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邦藩聽到朱慕云的話時,原本伸手將抽煙,但他的手臂卻伸到了半空.朱慕云的想法很大膽,但也不是不可能.
"軍統從池凌波那里,獲得過重要情報麼?"孫明華問,如果池凌波真是共產黨的人,羅澤謙這次的跟頭算是栽定了.
"上次池凌波就說過,新四軍要進攻古昌和古陽.現在,新四軍已經對六師發起了攻擊,至少可以說明,池凌波的情報是真實的."羅澤謙緩緩的說.
他其實也被朱慕云的想法嚇住了,如果池凌波真的是共產黨的人,不但沒有給自己提供情報,反而利用自己,將一些假情報傳遞給了政保局,那他就真的罪責難逃了.
"上次池凌波的情報,新四軍只是佯攻古昌,實攻古陽.可現在,你覺得新四軍只是佯攻麼?"孫明華冷冷的說.
剛才在六師指揮部的時候,下面的部隊,請求增援的電話,是一個接一個的打進來.很多人在電話里都哭喊著,讓汪清海看在他們跟隨多年的份上,派部隊去增援一下.要不然,他們的陣地,肯定保不住.
汪清海手頭根本沒什麼部隊,除了讓手下務必堅守,等待增援外,就什麼也做不了.新四軍原本就擅長夜戰,再加上他們有六師的布防圖,可以集中優勢兵力,消滅六師的主力部隊.
朱慕云心里卻突然一動,黃衛軍原本要調往監利的白螺機場.可古昌的形勢逼人,只好讓黃衛軍來增援.而原本駐守古陽的部隊,又調到了古昌.一旦黃衛軍兩個團調來增援,古陽就真的很空虛.
如果新四軍此時,突然對古陽發動攻擊,發怕只是一支小部隊,也能把日本人嚇得夠嗆.古陽有華中最大的兵工廠,雖然很多設備和工人,都轉移到了重慶.但目前來說,依然是華中最大的兵工廠.每個月古陽兵工廠生產的槍支,至少在五千以上.
"局座,我想潛入第二縱隊的駐地,與池凌波再見次面."羅澤謙突然說,現在,只有池凌波能解釋這一切.
"不行,如果池凌波是共產黨的人,你去與他接頭,豈不是自投羅網?"朱慕云對此表示反對.
"多謝朱處長關心,如果不能把事情弄清楚,我心難安啊."羅澤謙說,現在他才明白,叛徒不好當的.
投誠的時候,李邦藩對他許諾了很多.但是,李邦藩也有條件,要將軍統古星站一舉摧毀.然而,古星站有電台的人情報組,都接到了轉移的緊急命令.就算他及時招供,古星站還是有近三分之一的人,安全轉移了.
這些人轉移後,再想抓到他們,比登天還難.畢竟,羅澤謙被捕叛變的消息,是瞞不住的.
可是,池凌波就不一樣了.他肯定不知道羅澤謙叛變的消息,就算知道,如果池凌波真的是軍統的人,羅澤謙也有把握,可以勸說他為日本人效力.對池凌波這樣的人來說,有奶便是娘.只要日本人給了足夠的好處,同樣可以效力.況且,此次他拿到的金條和中儲券,就是日本人的錢.
"此事以後再說吧."李邦藩沒有讓羅澤謙潛入共匪區.羅澤謙目前還有利用價值,如果死在共產黨手里,那就太可惜了.
"現在有一點可以肯定,六師沒有投降新四軍的打算.不管池凌波是不是替共產黨效力,新四軍的目的都達到了.六師將孤軍奮戰一天以上,一旦六師堅持不住,羅澤謙,你就成了罪魁禍首."孫明華一心只想將羅澤謙致于死地.
此次羅澤謙的情報,出現這麼大的偏差,等于變相的幫了新四軍的大忙.日軍不增援六師,給新四軍消滅六師,創造了條件.
"局座,你覺得,六師能堅持到黃衛軍來嗎?"朱慕云突然說,新四軍的勝利,已經可以預見.現在,他要做的,就是未雨綢繆.
李邦藩是朱慕云貴人,朱慕云有義務也有責任保護他的安全.如果李邦藩死在古昌,損失最大的不是日本人,而是朱慕云.因此,朱慕云甯願自己冒險,也要保護好李邦藩.
"六師只是守,新四軍又不擅長進攻,我看堅持個三五天都不成問題."羅澤謙安慰著說,他的情報失誤,造成六師必須孤軍作戰.如果六師能堅守古昌也就罷了,要是六師失敗了,他的責任還真的是最大.
"我看不能掉以輕心,局座,我想通知家里,再派人來接應我們.另外,我們的車隊,不能留在城內.否則,一旦出現混亂,他們想出城都不行."朱慕云也不想被困在古昌,一旦六師堅守不住,必須第一時間逃回古星才行.
雖然用"逃"這個詞,顯得不太光彩.但這個時候,只要能保命,還管什麼光彩不光彩呢.其實,朱慕云現在就想離開.只是他知道,李邦藩絕對不會同意這個時候離開.
如果李邦藩是中國人,現在一定會理解朱慕云的意思.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古昌隨時可能面臨新四軍的進攻,此時不回古星,更待何時?但李邦藩是正宗的日本人,而且,還是一個很自大的日本人.
在李邦藩心目中,中國人,以及中國軍隊都是軟弱無能的.大半個中國,落入日本人之手,就是明證嘛.此次難得跟新四軍有正面接觸的機會,李邦藩是不會錯過的.作為一名武士,他也不會允許,自己有畏縮的想法和行為.
"你的意思,古昌守不住?"李邦藩不滿的說,他的想法,確實是要見識一下新四軍的真正實力.如果可以,他甚至還想率領經濟處的四個警衛班,深入一線,親自與新四軍干一場呢.
"不管守不守得住,我們都要作最壞的打算."朱慕云緩緩的說.
"局座,慕云說得有道理.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何必再留下來呢?"孫明華很堅持朱慕云的想法,他已經能聞到硝煙的味道了,還不快點離開,真的想留在古昌等死麼.
"我們不能走,如果我們先走了,會動搖六師的軍心.軍心不穩,六師還如何與新四軍作戰?"李邦藩輕輕搖了搖頭,堅定的說.
"局座,你可是政保局的局長,如果你出了意外,我們怎麼辦?如果你怕動搖軍心,可以與明哥先走.我留在古昌,總可以了吧?"朱慕云信誓旦旦的說.但是,他話中的害怕之意,連羅澤謙都聽出來了.
"再等等看吧,事情還沒到這一步."李邦藩知道,自己太渴望與新四軍一仗了,而朱慕云和孫明華,都是正宗的中國人.他們的想法,只想快點離開古昌.
雖然李邦藩到中國後,掩飾得非常好,從來沒人發現他的身份.可是,骨子里他還是日本人.對中國人的這種懦弱,很是看不慣.面臨戰火的時候,他不會選擇躲避,而是勇敢的進攻.可是,普通中國人,哪有這樣的勇氣呢.
朱慕云可不會再等,他去六師指揮部借電話,結果還是一樣,這個時候古昌的電話線,早就被切斷了.想與古昌聯系,只能通過電台.
朱慕云去卡車上找報務員,結果那人早就躲到房間睡覺了.這個時候,正是人最困的時候,朱慕云也沒去叫醒他,自己親自擺弄電台.他先調好波長,緊急給家里發了封電報,內容只有幾個字:古陽黃衛軍出動兩個團增援六師.
等發完電報後,朱慕云才把報務員叫醒,讓他給政保局發報,讓余國輝親自帶隊來接應.同時,朱慕云要求車隊先出城.城內只留兩個警衛班,另外兩個警衛班到城外待命.
李邦藩沒有阻止朱慕云的行為,先把車隊撤到城外,真要是出了什麼事,也有條退路.形勢對六師不利,朱慕云作最壞的打算,也不是沒有道理.
朱慕云的電報,化成無聲電波,傳到了百里之外的枧頭沖.雖然邊明澤不在總部,但"獵手"的情報,依然是最優先級的.況且,這是關于黃衛軍的情報,這封電報,馬上送到了師首長手里.
"局座,一切都安排好了.明天,我再讓人給城外的車隊裝個電話,有事可以直接聯系他們."朱慕云說,只要有電話機和電話線,裝部電話還是很簡單的.
朱慕云雖然帶了不少輜重,但這些東西還是沒帶.其實,帶兩部電台是最好的.但昨天出來的太過倉促,朱慕云並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哪用得著裝電話?你不要仗著跟六師關系好,就占用他們的戰爭資源."李邦藩說.
"如果局座現在回古星,我一定不占用六師的任何物資."朱慕云勸道,他雖然是共產黨員,但也無法保證安全.朱慕云有感預感,晚上還會有一場惡戰.
至于六師能不能守得住,朱慕云並不關心.他只關心,一旦古昌真的被新四軍攻破,自己能否第一時間逃回古星.不但自己要逃回去,李邦藩也得平安回去.但孫明華和羅澤謙等人,朱慕云認為,要是真的死在古昌,倒是上天開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