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零四章 放風箏

吳渭水回到牢房後,發現房間竟然被打掃了.昨天晚上,他與羅斌都狂瀉不止.他們身在牢房,怎麼可能正常上廁所的.雖然牢房內有個馬桶,但就是這麼點距離,也成為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吳渭水和羅斌的周圍,甚至包括身上,都出現了糞便.剛才他們趁著放風的機會,倒也洗了洗.只是沒想到,牢房竟然也被打掃了.

"這些人總算還有點良心."羅斌靠在新鋪的稻草上,他為了套取吳渭水,可謂付出了巨大的代價.身上的傷就不用說了,還不能用藥.昨天晚上,還拉得到處都是,甚至睡覺的稻草堆里也是如此.

羅斌身上的傷,還不足以影響他的行動.有的時候,肚子絞痛,還能勉強坐到馬桶上.可是吳渭水就不行了,他行動不便,急的時候只能就地解決,甚至,直接拉褲襠里……

"他們只是不想讓我們這麼快死罷了,給日本人當走狗的人,怎麼可能還有良心?"吳渭水嗤之以鼻的說,如果是偽政府官員,為養家活口,不得不出任某職務,或者還會有點良心.可這些特務人員,專職反共,他們怎麼可能有良心呢.

"不管怎麼樣,我們還能活下去.吳書記,應該跟他們說說,給你上點藥.要不然,發炎就不好了."羅斌說,他還是希望自己能得到治療.

可是,羅斌的傷勢比吳渭水輕,而且地位也沒有他高.如果羅斌的傷得到了治療,吳渭水身上的傷則聽之任之,豈不惹人懷疑?

"跟他們說有用麼?"吳渭水冷笑著說.進了監獄,他就沒想著還能再活.只有抱著必死之心,才能坦然面對敵偽的勸降.

"只要我們不斷抗議,他們肯定會同意的."羅斌信心十足的說.

吳渭水不怕死,也願意死,可羅斌不行啊.他剛剛叛變,還幻想著美好的前程.如果他不怕死,也不會連刑都沒受就投降.

"只有所有民眾團結一致,才能跟敵人作抗爭."吳渭水說,既然羅斌說到與敵人斗爭,他自然是同意的.

有羅斌出面,抗爭的結果當然是"勝利"的.下午,雅仁醫院派來一位醫生有四名護士,對整個六水洲的犯人,都做了一次檢查.羅斌和吳渭水的傷口,也都得到了治療.

或許是身上的傷痛得到了緩解,塗了藥,包括了傷口後,吳渭水回到牢房,竟然美美的睡了一覺.羅斌不敢打擾,也躺在稻草堆里.

趁著換藥的機會,羅斌與容厚華,孫明華見了面.他向兩人保證,自己已經取得了吳渭水的信任.只需要一個合適的機會,就能拿到吳渭水的情報.

抓捕吳渭水的時候很突然,他應該有很多工作沒有處理好.如果羅斌有機會出去,吳渭水完全會囑咐他一些事情.

孫明華的安排是這樣的,今天晚上,羅斌會告訴吳渭水,敵人在他嘴里什麼也沒得到,他的身份也是真實的,此次被抓捕,只能解釋有人挾私報複.再加上組織對他積極營救,他很快就能出去了.


如果吳渭水沒有反應,明天上午,就會正式通知吳渭水,鑒于他負隅頑抗,死性不改,將對他執行槍決.

如果第一步湊巧,第二步自然就省了.畢竟,吳渭水留下來還是很有意義的.哪怕將他的照片發到報紙上,再配以一封"自首書",也能迷惑一些共黨分子.

如果第一步沒有效果,那就沒辦法了,只能執行第二步.而且,必須對吳渭水執行槍決.如果他真的連死都不怕,羅斌的潛伏也就沒有了意義.

望著沉睡的吳渭水,羅斌心里暗暗高興,終于結束了.或許明天,最遲後天,自己就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了.他想象著,離開六水洲後,第一件是要找一家餐館,美美的大吃一頓.這段時間在六水洲,吃沒吃好,睡沒睡好,還挨了打,出去後一定要好好補償自己.

與此同時,在克勒滿沙街88號的地下室,董廣甯與許值也在碰頭.姚燕萍和李耿火在地面警戒,許值是從暗道進來的,如果有特殊情況,可以迅速離開.

"許書記,准備得怎麼樣了?"董廣甯問,他是接到野草的緊急情報後,才讓李耿火迅速通知許值的.

野草做了一個詳細的計劃,之所以說是詳細,因為野草考慮到了幾乎所有的情況.以及,出現每種情況後,相應的計劃.或者突發情況後,最終的應變對策.

甚至,野草還能此次行動取了個代號:"放風箏".

剛開始,董廣甯還不能領會這個代號的意義,等他看完計劃的全部內容後,終于明白,這個"風箏"指的不是吳渭水,而是羅斌.

放風箏由兩個重要部分組成:鋤奸,營救.前者指的是羅斌,這個可恥的叛徒,就像一條吐著蛇信的毒蛇,如果不除掉的話,對古星市委有著極大的危害.對野草的安全,也是個很大的隱患.

後者當然是指吳渭水了,敵人已經知道了吳渭水的身份,想要營救是很難的.武裝營救的希望,基本上不存在.因此,只能另辟蹊徑.最好的辦法,是暫時委曲求全,但野草相信,吳渭水不會這麼做.因此,他在制訂營救計劃時,根本就沒有考慮這個辦法.

真正的共產黨員,都敢于直面人生.他們可以被殺頭,但絕對不會低頭.很多人都會覺得他們傻,明明只要假意答應敵人,暫時偽裝叛變,到時候再重回黨組織就是.如果擔心組織秋後算賬,提前經過組織批准的,總應該沒問題吧.

但就算這樣也是不行的,朱慕云在政保局見到了太多這樣的情況.胡夢北還在的時候,他就參與過一些營救.共產黨員的信仰,是沒有討價還價余地的.

因此,想要營救吳渭水會非常難.就算是朱慕云,也沒有絲毫把握.他只能估計出幾種可能性,等事情有了進一步變化後,再另想他法.政保局最近一段時間,接連不斷的失敗,已經讓李邦藩和孫明華處于崩潰的邊緣.

"已經准備好了,只要羅斌敢去,就是他的死期."許值說.

"能詳細說說嗎?我還得向野草同志彙報."董廣甯說,這是野草精心安排的計劃,也是他擔任野草情報小組副組長以來,第一感覺到野草在真正領導自己.


"中午接到李耿火傳來的情報,我們就與雅仁醫院的內線聯系,讓她負責傳遞情報."許值說,他指的內線就是何青香.

現在的何青香,已經是雅仁醫院一位經驗豐富的護士.此次去六水洲替犯人檢查身份,通知到雅仁醫院的時候,並沒有提起具體的任務,只是告訴他們出診.可是,何青香提前得到了消息,主動要求參加此次出診.

"吳渭水同志是怎麼回複的?"董廣甯問.

"吳渭水同志得知羅斌是叛徒後,整個人都驚呆了.但在沉思了一分鍾後,他決定完全配合我們的行動.並且轉告組織,他的生死不重要,只要能除掉羅斌這個叛徒,哪怕就是真犧牲了,也是值得的."許值說,他能感覺得出,吳渭水已經作好了犧牲的准備.

任何從事地下工作的黨員,都會隨時作好准備.羅斌身為闞宏憲的政治交通員,雖然他掌握的情報已經掐斷.可是,他認識太多的人了.古星市委的主要成員,羅斌全部認識.這樣的人,如果經常出沒于地下黨活動的地方,對黨組織的活動,將產生極壞的影響.

"游擊隊准備好了吧?"董廣甯問.

"放心,一切按照計劃進行.不出意外的話,'放風箏’會很順利."許值微笑著說,他聽說了"放風箏"的整個計劃後,對野草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

雖然組織上讓他聯系野草情報小組,給他們最大的支持.可是,他見到的只是董廣甯這個副組長,真正的野草,並沒有出現.許值也只能憑著多年的經驗推測,野草很有可能藏身于敵偽機關.但具體在哪個部門,他卻不得而知.

野草在政保局的可能性比較高,但也僅僅是可能罷了.事情沒到最後一步時,誰也不知道結果.

組織上也通知許值,他不能主動聯系野草,但野草有隨時聯系他的權力.一旦野草發出聯絡暗號,許值必須想盡一切辦法接頭,並且盡最大努力協助野草的工作.

雖然組織上並沒有要求許值聽從野草的命令,但是,讓他"盡最大努力協助野草的工作",這句話的分量是很重的.

朱慕云接到董廣甯傳回的情報後,很快將之燒掉.無論是地下黨,還是野草情報小組,對他的工作都是無條件支持的.雖然他沒辦法與董廣甯,許值直接見面,但他也感覺到了組織的力量.

不能與同志們暢所欲言,確實很遺憾.但只要都在為黨工作,哪怕天各一方,身處兩個陣營,又有什麼關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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