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四章 作主

望著馬興標驚喜交集的樣子,朱慕云無聲的歎了口氣.得知玉蘭的死訊後,他就一直在想,到底是誰殺害了玉蘭?如果是軍統,朱慕云覺得,自己也有責任.

雖然朱慕云潛伏在政保局,每天都要與敵寇交鋒,可是,朱慕云並不推崇武力.任何事情,都是可以和平解決的.一直以來,朱慕云對流血事件,都很厭惡.

"她出事了."朱慕云緩緩的說,馬興標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強,無需瞞著他.

"啊."馬興標一愣,他雙手在空中抓了抓,驚得不知該如何辦.

"把槍放到辦公室."朱慕云見馬興標要走,提醒著說.

朱慕云可不希望,馬興標見到玉蘭的尸首後,狂性大發.對朱慕云的話,馬興標還是遵從的.他將槍鎖進抽屜里,跟著朱慕云走了出去.

一路上,馬興標都沒說話.他很想問,可是朱慕云的表情,已經告訴他一切.可是,馬興標還存著一絲希望,如果玉蘭只是受了傷,或者被人拐賣呢?但作為政保局曾經的行動隊長,他心底有一個聲音,很明確的告訴他:玉蘭已經不在了,自己的玉蘭竟然不在了.

當朱慕云的車子,停在玉蘭家門前時,馬興標發現,自己的雙腿,已經沉如千斤.他機械似的,跟在朱慕云身後.當他看到地面,有一具蓋著白布的尸首時,馬興標的大腦,在這一刻,突然失去指揮自己行動的能力.整個人像木頭一般地,站在那里不動,楞著兩只眼睛發癡地看著.

慢慢的走近,掀開白布見到玉蘭尸體的那一刻,馬興標的心都碎了.他蹲在玉蘭身邊,竟然像一個小孩子那樣,慢慢抽泣起來.朱慕云揮揮手,讓房間內的人,全部退了出去.

"處座,沒有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我們也走訪了周圍的鄰居,但都沒有發現異常."馮梓緣跟在朱慕云身邊,走出房間後,彙報著說.

"你判斷,凶手會是什麼人?"朱慕云沉聲問.

"難說,一般的凶殺案,無非就是為情,為仇,為財.她房間沒有翻動的跡象,隨身帶包中之物,也沒有翻動.顯然,凶手不是為財而來."馮梓緣分析著說.他不敢往其他方面想,也希望這個案子,不要搞得太複雜.最好是普通的凶殺案,那就皆大歡喜.

"不是為財,那就是為情,為仇嘍?"朱慕云慢條斯理的說,玉蘭的心思,都在馬興標身上,自然也不會為情.當然,她也不會與人結怨.

一旦涉及到特務,這些普通人的准則,也就算不得數了.朱慕云敢斷定,玉蘭之死,肯定與特務有關.只是,與哪方面的特務,暫時而不得而知.

"凶手殺人後,還能鎖門而去,可見是個老手.而且,應該是個職業殺手.這樣的人,不會是無名小卒."馮梓緣緩緩的說,在軍統,他估計,也只有鄧陽春等少數幾人,才能有這樣的身手.

當然,政保局也有這樣的高手.但是,政保局的人,肯定不會殺玉蘭.不管如何,馬興標曾經都是政保局行動隊隊長.現在,雖然撤了職,但還在二處當科長.


那日本人呢?如果日本人殺了玉蘭,恐怕根本不會鎖門,甚至為了震懾別人,還會將尸首擺在大街上.這件事,馮梓緣也只要在向鄧湘濤彙報後,才能決定,是否全力偵辦.

"是哪個王八蛋殺了玉蘭?你給我出來,我要殺了你!有本事就朝我馬某人來啊,殺一個女人,算什麼本事!"馬興標突然沖了出來,發出一種受傷的獅子般的怒吼聲.

馬興標雙眼通紅,伸手去摸腰間的槍,但卻摸了個空.還是朱慕云有先見之明,知道他容易沖動,已經讓他把槍留在二科了.可就算如此,馬興標也像是發瘋一般,想要去搶旁邊一科人員手中的槍.這一刻,馬興標無比的憤怒.

馬興標想打人,他想摔東西.他的樣子變得狂亂,撅著嘴唇,張開著鼻孔,兩頰紅得像杏子,兩眼閃著電一樣的光.如果此時他手里有槍,他會將眼前的所有人,全部射殺!

"馮梓緣,你派人送馬興標回去.今天,他就不用去處里了.送他到古星飯店,你派幾個人陪著,不能讓他出事."朱慕云給馮梓緣使了個眼色,現在的馬興標,很容易沖動.如果回到二處,指不定會干出什麼沖動的事來.

但是,剛才馬興標的話,也給他提了醒.玉蘭是馬興標的女人,她被殺,會不會跟馬興標有關系呢?

"處座,你可得給我作主啊."馬興標突然沖到朱慕云面前,撲騰一聲,跪在了地上.

"老馬,你趕緊起來.玉蘭是你的女人,也是我們二處的家屬.她死了,我自然不能不管,二處的兄弟,也不能不管.你放心,凶手一定會被繩之以法."朱慕云安慰著說.

"自從跟了處座後,我就發誓,以後生是處座的人,死是處座的鬼.玉蘭之死,我一定會找到凶手,替她報仇!"馬興標怒吼著說.

"玉蘭死了,我也很痛心疾首.你放心,這不是你一個人仇,是我們整個二處的仇.作為處長,我當然要替你作主."朱慕云鄭重其事的說.

"處座,我不想去古星飯店,我要回科里工作."馬興標聽到朱慕云的話,稍稍有些清醒.他現在,只要找到玉蘭的凶手,親手替她報仇.

"你現在的精神狀態,不適合工作.你不是讓我給你作主麼?怎麼,不相信我?"朱慕云的語氣冷了下來.

"屬下不敢."馬興標唯唯諾諾的說,他知道自己需要冷靜下來,可現在,他又怎麼可能冷靜得了呢?

"將尸體抬回局里,請法醫尸檢後,再送火葬場."朱慕云對馮梓緣說.

朱慕云看了看時間,大澤谷次郎差不多快回來了.他開車去了鎮南五金廠,先向李邦藩彙報了玉蘭之死.

"局座,會不會是日本人殺了玉蘭?"朱慕云問.


"日本人又沒瘋,怎麼會隨便亂殺人?"李邦藩不滿的說,他披著中國人的外衣,每次與中國人在一起,談論日本人的時候,都能發現,他們對日本人,還沒有從骨子里尊重.就算是朱慕云,有的時候也會口無遮攔.

"只要不是日本人就好辦了."朱慕云松了口氣,這個案子,如果不是日本人和軍統,他肯定要替馬興標作主的.

真要是日本人,或者軍統的話,他也只能盡量安撫馬興標.畢竟,日本人和軍統,他都不好處理.如果是日本人還好些,他可以借此事,激發馬興標對日本人的恨.但真要是軍統的話,就只能禍水東引,希望馬興標別看出破綻.

朱慕云去了大澤谷次郎的辦公室,人還沒有回來.他就進了經濟處自己的辦公室,站在窗戶口,一邊抽煙,一邊沉思著.從尸體的腐爛程度,玉蘭已經死了好多天.或許,她從雅仁醫院回來後,就遭到了不測.

但那天,誰會對她這樣一個弱女子下手呢?朱慕云腦子里,突然蹦出一個人來,武尚天!自己怎麼把他給忘了.他現在還能回想起來,武尚天在雅仁醫院,那張猙獰可怕的臉孔.要不是自己在,武尚天當場就會槍殺馬興標.

既然武尚天在醫院沒有對馬興標動手,他是否會拿玉蘭泄憤?完全有可能.武尚天是從上海過來的,而且一身的黑道作風.

殺玉蘭這樣的女子,武尚天礙于身份,肯定不會親自出馬.所以,動手的,只能是三處,或者安清會的人.或者,是他身邊的那個阿二.

憑直覺,朱慕云認為,阿二殺人的可能性很高.朱慕云拿起桌上的電話,給三處的陳秉南去了個電話.

"陳科長,我是朱慕云啊,中午有時間嗎?"朱慕云笑吟吟的說.

"朱處長有何指示?"陳秉南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但他心里卻在想,來了,終于來了.朱慕云不可能平白無故給自己一張餐卡,肯定是有事找自己才對.

"也沒什麼事,昨天有人送了點法國葡萄酒給我,聽說你在這方面是行家,想請你品鑒."朱慕云微笑著說.

"不敢,我也只是懂點皮毛而已,不敢在朱處長面前班門弄斧."陳秉南謙遜的說,他喜歡紅酒,那還是在戰前.當時他的收入還算可觀,也能喝得起紅酒.可現在,吃飽肚子都困難,已經有一年多,沒嘗過紅酒的滋味了.

"那就說定了,中午我在碼頭的辦公室等你."朱慕云掛斷了電話,因為他用余光,看到了大澤谷次郎的汽車回來了.

在大澤谷次郎面前,朱慕云無需客套.他掛了電話,快步走了出去,正好遇到走下車的大澤谷次郎.在政保局這樣的特務機關,朱慕云時刻得留心,機密之事,絕對不敢在辦公室談的.

"不是特高課干的."大澤谷次郎告訴朱慕云,見朱慕云想說話,他又說道:"但小野知道是誰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