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看到的,正是費利克斯.這個德國商人,除了喜歡咖啡廳,俱樂部,也很喜歡中國人開的這種舞廳.或許是因為,快要離開古星的緣故,費利克斯玩的更加瘋狂.
楊世英跟在費利克斯身後,作為保鏢,他最反感來這種人員複雜的地方.這種地方,非常不利于保護費利克斯的安全.
可費利克斯偏偏喜歡這種地方,他只能盡量提高警惕.幸好,這家金門舞廳的後台老板是尉遲青巨,來此的人,也都知道這一點,很少會有鬧事的.安全方面,一直也沒沒出過什麼問題.
金門舞廳很大,現場還有一支樂隊演奏,悠揚的歌聲,昏暗的燈光,再加上到處都是人,楊世英目光再銳利,也難以發現,坐在角落里的朱加和和宋三.
再說了,他也不認識他們.就算坐到對面,也不知道他們的身份.作為一個普通人,可能永遠也不會跟九頭山的人打交道.
宋三雖在憲兵分隊掛了號,但他混跡在普通人當中,根本無人發現.他的余光,隨時關注著入口.費利克斯一走進來,宋三馬上注意到了.宋三是九頭山的探子,目光銳利是基本要求.
朱加和也認得費利克斯,想當初,他親自在城北交易,跟費利克斯近距離接觸過.他現在的要求,是找一個安全的藏身之處.費利克斯是德國人,要是躲在他家里,將是最好的選擇.誰能想到,朱加和竟然會躲到費利克斯家呢.
這個主意,在看到費利克斯的時候,就決定了.費利克斯走進舞廳後,朱加和的目光,就有意無意落在他身上.
"只有一條'尾巴’吧?"朱加和問.所謂的"尾巴",就是隨從.既然要動手,自然不能打草驚蛇.如果讓人發現,他們的行蹤,再想順利逃脫,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沒錯."宋三肯定的說,他看得很清楚,只有一名隨從,還是個中國人.
確定了目標,剩下的,就是耐心的等待.費利克斯很會錢,又舍得花錢,他買了一大把舞票,馬上被一堆舞女包括.舞廳的規矩,進來的人都要買票,這錢是給舞廳的.想與舞女跳舞,還得買舞票.
而舞票,是舞女的收入.費利克斯邀請別人跳舞,都是給兩張舞票.這麼大方的老板,當然很受歡迎.與費利克斯共舞,不但能輕松獲得高收入,也能體現自己的魅力.
"老板,要不要也下去跳一支?"宋三笑吟吟問,他也買了幾張舞票,順手塞到朱加和手里.
"你看我像會跳舞的樣子嗎?"朱加和氣惱的說,一把將舞票推開.以前他來法租界,基本不會來這種地方.與女人跳舞,節奏還是太慢.他喜歡的,是真刀真槍的短兵相接.
"我去外面看看."宋三說,既然把目標放在費利克斯身上,就得做足准備.不能再像在楊庭飛家那樣,倉促上陣.
沒過多久,宋三就回來了.他在外面溜達一圈,不但打聽到了,費利克斯坐的是哪輛車,還知道晚上的搜捕,就是針對他和朱加和.宋三大吃一驚,他這才知道,自己早就暴露了.
下午進入法租界後,憲兵分隊就開始設卡堵截.只是,他與朱加和,當時已經到了楊庭飛家,根本沒有發現,街上已經戒嚴.
"老板,他們早就發現咱們了.聽說,整個法租界,到處都在找我們."宋三坐到朱加和身邊,在他耳邊輕聲說.
"沒事,我們現在有了護身符."朱加和指了指費利克斯,不以為意的說.只要掌握住費利克斯,什麼危險都不用擔心.
差不多十一點的時候,費利克斯終于要回去了.楊世英身兼司機和保鏢,他給費利克斯拉開車門,上車之後,自己才走到另外一側,坐到駕駛位置.可是,他剛坐下,腦後就被一把槍頂著.
"不要動,繼續開車."宋三冷冷說道.他跟朱加和,在半小時之前,就已經潛入了車內,靜靜等著費利克斯主動送上門來.楊世英是保鏢,必須保證不敢反抗.說話的時候,他另外的手,將楊世英身上的槍摸走了.
"你們是什麼人?"楊世英沉聲說,在法租界敢做這種事的,還真不多.
他是費利克斯的保鏢,第一要務,是保護費利克斯的安全.至于反擊,只要有確定費利克斯,沒有危險之後,才會去做.他回頭看了一眼,費利克斯被另外一人,同樣用槍指著腦袋.
"開你的車就是,要不然,這個洋鬼子,腦袋馬上開花."朱加和冷聲說,他說得出做得到.手槍的保險已經打開,只要稍不對勁,馬上開槍.
"你們不要亂來,他可是德國人."楊世英提醒著說.德國人在古星的地位很特殊,就連日本人對他們也很尊重.而自從法國投降德國後,費利克斯在法租界,更是有著特殊地位.
"我們是九頭山的,只要你不亂來,我們就不會亂來."宋三說.
"原來是九頭山的好漢."楊世英突然之間放了心,朱慕云跟他提過,九頭山的人值得一交.
費利克斯被九頭山綁架的事,楊世英早有耳聞.近段時間,費利克斯與九頭山,素無瓜葛,九頭山怎麼會再找上門呢.想起朱慕云的提醒,他很後悔,要是不來舞廳,就沒這回事了.
為了穩住對方,也是為了表示自己的善意,楊世英馬上發動車子.如果他的汽車,長時間不動,舞廳的人,還會以為車子出了故障.一旦被舞廳的人發現異常,事情就沒有了回旋的余地.
"德國佬,別來無恙."朱加和見楊世英開動著車子,這指著費利克斯的槍收了起來,微笑著說.
"你想干什麼?"費利克斯也認出了朱加和,歎息著說.他也很懊悔,沒聽朱慕云的勸說,還跑到金門舞廳這種地方來.
"你放心,今天,一不要你的錢,二不要你的命,只想借你家住一個晚上."朱加和說,有費利克斯在手里,安全應該沒有問題.明天,再讓費利克斯想辦法,將他送出法租界.時候,就像龍游大海,整個古星,由他自己遨游.
費利克斯家里,除了楊世英外,還有幾名從上海請來的德籍保鏢.這些人,很多都是軍隊退役的士兵,原本想來東方發財.然而,在上海混得不如意,才被他請來當保鏢.
自從楊世英來後,這些人的日子舒服多了.晚上,還有時間去外面喝酒,有些甚至要鬼混到天亮才回來.楊世英的任務,則是早上接他出門,晚上送他回來.家里的保衛工作,與楊世英無關.
或許是家里,從來沒有發生過意外,保鏢都疏忽大意慣了.再加上費利克斯准備離開古星,他們自然想,多留一下古星的記憶.
楊世英回來後,家里果真沒什麼人.朱加和和宋三,待在費利克斯的臥室.只要跟費利克斯隨時在一起,他們的安全,就能得到保障.
"你叫什麼名字?"朱加和一路上,都在關注楊世英,能擔任費利克斯的保鏢,自然非同尋常.
特別是剛才從下車開始,楊世英的那份沉著,讓他很欣賞.此刻,在楊世英臉上,也看到任何慌亂的神情.好像費利克斯被綁架,沒有發生一樣.
"我叫楊世英,你就是九頭山的朱大當家吧?"楊世英說,得知他們是九頭山的人後,他早就平靜下來了.
"你認得我?"朱加和意外的說.
"久聞大名,無緣相見."楊世英淡淡的說,朱慕云的話,在他耳邊回響."九頭山的人,還是值得一交的.你真要是碰到他們,有話好好說,不要硬來."
楊世英邊說,邊住外面走.費利克斯的別墅很大,二樓就有四間臥室.費利克斯住的主臥室,外面還有一間小的會客廳,客廳通著陽台.楊世英領著朱加和,走到了陽台上.在這里,能仰視整個別墅.
"原來是楊兄弟."朱加和笑著說.楊世英給他的感覺很特別,對自己,似乎沒有敵意.至少,他沒有感覺到.
朱加和也是習武之人,楊世英的手掌粗大,骨骼又長又大,應該也是一身武藝.
"朱大當家的,你在這里,真要待一個晚上?"楊世英問.
"是的.外面不安全,你們這里相對較好."朱加和說.
"其實,你們沒有必要待在這里.費利克斯有關系,晚上也可以出船,直接送你們過江."楊世英突然說.
"還是等到天亮再說,晚上到處都是日本特務."朱加和搖了搖頭,剛才回來的路上,他們經過了兩個關卡.幸好這是費利克斯的車子,路上的關卡都沒有檢查.要不然,他們就要暴露了.
"晚上我得回去."楊世英說,其實,他也不是每天必須回去.有時費利克斯回來得太晚,也會在別墅住下.
如果朱加和放他回去,他會第一時間,向朱慕云彙報.這件事該如何處理,他心里其實也沒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