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李邦藩說,要讓情報處去調查,朱慕云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但是,他心里卻樂開了花.只要讓情報處去調查,哪怕就是把馮梓緣留在政保局,也有機會讓他撤離.
"之所以讓情報處去辦此事,除了因為這種事,情報處更加拿手外,還可以借機考驗一個人."李邦藩緩緩的說.
除了他所說的原因,還有一個原因.古昌的魏定棋,對憲兵分隊似乎有些誤會.朱慕云如果去古昌執行任務,未必能得到古昌的全力配合.可情報處則不然,無論是古昌憲兵隊還是維持會,都會全力以赴的.
"考驗誰?孫明華."朱慕云驚訝的說,但他心里,卻突然驚叫了起來.李邦藩只要一開口,他就能猜到對方想什麼.
情報處的孫明華,當然是不用考驗的了.這段時間,孫明華在調查內線,表面上對全局進行調查,實際上重點放在情報處和行動隊.聽李邦藩的語氣,此次的古昌之行,重點考驗的就是那位軍統臥底懷疑對象.
"據可靠情報,咱們局有一位隱藏的軍統臥底.此前情報處的行動,之所以屢屢失敗,就是因為這名臥底."李邦藩神色冷峻的說.
其實,從陽金曲卸任情報處長之後,情報處的工作,就沒什麼起色了.只是,他並沒有意識到,情報處竟然會有軍統的臥底.一直以來,他都只是懷疑張百朋的能力.
事實上,化名張百朋的田島拓真,能力確實有問題.孫明華到任情報處後,很快就發現了異常.可田島拓真一直毫無察覺.實在太丟帝國特工的臉了,可笑的是,田島拓真一直還沾沾自喜,以為自己真的很優秀.
"那還考驗什麼?抓起來用刑再說."朱慕云堅定的說,孫明華已經向李邦藩彙報了,這件事也就基本成真.
"抓賊拿贓,捉奸拿雙,沒有證據,人家怎麼會承認?如果隨便抓人,隨便用刑的話,豈不讓人不服?也會寒了其他人的心."李邦藩緩緩的說.
"這還真是麻煩,就不能制造個意外,直接殺掉了事?甯可錯殺,也不放過."朱慕云殺氣騰騰的說.
"殺個人簡單,可是殺了人之後呢?也就只是殺了個人而已."李邦藩歎息著說.
"局座,今天晚上,我想在辦公室過夜算了."朱慕云突然說.
"怎麼,跟于小姐鬧矛盾了?"李邦藩隨口說,朱慕云跟于心玉都住在一起了,但兩人竟然還不辦婚事,也夠新潮的了.
"沒有,我只是想,不能因為我,給情報處添麻煩.等明天情報處出發之後,我再離開局里."朱慕云說.
"不用,情報處馬上就會出發,不用耽誤你下班."李邦藩說,朱慕云心細如發,竟然想到了這一點.
"我就擔心,會影響抓捕鄧湘濤."朱慕云遲疑著說,先把責任撇干淨,到時候抓不到人,跟自己可沒關系.
"我跟鄧湘濤斗了這麼久,想憑一條情報就抓到他?癡心妄想."李邦藩搖了搖頭,朱慕云剛開始彙報的情報,確實讓他很興奮.
可冷靜下來後,他突然發現,這個情報的作用不大.朱慕云的情報員雖然看到了鄧湘濤,但不敢跟蹤,也不知道鄧湘濤的落腳點.
"局座,你可不能這麼打擊人,我還想明天一堵鄧湘濤的風采呢."朱慕云遺憾的說,從回春藥鋪之後,鄧湘濤就很少公開露面了.
"一定會有這個機會的."李邦藩沉吟著說.
李邦藩當著朱慕云的面,把孫明華叫了過來.又讓朱慕云介紹了一下情況,然後朱慕云提出,快到吃飯時間了,想先去吃飯.
"好吧,等會你再來一趟,還有點事要跟你說."李邦藩知道朱慕云是為了避嫌,也默許了他的放肆.
朱慕云回到辦公室後,讓人給自己去打份飯菜,他則在辦公室看著下面的動靜.孫明華與李邦藩在商談,很快就會出發.以孫明華的性格,想必都不會吃飯,要趕到古昌吃飯.只有這樣,才能創造緊急的氣氛,逼情報處的內線露面.
剛才從李邦藩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朱慕云在走廊上標注了撤離的緊急信號.如果情報處的人出來,只要稍加留意,自然會注意到那個"7"字信號.
不管這個臥底是誰,朱慕云都希望他能安全安全撤離.軍統雖然反共,可中共會盡量克制.只要軍統不走回頭路,就要想盡一切辦法,把他們拉到正路上來.他們現在的做法,只是走錯了方向,偏離了軌道.只要拉回正路,還是可以挽救的.
朱慕云吃飯的時候,眼睛都盯著下面.果然,沒過十分鍾,情報處的人就出發了.他們有的人手里還拿著饅頭,孫明華的命令太急,只能在路上吃了.
情報處的人,分乘一輛小車和一輛卡車,風馳電掣的往外開去.朱慕云拿出手絹,倒了點開水在上面,等手絹濕透後,輕輕將手絹擰干.
撤離的信號只要用粉筆一畫,馬上就能搞好,但要除掉,就沒這麼容易了.幸好,現在政保局的人大部分下了班,走廊上也沒什麼人,只要經過的時候,用手絹用力一擦,所有的痕跡都能抹掉.
等朱慕云吃過飯後,給李邦藩帶了一份送到辦公室.當然,在經過走廊的時候,他用手絹將信號擦掉了,來回擦了兩次,只花了一秒鍾,所有的痕跡就都清除了.
論細心,尹有海都不如朱慕云.尹有海給李邦藩准備的飯菜,都是傳統伙食.但朱慕云給李邦藩准備的,則是日本的壽司.政保局有一個憲兵小隊,食堂也會為他們特意准備日本飯菜.
"局座,你應該很久沒有嘗過日本的壽司了吧?"朱慕云笑吟吟的說,讓李邦藩自己去食堂,他肯定也只吃中餐的.但朱慕云心里知道,李邦藩心里,肯定還是向往這些的.
"天天工作,哪有這樣的閑情逸致?"李邦藩笑了笑,雖然政保局食堂的壽司一般,但在他眼里,比中餐里的紅燒肉,水煮魚要香得多.
朱慕云在沙發上抽著煙喝著茶,等著李邦藩用完餐後,他才給李邦藩倒了杯茶,雙手遞了過去.
"讓你來,主要是想問問,第六師到底是什麼情況?到今天為止,還只送了一百五十人到黃衛軍."李邦藩說.
"一半?是不是等著皇軍給裝備?"朱慕云一愣,先付一半,等于是定金.剩下的一百五十人,要日軍給了裝備後再送過來.
李邦藩一愣,手里的茶杯停在了半空.他還真沒想到這一點,黃衛軍問第六師原因,汪清海的回應是,困難太多,為了不影響第六師的戰斗力,正在全師各個單位選拔優秀士兵.李邦藩知道汪清海是在敷衍,還以為他是心疼三百人,要反悔只給一半了.
"這幫人,實在太混蛋了."李邦藩氣道,中國人自私自利,每個人只會考慮自己的個人得失.
"人和槍,就是他們的資本.如果沒有了這些,汪清海不就是一流氓麼."朱慕云微笑著說,有人有槍才會有地盤.日本人之所以看重汪清海,不就是因為他有人有槍麼?
李邦藩拉著朱慕云閑聊,在他收到孫明華從古昌打來的電話後,才終于准備回家.他雖然信任朱慕云,但必要的防備,還是要做的.
朱慕云開車的路上,一直在考慮,孫明華懷疑的對象,是不是馮梓緣.在政保局的時候,他仔細盯著去古昌執行任務的人,馮梓緣赫然在列.當然,整個情報處,幾乎全部出動.但是,朱慕云認為,馮梓緣的疑點最多.
回去的時候,朱慕云特意從王家港295號路過,里面並沒有燈光.而且,王家港的巷子口,也沒有看到可以接頭的暗號.顯然,鄧湘濤還沒有回來.
關鍵時刻,鄧湘濤怎麼能不回來呢?自己提供的情報可是真實的,如果鄧湘濤在古昌出事,那就真的麻煩了,搞不好,自己都得撤離.
于心玉晚上是不會出去的,她也不能出去.也就是說,至少要明天早上,才能與鄧湘濤聯系.情報處已經到了古昌,明天那位臥底,能安然脫身嗎?
為了不讓于心玉分心,朱慕云晚上並沒有告訴于心玉.第二天早上,他與于心玉一起吃早餐的時候,才順嘴說起了情報處的事.
"中午我來接你一起吃飯."朱慕云突然說.
"好."于心玉怔了一下,說.
"原本今天我是要去古昌抓鄧湘濤的,結果被情報處搶了功勞.要不然,抓到鄧湘濤,我這輩子就吃喝不愁嘍."朱慕云歎息著說.
于心玉聽到朱慕云的話,手里的牛奶差點沒拿穩.朱慕云竟然知道鄧湘濤在古昌,真是太奇怪了.要知道,鄧湘濤去古昌之事,就連古星區,知道的人也不多.
"等你抓到再說吧."于心玉緩緩的說,如果真有這麼一天,或許自己的身份也是藏不住了.只是她不知道,當朱慕云知道自己竟然也是軍統的時候,臉上會有什麼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