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邦藩在七點左右,就到了渡口.可是,一直到九點,都還沒有動靜.他靜靜地站在窗戶前,仔細的望著下面,想從渡口過江的人群.偶爾,還會拿起窗台上的望遠鏡,認真察看著,每一張臉孔.
普通老百姓的臉上,一定是安詳的.如果心里有鬼之人,眼神會飄動.就算不知道消息,只要仔細觀察,同樣能發現端倪.
雖然等了近兩個小時,但李邦藩還是很平靜.想要抓捕抗日分子,就得有足夠的耐心.這就像釣魚,魚餌放下去了,只有靜靜的等候,魚才會上鉤.
"局座,軍統不會不來了吧?"朱慕云試探著問.
朱慕云在想,如果鄧湘濤能拿到,自己留在碼頭的情報,要什麼時候,才能作出反應?想必,他還得開會研究,布置最新的行動.軍統從四個方向出城,原本是要甄別奸細.可從渡口的安排來看,奸細在這個方向的可能性很高.
朱慕云倒希望,軍統能暫緩行動.畢竟,政保局要安排一次行動,也不容易.軍統可以避其鋒芒,想要出城,可以從其他方向.如果要安全出城,自己完全可以安排.
近一百五十人,在河西張網以待,就算軍統古昌行動大隊,全部出動,也不過三十多人.再說了,從渡口出城的人員,不過十來人.他們面對一百多人,怎麼脫身?
"不會.你看,誰來了?"李邦藩放下望遠鏡,指著從一輛汽車,走下來的武尚天,緩緩的說.
"他來干什麼?"朱慕云詫異的說.
既然武尚天准備在河西動手,不應該出現在渡口才對.再說了,武尚天是軍統的暗殺目標.如果讓軍統知道他在渡口,突然決定,要暗殺他,那就有好戲瞧了.
"他來,只能說明一件事,軍統肯定會從這里走."李邦藩沉吟著說.
武尚天下車後,見到渡口的布置,很是不滿意.二處的人,一個也看不到,渡口看上去,跟平常沒什麼兩樣.武尚天找到王超,得知這是朱慕云的命令,馬上怒氣沖沖的,朝著辦公室走來.
朱慕云見武尚天走來,還是到門口去迎接.如果李邦藩不在這里,或許他會視而不見.可當著李邦藩的面,他反而不會公開,與武尚天的矛盾.
"朱處長,你是怎麼搞?二處的人呢?"武尚天質問.今天是統一行動,二處的任務,是在渡口加強檢查.
"二處的人都在啊,一個不少,全在渡口.我可是忠實的執行了,你的命令."朱慕云微笑著說.
"局座……"武尚天正要發怒,突然看到李邦藩的背影,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
他讓二處的人,參加今天的行動,可不是讓他們在旁邊看熱鬧的.他早就料到,朱慕云會陽奉陰違,可是也沒想到,朱慕云竟然明目張膽到這個程度.
"二處的人,只作支援.渡口還是保持,正常秩序比較好."李邦藩轉過身子,緩緩的說.
如果碼頭,突然加強檢查,軍統的人,能不知道?他們要從渡口出城,必定會派人,偵察渡口的情況.到時候,武尚天再想達到其他目的,就難了.
"是."武尚天說,既然是李邦藩的安排,他自然也不好說什麼.
"二處的人,一部分扮成過江的的人,分散在人群里.另外一部分人,全副武裝,在其他房間待命.另外,還有一個警衛班,攜機槍一挺,布置在前面隱蔽待命."朱慕云當著李邦藩的面,介紹著說.
他的布置,得到了李邦藩的認可.武尚天橫加指責,不是打他的臉,而是打李邦藩的臉.
如果武尚天沒打算在河西動手,這樣的布置自然不妥.可武尚天既然准備在河西動手,二處自然不能打草驚蛇.如果讓軍統跑掉,這個責任,朱慕云也是擔當不起的.
"朱處長布置得當."武尚天看了朱慕云一眼,無奈的說.
可他心里,卻更加不滿.既然朱慕云有這樣的布置,剛才為何不早點彙報呢?害得自己在李邦藩面前,一點面子也沒有.
突然,武尚天明白了,朱慕云這小子,是故意這樣的.明知道李邦藩已經到了渡口,卻不向自己彙報.擅自調整了部署,也不及時報告,就是等著這一刻吧.
"武副局長,能否請你的汽車,先開回碼頭?"朱慕云問.
"當然可以."武尚天說,他這才注意到,朱慕云和李邦藩的車子,都沒留在渡口.
整個渡口,從表面上看,與往常無異.如果武尚天的車子,停在這里,確實很醒目.何況,他這輛車子,軍統是很熟悉的.因為,當初他們襲擊的,正是這輛汽車.
"我剛才就說了,是來當觀眾的.你負責今天的行動,這里交給你指揮."李邦藩讓開了窗口的位置,走到沙發旁,抿了口茶.
武尚天看了李邦藩一眼,又看了看朱慕云,沒有再謙讓,拿起窗台的望遠鏡,仔細的觀察著下面的情況.
朱慕云拿起熱水瓶,給李邦藩續了水.可是,卻沒給武尚天倒茶.在他眼里,只有李邦藩,武尚天是不存在的.武尚天雖然注意到了,但也沒有在意.畢竟,他來渡口,也不是為了喝茶.
"來了."武尚天一直在窗口觀察,突然說道.
李邦藩蹭的站了起來,走到窗口,拿過望遠鏡.果然,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孔:唐新.另外,還有三處的內線:火柴.
李邦藩看過火柴的檔案,對這位潛入軍統的內線,還是很關注的.能打入軍統,並且不被發現,非常難得.自己培養的內線,比策反軍統的人,一時的效果要差一些.可從長遠來看,他們更加忠誠.
"局座,要不要抓?"朱慕云問,雖然武尚天在這里,而且李邦藩也明確表示,是來當觀眾的.可是,朱慕云卻把武尚天當"觀眾".
"聽武副局長的."李邦藩淡淡的說,渡口的人多,從河西過來的人,湧了進來.想過江的,又擠著上渡船,亂蓬蓬的.如果抓捕的話,難度很大.
"放他們過去,到河西再收拾."武尚天淡淡的說.
"多好的機會啊,武副局長,你可欠我一個人情."朱慕云望著,一身西服的唐新,很是遺憾的說.如果他能抓到唐新,怎麼說也是大功一件.
"這次抓捕如果成功,也是你的一份功勞."武尚天微笑著說.但他心里卻在想,就算行動成功了,跟朱慕云和二處,也沒什麼關系.
上下渡船的時候,人員嘈雜.渡口的警衛,忙著檢查進出人員,他們也得到了提示,今天的檢查,不用那麼仔細.就算偶爾有人違規,只要說點好話,也是能放行的.等渡船開走後,剛才還亂糟糟的渡口,一下了變得安靜了.
"局座,要不要派人,去河西支援?"朱慕云問,渡口沒有快艇,如果要尾隨渡船過江,還得從碼頭調.
"不用.河西的人,足夠應付的了."武尚天搖了搖頭,篤定的說.
"如果這樣的話,我二處的人,應該可以撤了吧?"朱慕云說,原本的計劃,是在渡口抓人的.早上武尚天單獨找他談話,情況才開始發生變化.二處看似參加了今天的行動,可實際上,什麼都沒干.
"暫時還不能撤,等等看吧."武尚天說,二處的人,隨時可能會調用.
桌上的電話,突然急驟的響了起來,將辦公室的三人,都嚇了一跳.朱慕云趕緊拿起電話,卻是小野次郎打來了.
"朱隊長,今天二處,為何都沒人上班?"小野次郎嚴厲的說,朱慕云打電話請假的時候,他還沒到合作路.等他發現憲佐班的人,一個都沒出現的時候,才想起找朱慕云.打了幾通電話,才找到渡口.
"今天二處參與抓捕抗日分子行動,恐怕要下午才能回來."朱慕云解釋著說,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他特意把二處三個科的人,全部帶了出來.
"就算是抓捕抗日分子,也得提前報告吧?"小野次郎不滿的說,二處的人,突然一個也找不到,他還以為憲佐班罷工了呢.
"我也沒辦法,昨天晚上我就到了六水洲.武副局長指示,不能與外界有任何聯系.我就算想彙報,也沒機會."朱慕云苦笑著說,可是,他卻把責任,全部推到了武尚天身上.
"讓我跟小野隊長解釋一下吧."武尚天說.朱慕云的話,讓他很是惱怒.就算自己下了這樣的命令,也不能說出來吧.就不能,另外找個借口麼?
"小野隊長,我是武尚天,二處今天要參加抓捕軍統分子的行動.沒有提前報告,是不想消息泄露."武尚天微笑著說.
"難道我也會泄露消息?"小野次郎聽到他的話,更是不滿.
"只是為了以防萬一,以防萬一,請小野隊長諒解."武尚天連連道歉著.
武尚天的話還沒落音,河西那邊,突然傳來一陣槍聲.雖然古江有數百米寬,可是槍聲,還是能傳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