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邦藩覺得,真正有責任的,應該是鄭思遠.既然楊世英可能會出現,為何不特別重視?二十多名行動隊員,看似不少.可楊世英行動敏捷,趁著黑暗,很容易溜走.
"有局座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對了,剛才釘子傳來情報,他已接到軍統命令,讓他今天待在法租界,等待指示,同時觀察德明飯店."朱慕云好像突然想起一樣,說.
朱慕云其實只擔心一個問題,無名面館的面粉,是他打了招呼的,如果有人查起,可能會發現,他占了無名面館的便宜.如今有了李邦藩的這句話,就算有人查起,也不能說什麼.
"這麼說,今天軍統就有可能采取行動?"李邦藩驚訝的說.
他暗忖,軍統倒是會抓住機會.他敢斷定,明天晚上,德明飯店周圍,就有軍統的人員.晚上的德明飯店,確實是一個很好的目標.整個德明飯店燈火通明,而周圍,則是一片黑暗.
這樣的環境,軍統如果行動的話,非常難以察覺.而且,撤退的時候,也很便利.電燈公司的罷工,真的是個問題.
"也有可能是軍統故弄玄虛,我們的防衛如此嚴密,軍統不可能得逞."朱慕云篤定的說.這種事情,軍統還真的發生過.為了向上面表功,只打雷不下雨.既向重慶有所交待,也能保全自己.
"不可掉以輕心,昨天晚上鄭思遠就是大意了."李邦藩提醒著說.
"二處負責外圍警戒,我的任務,是發現軍統行蹤,並且發出警報就可以了."朱慕云說.二處的人手和素質,在李邦藩的心目中,也只能做警戒.
"你能這樣想就很好."李邦藩欣慰的說,朱慕云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定位,這一點非常難得.
"我是有自知之明的,只需要花三分力氣,就可完成的事,甯願花十分去做."朱慕云謙遜的說.
在有些人眼里,他這是無能.但在一些人眼中,他這是穩妥.朱慕云不管別人怎麼看,他只希望,自己的安全能得到保障就可以.把聲勢搞大,哪怕不能打敗敵人,至少也能嚇退對手.
"鄭思遠要是能像你這樣,也不會受傷了."李邦藩歎息著說.
如果只是針對一般人,二十多名行動隊員,已經足夠了.可楊世英是一名悍匪,曾經還當過費利克斯的保鏢,聽說槍法百分百中.行動隊的人在明處,楊世英在暗處,稍有疏忽,就會造成災難.
"鄭隊長受傷了?"朱慕云驚訝的說.
"行動隊此次死傷慘重,最重要的是,到目前為止,楊世英是死是活也不知道."李邦藩說.
"現場我去看了,李秀英已經死了,楊世英想必也死在里面了."朱慕云安慰著說.
"希望如此吧,鄭思遠再次要求清剿九頭山,沒找到楊世英尸體前,絕對不能輕舉妄動."李邦藩說.幾次清剿九頭山,皇軍都沒有占到便宜.他已經沒有信心,再清剿九頭山的土匪.
對皇軍來說,土匪畢竟不是最重要的對手.國軍和新四軍,才是主要作戰對象.特別是新四軍,發展的速度很快.如果再不遏制,很有可能成為皇軍的障礙.
"九頭山的消息,未必可信.如果皇軍再次行動,如果中了圈套就不好了."朱慕云提醒著說,如果這個時候日軍又進攻九頭山,還真是不好辦.
"有道理."李邦藩說,朱慕云的話,正合他的心意.
"局座,與電燈公司的談判如何了?"朱慕云問,他給鄧湘濤的計劃,如果今天晚上,法租界來了電,自然就放棄行動.
"英國人太傲慢了."李邦藩緩緩的說.
"實在不行,皇軍辦一家發電廠,讓英國人連飯都沒得吃."朱慕云隨口說.
"辦發電廠資金投入太大."李邦藩搖了搖頭,如果僅僅是供應一小片范圍,倒還能勉強為之.想要供應整個古星的電,必須使用水力發電,這個投資就大了.
古星沒被日軍占領前,既濟水電公司的資產,在千萬銀元以上,換成現在的法幣,差不多要五千萬法幣了.這麼大的一筆錢,日軍怎麼可能拿得出來呢?他們來中國,是侵略擴張,又不是真的實現大東亞共榮.
"但是,我們可以告訴穆爾,皇軍有意新辦發電廠,逼他讓步.再說了,發電廠不一定要跟既濟水電公司一樣,德明飯店的那台發電機,拿出來也算是發電廠了."朱慕云微笑著說.
這家發電廠,可大可小,一台普通的煤氣發電機,供應幾十戶人家,也算是發電廠.供應整條街,甚至整片區域,也是發電廠.
"這些事情,讓政府的人去談吧."李邦藩淡淡的說,他是特工,不是商人,這種事無需插手,也不該他插手.
鄭思遠在醫院,朱慕云自然要去看望.最近政保局流年不利,三處的人,還沒有出院,行動隊的人又進來了.
鄭思遠並沒有大礙,但腦震蕩讓他必須住院觀察幾天.如果僅僅是手雷的爆炸,威力並不算大.可是手雷加上飄浮的面粉,威力倍增.幸好鄭思遠軍事素質過硬,要不然的話,他非被活活震死不可.行動隊的人,被震死的遠遠超過中彈的.
"鄭隊長,沒什麼大礙吧?"朱慕云一臉假笑的說.
他來探望鄭思遠名正言順,還特意提了點水果和奶粉.只是,朱慕云自然沒安好心.鄭思遠以前總是譏諷無能,現在鄭思遠的失敗,朱慕云自然要來"觀摩".
"死不了."鄭思遠看了朱慕云一眼,沒好氣的說.
鄭思遠很不喜歡有人探望,昨天晚上沒有抓到楊世英,對行動隊來說,本身就是失敗.而他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朱慕云來探望.自己的失敗,不想被曾經鄙視的人見到.
朱慕云一副假惺惺的樣子,眼里不是關懷,而是譏笑.這種目光,讓鄭思遠很難受.可是,朱慕云打著看望自己的名號,他又不好說什麼.
"還沒恭喜鄭隊長,終于干掉了匪首朱加和."朱慕云微笑著說.
"這是皇軍的功勞,與我無關."鄭思遠冷冷的說.
但他眼里,卻露出了自得之色.要不是他趁機清剿九頭山,朱加和也不會受傷.如果朱加和不受傷,當然不會因傷勢過重而死.可以說,朱加和之死,是他一手造成的.
"這就是你的功勞,誰也無法抹殺的功勞."朱慕云"鄭重其事"的說.剛才他刺激了一下鄭思遠,現在順手再奉承一句.
說幾句話,又不花錢,如果能改善與鄭思遠的關系,何樂而不為呢.在鄭思遠面前,一味的奉承是沒有用的,偶爾譏諷幾句,反而能讓他尊重自己.
"可惜,這次讓楊世英逃了."鄭思遠歎息著說,雖然他不喜歡朱慕云,可是朱慕云的話題,激發了他的自豪感.讓他對朱慕云,沒有那麼大的厭惡.
"不會吧,我看楊世英很可能死了."朱慕云"篤定"的說,早上他到的時候,已經安排人員在清理殘垣.
"下面有暗道,楊世英肯定是跑了."鄭思遠搖了搖頭,他在前後都安排了人.楊世英什麼時候進去的,一點也沒有察覺.而楊世英母親和小孩,突然之間消失,肯定是轉移到了地道.
自己還是太大意了,如果能多布控人手,哪怕就是打草驚蛇,至少也能把楊世英的家人控制在手里.行動隊損失慘重不說,還讓楊世英跑了,實在是他的失敗.
"那還未必,早上我去看了,李秀英的尸體已經挖出來了.總務處還在安排人挖,說不定就能挖到楊世英的尸體."朱慕云說.
"真的?"鄭思遠眼中露出希望.
"昨天晚上這麼大的爆炸,我在法租界都能聽到,行動隊這麼多兄弟受傷,楊世英還能活命?我看,他為了給李秀英報仇,想跟我們同歸于盡."朱慕云說.
"真要是這樣就好了."鄭思遠眼中越來越明亮.
"局座說了,沒見到楊世英的尸首,不會有下一步行動."朱慕云自然明白鄭思遠的意思,他就是太想剿滅九頭山了.不就是吃了幾次虧麼,有什麼了不得的,只要自己在,政保局想剿滅九頭山,就不可能.
"大好機會啊,可不能再浪費了."鄭思遠失望的說,李邦藩是被嚇怕了,多好的機會啊.
鄭思遠的失望,在朱慕云看來,是慶幸.在回法租界的路上,朱慕云找了個地方,給實惠飯館去了個電話,很快,兩人就見了面.
"楊世英來了,你怎麼沒告訴我?"朱慕云問.
"他是突然來的,原本想一起去接人,沒想到他提前走了."袁旺財慚愧的說,當時實惠飯館正是上客的時候,他連楊世英都顧不上,哪還有時間通知朱慕云呢.
聽到袁旺財的介紹,朱慕云心里的石頭終于放下來了.昨天晚上,楊世英已經連夜出城.雖然楊世英也受了傷,但並無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