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平在門口聽了一會,雖然沒怎麼聽真切,可是朱慕云是與李邦藩通話,還是聽出來了.怪不得朱慕云晚上要來二處,還真是有重要的事情.里面的電話沒打完,他是絕對不會進來的.
"宋鵬的材料寫得怎麼樣了?"朱慕云問.
"已經在寫了."趙平說,看來,朱慕云很重視宋鵬的材料.
"局座很重視宋鵬的材料,你要催促他早點寫完."朱慕云沉吟著說,作為趙平的上司,他可以隨時把李邦藩拉出來做擋箭牌.
"我會催他的."趙平忙不迭的說,既然李邦藩都重視此事,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他暗暗慶幸,自己住在經濟處是明智之舉.
"把他已經寫好的材料拿過來."朱慕云說,既然來了,順便看看宋鵬寫了些什麼東西.明天早上,他自然要向李邦藩彙報,宋鵬在經濟處的表現.
宋鵬現在寫的材料,是從與馮梓緣一起潛伏在軍統時的情況.當時,馮梓緣的軍統的身份,很快就暴露.宋鵬推測,那個時候,馮梓緣應該就成了軍統的人.之所以主動"暴露"身份,只是為了打入政保局罷了.
雖然宋鵬的很有道理,也確實是真相.可是,他沒有證據支持.況且,馮梓緣也離開了,沒有其他人證明,宋鵬寫的再詳細,也只是空談.
如果這樣的言論,是朱慕云或者孫明華提出來的,李邦藩會很重視.但宋鵬身上,本就有疑點.這個時候,他做的越多,反而越讓別人懷疑.
晚上,朱慕云沒再外出.得知孝感被新四軍攻入,他心里很是興奮.新四軍的勝利,自然就是日軍的失敗.如果朱慕云顯得太高興,會激起日本人的憤怒.日本人心胸狹窄,最是睚眦必報,他們吃了虧,一定會報複.現在孝感出事,如果朱慕云顯得很高興,他們會覺得,這是朱慕云在嘲笑他們.
既然在外面不能慶祝,回家總可以吧.朱慕云到家的時候,已經超過了十一點,但他絲毫沒有睡意.到書房後,拿出一瓶酒,擺上從外面帶回來的花生米和一包鹵牛肉,給自己倒了一杯.
朱慕云並不貪杯,在外面應酬的時候,最多喝四兩左右.一般的交際,更是只喝三杯.可是今天晚上,他覺得應該多喝幾杯.
孝感的情報,是他發回去的,部隊攻下了孝感城,他覺得自己也有一份功勞.新四軍條件很艱苦,此次把孝感打下來,哪怕只有幾個小時,也應該能發筆橫財吧.
雖然日軍已經回援,但六十公里的距離,又是在晚上,一個小時肯定不行.攻打孝感之前,部隊的指揮員,也應該想到了這一點.或許,明天早上,就會有確切的結果了.
雖然在家里慶祝,可是喝完酒後,他又小心翼翼的把東西全部收拾好.家里還有個于心玉呢,自己的行為,可不能引起她的懷疑.幸好,這段時間于心玉並不怎麼來他書房,反正也沒什麼重要的情報,來了也只會空手而歸.
朱慕云一個人在慶祝的時候,法租界恒昌源商行內的董廣甯和姚燕萍,此時也收到了家里的來電.當他們看到電報內容時,兩人也很興奮.
家里向他們通報了孝感戰役的情況,今天傍晚,新四軍第5師第37團,第38團各一部和孝陂手槍隊,在師警衛部隊1個連及當地群眾配合下,襲入孝感縣城.此役,斃傷偽軍40余人,全殲日軍宣撫班,燒毀汽車站和汽車10余輛,運出大批食鹽和布匹.所有參戰部隊,順利撤出孝感.
特別是最後一句,更是讓董廣甯很興奮.所有參戰部隊,全部順利撤出孝感,這說明我軍傷亡極少.而運出的大批食鹽和布匹,不但是部隊急需的軍用物資,同時也相當于節省了大筆資金.
這些東西,如果從古星運回根據地,價格貴得驚人.可是,從孝感城運回去,一分錢都不用花.而且,孝感城日偽方面的物資和設備,可以隨便搬.只要搬得動,都可以搬回根據地.
我軍在繳獲戰利品方面,有著優良傳統.只要有可能,哪怕是一粒扣子,一粒糧食,都會盡可能帶回去.
這份情報,董廣甯第一時間就送到了死信箱.他相信,野草看到這個消息,也會很興奮.之前野草就提供了關于孝感的情報,部隊抓住機會,果斷出擊,果然取得大勝.
朱慕云收到這份情報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他在車里看完之後,將紙條燒掉.汽車在他的駕駛下,歡快的朝著鎮南五金廠駛去.
只是,下車之後,朱慕云迅速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日軍遭到失敗,所有人心情都不會好.如果自己表現得很高興,豈不是讓人懷疑?
"局座,孝感收複了吧?"朱慕云見到李邦藩後,馬上問.
"收複了."李邦藩不置可否的說,皇軍出動,新四軍自然望風而逃.可是,留下的孝感,卻讓人欲哭無淚.
能搬走的東西,基本上都搬走了.不能搬走的,也都破壞了.實在拿不走的,不是燒毀就是炸毀.孝感雖然奪了回來,可必須留一個中隊駐守.並且,還要從古星支援一批軍用物資.
"我就知道,只要皇軍出馬,沒有什麼是做不到的."朱慕云撫掌大笑.
"這件事沒什麼值得高興的,說說宋鵬吧,他在經濟處表現得如何?"李邦藩問.
"他當然不甘心當一名普通的緝查人員了,昨天下午單獨找到我,說懷疑局里還有軍統的臥底."朱慕云隨口說道,他不知道李邦藩是否還有其他獲取情報的渠道,況且,他也沒打算將宋鵬的推斷隱瞞.
政保局最大的對頭就是軍統,只要戰爭還在繼續,軍統想打入政保局的心就不會死.這種事情,政保局同樣也在做.比如說釘子,劉澄宇,都是政保局最新發展的臥底.
"有沒有具體目標?"李邦藩問,宋鵬提出這樣的疑惑,是可以理解的.誰都不甘心這樣過一輩子,況且,宋鵬越是有這樣的推斷,他越是懷疑.
當初馮梓緣之所以能成功在政保局潛伏下去,就是因為他在軍統的身份暴露了.現在,宋鵬的身份,兩樣也暴露了.是不是軍統,又在發展新的臥底呢?
"沒有.既沒有證據,也沒有目標,只是說有這個可能."朱慕云說.
"這種話誰都會說,要把人找出來才算數的."李邦藩淡淡的說.
"那倒是,孫處長已經在全局排查過一次了,如果真有臥底,應該早就查出來了."朱慕云微笑著說,不知道昨天晚上,孫明華有沒有與劉澄宇接頭?
如果他們接了頭,或許孫明華就危險了.朱慕云等會還有一個任務,要等孫明華到政保局後才離開.他之所以把孫明華扯出來,也是想探探李邦藩的口風.如果昨天晚上孫明華出了事,李邦藩應該會告訴自己.
"孫處長目前的精力不是這件事上."李邦藩輕輕搖了搖頭,長沙戰役馬上就要打響,後方的安全和穩定才是重中之重.
如果劉澄宇得到的情報准確,易尚海准備叛變的話,必須在戰役打響之前,把易尚海處理掉.至于宋鵬提供的這個情報,屬于老生常談,李邦藩確實沒有重視.
朱慕云有些失望,如果孫明華昨天晚上出了事,李邦藩肯定會順勢說出來的.朱慕云在政保局等了半個多小時,也看到孫明華的車子進來了.朱慕云馬上走了出去,裝作要回憲兵分隊.當他走到坪里的時候,正好碰到了孫明華.
"明哥,早啊."朱慕云微笑著說.
"你這不是在打我臉麼?你都向局座彙報完工作了,我才來上班."孫明華笑著說.
"沒辦法,笨鳥先飛.如果我還不勤奮一點的話,這碗飯怕是吃不下了."朱慕云苦笑著說,其實他也知道,很多人都在背後譏笑自己.
但朱慕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他如果太精明強干,確實會派他到重要的位置.但政保局是干什麼的?專門對付抗日分子的.如果朱慕云在重要職位上,要不要對抗日分子下手呢?如果下不了手,只會被人說成軟弱無能.
從打入政保局的那一刻起,朱慕云的所謂才干,就不能與情報和行動有關系.看著自己的同志被敵人殺害,他也無法做到無動于衷.
"你這哪是沒飯吃?我看你要是再努力的話,別人怕是都沒飯吃了."孫明華笑著說.
"說到吃飯,什麼時候再去我那里,郭傳儒又弄了幾個新菜,有機會去嘗嘗."朱慕云笑著說.
"最近肯定不行,沒時間.軍統鬧得太凶,一定要好好整治才行."孫明華搖了搖頭,他也很想像朱慕云這樣,悠閑自在的生活,可是他沒這種命.
"軍統是抓不完的,會休息才會干工作."朱慕云勸說道.
"這幾天真的不行,天天往郊外跑.等我忙完這一陣,一定跟你好好喝一杯,要把上次輸的錢贏回來才行."孫明華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