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漫著溫暖味道的地窟內,這一刻不只是麥考利知道了所謂的"飽食之後,方是家人"這句話的意思,其他被抓來的試煉者也都知曉了.
同時,他們也都明悟過來,他們被丟進地窟之時,那幾個怪異邪教徒臉上恐怖的微笑源頭是什麼.
就在他們竭盡全力的保持鎮定時,卻見一道道陰影從上方投射下來.
地窟的豁口外,那詭異的,腐爛的"尸山"上空,數十道人影出現,他們統一穿著黃色的衣袍,上面繡刻著一種符號,像是十字符,只是頂端多出一個半圓形的符號.
開始為唐奇"工作之後",麥考利很喜歡閱讀與學習.
那個符號,他在許多神秘學相關書籍上都看到過,甚至在現實類,講述有關宗教,神靈的書籍中也閱讀過,那是代表著"終結","新生"的古老符號.
"那個叫做伽法羅的邪神,竟然真的意圖取代光明之主的地位?"
麥考利昂著頭顱,驚訝的看著那數十個圍攏過來的邪教徒們.
太陽徽章溝的另一端,唐奇臉上毫無意外之色.
"大部分邪神追求的,都是取代光明之主,至少在顯露出真正面目之前都是如此."
唐奇和麥考利溝通時,這群身穿黃衣的邪教徒們,終于都湊了過來.
一顆顆頭顱,透過那尸山之巔的豁口,注視著一共十三位幸存者.
他們中,有男人,也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僅僅十幾歲的孩童,麥考利看過大部分"失蹤人口"的卷宗,有些有照片,有些沒有,此時他艱難分辨出來了幾人.
在卷宗內,她們是妓女,或是流浪漢,臉上要麼塗滿了劣質的化妝品,要麼便是處處髒汙.
而現在,她們的臉都被洗得很干淨,甚至干淨的有些過分,仿佛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光,非常荒謬的,顯得有些"聖潔".
黃衣之下顯露出的手掌,指甲,都異常干淨整潔.
似乎,她們獲得了新生?
面對幸存者們的呼喊,辱罵或是求饒,這數十個邪教徒一言不發,只是用一種"慈愛"的目光看著他們,看得所有幸存者都毛骨悚然.
很快,輕輕的腳步聲響起.
她們讓開一條通道,一道身穿紅衣的身影緩緩走了過來.
這是一個老者,他有著"侏儒"般的身高,鮮血般殷紅的衣袍,拖在地面,隨著他的走動而發出"沙沙沙"的聲響,隨著他的走近,包括幸存者們在內,都看到了他的軀體.
"咦?"
麥考利的眼中,一抹驚訝之色浮現.
這似乎是"首領"的老人,看起來非但沒有其他邪教徒那般干淨整潔,正相反的是,紅袍之下,那是一具佝僂,惡臭,殘缺的軀體,他幾乎一絲不掛著,唯有一塊破布,遮掩著腰腹下方.
他的軀體瘦弱,皮膚松弛,布滿老年斑,以及因為各種疾病而出現的腐爛,膿瘡,常年不清潔而堆積的汙垢,吸引來了蛆蟲,蒼蠅或是蟑螂,它們歡快的在上面各處爬著,享受著"特殊的宴席".
他的頭發因為油膩,粘結成一塊塊,一團團,搭在一張看不到任何希望,仿佛是行尸走肉般的老人臉龐上.
眾人,都看到了那一雙如同惡臭死水般的眼眸.
包括麥考利在內,對于這樣的眼眸都很熟悉,他還是乞丐時,見過很多次.
"曾經在梅瑟市的布朗克區,很多這樣的人,不止是老人,無家可歸的稚童,沾染了性疾病無法治愈,被趕出紅鶯街的妓女,流離失所,掙紮到盡頭的重病患者……他們是繁華都市之下,被世界拋棄的爛肉."
"曾經,我也是他們中的一員."
麥考利,用極低的聲音呢喃著.
圖書館第四層,唐奇捏著太陽徽章,眼眉低垂,沉默著.
……
"呼~呼呼"
毫無預兆的,急促的呼吸聲,驀地鑽進所有人的耳中.
無法抵抗莫名出現的沖動,幸存者們的目光盡數投向那鮮紅衣袍下的老人.
他們看著,原本是"行尸走肉"的老者,這一刻好似忽然複活了過來,如同是溺水者終于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如同是從病痛中掙脫的人,他的胸腹快速起伏.
緊跟著響起的,讓人不敢置信的強勁心跳.
那種仿佛新生兒才有的,充滿生命力的跳動,讓幸存者們的心跳不由自主的跟隨著頻率.
啪!
一道輕響,老人身上的衣袍落地了.
旋即他的軀體,在急促的呼吸,充滿生命韻律的心跳中,開始出現讓人瞠目結舌的變化.
透過"太陽徽章",唐奇也模糊看著,那佝僂著的,腐臭不堪的軀體,開始複蘇,上面的汙穢,膿瘡,腐爛……連同著整塊皮肉,無聲無息的脫落下來,顯露出白皙的,發著光的肉體.
老人,開始重新生長.
就在他踏出最後一步的刹那間,腐爛的老人消失了.
取而代之,出現在麥考利等人眼眸中的,是一個一絲不掛,擁有著"完美身軀"的年輕男人.
即便是經曆了許多超凡事件的麥考利,此時也不知該做什麼反應,更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來形容那樣的一具軀體.
那是仿佛從"古典油畫"中走出的主之造物,他有著英俊,發著光的臉,沒有一寸缺陷的肌肉,一切的一切,都完美到無法找出任何錯誤.
他就好似一個藝術品般,站在幸存者們頭頂.
絲毫不羞怯的,向眾人展示著他的一切.
這位似乎是"聖之指引教團"首領的男人,沒有使用任何帶有蠱惑性的語言,沒有激昂的傳教畫面,他只是用無聲的畫面,向幸存者們展示自己.
如同是迷亂年代,極具宗教氣息,又讓人無法移開目光的"默片電影".
男人的額頭處,突兀出現一絲一縷,殷紅的輝芒,好似有一雙手掌,握著無形的筆,將那個詭異的"十字符"緩緩鐫刻出來.
就在那代表著終結,重生的符號最後一筆勾勒結束時,低沉卻又充斥著聖潔味道的吟唱,開始響起.
"光明死去,黑暗重生."
"墮落的魔殺死善良的人."
"殷紅的鮮血灑落,它們彙聚成海."
"愚人的船,在汪洋中漂泊,你我同在船上,受欲望瓊漿拍打,受腐朽之風吹拂."
"願神助我,降下甘霖."
"願神助我,賜下美食."
"啊,我要歸去,歸去那美麗與甯靜的……伽法羅之鄉."
"轟!"
從吟唱聲開始之時,所有幸存者便被不可知的恐怖威壓鎮壓在原地,他們無法動彈,無法思考,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一絲不掛的男人隨著吟唱,緩緩騰起.
他,正在發光,聖潔無比的光.
每一個邪教徒,都在發光.
一團巨大的"烏云"飄蕩過來,溫暖的陽光穿透它,倏然變成濃黃的顏色,烏云之中,淅淅瀝瀝的聲音響起,讓人難以置信,神跡一般的畫面,散發著濃郁甘甜味道的雨滴,不斷的滴落下來.
"降下甘霖?"
圖書館第四層,唐奇面色一凝,腦海中浮現模糊的畫面.
旋即,他讓麥考利看向那座完全由殘缺人類堆積,發酵形成的"尸山".無聲無息中,隨著雨水滴落,濃黃的陽光照射,一團團黃色的煙霧升騰而起,它們遮掩住了恐怖,也中和了臭味.
當麥卡利再度凝聚上去時,浮現在他眼中的,是美食.
曾經麥考利還是"乞丐"時,日日夜夜做夢會夢見的,無窮無盡的美食,它們散發著難以想象的吸引力,讓麥考利想要走過去,去觸碰,是享用.
而比他更快的,是其他的幸存者.
那七個從不同通道內鑽出的男女,幾乎不分先後,發出一道完全不屬于人類的嘶吼,猛地沖上尸山,他們開始攀登,同時將腐爛的血肉,融化的內髒以及粘稠的尸液,瘋了一般往口中塞入.
麥考利身後的五人,也做出了一樣的動作.
"阻止他們!"
唐奇穿透太陽徽章的話中,仿佛帶著灼熱的氣息,瞬息讓麥考利清醒了過來.
他閃電般出手,可即便如此,也只是將其中三人打暈.
還有兩人沖破防禦,即將踏上尸山.
就在麥考利要追上去時,頭頂,那些濃黃的煙霧中,更加低沉,強烈的吟唱,不斷鑽入麥考利的耳中.
"飽食之後,方是家人."
"飽食之後,方是家人."
沒有任何邪教徒出手,只是吟唱,麥考利體內迸發的超凡之力也無法阻止腦海中不斷滋生出,且變得愈加真實的幻象,他的腹中傳來極度饑餓之感,強烈的沖動即將占據他的內心.
嗤!
毫不猶豫,麥考利自懷中取出一塊尖銳石片,狠狠插入大腿.
劇烈的痛楚,換來了短暫的清醒.
便是在這一刻,一道讓他心神瞬息鎮定下來的聲音,自懷中那枚"太陽徽章"之內傳來.
……
圖書塔第四層,在麥考利動手之前,那詭異的吟唱到一半時,唐奇驀地起身,他的身側虛空,戴安娜的軀體緩緩浮現,又一點一點隱沒,隨同一起消失的,還有唐奇手中的"橡膠人秘藥".
旋即,他對著太陽徽章,沉聲道:"堅持十息!"
"嗤啦!"
尸山腳下,濃黃煙霧之中,麥考利握緊石片,在傷口內狠狠攪動.
他死咬著牙齒,堅定道:"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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