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離畢業的日子越來越近,學校里的學生們也越發忙碌起來,人人好象都有做不完的事,為以後的走向奔波著。

學習優秀的學生為了能考上一所理想的高校,加倍努力的讀書,從早到晚,書不離手,而那些成績差的學生自覺升學無望,開始忙碌找起工作來。處境最尷尬的人莫過于既不優秀也不是很差的學生,畢業在即,前途茫茫,看不到方向。

高三基本已停課,在班級中,只是由老師輔導做練習題或上自習,教室中的學生比以往少了很多,對于他們的去留,老師已根本不放在心上,差生在他們心中毫無意義,他們重視的只是有機會考上大學的學生們。

韓小寒在老師的眼里無疑是最出色的學生,不單單是他的容貌討人喜愛,最主要的是他學習成績始終名列前茅,模擬考試時,數次取得全縣第一的成績,被學校校長老師們,寄以厚望。對此,他嗤之以鼻,大學雖然令他向往,卻不是他所能到達的。在縣城中生活三年了,社會中的很多事已看得很透徹,若是沒有錢,即使考上大學,也只是個遙不可及的夢,他看過身邊不少從農村走出來的青年,為了擺脫貧瘠的土地,發奮讀書,再艱苦刻薄的環境也難以他們讓低頭,可是,在高昂的大學學費面前,他們的腰卻彎了。韓小寒有錢嗎?他沒有,甚至比學校里大部分人都要窮,所以,他知道,大學不是他能去的。

坐在教室中,看著窗外蔚藍不掛一絲雜色的天空,感受溫熱而潮濕的暖風吹在臉上的感覺,他的思緒也不知道飛到何處。

這時,肩膀一震,一支大手拍在他的肩上,粗曠的聲音響起:“小寒,走,我們出去轉轉。”

不用回頭,已然知道是誰。韓小寒淡淡道:“我不想去,還有,請把你的手拿開。”

費飛‘戀戀不舍’的縮回手,看著他柔黑略長的絲發隨風輕擺,一雙不管男女見了都為之心動的鳳目在陽光的照耀下微微眯縫著,還是忍不住一陣心亂意馬,和韓小寒認識三年了,可每次見到他,依然有心跳的感覺。他甩甩頭,語氣中隱約透漏出傷感之情,說道:“我要走了,以後不知道還有沒機會見面,難道,該死的你就沒一點不舍的意思嗎?”

韓小寒轉過頭,深邃的眼色射在他的臉上,確認他不是在說慌後,眉頭一皺,站起身,問道:“去哪?”

臨近學校的一處小飯店。十點多鍾,飯店內空蕩蕩的,沒幾個人,只有韓小寒和費飛占了一張桌子,上面擺放了三四道炒菜和六七瓶啤酒。費飛給自己和小寒分倒一杯酒,然後拿起,笑道:“我,要去當兵了。”

當兵?這倒是出乎韓小寒的意料之外,費飛性格粗野豪邁,時常出現少根筋狀態,而且為人邋遢,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憑良心說,他並不是一個適合當兵的人。韓小寒甚少講廢話,直截了當道:“你不適合。”

“我他媽……我也知道我不適合,可這是家里的意思,我沒辦法改變。”說著話,一揚酒杯,將里面的酒喝個乾淨,抹抹嘴,又道:“我有個遠房親戚在一個南方的城市里是部隊中當官的,家里人已經和那個親戚談好了,過不了幾天,我就得走了。”

韓小寒輕輕一歎,沒有說話,只是將杯中的酒一口喝干。他的酒量一向不錯,有兩位海量的爺爺,他又怎會差到哪去。

費飛苦道:“現在中華的局勢看似繁華穩定,其實,暗流滾滾,南海的領域劃分問題不斷引起咱們與臨國的界限紛爭,人人都想占有這塊埋藏著大量石油的寶地,加上又有美國在其中使壞,搞不好,戰爭隨時都有可能爆發。”


韓小寒一楞,這些時世要聞他以前聽說過,只是他一直沒有重視。他喃喃道:“戰爭爆發?應該沒有你說得這麼嚴重吧。”

費飛環眼一瞪,急道:“怎麼沒有?美國想稱霸世界,自然不希望看到一個強大的中華出現,為了抑制崛起的勢頭,花錢支持幾個小國挑起事端不是沒可能,而且,還有個日本在旁虎視眈眈呢!那時真一旦打起仗來,我恐怕會上戰場了。”

韓小寒咧嘴笑了,說道:“你怕了?”

“怕?哼哼……”費飛最討厭讓別人看不起,特別是韓小寒,他又喝了一杯酒,豪言壯志道:“我才不怕呢?腦袋掉了,不過碗大個疤瘌,十八年以後,還是一條好漢!”

韓小寒搖頭而笑,無奈道:“現在是讓你去當兵,又不是讓你趕赴刑場。別說仗能不能打起來還不一定,就算真打,人家也未必能把你放到戰場上去,畢竟,誰都不願意將一個炮灰送到前線上白白浪費掉。”

費飛一開始還聽得頭頭是道,可越聽越變味,等小寒說完,大叫起來,嚷嚷道:“什麼炮灰?難道我就那麼不爭氣嗎?”

韓小寒看著差點拍案而起,吹胡子瞪眼的費飛,大笑道:“說你是炮灰並不完全,如果加上白癡兩字,就多少有些貼切了。”

“你這家伙!”費飛氣得快要暴走,可又拿他沒半點辦法,畢竟,他以前被韓小寒痛扁無數次的時候不是沒有反抗過,但是,反抗比不反抗的結局更令他難以消受。

二人說了很多,酒也喝得不少,最後,韓小寒清醒如常,但費飛卻醉個一塌糊塗。

沒過幾天,正如費飛所說,他南下去了一座不小的城市當兵,臨走前,還對小寒信誓旦旦道:用不了幾個月,自己一定能考進軍校,等他穩定下來了,再找機會將他也接去,兩人一起在軍隊中服役。怕他不同意,費飛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講述許多當兵的樂趣,和服兵役的意義與高尚等等。羅里羅嗦的一大堆,臨上車前,還是忍不住哭了。韓小寒是個外冷內熱的人,為了朋友,可以做任何事,如果他真把你當成朋友來看的話。他一拍費飛肩膀,說道:“小飛,如果真遇到困難,通知你的家里人,讓他們來東林小村找我。”

費飛眨眨眼睛,象是不認識他似的重新打量一番,疑惑道:“真的?如果你不在家怎麼辦?”

韓小寒笑道:“別忘了,我還有兩個爺爺!”

費飛最終還是走了。他在的時候,小寒沒覺得怎麼樣,還稍微有些煩,整天象只蒼蠅一樣在自己身邊亂轉,沒一分鍾安甯。現在他走了,小寒反覺心里空落落的,缺了點什麼。相聚容易離別苦嘛!

“韓……韓小寒!”韓小寒心情在傷感與失落的交錯之中,默默走在學校的走廊,身後傳來怯怯嬌柔的召喚聲。


他停住腳步,慢悠悠的轉回身,一個一米六左右的女孩站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她的模樣和她的聲音一樣嬌柔甜美,水汪汪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著韓小寒。他挑了挑秀氣的眉毛,這個女生他認識,與他同班的同學,只是坐在一個教室快三年了,說過的話沒超過三句,疑道:“你,有什麼事嗎?”

女生人長得小小,膽子好象也小小的,垂頭走到他近前,遞過一支精美的筆記本,一只手背到身後,眼睛看著自己的腳尖,柔柔的說道:“能幫我在同學錄里留言簽名嗎?”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韓小寒面無表情的接過筆記本,打開後,發現里面是空白的,他自語道:“看來我是第一個。”

隨手幾筆,寫下一小段祝福的話語,然後簽上名,合上筆記本遞了回去,淡然說道:“好了。”

女孩接過,深深吸口氣,好象下了很大決心,從身後拿出一團東西,迅速往他懷中一塞,同時說句:“送給你!”然後,小臉紅彤彤的快步轉身跑開了。韓小寒莫名其妙的看著她落荒而逃似的背影,低頭再看手中東西,是個長方的盒子,外面包一層精美而豔麗的包裝紙。不知道里面是什麼東西?拆開之後一看,原來是盒巧克力。為什麼要送自己巧克力,他不知道,也不想去研究,只是隨手放進書包內,沖著女生消失的方向,淡淡說道:“謝謝。”

畢業考試結束後,韓小寒離開學校,回到那塊生他養他的小村莊里。

韓長春和段七沒什麼太大變化,只是頭發花白如雪,臉上的皺紋多了一些,也比以前深了。小村子還是老樣子,歲月的變遷沒有在村子里留下任何痕跡,人們依然用油燈照亮,依然用獵槍捕獵,依然過著儉樸又簡單的生活。

孫子回來,兩個老頭都高興不已,張羅好一桌酒菜。酒,還是燒刀子,數十年沒變,菜是紅悶肉,野豬的肉。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段七的話也越來越多了。他放下筷子,正色問道:“小寒,高中生活結束了,以後有什麼打算?”

韓小寒笑呵呵的搖頭,說道:“您二老年歲大了,以前我上學,沒辦法,現在我回來了,想在家斥候你們。”

段七一聽不大高興,指著盆里香噴噴的豬肉,說道:“什麼年歲大了,你看看,這只五百多斤的大野豬就是我打的。”

“是啊!”韓長春笑道:“我和你段爺爺的身體都很好,倒是不需要費心。我們希望你能出去闖一闖,如果就這樣將你窩在荒僻的小山村一輩子,那太不公平了,畢竟你還年輕,應該去感受一下外面繁華的世界,若是有哪一天覺得厭倦了,再回來,我和你段爺爺舉雙手歡迎。”韓長春和段七都是開明的人,他倆只是厭煩了世間的人情冷暖,政治的勾心斗角,都市的緊張忙碌,才選擇到一處世外山村過著隱居平淡的生活。但韓小寒不一樣,他經曆得太少,世間還有很多東西沒有見識過,如果這樣平平淡淡過一生,或許也會幸福,但未必是他想要的,二人不想將自己的思想強加在他身上。

韓小寒默默喝了一口酒。當他十六歲的時候,韓段二人就已經允許他喝酒了,兩人常說,男人可以不會抽煙,但絕對不能不會喝酒。酒,剛烈火熱,直來直往,和男人的心一樣。五十五度的燒刀子喝進肚子里的滋味是火辣辣的,韓小寒的心也是洶濤澎湃的,他不是不想出去,但有太多的限制,一是兩位爺爺年歲太大,身體恐怕遠不如前,需要有人照顧,二是經濟條件上的限制,用‘家徒四壁’來形容這一家三口,也不算過分。他有些猶豫,也有些茫然。

小寒心里的想法,韓長春和段七哪會不清楚。段七眼睛一眯,精光突的一閃,猛然肩膀震動一下,一道刺目的銀電乍然閃起。韓小寒一震,只見段七手中不知道何時多出一把利劍,劍身薄而狹長,上刻如花水紋,劍尖之上,釘著一只翅膀正不斷亂扇的蒼蠅。那超凡的眼力和絕妙的手法配合得天衣無縫,段七哈哈大笑,得意道:“怎麼樣?小寒,你說我老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