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絲啦”一聲,前胸的衣襟被劃開,連帶著,尖爪劃過肌膚,頓時,血流如柱,將他的前衣染紅一大片。

韓小寒只覺得一陣眩暈,站立不穩,連連倒退,直到撞上一棵老樹才勉強穩住,從小到大,他還是第一次受這麼重的傷,第一次流這麼多的血,心理上的恐懼遠遠勝于身體上的傷害,更何況,他的傷確實很重,而且,他還只是個孩子。

黑熊見了血,嗅到血腥的氣息,越發狂燥,不給韓小寒任何喘息的機會,‘咚咚咚’幾個大步走到他面前,舉起粗大的前臂,准備一巴掌將他的小腦袋拍個稀巴爛。它的爪子高高舉起,剛要落下時,只聽“嗥!”的一聲,一條黑影射到黑熊的身上。

黑影掛在熊的前胸,任它劇烈的晃動,就是甩不下來。黑影正是在熊背下僥幸逃脫的那只黑狼。狼生性雖狡詐,但真若發起瘋來,絕對是不可忽視的力量。它死死咬住黑熊的前胸,犬牙透過一寸多厚的皮肉,深深刺進骨頭里,直痛得大熊怒叫不已,不得已,准備拍向韓小寒腦袋的巴掌只好放下,雙爪一起扣住黑狼的脖子,硬生生將它拔了下來。

“嗷!”黑熊發出一聲慘叫,它雖將野狼拉下來,後者也同樣扯下它胸前一塊巴掌大小的皮肉,狼嘴鮮血淋淋,嘴角還掛著不少毛發。黑熊橫行霸道慣了,哪吃過今天這虧,小腹上那道細長的口子已夠他難受的了,此時又遭到狼吻,特別是狼牙有犬毒,被咬後傷口不易愈合,而且特別疼痛,它瘋了一般掐住野狼的脖子,輪圓臂膀,向地面猛揮下去。

“咚!”的一聲悶響,狼頭撞在地面,即使又尺厚的積雪,也真震得野狼雙眼翻白,張口噴血。

沒等它爬起來,黑熊抬起腳掌,對著它的腦袋,惡狠狠踩了下去。

“撲……啪!”狼頭象個熟透了的西瓜摔在地上,在黑熊肥大厚重的腳掌下破裂,炸開,滾燙的鮮血,紅白相間的腦漿四處飛濺,染紅了周圍的雪地,也染紅了韓小寒的雙眼。

他緊緊咬住牙關,不讓自己的眼淚流出來,當他只有五歲的時候,韓長春就曾對他說過:男人,只流血,不流淚,所以,男人天生下來就不知道眼淚為何物。他覺得自己應該成為一個男子漢,所以,從他五歲開始,就再也沒有哭泣過。

現在,他瞪大眼睛,靜靜看著黑熊,看著瘋狂發顛的黑熊在野狼尸身上踏過一遍又一遍來泄憤,看著黑熊用它那長滿倒刺的舌頭將死狼的皮肉添下一層又一層來填飽肚子。他要看清楚,記清楚,以後,他會以加倍的手段還于它身上。

在狼的信條里,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不去招惹任何自己難以對付的東西,前提是,當你不夠強大的時候。

韓小寒現在確實不夠強大,當他看完最後一眼後,忍住身上的巨痛,默不作聲,轉身就跑。

此時他奔跑的速度遠遠比不上剛才獵捕野豬時候的神速,過多流出體外的鮮血讓他覺得難以支撐,小小的身體仿佛有千斤重。聽到腳步聲,黑熊扭頭一看,氣得嗷嗷暴叫。拋下那頭早已血肉模糊的死狼,奔著韓小寒跑路的方向追了過去。


韓小寒身上的傷即使一個成年人受了也未必能堅持得住,多虧韓長春與段七這兩位武藝精湛的高手長期調教,內修吐呐,外練筋骨,使他的體質大異于常人。他的速度根本比不上善于在森林中穿梭爬行的狗熊,只一會工夫,黑熊與他的距離不足兩米,它口中腥臭的氣味都可清晰聞到。心中一驚,韓小寒借著身小靈活,猛一轉身,改變方向,黑熊身重體笨,收步又慢,瞬間又被拉出四五米開外。

嘗到了甜頭,每每黑熊快要接近的時候,韓小寒猛的急改方向,都能重新拉開一段距離。

時間短還好說,可時間一長,韓小寒自己先受不了了,由于身體的劇烈運動,血流加速,胸前的傷口根本無法愈合,鮮血甚有越流越多的趨勢,他覺得這要命的傷口似乎要將自己身體里的每一滴血都流干。有好幾次,他實在使不出半點力氣,想放棄,任由黑熊將自己殘殺算了,可一到這個極限時,他的小腹之上總是能湧出一股熱流,在丹田聚集,然後分散到全身各個角落,仿佛一股暖流,所到之處,溫暖而舒適,連胸前的疼痛感也小了很多,身體里又從新充滿了生機勃勃的力量。

繼續奔跑,又到沒有一絲力氣時,那股暖流再次出現。來回數次,不知不覺間,韓小寒跑到一座高山的峰頂,向前一望,倒吸口涼氣,好一處陡坡,幾乎與地面垂直,微微有個傾斜的角度,下面白花花一片,難以分辨山底的情況,再向後看,黑熊吭哧吭哧,棄而不舍的一步步向他爬來。到現在,恐怕連黑熊都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了,白氣從他的鼻孔與大口中噴出。

前有斷崖,後又有瘋狂的黑熊,往前是死,往後也是死,韓小寒暗暗噓了口氣,沒有活路,大不了與黑熊拼了,來個同歸于盡。他轉過身,將手中的刀握得更緊,垂下頭,眼睛卻始終盯著黑熊不放,等它沖到自己近前時,猛得一旋身,如同陀螺般轉到它另一側,同時,運足了膀力,對著黑熊的肚子,一刀狠刺下去。

這一刀,他用了全力,整個刀身都沒進它腹中。黑熊吃痛,但一刀下去巨大的身軀好象絲毫不受影響,回臂一爪,正拍在韓小寒的肩膀上,他只覺得半個身子一麻,整個左側手臂頓時沒了知覺,失身跌坐于地。黑熊狂叫著,張開大嘴,向著他腦袋咬了下去。這一口若是咬中,恐怕韓小寒半個腦袋都得進到狗熊的肚里,他神志有些不清,隱約中看見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血盆大口,腥氣噴在他的臉上,差點讓他將昨天的飯都吐出來,使出身上最後一絲力氣,將刀猛向左一切。

“嘩啦!”黑熊的肚皮結結實實被割開一條將近兩尺長的大口子,里面那些零碎一股腦流了出來,彪悍如它,也受不了這個,“嗷嗷……”慘叫兩聲,轟然向前撲倒,龐大的身體直向韓小寒壓去。

此時,他已身在懸崖邊緣,而且身上再無一絲力氣,眼睜睜的看著黑熊砸向自己卻一點辦法都沒有,身子本能的向後一仰,可他忘了身後是懸空的。“啊……”驚叫只發出一半,連人帶熊,一同跌下了山崖。

山崖並不高,下面的積雪厚厚一層,而且死熊比韓小寒重十數倍,它掉下去的速度自然快很多,有這個大肉墊掂底,加上積雪的緩沖,他摔得並不重,不過身上的傷卻不可忽視,胸前觸目驚心的三道深可及骨的血槽已經夠嚴重的了,山崖上黑熊那一力道十足的巴掌將他柔嫩未長成形的肩骨砸了粉碎,整個左肩塌下去,只靠皮肉與身體相連,身子失去了知覺,不過周圍冰冷的沉雪卻讓他精神一震,模糊的神志又變得清晰。

他想移動一下,可身體好象突然間不屬于他了,完全沒有反應,只是無窮無盡的巨疼感象潮水般襲來。

我要死在這里嗎?韓小寒仰面躺在地上,看著蔚藍無一朵云彩的天空,雖然只是個孩子,也能了解到生命的可貴。

鮮血一滴滴流出他的身體,將他原本單薄的衣服染成鮮紅色。正在他感到絕望的時候,小腹處那股熟悉的熱流又出現了。


他撕開的衣服下,露出一只黑色物體的一角。只可惜他看不到,不然,一定會驚訝的合不攏嘴。那黑色的物體象是一塊永不滿足的海面,正源源不斷的吸食著他外流的鮮血,使原本的黑色變成殷紅。

熱浪越來越足,也越來越讓韓小寒無法承受,整個身子仿佛陷入火爐之中,億萬只螞蟻在哏咬他的骨頭,吞噬他的血肉。

騰騰蒸汽在他身上散發出來,使整個人被一團白霧所籠罩,淡淡的,卻凝而不散,周圍的積雪也受不了熱氣的洗禮,迅速的融化著,化成冰水,在他四周形成一條條小河。

“啊!”韓小寒忍不住大叫一聲,右臂突然間竟有了知覺,不顧一切的將身上的衣服扒掉,希望能減輕身如火燒的煎熬。

衣服被撕開,眼角余光正好撇到自己小腹之上,有一只隱隱放射出紅光的殷紅色長條墨盒狀的東西,更可怕的是,此東西正在吸收著他的血液,毫無止境,吸得越多,它的體積卻越來越小。

‘鬼哭神號’?!

韓小寒對這個原本為黑色的墨盒並不陌生,當他記事那天起,就知道有這個東西的存在。那是他在滿一歲(揀回來滿一年)的時候,段七送給他的,此物到底為何用,韓長春不知道,連段七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這個不能磨墨的墨盒是他的傳家至寶,追尋根源,恐怕要算到他爺爺的爺爺的……那一輩了。一代一代傳下來,即使再普通的東西也會變成傳家寶!這是段七自己的解釋。韓長春對他的說法自然不會苟同,但也同樣弄不明白這只墨盒的用處,不過,有一點他知道,此物絕對不簡單。他曾經好奇,瞞著段七,用他的斬馬刀想將墨盒切開,看看里面到底有什麼,可是他運足十二分力氣,別說墨盒沒被切開,上面甚至連個刀印都沒留下,斬馬刀玄鐵打制,他對自己的力氣更是有信心,他的全力一擊,即使一塊鋼板也能被劈開,卻偏偏奈何不了這只模樣普通平凡墨盒。

墨盒不大,大概有巴掌大小,通體墨黑,上刻雕紋,手工嫻熟、精細,正面左右兩側各刻有兩個大字“鬼哭”與“神號”。

韓小寒自懂事起一直將它隨身攜帶,不是他特別喜歡,而是被段七劍逼的,他說墨盒年代久遠,又是家傳之寶,定可用作辟邪之物。韓長春不以為然,妖魔鬼怪那一說,他根本不信,不過段七能將一直很寶貝的傳家寶‘鬼哭神號’拿出來給小寒,對其溺愛的程度可見一般,也就沒多說什麼。

他二人可能做夢也想不到,這塊傳家寶此時正貪婪吸食著小寒的鮮血,無休無止,似乎要將他體內的血液吸得一滴不剩才肯罷休。紅潤的小臉慢慢變得慘白,原本活靈活現的雙眸也失去了原有的光澤,菱形的小嘴唇越發鐵青,在韓小寒感覺自己象是被吸干的時候,墨盒終于‘吃飽’了,停止吞噬,巴掌大小的體積也只剩下雙指粗細,紅色發亮,紅得放光。

韓小寒喘息著,伸出顫抖著手臂,想將那塊已要了他大半條命的墨盒殘余抓起,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

手指剛剛接觸一瞬間,好象觸電一般,無法言表的奇異感覺從手尖一直傳到他的大腦深處,很奇妙,他感覺自己摸到的不象是一件東西,而是一個生命,更嚴格來說,象是一個有著廣闊思想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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