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奇原以為,最終答案會是一場可怕的意外,或是古老的戰爭.
但下一刻聽到的答案卻是:
"祂從誕生那一刻開始,就沒有靈魂,沒有自我意志."
"祂是個奇跡,有殘缺的奇跡."
"如果不是祂的這個'缺陷’,這孩子有很大機會可以和我們站在一起."
很罕見的,鹿神的語氣中帶有一絲惋惜.
這讓唐奇忍不住露出笑意,看了這漆黑線條勾勒出的鹿形至高神.
鹿神的自我,幾乎在唐奇面前暴露完了.
"很難想象,命運女士這種卑劣的存在,卻有一個偏向于善意的父親."
唐奇默默評價時,至高鹿神的語氣陡然高昂,且更加自得起來.
提前知悉秘密,祂忍不住炫耀自己可預期的成功.
"如果是那些試圖打破規則,沖擊【永生者】的存在,的確會讓那群刻板的黑眼圈仔厭惡."
"但換了這個女孩,一切將完全不同."
"祂,可是黑眼圈仔的自己人."
"尤其這孩子的父母曾預言過,祂會在未來擁有'自我意志’,這必定會讓死神們更加愛護祂,祂有幾率成為死神們的首領……唔,這就可憐了,以後會有最濃重黑眼圈了,不漂亮了."
至高鹿神說出了自己必勝的理由,很合乎邏輯.
根據祂講述的秘密,如果沒有錯漏的話,死神陣營的確有很大可能會接納【永生女孩】.
畢竟是第一位死神的血脈後裔,護短的死神們,不會放任女孩流落在外.
唐奇認真思索了片刻,完全想不到鹿神會失敗的緣由.
但另一種預感更加強烈,祂一定會輸給自己.
"賢者們的坑騙手段,即便是至高也很難躲避,否則祂也不會有一個蠢鹿的別稱."
"所以,這里面應該還有一些我不知道,鹿神也不知道的'秘辛’."
"暫且與我無關,最重要的是,我必須將這臍帶,賣給光明."
一念及此,唐奇面色有些無奈.
因為當初的大事件,也因為好友拉斐爾.
唐奇一直避免與"光明之主"產生交集,盡管唐奇能感受到,那虛偽的老者遙遙傳遞過來的惡意.
現在,似乎無法避免了.
尤其這里面,還涉及了唐奇一直很尊敬的"光明母神".
"可憐的母神,孩子的野心太大,完全扛不住了."
"接受臍帶,對于光明之主來說等同于是向母親和兄弟和解認輸,祂不可能接受的."
"祂需要的是更進一步,踏上至高路徑."
"這才是最難的任務,賢者們為什麼認為我可以完成?"
更多疑惑生出,唐奇卻沒有遲疑.
看了眼自得驕傲的鹿神,眨了眨眼,一言不發,那閃爍著夢幻光輝的軀體挪移著消失在原地.
"真是個沒風度的家伙,最後一輪也不知道讓一下我這個老人家."
"不過偉大的鹿神原諒你了,誰讓你輸定了你呢……鵝鵝鵝,黑眼圈仔們,快出來讓迎接你們未來的首領,這可憐的女孩,比我家那個可愛多了."
……
鹿神吐槽時,光明國度,在這一刻迎來特殊的訪客.
頃刻間,大量光明生物都躁動起來.
唐奇的眼眸內甚至映照出億萬天使,齊齊揮舞著武器,敵視滿懷惡意的目光如同潮水般,要將那執掌著夢幻的主宰淹沒.
光明之敵!
能配得上這個稱號的主宰,在無垠神秘其實有不少.
但唐奇的排名很靠前,以短暫時間就超越其他諸如黑暗,深淵等主宰,位列第二.
第一?
毫無疑問,真理荊棘之主.
曾經並肩作戰的一對兄弟,在反目成仇之後,開啟了一場場有關真理的兄弟戰爭.
兩大陣營不分場合,糾纏厮殺.
現在唐奇這"第二死敵"前來,立刻引發光明陣營的瘋狂反應.
唐奇身影,止步于國度之外.
沒辦法,祂很懷疑自己再繼續前行,會不會直接被天使潮淹沒.
唐奇收斂了自己對于光明陣營的蔑視,釋放出一些善意氣息,旋即吐出足以穿透任何阻礙的夢幻之音.
那聲音消解惡意,瓦解一切阻礙,進入國度最深處.
"執掌'光明’的主宰,我想我們之間有些誤會,只需要見一面,一切都將得以解決……"
唐奇完全不在意自己擺出的平和姿態,盡管按照陣營劃分,作為拉斐爾好友的唐奇,應該直接掀起戰爭,攻入國度活捉光明才更加合理.
然而,那是莽夫的做法.
唐奇早已答應拉斐爾,不會插手這場兄弟戰爭.
至于現在?
以拉斐爾對于自己好朋友的了解,根本不會誤會唐奇.
真理荊棘之主,完全看得出唐奇在做什麼.
又一次坑騙,就像是當初在那星空穹頂之下發生的一幕.
那時唐奇的姿態更低,祂甚至偽裝成一個光明信民.
當然,唐奇要完成的這個任務難度太大了.
就算是癡傻之人,也不會掉進同一個坑,兩次.
更何況,現在的光明之主和當初完全不一樣,那時的光明剛剛蘇醒,狀態極差,被唐奇欺騙也算正常.
現在的光明之主,已是完全恢複那照耀無垠的強大力量.
"未必沒有機會,只要見面即可."
"萬物通曉,總能窺視到一些漏洞隱秘."
"更何況,我還有一些別的小花招,在'賢者意志’的照拂下我偷偷作弊也很合理吧,或許這本來就是賢者意志的意志呢?"
……
光明國度外,唐奇刻意擺出善意姿態,試圖誆騙光明之主出來見面,再想著如何坑騙祂收下母親拋過來的臍帶.
而另一邊,至高的鹿形神,已成功來到死亡的世界.
對于死神們而言,祂也是最特殊的訪客.
面對"腐爛父神",死神們都是團結一致,何況一尊至高神性.
當祂那蘊著偉力的鹿蹄,踩踏著松軟冰冷的死界冥土時,祂的前方開始出現一道道身影.
頃刻間,世界仿佛被凍結.
這些身影中,包括了唐奇的熟人們,如貓之三姐妹的父親,沙皮狗死神索普.
眨眼降臨過來的每一道身影,全部都是死神.
祂們聚集時,即便是主宰級神性實體也能一戰.
但現在祂們面對的卻是一尊至高神性,死神們也很清楚,若真的有了沖突,祂們很可能會被集體抹殺,蒸發成一縷縷灼熱的氣體.
無垠神秘的"死亡"不會消解,祂們隕落之後會有其他死神被孕育出來,只是不再是祂們而已.
知曉這些,祂們卻還是來了.
密密麻麻的身影,圍繞著那踩踏無垠的鹿神.
偉大的身影,吐出的卻是有些輕佻的聲音:
"嘿,黑眼圈仔們,你們可能是第一次見到我,但我見過你們的血脈源頭,什麼黑啊,白啊,紅啊……都是不錯的孩子,就是黑眼圈真的重,哈哈哈."
鹿神其實很有講笑話的天賦,祂未必是合格的推銷員,但或許可以勝任吐口秀演員.
只是可惜,祂現在的聽眾都很無趣.
一道道黑眼圈確實很濃重的家伙,對于鹿神的拼命構思的"冷笑話"不為所動.
祂們只是堵住"至高鹿神"前進的步伐,而投向那永生女孩的目光,卻是無比統一的溫柔.
對于自己被攔住,鹿神並不惱怒.
祂等待著死神們含淚收下"永生女孩",那意味著祂贏得第三輪.
觀眾們,也紛紛都分心二用.
同一時刻,兩處國度.
所有人都知道,結果即將誕生.
幾乎就是在下一秒,唐奇和至高鹿神,二者聽到了截然不同的反饋.
"我接受!"
"我們拒絕!"
"轟隆"
完全超乎唐奇,鹿神以及所有觀眾想象的答案,在兩個世界響起.
兩位推銷員,都只是剛開口,其余什麼都沒來得及做.
但結果,已經誕生.
帶著巨大勇氣而來,圍堵鹿神的一眾死神們,祂們竟然集體拒絕了"永生女孩".
而那光明國度深處傳來的回答卻是:我接受.
"發生了什麼?"
"這不可能!"
再一次,至高鹿神發出不敢置信的怒吼.
祂的鹿蹄抬起,捂著自己高傲的頭顱,很難相信自己這最有把握的第三輪竟然輸了.
祂畢竟是某種程度上的"全知全能",所以在光明之主答應接受"臍帶"的瞬息,祂也即刻知悉結果.
祂似是首次動用偉力,沒有去詢問死神們拒絕的原因,而是直接自己窺視.
轟!
刹那,因無垠神秘幾乎所有死神降臨而被徹底凍結的冥土,此刻被完全蒸發殆盡.
冰冷至靈魂的氣息,轉而化作灼熱.
死神們,同時發出哀嚎.
這一位位形態各異,執掌著"死亡"的神性實體們,面對腐爛父神這種強大古神也有一戰之力.
但此時此刻,卻如同螻蟻般脆弱.
在那踩踏著無垠的鹿形身影面前,死亡權柄宣告失效.
不過祂們並未死去,不知道鹿神看到了什麼,祂那高傲的臉上很快露出釋懷之色.
"原來是這樣,居然做出這麼無聊,無趣又漫長的計劃……死神和時間神湊在一起,世界變得更加乏味."
"最重要的是,無意之間坑了偉大的至高鹿神."
鹿神不滿的發泄時,頭顱也即刻轉向光明國度處.
顯然,祂也同樣好奇,為什麼光明之主會接受那臍帶.
如"鹿神"之前所說,至高神性們都知曉,執掌著光明的主,始終向往著至高路徑.
因此不惜與母親,兄弟反目,仇恨與貪婪充盈祂的靈魂.
低頭和解,這怎麼可能?
但事實卻是,自唐奇手中飄飛出去的臍帶,的確毫無阻礙的被光明國度接收.
國度深處,那無比偉岸,釋放著無窮光輝,頭頂著無盡光環的身影顯現出來,觀眾們不會認錯.
祂,的確是光明之主.
盡管在收下那臍帶後,"轟隆"一聲,光明國度徹底封閉.
唐奇依舊被關在光明世界的門外,不得入內.
但這並不影響結果,唐奇……贏了?
"第三輪結果,夢幻主宰勝出."
"這場決斗的勝者為夢幻……此結果由我們公正認可,永遠有效."
博斯艾肯與古老者們一起宣布最終結果,旋即這場奇怪的直播也即刻結束.
熱鬧的無垠,再次恢複甯靜.
按照常理,贏了決斗的勝利者,應該盡早去找失敗者兌現賭注.
可此時,唐奇卻依舊停留在光明國度之外.
祂的觸手蠕動著,夢幻眼眸眨著,屬于"萬物通曉"的光輝不斷溢出.
對于剛剛誕生的結果,不止是鹿神和觀眾們感覺驚訝.
唐奇自己,更加訝然.
不,不止是驚訝.
在過去的一秒內,本該拒絕祂,甚至是與祂開戰的光明主宰,根本沒有給唐奇面對面說服祂的機會,直接答應了祂,並快速將那臍帶收走.
太快太快了,不像是正常的交易過程.
"不管找什麼理由,光明都不應該接受那臍帶的,祂不可能與母神,拉斐爾和解,那是深入靈魂的仇恨."
"但是祂偏偏接受了,這很詭異."
"剛剛的接觸,光明似乎有些害怕,害怕……見到我?"
"為了不與我見面,所以才接受了臍帶?"
唐奇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但只能進行模糊推測,祂不能闖入光明國度去驗證.
思索片刻,一無所得.
唐奇只得轉身,光輝閃爍,祂又一次見到至高鹿神.
這次沒了觀眾注視,完成公證任務的古老者們也消失了.
幽暗的虛空,一只觸手怪,一頭巨型牡鹿,對峙著.
"你贏了,我的孩子或許回不來了,是麼?"
有些出乎意料,鹿神先開口.
祂的聲音,聽起來意外的有些落寞,不再那麼高傲.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唐奇甚至在其中聽出了一絲"祈求".
鹿神似乎在希望唐奇心軟,能寬容的給出許可,讓命運女士回歸.
唐奇確信,不是錯覺.
不得不承認,至高鹿神其實是一位很不錯的父親.
教育孩子很失敗,但仍舊在努力著.
如果沒有那"命運戰爭",如果命運女士不是那麼的偏執和瘋狂.
說不定唐奇真的會答應,只是一道許可而已.
可惜,對于命運女士,唐奇和莎莉都很清楚祂是一位怎樣的存在.
在至高鹿神無比失望的目光中,唐奇緩慢,堅定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