創造出我想要的東西.

可是最終還是差了一點,差之毫厘謬以千里,那最後一步,卻怎麼都跨越不過去.

直到有一天,發現,她跟外面的什麼人在交流,我不知道她說了什麼,跟誰說,我也無法阻止.

這個時候,我發現,停滯的演化,開始重新出現了,直到後來,以一種讓我倍感震驚的速度,繼續前進.

我才明白,我的確不懂人族,最珍貴的那一點靈性,並不是決定性的東西,而是人本身,才是決定性的東西.

人族曾經出現的那位天尊,的確是位值得敬仰的智者,他從一開始就發現了這一點,明悟了這一點.

他利用人族的心緒為鑰匙,無限度的綻放這種力量.

而現在,距離成熟,只差最後一步了."

秦陽握著拳頭,再也無法壓制,思字訣尚未開啟的情況下,思維風暴脫離了肉身的束縛,轟的一聲逸散出來.

他耷拉著眼皮,自言自語道.

"十二,你記住了,我會救你出來的,你好好的等著,不要著急,不要慌亂,也不要絕望,我一定會做到的,我秦有德是什麼人,你應該清楚的."

秦陽知道太昊要干什麼了.

他想直接掀桌子.

但他更明白,直接掀桌子,反而才是陷入到對方的陷阱里了.

他不能掀桌子,不能動手,他要做的,是穩住十二.

秦陽眼睛里的殺氣,已經想外溢出,拳頭捏的嘎吱作響,體內的力量已經到了近乎暴走的狀態.

可是他還是忍著沒動手.

他從牙縫里,擠出來一句話.

"太昊,我真的從未見過,比你更加讓我作嘔的家伙了,真的."

……

十二聽著太昊的話,身體已經在微微顫抖,她並不傻,相反,她是這世上靈性最強的人族.

她已經明白了什麼,只是有些事是沒法控制的.

她的心緒開始劇烈的波動,她抑制不住.

她只是一個被困在云台莊園里的少女,根本不可能做到輕松自如的冷靜.

在她的世界里,所有記載的資料,都在此刻打開,無數的書籍,都仿若被卷入到風暴里,不斷的旋轉著,破碎著.

莊園中心的那顆粉色的桃花樹上,一朵朵花骨朵,開始接連盛放.

……

太昊面色淡然,繼續緩緩的道.

"如你所見,如你所想,她已經長成了一株真正的仙草.

只差最後那麼一點點,就能真正的成熟.

這個故事,是說給你聽的,但是也是要當著你的面,說給她聽的."

太昊看著桃花樹上,不斷盛開的桃花,每一朵盛開的花朵里,都映照出十二驚恐,絕望,不敢置信的臉龐.

太昊微微昂著頭,靜靜的看著桃花盛放,輕輕的搖了搖頭.

"果然還是不夠劇烈啊."

最後一個字落下的瞬間,便見太昊毫無征兆的伸出一只手,向著秦陽拍來.

他的掌中,仿若凝聚著一輪烈日,好似無窮大,也好似只有那方寸之間.

恐怖的力量,瞬間拍在了秦陽的腦門上.

灼熱的神光,瞬間將秦陽籠罩,秦陽的氣息,都仿佛在這一刻徹底消失不見.


……

"咚咚……"

"咚咚……"

十二的瞳孔驟然一縮,心跳的聲音,如同驚雷一般炸響.

她的雙目里泛著一絲水光,顫顫巍巍的念叨著.

"好……好先生……"

一聲念叨之後,十二嘶聲大喊.

"好先生!"

獨屬于人族,最強烈的心緒波動,足以做到入門一字訣的極致情緒,驟然在十二的心田里炸開.

徹底失控.

十二所在的莊園里,如同被暴風卷入其中的無數記載,都在這一刻,轟然破碎.

莊園里所有的東西,都仿若消失不見了.

十二的身軀,也隨著風暴一起,消失不見.

最後依然存在的,只有那顆桃樹.

憤怒,絕望,悲傷,恐懼,極致的心緒,在這一刻,從這顆粉色的桃樹上爆發.

所有未開花的花骨朵,都在這一刻,裹挾著前所未有的力量,驟然怒放.

仙草,成熟了.

可怕的威勢,蘊含著尋常生靈,永遠無法理解,無法掌握的玄妙.

就連太昊,都被爆發的威勢,推的倒飛了出去.

桃樹上爭相怒放的花朵,在盛開之後,便隨之凋謝,花瓣化作花雨,繚繞在桃樹周圍.

伴隨著極致的心緒,所有的花瓣都重新沒入到桃樹之中.

在桃樹的最頂端,一株嫩芽生長了出來,慢慢的化作一個花骨朵,伴隨著極致的心緒,怒而盛放.

太昊那似乎什麼都不在意的臉上,終于露出了驚喜.

他一步來到桃樹的頂端,摘下了那唯一一朵桃花.

"歎為觀止啊,十二,你沒有辜負我的期望,你真的做到了."

……

後方刺目的神光之中,渾身冒著黑氣的秦陽,徒手撕開了神光,從里面走了出來.

而他手中還扶著已經不成人形的府君化身.

在太昊出手的那一刹那,府君便擋在了秦陽面前.

可惜,太昊壓根就沒想過要能殺了秦陽,殺了秦陽也毫無意義,這只是送秦陽去亡者之界而已.

身為唯一一個能完整的從亡者之界回來的人,自然也能回來第二次.

太昊,只是想要借秦陽,來逼十二爆發而已.

一個被困在這里不知道多少年的純真少女,此生唯一重要的人,最能牽動她心緒的人,只有那個從未見過,卻答應她來救她,相互之間從未有過一個字謊言的好先生.

她不是秦陽這種老皮,在那一刻,她以為秦陽被誅殺的那一刻,根本控制不住的.

被秦陽拎在手中,正慢慢恢複的府君,歪著腦袋,斜眼看著太昊,嘴角噙著一絲譏諷.

"看來,當過人之後,的確學到不少好東西啊,這般卑鄙無恥,毫無底線,玩弄人心,的確比當年強多了.

不過,你還是那般自大狂傲,人的有些東西,是不能碰的.

你這次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