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爾的這個理由,倒也充分.畢竟對穆爾來說,如果古星物價穩定,工人也就不會鬧事了.工人們吃不飽肚子,並不是因為薪水發少了,而是物價漲得太快了.特使要來古星,穆爾還巴不得呢.
畢竟,特使在古星,如果遇到工人罷工,丟臉的是古星,而不是他的電燈公司.當何佩璐約他談話的時候,穆爾顯得理直氣壯.
如果省政府一定讓他出這筆錢,穆爾也同意.可是,以後電燈公司的電費和水費價格,就要漲兩成.這個條件,也是政府不能接受的.電和水,每天都會用到.不要說兩成,哪怕就是加半成,一年之後,增加的也是一個天文數字.
穆爾充分發揮了他是英國人的優勢,仗著這層關系,可以與省政府分庭抗禮.而中國政府,對外國人,曆來都是充分尊重的.穆爾的做法,讓朱慕云很意外.可以說,他在穆爾身上,又學了一招.
因為電燈公司罷工,朱慕云不能再守在德明飯店,他徑直去了合作路22號電燈公司.此時的電燈公司,也已經停電.不得不說,這是極大的譏諷.因為停了電,里面顯得有些昏暗.
"朱處長,你可來了."張廣林見到朱慕云,就像見到了救星.這件事終于發生了,讓他壓力非常大.
"我來不來都一樣."朱慕云苦笑著說,原本,他以為自己能輕易解決罷工問題.
可是,得知穆爾與省政府的談判內容後,他才明白,自己距離成為一名成功的商人,還有很遠的距離.工人罷工,看似一場危機,可是精明的穆爾,卻發現了解決的辦法.政府官員約他談話,正好給了穆爾機會.
或許,此次工人罷工,穆爾還巴不得呢.他相信,穆爾更想給電費提價.如果能把價格提上來,比什麼都重要.穆爾正好借著這次機會,可以增加一筆巨大的財富.將壞事變成好事,穆爾操作得爐火純青.
朱慕云之所以來,主要還是調查此次罷工的領頭者.雖然他已經知道,除了高中祥外,主要還有莫清風和譚勁飛.甚至,朱慕云已經拿到了他們的檔案.
可是,如何"發現"他們,並且向政保局彙報,需要一個合適的時機.太早,可能會給他們帶來危險.太晚,又會讓別人覺得太無能.雖然朱慕云給人的印象,一向都是無能.可是,有的時候,也要辦幾件漂亮的事.
有組織的配合,既不會給同志們帶來危險,又能讓自己立功,何樂而不為呢?這樣的機會,可不是經常都有的.但是,暴露他們的身份,時機顯得很重要.
"話可不能這麼說,只有你來了,問題才能解決.因為,我聽工人們說起,今天的罷工,只是開始.很快,法租界的其他工人,也會相繼罷工."張廣林說,如果整個法租界的工人都罷工,他反倒沒這麼大壓力了.
"你的這位英國老板,是個真正的商人."朱慕云說,如果有機會,他倒想認識一下穆爾.
在德明飯店的時候,他見到過穆爾.雖然穆爾看上去,有著很好的紳士風度.可是,在他骨子里,連日本人都不放在眼里,又怎麼會在意中國人呢.
"穆爾先生一直認為,工人的要求不合理.對他來說,是不公平的.因為,古星的物價上漲,不是我們造成的.兩年前,工人的薪水,足夠養活他們一家人.可現在,他們連自己都快養不活了."張廣林歎息著說.
"為何別的工人就能吃飽肚子,就你電燈公司不行?"朱慕云嗤之以鼻的說,以前古星的工人,薪水確實很高.特別是紡織廠的工人,薪水高得嚇人,一個月在一百元以上.
可現在,東棉株式會社控制著古星所有的紡織廠,紡織工人收入,連以前的十分之一都沒有.這種收入,已經不足以讓他們吃飽肚子了.據說,紡織廠的工人,也在醞釀著罷工.而整個古星的紡織工人,有數萬人之多.
"上次我讓你查的莫明月,查到了嗎?"朱慕云問,他不想再在這個問題糾纏,這件事,無所謂誰對誰錯.
"電燈公司查無此人."張廣林搖了搖頭,輕聲說.
"這麼說,此人一定有問題了."朱慕云喃喃的說,莫明白真名莫清風,正是此次罷工的領導者.
"他會不會就是為頭的?"張廣林問.
"很有可能."朱慕云點了點頭.
朱慕云在德明飯店住了幾天,每天除了跟于心玉通個電話外,兩人這幾天都沒見面.朱慕云制造的這種"勤政"現象,李邦藩親眼目睹.每天早上,李邦藩都會來趟德明飯店.而那個時候,朱慕云必定在檢查二處的工作了.
除了第一天,李邦藩住在德明飯店外.其他時間,他白天在鎮南五金廠.在電燈公司,發現"重要線索"後,朱慕云迅速向李邦藩彙報.
在路上,朱慕云看到了軍統死信箱留下的標記,他取了情報後,在車上就看了.鄧湘濤告訴他,鐵道破壞隊一行五人,將于明日抵達古星,讓他注意配合.
"局座,電燈公司的罷工,除了高中祥外,還有一個叫莫明月的."朱慕云彙報著自己的最新發現.
"這些地下黨,聚眾鬧事,唯恐天下不亂,不但要抓,還要殺!"李邦藩的語氣特別嚴厲,電燈公司的罷工,讓他很是惱火.
政保局已經提前得到消息,可是最終,還是沒能阻止工人罷工.而今天,穆爾更是提出,工人的要求,要讓省政府滿足.這實在太過分了,要不是穆爾的身份,早就將他抓起來關進大牢了.
"今天就抓?"朱慕云嚇了一跳,問.如果今天就抓捕的話,地下黨完全沒有做好准備.
"今天不行,但是,他們的行蹤,必須隨時掌握."李邦藩搖了搖頭,叮囑著說.
"是."朱慕云堅定的說,掌握行蹤是一回事,抓不抓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這段時間你辛苦了,德明飯店的安全,特使還是很滿意的."李邦藩說,朱慕云的人手,幾乎都放在德明飯店外面.
而朱慕云,也守在德明飯店.朱慕云能做到這一點,是極為難得的.就算是李邦藩,也只在德明飯店睡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就沒在那住了.
楊懷益早上起床後,喜歡在周圍散步.這個時候,在外圍執勤的,正是二處的人.當然,那個時候,朱慕云也是會在的.他與楊懷益見過幾面,可也僅僅是見過面,兩人並沒有交談過,更加說不上了解.
"我的任務,是保障特使安全.楊志今天報告,軍統讓他打聽我們的防守情況."朱慕云又說.
軍統給楊志的情報,不管楊志是否完成,都能推斷出軍統的用意.當然,這些情報,朱慕云只負責提供,具體的分析,推斷,由李邦藩來做.
"看來,軍統准備行動了."李邦藩喃喃的說.軍統不停讓楊懷益打探消息,說明軍統准備開始行動了.
"我已經讓所有人提高警惕,絕對不會讓軍統得逞的."朱慕云信誓旦旦的說.
"嗯,你先回去吧.特使在古星,還有幾天時間,等他走了,再好好休息."李邦藩說.
既然軍統想行動,李邦藩自然不會讓他們得手.他馬上把鄭思遠叫來,將軍統將采取行動的情報告訴他.地下黨已經成功發動了罷工,如果讓軍統再得手,政保局的人,干脆都發粒子彈,全體自殺算了.
"局座,這是朱慕云提供的情報吧?"鄭思遠問.剛才來的時候,他見到了朱慕云開著車子離開.
"是的."李邦藩點了點頭,對政保局的事情,他一般都不會瞞鄭思遠.
"我覺得,這個情報不可信.其他渠道都沒有傳回消息,就他朱慕云掌握了.這家伙不會為了表現,偽造情報吧?"鄭思遠說.
最近朱慕云的風頭,確實出得有點大.擊斃了宋三,發現了地下黨.現在,又有了軍統的情報.朱慕云是什麼人?整個政保局所有人加起來,也不如他?
至于擊斃宋三,只能說朱慕云命好.他仔細梳理了九頭山的案子,並沒有發現疑點.唯一讓他有些懷疑的,就是太古街上的那家無名面館.那家面飯的女人,說她老公在法租界當差.
當時他也沒注意,但事後,想起來的時候,准備再去調查.鄭思遠對無名面館,並沒有什麼期待.他只是讓一名手下,這幾天關注一下無名面館.他也是個做事認死理的人,任何疑點,只要被他發現,都不會放過.
"這個情報並沒有得到證實,可是,軍統已經下了命令,打探我們的防守.我分析,軍統近期將有可能行動."李邦藩說.
"好吧,我派人去布置."鄭思遠說.既然不是朱慕云分析出來的,他自然會執行.
要是朱慕云提供的情報,恐怕就要懷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