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射賽



烈日當空.

明明已經是七月,秋老虎卻比盛夏還要灼熱,曬得人身上一層汗一層鹽的.

顧延章翻身上馬,腳尖輕輕一點,胯下的馬兒立時急沖出去,他繞著練場跑了三圈,放開缰繩,反手抽出一支箭矢,拉滿長弓,對著遠處的靶子射去.

"咄"的一聲,正中靶心.

場中頓時響起了如雷的喝彩聲.

立定射箭並不稀奇,可在人馬背之上,烈馬又是這樣快的速度,准頭居然還能如此厲害.尤其那重重的回聲,更是顯出這一箭紮得力道決計不淺.

十五歲的顧延章,哪怕是跨坐在馬背上,也能看出他比起同樣跨馬的同齡人要足足高出了一個頭.雖然仍舊是個少年的模樣,可他身形挺拔如青松,目光堅毅,全身都透著一股子英武勃勃之氣.

不遠處的高台上,錢邁摸著胡子,酸溜溜地低聲道:"這可是練場特制的反曲弓,足有一石五斗……拉得這樣滿,射得這樣准,果然是文武雙全……"

當日顧延章遞了拜帖給柳伯山老先生,還未走出對方家門,便定下來入學良山.等到錢邁回薊縣,都來不及上門,便得到了這個壞消息.他想不到這一回良山的手腳居然這樣快,更想不到,多年未曾收徒的先生,今年居然為了顧延章破了例.

錢邁後悔不迭,連忙帶著人上門補救,卻是果然晚了.

總不能跟自己的先生搶學生吧?

這還罷了,結果一入門,便瞧見前一陣鬧得整個清鳴書院人仰馬翻的季清菱,顧五郎,等到知道這此顧五郎便是彼顧延章,更是被這一回反轉搞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人是勸不來了,等他與這兄弟二人說了他們拿去的那四冊書籍乃是原作,卻又得了季清菱一記暴擊,解釋此乃先人得了深甯先生首肯之後的仿本.堵得他與一眾洛陽請來的,早認定這書乃是真跡的老夫子,人人都噎得不行.

不過書冊雖是仿的,內容卻是真的,那幾冊書已經上報衙門,抄制之後,送去京城,以供後續研究,顧延章,季清菱二人也得了薊縣縣衙的嘉獎.

失了這樣一個學生,錢邁雖是遺憾,卻在日後的幾年里,回回都後悔自己沒有早一日上門,將人定下來再去薊州.而每到旬中書院旬考,他還要特意去討來顧延章的文章,給清鳴的學生做講解,簡直是月月都要給自己找一輪不自在.

到得今日,連離了考場,在這練場之上,還要被顧延章炫上一回技,錢邁內心都要嘔出血來了.

錢邁有多懊惱,柳伯山就有多得意.

他坐在一旁,微微一笑,只遠遠望著自己的得意弟子在場中繼續射箭,卻不說話.

大晉的士子,文能下考場,武能上戰場.

書院培養的絕不是普通的書呆子.君子習六藝,禮,樂,射,禦,書,術,樣樣都要精通,才算做是一個合格的士子.

而無論哪一樣,顧延章都是頂尖的.

錢邁見柳伯山並不答話,便道:"今日是不行了,待到冬日再來一場罷."


每兩年,薊縣各大書院便會舉行一場射賽,今年射賽的彩頭除了慣例的三十兩紋銀,還有一塊成色極好的白玉玦.射賽結束之後,等到了冬日還有一場相撲比賽.

錢邁這樣說,幾乎是等于代表清鳴書院提前認輸了.

果然,顧延章十枝箭矢射完,枝枝都正中靶心.隨後雖有其余學生上場,也有人十箭都中,可俱是待馬站定之後方才射箭,就是這樣,等到卸靶之後核驗力度,箭頭入靶的程度,幾乎都要比顧延章的靶子要淺一半以上.

比賽設在薊縣東邊的練場之上,除了書院的學子,家人之外,薊縣的民眾也能前來觀看.

判者上前核過靶子,大聲宣布了前三的名次,場中立刻就響起一陣熱烈的鼓掌聲,叫好聲.

"先生教了個好學生."錢邁拱一拱手,賀道.

柳伯山笑道:"清鳴的鄭時修同楊義府也不錯,都是少年英才."

台上眾位先生正說著話,顧延章已經從縣尹手中領了獎品,去到台上同幾位先生告退,便下了場.

季清菱坐在場邊的席上,眼見顧延章在馬上疾馳,松開缰繩,反扭過身,無論抽箭,拉弓,對靶,一系列動作都做得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整個人似乎都成了一個再完美不過的整體.直至箭矢射出,直直釘入靶中,他放下手中弓箭,調轉馬頭,朝場邊奔來.

箭矢入靶,季清菱這才跟著那"咄"的一聲,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與她做出同樣反應的,還有席上許多家眷,許多年輕不大的少男少女,甚至不約而同地發出了低低的驚呼聲,似是在為他的成績驚歎,又似是在感慨.

顧延章身著騎裝,腳踏馬靴,明晃晃的日光下,本就出色的五官更是增色幾分,顯得尤為英武.莫說別人,便是眼看著他長大的季清菱,心中也莫名其妙地跟著悸動了一刹那,過了好一會兒,才從那一陣奇異的感覺中脫離出來.

她跟著周圍的民眾們鼓掌歡呼了一陣,待見到顧延章去領獎,這才轉過頭,笑盈盈地對跟在身旁的書童道:"松節,一會提醒我回去的時候給哥哥取新鞭子."

名喚松節的書童還來不及回話,就聽旁邊有人道:"這第一的是哪一家的公子?好生威武英俊,不知是否婚配?"

季清菱回頭去看,卻是一個三十余歲的婦人在發問,對方身著綾羅,頭戴玉簪,看上去家中頗有錢財.

有人答她:"是良山書院的顧延章,庚未年院考,他拿了良山,清鳴兩院的第一,據說文章都傳去了京城!"

"果然是個文武雙全的人物!"那婦人登時眼睛就亮了起來,歎道.

不待那她追問,便有旁的人幫著再問道:"年庚幾何了?不知可有婚配?"

答話的那人搖一陣頭,道:"這卻是不曉得,想來也有十六七了罷.據說這一位平日里不愛張揚,連詩會都少去,家中事情也少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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