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一章 夜路



第九百二十一章 夜路

予恒步出刑部的時候,天上正好飄起細細的雪花,偶爾落在臉上,泛起一絲冰涼,王虎驚訝地道:"這都快三月了吧,怎麼還下雪啊."

王豹緊了緊領子,皺眉道:"可不是啊,白天還挺暖和的,一下子就冷了,真是見鬼了."頓一頓,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小聲道:"我聽說人間出現大冤情的時候,老天爺就會降雪示警,這場雪會不會是……為太子下的?"

他這番話雖輕,但還是落入予恒耳中,後者腳步一頓,回頭道:"什麼時候你也相信這種怪力亂神的東西了?"

王豹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干笑道:"小人就是隨口一說,而且太子他確實是被冤枉的,這一點殿下您最清楚不過."

"我?"予恒挑一挑眉,涼聲道:"我清楚什麼?"

王豹被他問得一愣,提醒道:"那天在義莊,殿下您……"

"收口!"予恒目光倏然變得犀利,在王豹二人身上冷冷剜過,"義莊的事情,你們最好都忘了,否則別怪我這個做主子的不講情面."

王虎被他看得打了個寒顫,趕緊一把拉住還想說話的王豹,"小人一定謹記殿下的哈哈,將不該記的事情忘得干干淨淨."

"那就好."予恒滿意地回過頭,不急不徐地在街道上走著,沒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麼,包括跟了他多年的王虎兄弟.

走了一會兒,風雪似乎更密集了,打在臉上冷得人起雞皮疙瘩,從刑部到齊王府有一段不短的路,不知為什麼,予恒始終沒有上馬車的念頭,在寒風四虐的空曠街道上徐徐走著,仿佛感覺不到寒冷.

在經過一條小巷時,一個黑影突然擋在他們面前,把王虎他們嚇了一跳,以為有刺客,剛要拔刀,那人開口喊道:"大爺行行好,賞口飯吃吧,我已經幾天沒吃東西了,求求您."

"我們身上沒吃的東西,快讓開."王虎上前驅趕,哪知那個乞丐很是執著,一直要乞討,看來真是餓得慌了.

予恒示意王虎退下,借著風燈的光芒看著眼前蓬頭垢面的乞丐,"很餓?"

一聽這話,乞丐拼命點頭,"從前天開始,就沒吃過東西,大爺隨便賞點什麼吃的就行,小人一定會銘記大爺的恩德."

予恒盯著他半晌,側頭道:"把他帶回府里去."

聽到這話,王虎他們包括那個乞丐都愣住了,不明白予恒怎麼會突然心血來潮帶一個乞丐回府,就算真同情,賞幾個銅板或者散碎銀子就是了.

"怎麼,不願意?"予恒的話令乞丐回過神來,連連點頭,"當然願意,多謝大爺!"猶豫在他眼底一閃而逝,快到讓人無法捕捉.

予恒滿意地點點頭,"走吧."

三個人的影子變成了四個人,而馬車依舊跟在後面,車輪"轱轆轱轆"地滾過一塊塊青石板……

到了齊王府,予恒拂去身上的雪花,對王虎道:"把他帶到書房去,另外去廚房拿些點心過來."


王虎連忙道:"小人照顧他就行了,免得擾了殿下清靜."

"無妨,照我的話去做."見予恒堅持,王虎只得帶著看傻了眼的乞丐去了書房,再三叮囑他不要亂動里面的東西後,方才去廚房.

王虎拿了幾碟點心過來,雖然已經冷了,但都精巧得緊,那個乞丐看到兩眼放光,趕緊拿過來吃,一邊還沒咽下一邊已是拼命往嘴里塞,看得王虎哭笑不得,"慢點吃,別噎著了,沒人跟你搶."

"嗯嗯."乞丐嘴里含糊地應著,手卻絲毫沒有放慢動作,沒過一會兒功夫,碟子就空了一半,簡直就像餓死鬼投胎.

吃得正歡的乞丐突然僵在那里,眼睛直往上翻,脖子伸得直直的,顯然是噎到了,王虎早料到會這樣,倒了杯水遞給他,後者趕緊接過喝了,這才把堵在嗓子眼里的糕點咽下去,長長舒了口氣.

"吱呀."予恒帶著一股寒氣走進來,身後跟著王豹,他也不說話,落座後以手支頤,看著對面的乞丐大口大口吃東西.

"嗝!"乞丐在吃完最後一塊點心後,打了一個飽嗝,心滿意足地撫一撫肚皮,討好地道:"多謝大爺賞吃的,小人已經很久沒有吃到這麼飽了."

"真的嗎?"予恒徐徐轉著手里的翠玉扳指,面上似笑非笑.

乞丐愣了一下,旋即擠出一副諂媚的笑容,"當然了,大爺您可真是菩薩心腸,小人行乞那麼多年,就沒遇上您這麼善心的."停頓片刻,他道:"不知大爺尊姓大名,小人回去後,一定日日焚香祈禱."

王豹好笑地道:"你有錢買香嗎?"

乞丐訕訕笑道:"心誠則靈,不一定真要焚香."

予恒微微一笑,側頭盯著他道:"我的身份,你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嗎?"

乞丐滿面詫異地看著他,"小人怎麼知道?剛才進來的時候,門口倒是掛著牌匾,可小人不識字啊,還請大爺垂賜."

予恒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道:"說話還挺文縐縐的,讀過書?"

王虎二人相互看了一眼,皆從對方眼里看到了疑惑,他們不明白,予恒怎麼有閑心和一個乞丐聊這麼久.

乞丐面色一白,所幸臉上黑乎乎的,倒也看不出來,他定一定神道:"大爺說笑了,小人身份卑微,怎麼可能讀得起書,不過是有時候蹲在茶樓角落里,聽說書先生說了幾句."說著,他又道:"大爺要是沒別的事,小人就告退了."

予恒挑眉道:"你不是有話與我說嗎,怎麼話沒說就要走?"

這一次,乞丐瞅向予恒的眼里多了幾分警惕,"小人不明白大爺的意思."

予恒身子前傾,笑意深深地看著他,"這間屋子里,可就屬你最明白了,又怎會不知."他撣一撣衣袍,涼聲道:"揣著糊塗裝明白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小人真的不明白."在說這話的時候,乞丐的腳微微往外挪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