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威爾在寒風城待了好幾個月,兜里已經沒錢了.他抵達女妖堡後又偷偷出城去找菲爾斯.長腿彙報工作,主要是弄點活動經費,否則住旅店的錢都沒有.
離城五公里已經非常偏僻,要經過一段爛路,兩塊墳地,三處荒林.路上好幾個村子,夜里只有狗叫.
鮑威爾騎馬經過,還引發村民警惕的驅趕.
長腿家族落魄了,寄居在小莊園內.
鮑威爾幾個月前來過.當時莊園內人來人往,家族成員們同仇敵愾,在相同的危機逼迫下團結在一起.
每天都有聚會,每天都在宣誓,熱情激昂的場面層出不窮.大家摒棄往日恩怨,齊心協力只為複仇.
漂亮話說來容易,但熱情抵不過現實.
僅僅幾個月時間,原本車水馬龍的莊園就很是冷清.道路兩旁多了不少野草,平整過的路面再次坑窪.門庭關閉,再也不複以往.
因為布契家族的援助不是無償的,很多姓'長腿’的甯願改姓自立也不肯被盤剝.
鮑威爾騎了匹劣馬到莊園外的壕溝下喊門.圍牆上火把噼啪燃燒.守衛縮在牆後,慢騰騰的探頭.
之前莊園的守衛龍精虎猛.現在的守衛一身破破爛爛,老態龍鍾,動作遲緩不說,怕不是個聾子.任憑鮑威爾喊半天,他才不情不願的去通報.
半個小時後牆頭才放下個吊籃,還要鮑威爾自己順著繩子爬上去.至于他騎來的劣馬就只能拴在莊園外了.
莊園內火把都沒幾根,到處黑咕隆咚.除了夜間蟲鳴,也見不到幾個守夜伺候的仆人.就連崗哨都看不到幾個.
想想幾個月前,長腿家在寒風城的城主府內可是二十四小時都有仆人值守.老爺們任何時候只要一張口,吃喝拉撒睡,想要什麼都可以得到滿足.
可現在......
莊園內連棟像樣的房子都沒有,就連菲爾斯本人也只能住個帶兩層木屋的土院子.搞得好像'農家樂’似的.
鮑威爾進來後只能站在院子外等候接見.
院子外站著一名值守的武裝侍從,懶洋洋的靠牆站著,對外人來訪也不感興趣.
鮑威爾問他,家族里其他人去哪兒了?得到的回答是:"都散了,沒散的也跟畢肖普去打仗了.
這一仗就算贏了,長腿家也得不到什麼好處.大家都不傻,能走的都走了.我們是無處可去."
這話太直白,把鮑威爾說的一愣一愣.
再問'班克巫師’在哪里?侍從直說不知道,"有好幾天沒見著了."
這分明是'樹倒猢猻散’嘛.
鮑威爾聽著心里撥涼撥涼,下意識的覺著自己也該找下家了.現在是亂世啊,也許實力雄厚的布契家族會是個好選擇.
胡思亂想的又等了好一會,'農家樂’土院子內一點動靜都沒有.
若是過去在寒風城,鮑威爾對這種怠慢也就忍了.貴族老爺經常忙于玩樂,對屬下的通報不當回事.別說讓他等幾個小時,等幾天才接見都是常事.
有時候老爺把自己給忘了,鮑威爾還得多跑幾次去提醒.
可現在明白家族每況愈下,密探先生也變得不耐煩--菲爾斯.長腿,你都落得如此淒涼境地了,還擺什麼譜?
莊園內的院子圍牆沒多高,墊腳稍微跳一下就能看到里頭的狀況.
鮑威爾輕輕扒了一下牆頭,腦袋探出卻看到驚駭一幕--土院子里,另一名侍從正張開大口,萬分驚恐的從宅院大門朝外沖.
這侍從的面容扭曲,身體突然裂開.一道凌厲的刀芒透體而過,將其切成兩半.兩截尸體啪嗒掉地,血撒一地.
詭異的是,明明極度淒慘的畫面卻完全無聲.死亡侍從的大喊,凌厲刀芒的劈砍,尸體倒地的慘狀,全都沒有任何聲音發出.
鮑威爾心一緊,連忙縮頭.他渾身冷汗,牙齒都在打哆嗦,嘚嘚嘚的響.
毫無疑問,出事了!
夜里有人發動襲擊.沒有聲音的原因只有一個--靜默術.還是大范圍覆蓋了整個宅院.
宅院里頭已經殺的血流滿地,隔著一道圍牆外卻安靜無聲.要做到這點可不容易,必須了解整個莊園的防禦,包括好些警戒性奧術.
不用想,這絕對是出內鬼了.
來襲者是誰?殺人動機是什麼?此事會造成什麼後果?
鮑威爾腦子里一轉,想到自己最應該做的就是--快點逃命吧!
來襲者動用靜默術,就是不想驚動太多的人,只求偷偷把事干完就撤.可若是誰發現了什麼要大吵大嚷,肯定是要被第一個干掉的.
所以.......
我沒看見,我啥也沒看見.我就是一瞎子!
鮑威爾安撫一下自己的胸口,扭過身緩緩就朝外走,還得裝作很自然.可他走了沒幾步,身後傳來冷冷的低喝,"嘿......,你想去哪兒?"
完蛋,被發現了.
密探先生要被嚇尿,感覺自己命不久矣.他僵直顫抖的回過身,卻發現喊自己的是院子外那名值班的武裝侍從.
對方也站在院子圍牆外,仿佛很奇怪鮑威爾怎麼突然離開,"菲爾斯閣下又沒讓你走.你得繼續等著.等到天亮也得等."
等個鬼啊,宅院里在大屠殺.只要墊個腳扒個牆,你就會看到里頭的人都要死光了,保證嚇的你屁滾尿流.
我等死人變鬼來找我不成?
雖說長腿家已經破落了,但好歹是布契家族發動當前戰爭的邀請者.
膽敢跑到女妖堡城外來殺菲爾斯.長腿,這得是什麼樣的狠人?完全不把布契家族放在眼里嘛.
鮑威爾還沒想明白,卻不想攪這場渾水.他不能說自己已經發現不對勁,只能編個借口道:"我想去方便一下."
傻子侍從接受了這個借口,卻順勢走過來,說道:"正好,我也想去方便一下.一起,一起."
誰要跟你一起啊?
你讓老子一個人離開,行不行?
鮑威爾心里已經抓狂,卻被傻子侍從勾肩搭背猶如好友般拉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尬聊,相伴去找茅廁了.
走出百來米,鮑威爾聞到一股尿騷.他還以為到廁所了,過了幾秒卻發現是傻子侍從尿褲子了.他更加抓狂的問道:"老兄,你搞什麼?"
你要上廁所,我陪你就是.你拉著我直接就尿褲襠是個什麼意思?
傻子侍從卻兩腿無力,癱軟般靠鮑威爾扶著.他甚至哇的哭出聲來.
"你怎麼了?"鮑威爾頭皮都要炸了,覺著莫名其妙.
傻子侍從悲聲說道:"我腿軟,走不動了."
有沒有搞錯?上個廁所而已,你不但尿褲子還跟我說腿軟?待會是不是要我幫你換尿褲?
傻子侍從繼續哭道:"宅院內飄出一股濃烈的血腥氣,這絕對不正常.菲爾斯閣下這麼長時間沒召喚你,里頭肯定是出事了.
我聽說這世間有些詭異手段能殺人于無聲.沒想到竟然是真的.太可怕了,我心跳都差點要終止.
你說要找廁所,我就決定跟你走.要不是扶著你肩膀,我早就走不動了.兄弟,幫幫忙,把我拖走.謝謝你了."
謝我?不用了.
鮑威爾當即松手把這'拖油瓶’丟下,撒腿就朝莊園外跑.可他跑了沒多遠,被丟下的侍從就大喊,"快來人啊,這里跑了個菲爾斯.長腿的鐵杆嫡系."
鮑威爾跑的更快,同聲罵道:"我從未效忠菲爾斯.長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