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慕云聽到賀楚北的話,暗暗歎了口氣.何佩璐都死了,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況且,朱慕云明顯覺得,此事與日本人有極大的關系.
特別是郭造時死了,楊志又聯系不上,讓朱慕云感覺到了極度危險.他生怕李邦藩會放棄自己,到時候,就算他的身份沒暴露,也會死得很慘.郭造時至少還留了具全尸,楊志到現在人尸未見,恐怕喂了野狗也不一定.
"賀主席,此事我已詳細向劉秘書介紹過."朱慕云說,此時再說這件事已經晚了.
"我想聽你自己說."賀楚北說,此事他當時確實沒有重視,等何佩璐死後,才猛然想起.
何佩璐雖然是死在家里,可是死的很蹊蹺.他們請來的醫生,不敢妄下斷言.而日本人的結論,是因為突發心髒病.並且還說,如果省政府不相信,可以對何佩璐尸檢.
賀楚北當然不會同意驗尸,他是何佩璐的親信,又是繼任者,他當然不能讓日本人對何佩璐開膛破肚.畢竟,驗尸未必就能找到真相.這方面,日本人是權威,就算真的動了手腳,他們豈會告訴中方?
"半個月前,我們破獲了一樁軍統案."朱慕云將上次宋鵬擊斃程青山的過程介紹了.
李邦藩雖然跟朱慕云說過,軍統進城是為了刺殺何佩璐.可現在,所有關于何佩璐的事情,都必須謹慎.朱慕云也很想讓軍統干掉何佩璐,但此事明顯不是軍統所為,他當然不能貪功.
"政治保衛局的任務,是對政府要員加以保護.可是,你們的職責盡到了麼?"賀楚北抱著雙臂,望著朱慕云冷冷的說.
軍統暗殺何佩璐,他是不會相信的.何佩璐死前,曾經與特務總部的落合甚九郎長談過幾次,兩人因為古星的財政,以及歸屬問題,進行了激烈討論.何佩璐要求,在古星成為華中自治委員會,至少,不能受南京方面的直接控制.
然而,落合甚九郎需要維護日本的利益,拒絕了何佩璐的建議.那幾天,何佩璐很是憤怒.甚至還揚言,要重建中華民國共和黨.
朱慕云突然想到,在何佩璐出事之前,李邦藩讓他通過劉權,打探了原中華民國共和黨的情況.雖然中華民國共和黨已經解散,可是原黨內的要員,還是經常一起聚會.劉權作為其中一員,也確實聽何佩璐抱怨過.
只是,沒有日本人的支持,不是說重建就能重建的.如果何佩璐真的下定決心要重建中華民國共和黨,那得罪的就不僅僅是日本人,還有南京方面.
或許,何佩璐之死,不是因為日本人,而是南京方面.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中華民國共和黨的那些重要人物,全部要出事.至少,他們不可能再上位.而賀楚北這個代省政府主席,也無法轉正.
朱慕云離開省政府後,與劉權見了個面.朱慕云一直沒有考慮到南京方面,或許,何佩璐之死,與南京方面有關.甚至,是南京與日本人合作,才導致了何佩璐之死.
"確實有人提議,要再建一個新黨."劉權說,何佩璐死後,對原中華民國共和黨的成員,是一個很大的打擊.
"可惜了."朱慕云說,如果何佩璐真的這麼折騰,其實也是破壞古星,甚至是整個湖北的穩定.日本人不會同意,南京方面更是不會同意.
如果何佩璐能再活一段時間,影響會更大.朱慕云所說的可惜,是因為何佩璐死得太早了.他也暗暗後悔,自己沒有早點看透這一點.否則,他的任務,就是暗殺何佩璐,而是保護何佩璐了.
保護一名與日本人和南京唱對頭戲的漢奸,哪怕是個大漢奸,其實也是有利于抗戰的.現在何佩璐死了,以賀楚北的能力和資曆,扛不起這面大旗.可以預見,湖北的這些官員,都會受到打壓.
賀楚北看似是代理省政府主席,但這個代主席,不會一直代理下去.現在是湖北與南京的對弈,如果賀楚北能迅速統一湖北,甚至整個華中的力量,或許能維持現狀.但是,這恐怕是一廂情願罷了.
"朱處長,是不是參加過中華民國共和黨的人,都會被打壓?"劉權擔憂的說.
他其實也感覺到了,何佩璐之死,不是因為重慶或延安,而是因為政治斗爭.劉權雖然是鹽政局長,但也可能被波及.鹽政局的權力不大,地位也不算高,只是因為油水豐厚,才顯得重要.
"放心,只要你不摻和他們的那些事,就不會有問題."朱慕云安慰著說,劉權算他的半個線人,當初中華民國共和黨還沒解散時,提供過很多有用的情報.
"那他們的聚會,我還參加麼?"劉權問.
"當然可以,但是,他們的言論你要記下來,及時拿給我."朱慕云說,雖然賀楚北扛不起聚攏其他人的大旗,但如果可以,他還是願意為他們提供方便.
比如說,朱慕云今天與劉權的見面,就沒有向李邦藩彙報.但是,朱慕云寫了一份簡單的分析,讓于心玉向重慶彙報.朱慕云建議,由重慶披露何佩璐被殺的經過,可以說是日本人殺的,也有可能是南京干的.甚至,是南京與日本人合伙干的.
但是,朱慕云希望,何佩璐是死于南京方面.只有這樣,才能激起湖北官員的憤慨.如果何佩璐是死于日本人之後,或許他們敢怒而不敢言.
很快,重慶回電,同意"鵝"的建議.讓日偽官員內斗,也能配合正面戰場.甚至,有的時候能發揮更大的作用.
沒過幾天,重慶的中央日報,就發表了一篇文章:何佩璐到底是怎麼死的?詳細披露了何佩璐為何會死,又是死在誰的手上.
雖然重慶對何佩璐之死的過程並不了解,可是從全局分析,完全可以得出結論,何佩璐是死于南京那位汪先生之手.
中央日報的這篇文章,隨後被其他一些報紙轉載.而像申報等報紙,更是通過自己的獨到分析,充分肯定了中央日報的判斷.申報的權威,比中央日報有過之而無不及.
很快,很多報紙,包括外國人辦的報紙,也都爭相報道此事.一時間,何佩璐之死,鬧得沸沸揚揚.
湖北的這些官員,原本就對何佩璐之死很是懷疑,再看到這些新聞,頓時群情鼎沸.政保局作為南京掌握的特務部門,也成了被攻擊的對象.
朱慕云早上到政保局的時候,發現來了好幾輛汽車,他一看車牌,賀楚北的車子赫然在列.他自然不敢去李邦藩的辦公室,只好溜到了經濟處的辦公室.
這個時候去李邦藩的辦公室,那是找不自在.朱慕云到辦公室沒多久,孫明華也到了他的辦公室.一進來,孫明華就露出一個神秘的眼神,像做賊似的,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還將門輕輕帶上.
"局座今天的日子怕是不好過."孫明華輕輕一歎.
"何佩璐死了,跟我們有什麼關系?當初也提醒過他們,這是軍統所為.是他們自己不重視,沒有做發保衛工作,怪得了誰呢?"朱慕云嗤之以鼻的說.
"重慶的報紙,確實是捕風捉影."孫明華說,其實,他覺得重慶的分析,還是有一定道理的.何佩璐上竄下跳,當了高官還不滿足,死了也是活該.
"誰說不是呢,明哥,我看待在辦公室不太好,還是腳底抹油比較好."朱慕云站到窗戶邊,看到又進來了一輛車子,等他看清車牌後,苦笑著說.
"怎麼?這是美座聡太的車?"孫明華瞪大著眼睛,連美座聡太都驚動了,看來省政府的怨氣很大.賀楚北上門興師問罪,以李邦藩的級別,是沒辦法應付的.
如果李邦藩日本人的身份公開,賀楚北當然不敢放肆.可是,美座聡太來後,賀楚北就不敢再亂說話了.
美座聡太的車子來了後,朱慕云就算想走也走不成了.他很快接到尹有海的通知,所有人都去開會.今天開會的地方,不再是後面的倉庫,而是原來三樓的會議室.
後面倉庫太過簡陋,如果美座聡太問起,為何要搬到這個地方,李邦藩是不好回答的.朱慕云暗叫可惜,古星區遭到破壞後,政保局會議室的竊聽器,就棄之不用了.
今天會議的內容只有一項,分析何佩璐的案情.何佩璐死後,由陸軍醫院的醫生做過檢查,雖然只是一般檢查,但也算是尸檢了.那位日軍醫生,也被叫來開會.
朱慕云的任務,是擔任翻譯.雖然與會人員,大多能聽懂日語,甚至有些人的水平還不錯,但是,還有一些人是聽不懂的.特別是說到一些專用名詞時,他們更是聽不懂.
何佩璐已經死了,甚至都已經下葬,總不能再把尸體挖出來,再做一次尸檢吧.所以,這個會議,只是為了向省政府的人解釋:何佩璐之死,與日本人沒有關系,與南京方面更加沒有關系.這一切,都是重慶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