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慕云覺得,以胡夢北的經驗,昨天白天,應該果斷離開古星.至少,也要搬離朝陽巷才對.然而,胡夢北依然住在朝陽巷,他錯過了最佳的撤離時機.如果昨天下午,胡夢北迅速離開古星,史希俠哪怕再懷疑,又能怎麼樣?
就算史希俠確定,胡夢北真的是地下黨,又能怎麼樣呢?朱慕云也給胡夢北發了情報,自己會給他創造機會.可胡夢北依然堅守在此地,是他沒有收到情報?還是事情有了新的進展?
這讓朱慕云很不解,以胡夢北的經驗,不應該出現這樣的錯誤.驀然,朱慕云明白了,胡夢北之所以繼續住在朝陽巷,完全只是為了掩護自己.他要保持常態,哪怕就是暴露了,也在所不惜.
胡夢北真是太傻,他堅守崗位也得分時候.史希俠對他產生了懷疑,為安全起見,應該先確保自身的安全.哪怕就是有再重要的事情,要是安全沒有保障,反而只會耽誤事情.
況且,胡夢北身上的傷,將成為指證他為抗日分子的最有力證據.朱慕云很懊悔,自己對胡夢北,沒有采取更多的保護措施.上次與組織聯系的時候,就不應該讓他再來古星.
當時的胡夢北,已經到了江蘇鹽城,那是新四軍的新軍部所在地.胡夢北在那里,不但能得到很好的治療,而且也能投入更重要的工作.可胡夢北卻執意要回古星,胡夢北覺得,他去鹽城並非養傷,而是為了重建朱慕云的檔案.
只是,此時再後悔也沒用,重要的是解決問題.目前最重要的是,想盡一切辦法,營救胡夢北.朱慕云目前與組織無法聯系,再說了,就算與組織聯系,家里也是鞭長莫及.這件事,還是自己親自策劃比較好.
對朱慕云來說,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冷靜,一定要冷靜.如若不然,他的身份也有可能暴露.聯絡員被抓,與組織的聯絡渠道斷絕,對任何人來說都是非常危險的.這個時候,一般人都是主動斷絕一切關系.可朱慕云不行,他得主動與組織聯系,並且盡快營救胡夢北.
朱慕云不停的抽著煙,當他一根到頭的時候,又准備去點另外一根.但是,朱慕云突然將煙掐熄,自己連續抽煙的話,又顯得反常了.
朱慕云正在沉思時,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把他嚇了一跳.他迅速抓起話筒,電話是李邦藩打來的,他告訴朱慕云:"暫時不要去安清會."
"為什麼?這應該是我們的案子."朱慕云佯裝不解的問.
李邦藩雖然只說了一句話,可傳遞給朱慕云的信息卻很多.讓自己暫時不要去安清會,說明李邦藩與武尚天已經達成協議.
"這種事情,就像鍋里肉,誰先夾到就是誰的.但是,武尚天已經答應,會與我們進行情報共享.他要求,派史希俠過去協助."李邦藩說.
胡夢北已經進了安清會,再去強行要人,不但會傷感情,而且也極為劃不來.李邦藩身為政保局的局長,他要考慮的是全局.將胡夢北交給安清會審訊,對他的損失並不大.
"史希俠現在是憲佐班的專職副隊長,他如果走了,憲佐班的工作怎麼辦?"朱慕云問,史希俠積極反共,他當然不希望把這樣的人派過去協助.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是自己去安清會協助查案.
"怎麼,憲佐班少了個史希俠,工作就不能開展了?"李邦藩淡淡的說.他很理解朱慕云的想法,但這種事,先是史希俠查到的線索,況且武尚天與史希俠是什麼關系?朱慕云硬要插了腳的話,只會讓事情變得複雜.
"那倒不是.我只是覺得,讓史希俠去協助,他們還不是一家人?到時候,您會被他們蒙蔽."朱慕云說.
"先讓他們審著吧."李邦藩淡淡的說,不就是一個新四軍麼?就算真是地下黨,也未必會是什麼大人物.況且,越是重要的地下黨,思想就越頑固,也越反動.
政保局以前也抓過不少地下黨,除了少數幾位,最終會屈服外,大部分的共產黨員都堅貞不屈.有人說共產黨員是特殊材料做成的,李邦藩倒認為,是因為他們有著堅定的信仰.
信仰的力量很可怕,他們這幫泥腿子,連飯都吃不飽,但卻要鬧革命.他們可以啃草根充饑,但與日軍作戰時,渾身充滿了無窮的力量.這跟日本的武士道如出一轍,只是日本武士更多只是為了實現自己的價值,而共產黨則想改變所有窮人的生活.為此,他們不惜改變整個世界.
如果強行把胡夢北帶回來,到時候審不出來,豈不尷尬?還不如讓安清會先審著,有了結果,政保局也有成績.要是出了事情,則與政保局無關.很多事情,不但要算經濟賬,還要算政治賬.
"是,我馬上讓史希俠過去."朱慕云說.才讓史希俠回六水洲,早知道的話,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但現在也不算晚,朱慕云給余國輝打電話,得知史希俠還沒到六水洲,他馬上讓碼頭的趙平把人攔下來.所以說,電話的速度,比人的速度不知道要快多少倍.
此時的史希俠才剛到碼頭,正在等候船只,准備去六水洲.接到朱慕云的電話,史希俠也很是意外.
"史希俠,現在有什麼想法?"朱慕云問,就算他亟需營救胡夢北,可是沒有掌握足夠情報的時候,所有的想法都只能留在頭腦里.任何不切實際的行動,除了給敵人提供線索外,不會有任何結果.
朱慕云整天與日偽特務打交道,這些人看著都很貪婪.有些人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可以爭得頭破血流.但並不代表,所有日偽特務就都是如此.比如說李邦藩,田島拓真,鄭思遠,史希俠,曾山,孫明華這些人,其實都是職業特工.他們受過專業訓練,有某些方面,比共產黨要更勝一籌.
"我能有什麼想法."史希俠淡淡的說,他就算再有想法,不也得去六水洲?
"胡夢北的案子,已經交給了安清會.局座讓我去協助調查,但我想,你跟武副局長比較熟."朱慕云有意只將話說了一半.
"讓我去安清會?"史希俠驚喜的說,他還真沒想到,朱慕云竟然會如此"大度".以他對朱慕云的印象,這種事情,朱慕云是不會承讓的.
"這可是難得的機會,你是以憲佐班副隊長的身份去協助查案.如果有最新進展,一定要及時溝通."朱慕云提醒著說.
"有情況的話,我會向你彙報的."史希俠說,朱慕云打來電話,還特意強調自己是以憲佐班副隊長的身份,不就是為了讓自己向他彙報麼.
"那好,你准備一下,馬上去顯正街."朱慕云說.
朱慕云原本還想給華生打個電話,但想了想,華生與胡夢北現在的房子,已經完全沒有關系.況且,知道華生以前住在這里的人也不多.而從華生將房子賣掉,再到胡夢北手里,中間轉了好幾次手.
至于暗道之事,華生可以一推三六五,整件事情,本來跟他就沒有關系.這也是朱慕云為何一直對華生保密的原因,一旦華生知道所有事情,只會給他帶來危險.但是,找個機會,跟他說一下這件事,還是很有必要的.
隨後,朱慕云去了朝陽巷.周志堅已經派人把朝陽巷封鎖,唯一可惜的是,那個叫安老大的,早就沒有蹤影.畢竟耽誤的時間太長,安老大這樣的人,習慣見縫插針,怎麼可能還留在朝陽巷呢.
"處座,我們來的時候,里面都已經搬空了."周志堅遺憾的說,整個房子,好像被搬空了一樣,只要是能搬走的東西,一件不留.
"這些人真是窮瘋了."朱慕云走進去四處打晾,哪怕就是鍋瓦瓢盆,也全部被拉走.這些東西,都可以換錢.哪怕就是換個饅頭,也是好的.
"現在的人,真不知道怎麼想的,什麼東西都要."周志堅說,他們有著固定的收入,而且在朱慕云手下做事,每個月的薪水基本可以不用,因為福利太好了.
現在的米價,幾乎一天一個價.物價飛漲,到了一日三價的地步.而在朱慕云手下做事,每個月都會發米,面,油,有的時候還會有肉.
至于市面上很金貴的食鹽,無論是經濟處還是二處的人,都是不限量的.甚至,有些人還能拿食鹽換點錢花.畢竟,有劉權這個關系,只要不是大批量的,都不用花錢.
這些東西,關系到人民的基本生活需求.當糧食不夠的時候,哪怕就是一個饅頭,也需要金子來換.有北方逃難過來的人,曾經就遇到過這種情況,一根金條只能換十個饅頭.當肚子都吃不飽的時候,再多的黃金又有什麼用呢.
對周志堅和二科的人來說,他們完全體會不到,身在社會最低層那些人的淒慘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