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章 堅強意志

朱慕云已經早就看不下去了,聽到胡惠芹終于換了語氣說話,他也松了口氣.胡惠芹在他心中,已經是一個無比堅定的革命戰士.就算此時,胡惠芹願意招供,他相信任何人都不會責怪她.也沒有人,有資格責怪她.

其實,像憲兵隊的不少憲兵,他們在三五年前,也不過是北海道的農民和漁夫罷了.他們看著胡惠芹,心里也有一種怪異的感覺.只不過,他們受軍國主義的荼毒太深,認為,這是在戰爭中,效忠帝國和天皇,唯一正確的方法.

朱慕云走了出去,哪怕小野次郎喝令他停下來,但他依然往外走,朱慕云一邊走,一邊說:"小野老師,她不會說的,哪怕你再用其他的酷刑.所以,我留在這里也沒有用了."

"在大日本帝國的逼問下,沒有人能不招供.不老實坦白的人,是不存在的."小野次郎狂妄的說,他覺得,朱慕云還是太軟弱,不就是一個中國女人麼?要不是為了節約時間,快速拿到情報,他的花樣更多.

"是啊,朱桑,你連這點場面都見不得,以後如何擔任憲佐隊長?"中川冷笑著說,他在對胡惠芹用刑時,有一種莫名的亢奮.如果朱慕云是他手下的憲兵,敢現在離開,相當于臨陣脫逃,那是要軍法處置的.

當然,朱慕云望著中川肚楠上,那一堆肥肉,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厭惡.胡惠芹所受的刑法,主要是中川施加的.雖然下命令的人是小野次郎,可是他更加憎恨中川這個用刑者.從他嫻熟的動作來看,此人不知道對多少人,用過這種刑了.

"我覺得,她跟一般人不一樣,就算再怎麼用刑,她也不會招供."朱慕云搖了搖頭,他當然也很惡心,但是,卻胡惠芹,卻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崇敬.

朱慕云相信,現在每一分鍾,對胡惠芹來說,恐怕有一天那麼漫長.她全身每一塊肌肉,都在無法抑制的顫抖,胸部和下體,那種無休止的火辣辣的燒灼,以及沒完沒了的折磨,她就沒想過,要放棄抵抗嗎?

這樣一個纖細的姑娘,雖然從來沒有說過豪言壯語,可是她用行動,征服了朱慕云.這才是真正的共產黨人,這才是用特殊材料做成的地下黨!自從被李邦藩帶進經濟處,進而參加軍統,又在政保局任職以來,朱慕云可謂一帆風順.

每天夜深人靜的時候,他也會想起,如果有一天,自己身份暴露,該怎麼辦?如果不能及時撤離,甚至被日偽抓住,他有胡惠芹這樣的勇氣和毅力嗎?沒有,朱慕云心底喊出一個聲音.

"看來,你對皇軍的憲兵,還不是很了解."小野次郎覺得,朱慕云只是學習了特工的皮毛,並沒有嘗到了精髓.

經過這樣的酷刑後,大多數人,會忍受不住極度痛苦,陷入完全狂亂的狀態後,就會同意坦白.然後,只需要讓他或者她,休息一點時間開始訊問,就會表現得十分合作.

因為,這時犯人已經被嚇壞了,只要威脅一下,說要給他重新試用一下剛才的手段,便足以打消他重新頑抗的念頭.

剛才,胡惠芹的語氣,其實就是已經准備放棄抵抗.而在這個時候,朱慕云卻說,她不會招供,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對皇軍的憲兵,已經有了非常清醒的認識."朱慕云淡淡的說.

"這樣吧,半個小時後,我會率領他們去抓捕接頭之人,你只需要把憲佐班的人帶上,就可以了."小野次郎說,他堅信,胡惠芹已經到了說真話的時候了.

"那就拭目以待吧."朱慕云說,胡惠芹雖然已經接近崩潰,可是並沒有真正的崩潰.這是一個意志無比堅強的革命戰士,她此時雖然靠在椅子上,可是,剛才她說話的態度,還是顯得有些冷靜.

朱慕云其實,很想讓胡惠芹屈服.看到胡惠芹,被這些日本憲兵,如此的凌辱,他都覺得痛心.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胡惠芹能說出來.反正,他已經將情報,通過諸峰傳遞了出去.想必,地下黨此時已經知道了胡惠芹被捕的消息.

"懦弱的中國人."中川望著朱慕云的背影,肆無忌憚的大笑著說.所有的中國人,在他眼里,都是膽小鬼.


"先把這個搞定再說吧."小野次郎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胡惠芹.

此時的胡惠芹,兩條腿直挺挺地伸展著,而且向兩邊分得很開.因為並攏,會更疼.正旁若無人地,正對著她身前的男人們.她用嘴,給胸部針刺的部位,吹著氣.沒有藥物治療,她只能靠這樣的辦法,來減輕自己的痛苦.

僅僅一天一夜的時間,就把本應是羞怯的未婚女人,變成這個樣子.小野次郎安慰自己,她應該是真的不行了.可笑的朱慕云,竟然說,她不會招供,真是太可笑了.雖然朱慕云這個翻譯已經走了,但野山會說中文.他勉強可以,與胡惠芹溝通.況且,小野次郎,也是會說幾句漢語的,就算朱慕云不在,也難不住他們.

小野次郎坐到紀錄員的桌子後面,翻開一個硬面夾子.里面,當然什麼也沒有.唯一的一張東西,是古星市的地圖,上面用鉛筆,勾出第一天胡惠芹走過的路線.

"胡小姐,我們開始吧."小野次郎信心滿滿的說,朱慕云實在太不識趣了,在胡惠芹決定招供之後,還說出這樣的話,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其實,標准的訊問,應該讓被訊問的對象,從頭開始說.讓她一步一步地,去組織自己的故事.就像在六水洲上,朱慕云發給情報處每人一張紙,讓他們自己將事情的經過,詳細的寫下來.白紙黑字,一旦他們落了筆,剩下的事情,就好辦了.

可現在,小野次郎需要時間.他不但面臨本清正雄的壓力,也要證明給朱慕云看,胡惠芹已經完全,徹底的坦白了.

"你知道去取電台的人是誰嗎?"小野次郎問.

"不知道."胡惠芹費力的搖了搖頭,微弱的說.現在,任何一個動作,都會讓她無比疼痛.

"你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去取嗎?"小野次郎又問.

"不知道."胡惠芹依然說,現在,只要能稍微休息一下,對她來說,都是無比幸福的事.

"東西送到了你怎麼向聯系人報告?"小野次郎的嘴角,輕輕的向上翹起.

"我在兩天後,穿著紅色旗袍,從古沙街的鴻昌布行,走到樂記面館,我不去就是出事了."胡惠芹掙紮著說.

"你的聯系人怎麼跟你聯系?"小野次郎順.

"他會把信,送到學校門房.如果是五點半約我吃飯,我就去信箱取指示,或者要送的東西."胡惠芹緩緩的說,每說一個字,都會讓她非常痛苦.

"信箱在那里?"

"在城北外面那個山後的一個山洞里,里面有一條石縫."

"這次去取電台的指示也是在這里拿的嗎?"


"是的."

"哪一天?"

"前三天,不,是再前一天吧.十二號."

"胡說!你這個下賤的女人!"小野次郎突然暴跳如雷的說,"皇軍的二十五中隊,在城北做山地作戰演習,那片山坡已經被封鎖了七八天了!"

在此一時呆住了,嘴唇抖動了幾下,沒有發出聲來.

"膽敢欺騙皇軍---想一想,想一想剛才嘗過的味道.他們會把針一根一根地刺進你的肉里去,會把你的肉一片一片地割下來."小野次郎冷笑著說.

事實上,根本就沒有二十五中隊,也沒有什麼作戰演習.這只是小野次郎的手段,用來驗證胡惠芹說話的真假罷了.

如果胡惠芹真的去過城北的那個山頭,她就無法確定,二十五中隊的事,到底是有還是沒有.而胡惠芹的問題在于:事先准備好的供詞是不能改變的.

她說她是一個普通教師,什麼都不知道,就是什麼都不知道.臨場重新編造的謊言,絕不可能沒有漏洞.小野次郎認為,胡惠芹心里當然是知道這一點的,但她實在是受不了了.所以,胡惠芹如果再開口,說的多半會是事實了.

然而,令小野次郎不解的是,胡惠芹沒有試圖辯解.她知道,那沒有用,只能越說越糟.但是她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干脆什麼也不說了.

小野次郎極力抑制著憤怒和失望,他揮了揮手,中川和野山,馬上如狼似虎的撲了上去.然而,不管他們如何折磨胡惠芹,哪怕再用針,紮在她的胸口.用鉗子夾緊一根針,插在她食指的指甲縫里,再用鐵錘把它敲進去.

雖然她的身子,隨著鐵錘的敲擊,一聳一聳地往上竄,然而,胡惠芹依然緊閉著嘴.她的嘴,就像被徹底縫上了一般.

"發報機,在哪里?"中川厲聲問.

胡惠芹只是"哦哦"的低聲應了幾句,但卻沒有了下文.

胡惠芹昏死過去了,釘無名指的那一根針尖,從手指的第二個關節上穿了出來.釘滿了她右手的前四個指頭,再逐個地釘她的左手,也釘滿了.手背上和椅子面上到處流著血水.

小野次郎問:"在哪里?"

然而,迎接小野次郎的,卻是她抬起頭,挑釁地看了一眼.她此刻還力氣抬頭,讓小野次郎都覺得震撼.這需要多大的毅力和堅強意志,才能做到這一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