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巡捕廳負責查案,李邦藩是不會同意的.畢竟,這是抗日分子的案子,必須由憲佐班來辦.可是,讓巡捕廳協助,還是可以的.
巡捕廳有義務協助憲兵分隊抓捕抗日分子,這是憲兵分隊當初成立時,日方與法方簽訂的協議.只是,有很多案子,憲兵分隊不願意讓巡捕廳插手.
朱慕云則不然,多一個人調查,就多一分希望,憲佐班也要出一分力.這種事情,朱慕云不介意多一個人來搶功.因為他知道,根本就搶不到功.除非巡捕廳隨便抓一個人來應景,否則的話,凶手永遠都抓不到.
回到法租界後,朱慕云直接去了德明飯店.為了表示對彭長林一案的重視,朱慕云只要有時間,就會在德明飯店辦公.不但顯得朱慕云敬業,而且德明飯店的環境,也比憲兵分隊要好.至少,在這里吃飯,就不用去其他地方.德明飯店出了凶殺案,憲佐班的兄弟在辦案,德明飯店還好意思不管頓飯?
朱慕云讓飯店准備了一間套房,將之當成臨時指揮部.隨後,朱慕云給尉遲青巨去了個電話.在電話里,朱慕云也沒有具體說什麼事,只是說德明飯店的案子,需要巡捕廳配合.
尉遲青巨倒也不敢怠慢,帶著一隊巡捕,很快就到了德明飯店.他雖然只是巡捕廳的翻譯,可消息也靈通.死在德明飯店的人,是軍統方面的.這樣的案子,一般來說,憲兵分隊不會讓巡捕廳插手.怎麼朱慕云卻讓巡捕廳幫忙呢?
"尉遲青巨,這件案子,雖然涉及軍統,但同時也是件槍殺案.我的意思,外圍排查就交給巡捕廳.像抓捕這種很危險的行動,就由憲佐班負責好了."朱慕云說.
"這不太好吧?"尉遲青巨苦笑著說,朱慕云的意思,其實就是巡捕廳干活,憲佐班負責摘桃子.只是,也不用講得這麼明顯吧.
"這件案子,影響很惡劣.我想,法國佬也很震怒吧?昨天晚上,在府長路12號,發生了一起惡性爆炸事件,憲兵分隊的宮崎良一受了重傷.究其原因,還是因為這個彭長林.所以,抓住殺害彭長林的凶手,是我們的當務之急."朱慕云沉吟著說.
"宮崎良一也受了重傷?"尉遲青巨驚訝的說,宮崎良一殺了冷光欣,不但沒受到制裁,反而還在憲佐班作威作福.巡捕廳的所有人,都對宮崎良一恨之入骨.
宮崎良一在其他中國人面前,確實可以趾高氣揚,但法租界的巡捕,並不怵他.他們有法國人撐腰,日本人在法租界還不能橫行霸道.
"是的,正在陸軍醫院住院."朱慕云隨口說,他將宮崎良一在德明飯店與彭長林接頭之事,順便告訴了尉遲青巨.
"好吧,我們會全力配合朱隊長破案."尉遲青巨說道,冷光欣是他最信任的手下,一直以來對他忠心耿耿.但在車站路,卻被宮崎良一槍殺,實在是悲憤欲絕.
只是,尉遲青巨現在家大業大,他與軍統,似乎也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因此,哪怕他受了再大的委屈,也不敢抗爭.而今天的事,尉遲青巨突然改變了態度,也是因為宮崎良一的緣故.
"這段時間,我一般會在此辦案,有什麼情況,可以在此溝通.但有一點我要提醒你,不要去打擾宮崎良一的休息.他現在很虛弱,需要靜養."朱慕云提醒著說.
他雖是提醒,其實是將宮崎良一的情況,向尉遲青巨通報.宮崎良一殺了冷光欣後,巡捕廳有一段時間,非常不樂意配合憲兵分隊的工作.這些巡捕拿的是法國人的薪水,並不把日本人放在眼里.
況且,日本人在古星為非作歹,他們的暴行令人發指,這些巡捕多少都讀了些書,看待事情有自己的主見.要不是尉遲青巨強行壓著,或許憲兵分隊都會被他們攻擊.冷光欣被殺後的那幾天,憲兵分隊的人出去,只覺得巡捕們射來的目光,都有一股寒意.
"朱隊長,既然讓我們調查,想必是要對宮崎良一問話的."尉遲青巨堅持著說,他就是想看看,宮崎良一到底傷的有多重,這才勉強答應協助查案的.
"你們去找宮崎良一,不是找不自在麼?"朱慕云淡淡的說.
"一切為了辦案,我想宮崎良一應該能理解."尉遲青巨沉吟著說.
于心玉在上班之後,接到了鄧湘濤的暗語電話,通知她中午去江岸街和豐公寓見面.于心玉知道,定是昨天的事情.她已經作好心理准備,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面對鄧湘濤的時候,顯得很坦然.
"區座,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對."于心玉見到鄧湘濤的時候,誠懇的說.
"你也知道自己錯了?"鄧湘濤沒想到,于心玉竟然會主動認錯.于心玉的態度,打亂了他的思路.
"我不應該為了享受,而跑到德明飯店的.以後,我會盡量不去這種公眾場合.同時,我要對自己的步伐和動作作一些調整,配合我的妝容,就算是以前的學員見到我,也能讓他們認不出來."于心玉確實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並且她相信自己的錯誤,給團體帶來了很大的損失.
但是,于心玉也知道自己錯在哪里.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已經很難得.知道如何改進,保證以後不再犯同樣的錯誤,就更加難得了.每個人都會犯錯,只要能做到這一點,犯再多的錯誤也不可怕.
"是不是朱慕云跟你說了什麼?"鄧湘濤突然說,他很懷疑,朱慕云已經向于心玉表明了身份,要不然,于大小姐可是個不會輕易改變的人.
"我是看到彭長林死在面前,前一秒鍾他還是個活生生的人.就因為走錯了路,成了黨國的罪人.而我,沒有嚴格要求自己,差點給團體帶來災難.回去之後,我想了很多,自從到朱慕云身邊後,我的表現實在太糟糕了."于心玉歎了口氣,說.
"你能意識到這一點,很是難得.看看吧,這是當時你的模樣."鄧湘濤拿出兩張照片,正是戴曉陽拍的現場照片.
"我當時大腦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在想什麼."于心玉看到照片上的自己,傻站在那里,手足無措的樣子,很是愧疚的說.
"你現在能轉變觀念我很欣慰."鄧湘濤說,原本他已經作出,讓于心玉去鄂東的准備.今天找于心玉來,就是向她傳達命令.
可于心玉的轉變,讓鄧湘濤馬上改變了想法.把她留在朱慕云身邊,不但可以鍛煉她,同時也能讓她配合朱慕云.如果于心玉真能成為一名合格的情報員,到時候再將朱慕云的真實身份告之,兩人必定能走到一起.
"區座,以前我是不是讓你挺失望的?"于心玉不好意思的說.
"你的強項是技術,潛伏本來就不是你的專長.再說了,你在朱慕云身邊,也不會有太大的危險."鄧湘濤微笑著說,有朱慕云的保護,他放心得很.
"幸好朱慕云昏庸無能,要不然的話,我的身份恐怕早就暴露了."于心玉慶幸的說,她真的很高興,自己能在這麼長的時間內,都沒有暴露.
"你能成熟,朱慕云也不會原地踏步."鄧湘濤說,他還能說什麼呢,于心玉的觀察力,還有待進一步提高.
"請區座放心,我一定會比朱慕云成長得更快."于心玉說,朱慕云除了撈錢,也不會干點別的.這麼長時間,都沒能發現自己的身份,以後還有可能讓他發現吧?
"我只提醒你一句,不要輕視任何人.否則,以後有你後悔的時候."鄧湘濤叮囑著說,朱慕云的演技實在太好,于心玉一點也沒有察覺出來.
"請區座放心,我不會輕視任何人."于心玉說,但她心里加了一句,朱慕云除外.
日偽特務,其他人于心玉還真的會很重視,可朱慕云除外.或許是因為朱慕云經常與她在一起,對朱慕云的偽裝,她一直沒有看透.被表面現象迷住了兩眼,自然不知道,眼前那個讓他厭惡的人,其實就是她一直敬仰的"公雞".
"在德明飯店,宮崎良一可能也看到了你.或者,彭長林向他彙報了你的情況.目前宮崎良一在陸軍醫院住院,必須在一個星期之內解決他."鄧湘濤說,他的判斷與朱慕云一致.
一旦宮崎良一開始調查,就算是暗中調查,也總會留下痕跡.如果宮崎良一意外死亡,自然會有人調查.到時候一查宮崎良一最近干的事情,又會把于心玉牽扯出來.想要讓這件事徹底解決,只能在宮崎良一沒出院之前,將之清除.
"宮崎良一在古星有家人吧?"于心玉突然問,她其實也考慮到了這個問題.這種事,不能抱僥幸心理,一切都必須作最壞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