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0章

序章天使之吻

有的時候真令人感到疑惑,人們明明只能擁有著小小的空間,卻依舊妄想著不斷地占領著他人的命運……

“魔導大陸──濕婆”……這是人們還在城邦時代時,對濕婆這個大型陸塊的稱呼。

靈元3774年,是長久以來一直被視為“次等學問”的科技漸漸嶄露頭角的時代。電燈泡、電話、蒸汽機、火車、汽船的出現,漸漸地讓魔法並不發達的地區開始有了嶄新的生活。

但是這樣的發展,對于采取“完全封國政策”長達四百多年的濕婆大陸而言,卻是毫無意義的。

所謂的“完全封國政策”,即是結合濕婆大陸上共計六個大國以及十余小國的力量,將其內外的陸海空通道,全都由“結界”所管制流量,一個月僅僅只有限制少數名額的船只與人能夠進入,目的就是不希望屬于濕婆大陸特有的“魔導力”外流。

但是盡管如此,濕婆的大部分人民卻不知,在長期的封印鎖國政策之下,正有個無可避免的災難即將來臨……

※ ※ ※ ※ ※今日,在被人們稱之為“曙光之城”的“淵明城”里,太陽依舊是如往日一般的閃耀。

盡管已經過了玄月(九月),但是這里依舊是出人意料的熱,加上這里西面是一片廣大的海洋,濕氣隨著季風吹來,因此就連用平常速度在市集中行走時,也會讓人汗流浹背。

在“淵明城”城北,是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理所當然的,這座城的國王以及其他貴族們也都住在其中。

宮殿過去更北方,是一大片草原與森林,仍舊是屬于皇家用地,除了卯月與昊月(四、五月)定期所舉行的狩獵活動外,其余的時間,這里都是沒有什麼存在意義的。

但是基于皇室的威嚴以及人類自私的欲望使然,除了貴族或是特別授權者以外,一般的平民是不能踏入此區一步的。

大約接近中午時分,一個名叫“崆流”的少年,此刻正悠閑地坐在皇室專屬的草原樹下,專心地看著手中的書。

他年約十七、八歲,身上穿著一襲尋常的衣衫,但頭上卻有著唯有貴族或王室才能佩帶的劍型“皇冕”。可是盡管如此,從他身上乃至于眼神中,卻見不到絲毫皇室該有的氣質,更嚴格說來,就算他身上穿著再怎麼華麗的服飾,只怕大家仍舊很容易忽略他的存在。

一陣暖風吹過,將他手中的書頁翻亂,他索性將書本闔上,輕輕放在一旁,並且大大的打了個哈欠。

“怎麼一點貴族該有的儀表都沒有呢?崆流。”

就在這時,一個少女從遠方走了過來,並且用著冷俊的語氣說著。

突然出現的少女年紀大約與崆流相當,頭上也戴著六角星型的“皇冕”,但是在衣著與氣質上,卻遠遠的比崆流更要有皇族的氣質。甚至可說,即使沒有身上的配件附加,這位少女依然可以在人群中展現耀眼的光采。

聽見了少女的話,崆流並沒有回答,只是趕忙把自己張開的大嘴閉了起來。

這時,少女已經走到了崆流的前方,用著嚴肅且冷酷的語氣說道:“你今天又翹課了。”

“抱歉,因為這里的風實在太舒服了,比起王宮里那種讓人悶得要死的氣氛,我還是比較喜歡待在這。”

“跟我道歉沒有任何的作用,而且這也不是理由。”少女說著,雙手交抱在胸前,看來有些微怒地說道:“導師們都已經不打算再教你了,你該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不教也罷,反正我天生就沒有學魔法的資質,而且也沒有像蒂妲公主你所擁有的那種強而有力的‘GUARDIAN ANGEL ’在守護自己。”

崆流說著不禁苦苦一笑。他口中的“GUARDIAN ANGEL ”是對“守護天使”或“守護神”的傳統稱呼,而所謂的“守護天使”,顧名思義,就是平時跟在人們的身旁,在危急時會主動或著接受命令現身幫忙的一種存在。

與陰陽師常使用的“式神”類似,但卻會從出生到老死都跟在主人的身旁。在濕婆大陸里,唯有具備王族血統的人才有可能擁有正統的“守護天使”。

但是由于近年來王族血統越見淡薄,因此擁有一出生便即跟在自己身邊守護天使的人,已經是越來越少了。而崆流眼前的蒂妲,卻是被人稱之為百年來難得一見純王室血統的擁有者。

“這不應該是理由,你應該有聽導師他們解釋過了,即使擁有‘守護天使’充其量也只不過是……”

就在蒂妲用著嚴肅的語氣正色地說著之時,崆流趕忙接著說道:“我知道!充其量也不過就是比別人多一點保護自己的能力罷了,跟魔法的強弱還是沒有非常直接的關系。這些我都懂。”

“既然如此,為何還是不願意去上課呢?”

“剛剛不就說了嗎?因為這里的風實在太舒服了。”

說完,崆流微笑著,但蒂妲似乎完全無法接受他的說法,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後,接著說道:“難道你連一點身為貴族的自覺都沒有嗎?”

“很抱歉,貴族這封號是父親被送上斷頭台前硬塞給我的,而且身為亡國之君,這貴族的封號幾乎是等于不存在嘛。”

說著,崆流不禁苦笑。而蒂妲像是察覺到他隱約顯露的悲傷般,默默地轉過頭去,不再多說什麼。

看著蒂妲遠去的背影,崆流沉吟了好一會兒,終于對著距離已經有些遙遠的她大叫著:“謝謝你來提醒我!”

但不知是蒂妲根本沒聽到還是不願回答,她始終沒有回過頭來。

“看樣子我又惹她生氣了……”看著蒂妲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眼前,崆流不禁如此感歎地想著。

他原本是“淵明城”南方不遠處附屬小國的王子,但卻在大約十二年前被送來這里,表面上是“和平大使”,其實就是變相的“人質”。

但就在他才剛來到這里不到五年後,他所屬的國家由于人民叛亂推翻了原本的王室,而他的父親也被送上了斷頭台。

從此,他的處境也越加惡劣,雖然在濕婆大陸的律法上,即使國家被滅,只要崆流活著,他依舊有著那塊土地的永久繼承權,而子子孫孫也都擁有著伯爵的身分。但雖是如此說,可是已經無家可歸的他,在這里的地位,根本跟一個多余的食客沒兩樣。

每次的筵席中,他的位置總是在門口附近,而住所也都是在王城中最偏僻的地方,就連每日的食物供給,幾乎都是與一般的平民無異。與其說他是個名義上的王族,倒不如說他是個身分稍高的平民還好聽些。

但是盡管處境如此險惡,崆流倒是出奇的看得開,也許從他來到這里的那一日時,就從沒想過自己能有掌握霸權的那一天,也正因如此,對于此刻的生活,他可說是相當的滿意。

相對于崆流而言,蒂妲卻是淵明城國王的掌上明珠,不但魔法、劍術一流,其所擁有的氣質與天資,更是淵明城中人人視為榮耀的存在,比之魔法、劍術皆乏善可陳的崆流,簡直可說是天壤之別。

“竟讓那位被人稱為‘曙光之星’的公主生氣,搞不好明天我就要被送上斷頭台了。”

一邊如此想著,崆流不禁再度苦笑。

“算了,比起思考這種事,我還是好好的睡個午覺比較有意義。”

說完,他將雙手枕在頭上,就這麼在草地上呼呼大睡了起來。

※ ※ ※ ※ ※距離中午大約又經過了約略一兩個鍾頭,王宮里又開始了下午的課程。

只見一個廣闊的大廳中,正坐著三十來位的王族子弟,而蒂妲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雖然身為魔導大陸的王室,但其實所要學習的不只是魔法,包括天文、地理、數學甚至體育,全都是王室子弟所必須學習的項目。而此刻前方一位蒼老的導師所教的,就是這塊大陸的曆史。

“(前略)……因此呢,在這些國家的合作下,我們所在的這塊大陸四周,就被半永久的結界所包圍……”

就在蒂妲專心一致地聆聽著老師所講述的內容時,一個只十公分大的鳥兒突然飛到她的前方。

“……”看著不斷在自己眼前盤旋的鳥兒,蒂妲並不詫異,她伸出了手掌來讓鳥兒飛入自己的掌心,接著,鳥兒突然消失,化作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給蒂妲公主。”

但是盡管如此,蒂妲卻當作沒看到般,只是把紙條放在一旁,繼續聽著老師的上課。

又過了許久,今日的課程總算告一段落,每個人都站起身來,收拾著自己的物品准備離去。

就在這時,一個同樣身為貴族的青年擋住了正要離去的蒂妲的去路。

“可以請你讓開嗎?”

蒂妲冷酷地說著,這種表情比之與崆流說話時更加了一層冷冽的感覺。

但那名男子卻不以為異,用著充滿自信的口吻說道:“美麗的公主啊,相信你一定已經看了我給你的信息吧?”

聽到男子的話,蒂妲先是皺了皺眉頭,接著才從口袋中拿出了剛剛那張紙條問道:“這就是你傳過來的信息?”

男子笑著點了點頭,但就在他要繼續開口說話之時,蒂妲卻用無情的語氣說道:“上課就是上課,不要做這種無聊的事。我本來是想拿去給導師的,既然你來了,我現在就把它還給你。”

語畢,她將紙條還給了眼前已經啞口無言的男子,並且轉身離去。

就在蒂妲走出了教室而來到了連接學院與宮廷的長廊上之時,一個身型嬌小的女子突然跑到了她的身旁。

“真不愧是被人稱作‘冰封寶石’的蒂妲姐耶!連面對那位嬈承公爵的兒子時也是這麼酷。”

“沙羅,請注意你的用詞。而且我並沒有對那位公爵的兒子作出任何失禮的行為,不要說這種會讓人誤會的話。”

蒂妲依舊不改冰冷的語氣對身為自己妹妹的沙羅說著,她是蒂妲同父異母的妹妹,雖然擁有一半相同的血統,但是比起在個性上被人稱之為“冰封寶石”的姊姊,沙羅卻是個人見人愛的可人兒。

面對蒂妲的指責,沙羅只是伸出舌頭來可愛的笑了笑,接著問道:“蒂妲姐難道不想知道他信中的內容嗎?”

“為什麼想知道?如果是什麼重要的事,大可以在剛剛直接告訴我,根本用不著拐灣摸角的傳達。”

一面走速地行走,蒂妲一面如此地說著。

“搞不好是想做得浪漫一些也說不定。”

“為什麼要浪漫?我跟他根本毫無瓜葛,如果他對我有什麼多余的想法,只會讓我困擾罷了。”

說著,蒂妲終于在自己的房門前停下了腳步。接著轉頭對沙羅說道:“如果還要跟我說這些,就等下次吧。不過……希望下次也不要是這類的談話。”

說完,她走入了自己的房間,並且關上了大門。

“什麼嘛!蒂妲姐也真是無情!”

彷佛是為了讓蒂妲聽到般,沙羅故意放開音量說著,並且用力地跺了跺腳。

但過了片刻,蒂妲卻沒有任何的回應,沙羅這時才大聲地“哼”了一聲後,氣呼呼地轉身離去。

而這時的蒂妲,則是已經坐在床旁的書桌前,仔細地開始整理著上午與下午兩堂課的筆記與資料。

雖然蒂妲有著白皙照雪的肌膚,銀灰色如同星光般的長發與出眾佼好的面容,但是她的房間卻見不到女孩子不可缺少的梳妝台,而一旁也只有個小小的衣櫃,里面擺著她平時與正式場合需要的幾件衣服。

而在其他物品的布置上,若是以一個普通女孩的標准而言,她房間中的擺設實在是有些過于簡陋,除了一張床、書桌、書櫃、衣櫥以及一個用來換衣的屏風外,幾乎沒有其他的東西,就連床頭前也沒有放任何的裝飾品。

但盡管如此,總體上看來,卻依然可以感受到女孩特有的纖細感以及優雅的格調。

就在她將所有的課程都重新複習過了一遍之後,她總算闔上了書本,輕輕地歎了口氣,並且閉起眼睛稍稍休息著。

過了好一陣子,她才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緩緩站起身來,走到了窗邊。

從這里往窗戶外看去,是一大片綠油油的草地,而再稍稍過去一些,就是剛剛與崆流對話的地方。

她眼神直直地看向那去,接著閉上了雙眼,輕聲念道:“……‘天使之吻’!”說完,從她背後突然出現了一個由淡銀色的光芒所型成的天使,那正是她專屬的守護靈──“天使之吻”。

“銀伶,去幫我看看……他是不是還在那里。”

蒂妲才剛說完,那位被她昵稱為“銀伶”的天使倏地便飛出了窗外,如一道銀光般,急速向前飛去。

不到數秒的時間,銀伶再度回到了屋子里,並且低下身來,將自己的額頭與蒂妲相互碰觸著。這是所有擁有守護天使卻還無法使祂自由發言時用的溝通方式。

根據使用者的天資與守護天使的特性,每種守護天使都會有不同的成長階段與力量,而蒂妲在五歲時天使就已覺醒,經過了十數年的練習,此時雖然未能與祂完全的心意相通,但比之一般人,卻已是遠遠凌駕于其上。

“我知道了,謝謝你。”

蒂妲說完,銀伶微微一笑,隨即回到了蒂妲的背後消失無蹤。

當銀伶消失之後,蒂妲再度看向窗外。

“他又到哪去了呢?”

正當心中如此想著,她卻突然回過神來,用力地搖了搖頭,在心里對自己說道:“我管他干嘛?干嘛要管那種人……”

※ ※ ※ ※ ※大約于此同時,被蒂妲稱之為“那種人”的崆流,卻以一枚金幣為代價,買通了大門的守衛,一個人跑到了王城外上的市集上。

“唷!伯爵大人,您又來啦?”

才剛走出城外沒多久,一個在市集上擺攤販賣水果的小販一見到他便大聲地叫著。

面對他人如此失禮的叫著,崆流卻不以為異,只是苦笑著說道:“這位大哥啊,拜托不要叫這麼大聲好嗎?萬一被王城的巡邏騎士們發現,我可是吃不完兜著走的。”

一聽到這句話,那位小販卻更大聲地笑了起來,接著說道:“哈哈哈!你大可放一百二十個心啦!我們這群小老百姓,可是只有耳朵沒有口舌的,就算別人問起,我們也永遠當個被奴役的啞巴,什麼話都不會說的!”

“喂!說話還是保留些比較好吧?如果今天站在這里的是其他伯爵,你只怕難逃一死喔!”

“就是因為是你我才敢說!平常連個小小的男爵都難得可以見到一面,看到你這個伯爵怎麼能不趁機吐些苦水,也算是出口氣。”

“怎麼不只是王城里的貴族喜歡欺負我,連這里的平民也是?”崆流心里想著,不禁露出了些許苦笑,接著卻對小販說道:“我是不在意啦,不過倒是你還真得小心些,如果有個閃失,不是連夫人還有孩子們也遭殃了?”

略帶語重心長地說完,崆流微微一點頭,便從小販的攤子前離去。

“我常聽說有很多嗜好怪異的貴族存在,但這樣的人我還是第一次看過,真是個風格特異的貴族啊!”

崆流才剛離去,原本站在小販一旁的老婦人突然感歎地說著。

“甭說你這樣想了,只怕在他心中,從未當過自己是貴族呢!”

“話雖如此,但比起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們,我倒希望我們是被他這樣的人統治。”

說著,兩人都不禁點了點頭。

“真是傷腦筋呢!看來真的跟蒂妲說的一樣,我連一絲身為貴族的自覺都沒有。”

一面如此調侃著自己,崆流一面走入了一條古老的小巷中。

那是一條專門賣些非法的三流魔法器具的小巷子,每個店前都沒有招牌,只是放了塊寫些奇怪文字的小牌子。崆流就這樣不顧自己的身分,堂堂正正地走入了其中一家牌子上畫著一個五角星的商店中。

剛走入店中,崆流就因迎面而來的發黴味而捂住了口鼻。稍稍環顧四周後,他對著里面大叫:“老師!你在嗎?”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里面深處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回答:“崆流你來啦?等我一下!這個東西很快就好……”

但是話還未說完,只聽見一陣巨響,隨即自里頭噴出了一陣黑煙,似乎有什麼東西爆炸了一般。

“老師!你沒事吧?”

一面叫著,崆流趕緊跑入了里面。只見就在這時,一個全身白袍的老人也從里面跑了出來,差點跟崆流撞個滿懷。

“沒事沒事!只不過我制作的‘焰氣爐’又爆炸罷了。”

老人一面用衣袖胡亂擦著臉上的灰塵,一面笑著對崆流說。

眼前的老人是崆流在數年前混入市集中閑逛時所認識的,由于被老人商店中號稱以“科學”所制造的器具所吸引,崆流于是與老人成為莫逆之交,平時稱之他為老師,向他學習許多不同于魔法的特殊知識。

“就為了做噸飯,一定要搞到這樣天翻地覆嗎?”

“這什麼話?你要知道,我們現在濕婆大陸處于封國狀態,而所有能源都是靠著地下的‘魔導礦物’來維持,倘若有一天……”

聽到老人又要發出他的長篇大論時,崆流趕忙接著說道:“倘若有一天,魔導礦物用光,人們就需要找替代的能源,例如你剛剛說的‘焰氣’對吧?”

魔導礦物是一種特殊的結晶礦物,可以供應極大的能源,光是一塊手掌大的礦物,就足以讓一艘戰艦不借人力與氣流,航行一整個月以上,但是由于近來產量越來越少,漸漸地已成為貴族才能得手的珍品。

老人點了點頭,但卻又說道:“其實不只是‘焰氣’,最近我在地底下還發現到一種黑色的油,似乎是古代生物遺骸經過長期的時間而變成的,也同樣能夠當作燃燒的能源,還有一種地下的黑色礦物,不但可以燃燒,而且最好的是連煙都很少。”

一面說著,老人邊從口袋中取出了一塊黑色的石頭來。接著說道:“從成分看來,應該也是地下的樹木變成的,但是還有待進一步的驗證。對了!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上次我還發現到,原來讓一克的物質完全釋放出能量,就可以發揮出……”

正當老人說著興起之時,崆流趕忙說道:“老師,你不是說是有很重要的事要我趕快來嗎?”

“喔!對了!我差點都忘了!你快點進來!”

說著,老人興奮的將崆流拉入了剛剛爆炸的小房間,接著開始在櫃子上翻找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後,他才拿出了一疊破碎的古文書,接著對崆流說道:“這是上次我闖一個住在地底的魔法師空門時候找到的,上面似乎寫著有關于你的‘守護天使’的相關資料。”

說著,他攤開了那疊破碎的古文書,指著其中一張畫像說道:“你把你的守護天使叫出來,跟這個圖比對看看。”

看著老人認真的態度,崆流不好拒絕,也只有歎了口氣,接著將右手掌伸出,閉起眼睛說道:“……‘默世錄手劄’。”

突然間,一道黑色的光彙集于他的掌心,一本像祭司常用的法典般大小黑皮書本出現在他手中。

一般而言,守護天使在型態上分為四大類:“神格”、“獸型”、“物化”與“特殊”。像蒂妲的“天使之吻”就是“神格”的最佳代表,而沙羅所擁有的“來自雪國的呼喚”則是“獸型”,但崆流卻是莫名其妙的擁有著這個名為“默世錄手劄”的奇怪物化系守護天使。

而在能力上,“神格”與“獸型”都是屬于不受限制,但“物化”與“特殊”兩種型態的守護天使,其能力往往都是有著某些奇怪的限制與特殊的功能。

“說真的,我怎麼看這都不像是守護天使……”

看著手中這本奇怪的書本,崆流不禁苦笑著。他是在自己父親死去之時,守護天使便覺醒的,本來許多人對如此早覺醒的他有著深深的期望,但是偏偏事與願違,他手中的書本不但沒有自己的意識,就連想翻開都做不到,更何況是擁有特殊能力?

似乎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崆流清楚的告訴自己,自己根本沒有學習魔法的天資。

“我拿出來了,現在呢?”

“你把它跟古文書中的圖像對比一下。”

聞言,崆流低下頭來,果見到圖片中的物品真的與自己手中的書本有些許神似,但是對比大小卻比自己手中的小上許多。

只聽老人繼續說道:“你看看旁邊的字,能夠說出來意思嗎?”

“……我怎麼可能看得懂啊?連你都要翻譯半天了。”

聽到了崆流的抱怨,老人原本興奮的情緒頓時跌落谷地,只聽他自顧自地說道:“沒道理啊,古文書上說,這東西可以翻譯超過十六國的文字,還擁有發音及玩游戲的功能……你手中的比這個還大,怎麼可能不行呢?”

“算了啦,老師,仔細想想,這個超上古文明遺留下來的文書,說實在的也不大可能會寫出跟我這本書有關系的訊息的。”

看著老人一副失落的神情,崆流反倒是用著輕松的語氣安慰著。

因為對他而言,自己根本不需要有什麼特殊的能力,能夠像往日這般,平淡的過著自己的生活,對他而言,已經是萬幸了。

“不行!我決不放棄,盡管試了一百次都不成功,至少我可以排除那一百次的失敗,總有一天一定會成功的!”

說著,老人再度拿起了古文書,繼續看著里面的文字。

“多國語言翻譯……內藏……錄音功能……魔術方塊……這什麼啊?”

看著再度沉迷在研究中的老人,崆流不禁笑了笑,逕自走出了研究室中。

“守護天使嗎……那種東西是跟我無緣的……”

看著自己手中還未收起的“默示錄手劄”,崆流不禁有些自暴自棄地想著。

的確,他也曾夢想過能夠像蒂妲或沙羅那樣,驅使著“銀伶”或“銀雪”(沙羅的守護天使)使出炫目的魔法與敵人作戰,但那僅止于孩提時的幻想罷了,時間久了,他也漸漸地有了自知之明,再也不去妄想那些事情了。

但就在這時,不知為何,腦海中卻突然出現了蒂妲在上次魔法競試時與守護天使一同作戰的英姿。

“就當作個永遠不能成真的美夢好了……”仍舊一如往常的,他如此地告訴著自己……

※ ※ ※ ※ ※晚飯之後,剛與父王與母親共進完晚餐的蒂妲,本來是打算回到臥室中預息明日的課業。

但卻突然被父王派遣使者前來,再度莫名其妙的被召回了大殿上。

只見在大殿上坐著的,是蒂妲的父親“雷斯五世”,而坐在一旁的,則是蒂妲的生母“艾思”。

走到了玉座前的台階下,蒂妲半跪下來,用著正統的禮儀行著禮,並且問道:“父王,您找我有事嗎?”

“蒂妲,你過來,我跟你引薦一個人。”

聽到了這句話,蒂妲心中雖然有些困惑,但卻依舊走到了國王的身前。

就在這時,原本站在國王背後的一群人中,走出了一位金發的青年……正是今日被蒂妲拒絕的那位男子。

“他是嬈承公爵的長子‘其亞’,你們有見過面嗎?”

就在蒂妲剛要回話之時,其亞卻搶先說道:“陛下,公主早已與我相識許久了。”

“……”聽到這句話,蒂妲不禁秀眉一皺,原本已經冰冷的神情,此時更加上了一層霜霧。

“喔,是這樣嗎?我倒是從沒聽她提起過。”

“這是當然的,像公主如此擁有著不凡美貌的人,怎麼能隨口說出我一屆凡夫之名呢?”

說著,其亞裝出謙卑的態度微笑著,這不禁更讓蒂妲感到不悅,但國王卻似乎完全相信了他這套言論。

“兩個人在唱獨角戲時,你除了鼓掌外,還能做什麼?”……蒂妲不由得想起了崆流曾經跟他說過類似這樣的一篇叫做“心理測驗”的東西,當時自己因為不想接觸與“科學”有關的東西而拒絕回答了,但現在想起來,卻不由得由嘴角發出了絲絲的微笑。

但不知蒂妲真正想法的其亞,卻似乎誤解為那是對她展露的微笑,當下立即對國王說道:“陛下,很抱歉還勞煩您替我將公主找來,其實今天我沒有別的來意,無非只是希望公主能夠參加我于明晚的生日宴會。”

其亞說著,用著充滿情意的眼神看著蒂妲,但這種眼神,卻讓蒂妲覺得不悅。

只聽這時其亞接著又說道:“其實本來想在今日下課時邀請公主的,但我希望這個邀請函能夠用最慎重的方式遞出,因此特地請父親幫我請求陛下的接見,還請陛下海量,不要見怪。”

看著其亞臉不紅氣不喘地說著這些冠冕堂皇的謊話,蒂妲不由得感到一陣惡心。

就在這時,其亞大落落的走到了蒂妲身前,半跪了下來,恭恭敬敬地遞出了一張裝飾華麗的邀請函。

“……”蒂妲先是猶豫了一會兒,轉頭卻見國王正用著期待的眼光看著自己,不得已之下,她也唯有接過了邀請函。

“期待明晚您的大駕光臨,公主。”

說著,其亞抓住了蒂妲的手背,正欲吻下去之時,蒂妲卻突然抽回了手,用著盡可能平靜的語氣對其亞說道:“既然是宴會,我應該能選擇男伴吧?”

“呃……這個……當然。”

“好,多謝你的邀請,明晚,我會准時至您的宅邸赴約的……帶著我的男伴。”

說完,蒂妲在國王沒注意到的時候,狠狠瞪了其亞一眼,隨即對國王與王後行了個禮,便轉身走出了大殿。留下了感到錯愕的其亞與國王兩人。

而看著這一幕的國王,不禁疑惑地看著在自己身旁的妻子,卻見她只是微微笑了笑,輕聲在國王耳邊說道:“孩子大了,有些事,咱們老一輩還是別管吧。”

※ ※ ※ ※ ※嚴格說來,在這個封建體制下,蒂妲有著毫不封建的父母,雖然對于城下的子民們,雷斯五世用著高壓懷柔的手段,但是對于蒂妲與沙羅以及其他兒女,卻是相當的放任,但卻不至于溺愛。

只是蒂妲身為長女,未來甚至要擔任淵明城的女王,外在與自我的期許總是不會少的。

也正因如此,在如此重大的責任之下,蒂妲一直有著一種想把自己份內的工作做到最好的想法。不論是課業上,或是行為上,她都有絕對不能讓父王與國家丟臉的深刻執著。

但是這卻不代表她沒有自己的想法,只是對她而言,父母與國家的期許,就是等于自己的想法罷了。

倘若在剛剛,她一口回絕了,那勢必會讓父親與嬈承公爵交惡,所以她才會勉為其難的接受。

但這卻不代表著她會如此屈就自己,也正因這個理由,她才會提出那個讓其亞錯愕的要求。

不過說也奇怪,當自己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說出那個要求之時,蒂妲第一個想到的,竟然是最不被自己所認可的崆流。

“真是的,怎麼會想到那種人呢?”

一邊這樣想著,蒂妲卻不知不覺地來到了崆流被分配居住到的宅邸前。

似乎是因為他目前已是亡國之後,原本派駐在這里把守的士兵都被調到別的地方去了,蒂妲沒有經過任何的盤問,輕易的走入了其中。

經過一片年久失修草木雜茂的院子後,蒂妲這時才來到了崆流所居住的小房子前。

那是一個有些破舊的普通房舍,若嚴格說來,幾乎與宮外家境比較富裕的平民住家無異。僅僅只有一層樓高,與其他貴族的石料建築不同,這棟房舍幾乎是用木頭建造的。

走到了門前,蒂妲環顧了四周,不由得皺起眉頭來說道:“怎麼連一個侍者都沒有?”

就在她才剛說完這句話時,突然聽到上頭傳來了崆流的聲音:“不好意思,侍者太貴,請不起。”

聞言,蒂妲退後了一步,並抬頭往上看去,只見崆流此時正躺在微斜的屋頂上,手中拿著一個酒杯,身旁放了一個酒壺。

“你在上面干什麼?”

面對蒂妲的問題,崆流輕松地說道:“賞月啊,老師跟我說過一首詩,其中兩句好像是:”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但沒想到第四人竟這麼快就出現了。“

一面笑著,崆流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看著這樣悠閑的神態,原本神情嚴肅的蒂妲竟忍不住笑了出來,接著突然躍起,抓住屋簷,一個翻身便上到了屋頂上。

“明明旁邊就有樓梯,干嘛這麼麻煩?”

看著走到自己身旁的蒂妲,崆流笑著說。

但是蒂妲卻沒有回答,卻一把搶過了他身旁的酒壺,大大地喝了一口。

眼見這一幕,不由得讓崆流感到有些驚訝,只聽這時,放下酒壺的蒂妲,突然有些微怒地說道:“這什麼酒啊?怎麼這麼難以下咽?”

“我們這群小老百姓私釀的酒,當然比不上宮廷的佳釀好啊。”

說著,拿回了酒壺,直接就口灌了下去。

凝視著崆流這副完全不顧身份的模樣,蒂妲突然像是回想起什麼似的,靜靜地看著他。

“怎麼了嗎?”

“啊?……沒什麼……”

像是心事突然被看透般,蒂妲感到有些慌亂,但依舊鎮定的回答著。

“‘當你心中的包袱與別人交換時,才會曉得自己是多麼的輕松’……老師是這麼教我的。”

“這難道也是你所謂的科學嗎?”

蒂妲皺起眉來問著,科學在濕婆大陸上,一直是一種次等學問,甚至被許多人視為異端邪說,而盡管崆流的聲望不高,但他畢竟還是個貴族,倘若有人存心追究起來,只怕他會首當其沖的受害。

但是雖然蒂妲曾多次勸告,崆流依舊是毫不放在心上,仔細想想,自己好像就是從那時起開始與他疏遠的。

“不,科學是用來接近真理的。我所說的,比較像是哲學……解析真理。”

看著崆流展露出的笑容,蒂妲不由得覺得心情輕松了許多。她抱著雙膝,輕輕坐到了崆流身旁。

“仔細想想,我們好像很久沒有這樣談話了……有一兩年了吧?”

“兩年又二十五天……”對于崆流的問題,蒂妲看著夜空,喃喃的回答著。

“是嗎……有這麼久啦?”

說著,崆流又拿起酒壺來灌了一口。

“喝這麼多,小心明天頭痛。”

看著如此牛飲的崆流,蒂妲恢複了原來的冰冷語氣,用著接近命令般的口吻說著。

“其實我是想故意喝到頭痛的。”

“為什麼?”

“因為老師前幾天給了我幾粒治療頭痛的藥,說是有麻痹神經的作用,我想試試看。”

聽到這句像是開玩笑一般的話,蒂妲生氣的站起身來,便想離去。

但就在她從屋頂跳下地面之時,崆流卻也追了下來,並且說道:“對不起啦,不要生氣,但是我說的話是真的喔。”

“我生氣跟你沒什麼關系。”

蒂妲冷冷地說著,並且轉過身去。

“可是盡管如此,我還是不希望你生氣啊。”

聽到這句話,讓蒂妲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她輕輕咬了咬下唇,接著突然轉過身來,對崆流說道:“你把身子轉過去。”

“啊?”雖然有些疑惑,但崆流依舊轉過了身子。

“把手伸到背後。”

“該不會是要從背後刺殺我吧?”崆流不禁如此胡思亂想著,但卻依舊把手放到了背後。

就在這時,蒂妲取出了那張邀請函,放到了他的手心。接著說道:“在我離開前你敢看我就殺了你。”

“……”崆流不知該怎麼回答,只有點了點頭。

接著,只聽身後從稍遠處又傳來了蒂妲的聲音:“等一下看了之後,不願意就算了,那張東西就撕掉吧。”

說完,她像是用奔跑般,快速離去了。

確認了她已經離去後,崆流才戰戰兢兢的拿起了那張邀請函。看了上面寫著的內容,崆流很自然地便了解了蒂妲意指為何。

“……該去嗎?”

正當他這樣想著之際,蒂妲那句話卻又突然在腦中回蕩,這時他才發現,剛剛最後的那句話的語氣,竟然是如此的有著情感起伏,完全不同于平時那種冰冷的腔調。

“算了,去去也好。”他這麼告訴自己之後,便小心翼翼地將邀請函收入懷中,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後,隨即走入屋內。

※ ※ ※ ※ ※已經接近深夜了,但位于王城內,嬈承伯爵得豪宅里,依然是燈火通明的。

與同樣身為伯爵的崆流不同,嬈承伯爵是因戰功而破例升格為貴族,因此本身並無王室的血統。但盡管如此,處事手腕向來十分高明的他,卻在貴族之中得到相當高的評價。

但實際上,即使別人在心中都對他的貴族身分有著相當的認可,然而,他自己卻依舊對于無法擁有王室血統感到介懷。甚至為了增加些許身為王室的證明,他還不惜花下大筆的金錢,讓魔導師們在自己兒子身上“依憑”了守護天使。

他之所以如此的努力,原因卻十分的單純,只是希望能讓自己的家族更像純正的王室罷了。

這個時候,嬈承伯爵仍如往常一樣,正處理著桌上堆積如山的公文,無法把事放心下屬的他,總是會把所有大小文件在深夜重新看上一遍。

正當他拿著鵝毛筆沾著墨水振筆疾書之時,房門外突然傳來了幾聲清脆的敲門聲。

“請進。”

當他連頭也不抬地說完後,亞其打開門走了進來。

“父親大人,您找我嗎?”

亞其恭敬地問著,但嬈承卻依舊低頭看著手邊的文件,並隨手指了指前方,說了聲:“坐。”

面對父親如此冷漠的態度,亞其就像是習以為常般,乖乖的坐到了父親桌前的椅子上。

兩人就這樣沉默了好一會兒的時間之後,嬈承突然像問道:“要你辦的事成功了嗎?”

“嗯……”他有些猶豫的點頭回答,但隨即又補充說道:“但是……公主她……”

像是突然聽到什麼令人震驚的消息似的,嬈承加在手上的力道,使筆尖端刺破了白紙,墨水就這樣散了開來。

“公主她怎麼了?難不成因為我是個不純正的貴族,所以不賣我的情嗎?”

“不、不是這樣子的!”看著父親有些憤怒的神情,亞其不由得露出了難得的緊張神態,趕忙解釋道:“公主她……她要求要帶自己的男伴前來。”

“原來只是這種小事,你放心吧,這些你都不要管,只要盡你的可能把公主追求到手即可。”

嬈承一邊說著,一邊從抽屜中取出了一只古老的煙斗,並且刁在嘴中,大大的吸了幾口。

“父親大人,難道……真的要這樣做嗎?”

“你擔心你沒有能力讓公主愛上你嗎?”

“不是這樣子的!只是……真的有必要如此大費周章嗎?就為了貴族這個名字……”

聽到兒子如此說著,嬈承突然勃然大怒,他站起身來,指著其亞說道:“你這小子懂什麼?沒有王室血統的貴族,不管到哪里都會被人看不起,人人都當你是一鍋粥里的老鼠屎般,這種滋味你懂嗎?”

“沒有這樣說過您啊!”

“他們當然不敢當面說,但是我就是知道!他們看我的眼神,就是那種:”這個人只是個次等貴族‘的樣子!“

嬈承大吼著。也許是以前身為武將的心情使然,最重視尊嚴的他,決不容許自己的名譽有任何的汙點,但對他而言,身為貴族卻未擁有王室血統,就是他人生最大的汙點!

看著兒子低著頭不再繼續回應,嬈承這時才慢慢的緩和了下來,用著盡可能溫柔的聲音對亞其說道:“兒子啊,你要知道,我這麼做都是為你好,只要你娶了公主,就算日後無法得到王位,但你的兒女就不會像我一樣,被人稱為雜種最族了。”

一面說著,他一面走到了其亞身旁,從背後用力地抓著他的肩膀說著。

然而,其亞也只有默默地低著頭,不發一語,盡管他知道,父親的想法只是一廂情願的強制被害妄想,但身為兒子的他,卻也只能如此毫不抵抗地接受著。

在與父親道過了晚安後,其亞走回了自己的臥室。

才剛走入了臥室中,他就不由得展現了一副疲憊的神態,現在的他,看起來,就與一個普通的人差不多,沒有貴族的傲氣,也沒有平時所刻意莊出的高雅神態。

“身為一個王室貴族,不論面對如何的環境,都一定要保持著高雅的神態與睥睨一切的自信。”父親總是對他說著,也就正因如此,從他懂事開始,就一直扮演著“高雅且具紳士風度的貴公子”類似這樣的角色。

但是這樣的他,卻在面對真正身為王事的蒂妲時,第一次感覺到這種挫折感。

平常而言,只要他幾句溫柔的言語,一般女性縱然不為之傾心,也會大有好感,但唯讀那位公主,徹頭徹尾,他都彷佛從未將自己看入眼中。

“這樣也好,如果是被公主拒絕的話,父親應該就不會怪我了吧……”

一邊這樣想著,其亞一邊靠著牆坐倒在地,也許對他而言,整日裝成那種樣子真的是太累了。

就在他呆呆地望著前方,腦中一片空白之時,後方門旁卻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請進。”

就彷佛已經知道是誰一般,其亞也不起身,只是如此回應著。

隨即,一個下仆打扮的女孩子走了進來。她看著坐在地上的其亞,什麼話也沒說,只是眼帶淚光的凝視著他。

“抱歉,朵絲,我還是沒有辦法鼓起勇氣拒絕父親……”

其亞低下頭來,躲避著她的眼神,口中像是自言自語般喃喃地說著。

被稱為朵絲的女孩沒有回話,只是跪在他的身前,溫柔地抱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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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來自雪國的呼喚

翌日清晨,崆流因為一個夢而醒來。

嚴格說來,其實也不是什麼惡夢,只不過是一些令人覺得很奇妙的回憶罷了。

若不是這個夢,他可能一直都想不起來吧……原來自己與蒂妲從小便是相當好的朋友……

“頭好痛……看來昨天真的喝多了……”

一邊說著,他一邊站起身來,走到床邊的書桌前,將昨晚早已准備好的兩粒藥和著口水咽下。

“希望會有用……”他心里不禁這樣祈禱著。

看向窗外,只見強烈的陽光從窗口照射在屋內的地板上,發出刺眼的反光,看來今日又是個炎熱的一天了。

崆流的房間,簡直可用簡陋兩字來形容,被褥隨便鋪在地上就成了床鋪,一旁的書桌上堆了厚厚的灰塵,窗台上放著一束早已枯萎的火朵,若是不了解的人看了,八成會以為這間屋子已經很久沒有住人吧。

而其他的房間也好不到哪去,從會客室、廚房到倉庫,全都積了厚重的塵埃,唯一還算是可以住人的,也許就是他平常用來打發時間的書房了吧。但是最近沉迷在科學研究中的他,搞不好哪天會不小心把書房炸了也未可知。

走出了屋外,崆流來到了一口井旁。與其他同樣身為貴族的人不同,崆流的一切生活瑣事,除了三餐之外,其余一切都要自己來打理。

若是讓蒂妲看到這種情景,八成又會怪他毫無一點貴族自覺了,但是盡管如此,面對如此的處境之下,能保留一點生活的自由就已經很不錯了,更何況是什麼貴族的自覺云云呢?

就在他將滿桶的清水從井底拉上之時,無意間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他卻又再度回憶起了昨日那個過往的夢境。

早已數不清楚是多少年前了,那時候的崆流就與其他小孩般,是個絲毫不知憂愁為何物的小鬼頭。

但也不知道是自己思想太幼稚還是其他人成熟過頭,從很久以前開始,貴族們的小孩就已經懂得要選擇對自己有益的朋友交往了。

簡單說來,得勢的貴族諸侯們,他的小孩身邊總是會聚集了一群其他官員或貴族的小孩,而從來與得勢兩字掛不上邊的自己,有時候連想跟他們說句話都不行。

但在那個時候,崆流卻也不是全然沒有朋友的,因為有個女孩,她總是和自己一樣,每次都喜歡一個人躲在角落。

也許基于同病相憐的想法之故,崆流有一日,總算鼓起勇氣,上前去與那女孩說話……

“你在干什麼啊?”

“別吵!我在跟我的守護天使說話。”

“原來你也有守護天使了?”

“……你這樣說的意思是,你也有?”

“嗯,對啊,我還沒跟別人說喔,不過我真的能把它叫出來了。它叫做‘默世錄手劄’喔!”

“真是個奇怪的名字……”

“奇怪嗎?”

“非常奇怪。”

“對不起……”

“沒必要道歉,而且我也不會討厭奇怪的人。”

“真的嗎?那我們以後就當個好朋友吧!我叫做崆流。”

“……朋友嗎……也好,我叫做蒂妲。”

……當然,崆流是在很久很久之後,才知道蒂妲的身分竟然是這個國家的公主。

一個人一生,或多或少都會作一些事後想來很愚蠢的事情,但崆流卻沒有想到,自己竟是會如此的愚蠢。

“用那種失禮的態度去對待一個國家的公主,事後想來,你沒被砍頭還真是命大啊。”

一面指著自己水中的倒影說著,崆流一面露出了苦笑來。

仔細想想,從那時候開始,自己的人生就起了小小的改變,被人欺負或著被孤立時,蒂妲雖然從不安慰自己,但總是會用她特有的方式來鼓勵自己,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崆流在面臨了這些年來的苦境時,從沒有掉過一滴眼淚,決不以貴族之身為榮的他,其實在心里深處,卻以有著蒂妲那樣的朋友為榮。

如果可以的話,崆流真的很希望自己有能力替她做點事,而不是一昧的只能讓她保護著自己,但可惜天不從人願,擁有著那種廢物守護天使的他,也只能平淡的結束自己的一生吧。

如此地想著,崆流不禁大大的歎了口氣。

就在此時,一個女孩卻突然走到了崆流的身後,大力地推了他一把後說道:“嘿!你在歎什麼氣啊?”

突然被嚇到的崆流,差點就這麼摔下井底,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子後,他這才轉過頭來對著突然出現的少女說道:“沙羅!你不要每次都這麼的突然出現好不好啊?”

看著臉上滿是笑意的沙羅,崆流就覺得很難發火,只是裝出生氣的模樣。

自從認識了蒂妲以後,不知為何地,沙羅也常常主動來找自己說話,日子久了,兩人也就成為了交情不錯的朋友。但是崆流卻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總覺得沙羅一直是以整自己為樂。

“誰說人家突然了,從你剛剛站在水井旁發呆時我就叫了你好多次了,可是你都不回答,害我以為你要投井自盡了。”

“如果你剛剛推的更大力些,我可能真的會如你所願了。”

一邊笑著,崆流卻不由得稍稍自井旁移開。

“崆流你今晚會參加宴會嗎?”

沙羅突然說出的問題,讓崆流著實嚇了一跳,好半響說不出話來。只聽沙羅繼續說道:“我也有被邀請耶!可是還少一個男伴,干脆你陪我去好不好?”

說著,沙羅甜甜的一笑,並且用著水汪汪的大眼凝視著他,這樣的眼神讓崆流感覺不大自在,本想低頭避開,但卻發現到沙羅此時身上穿著的竟是睡衣般的衣物,豐滿發育良好的身材從些許透明的布料中隱約顯露出來,一時之間讓崆流的視線真不知該放在哪好。

“呃……抱歉……因為我……”

面對一直向自己走近的沙羅,崆流有些慌張地說著。

但就在他試圖想解釋著拒絕的理由之時,沙羅卻突然捂著臉哭了起來:“因為你討厭我,所以不願意跟我去是不是?”

“呃……該怎麼說呢……因為……這……”

他現在已經有些後悔剛才為何不干脆摔到井底去了,兩手慌張的筆劃著,但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其實若是說一句:“蒂妲已經先跟我約好了”事件容易至極的事,但只怕到現在,他根本還不確定自己是否相信這件事,更何況是別人?

但就在他站在井前支支吾吾的好一會兒後,沙羅突然開始笑了出來,並且抬起頭來,用著開朗的語氣說道:“騙~你~的~!”接著咯咯嬌笑了起來,哪里有哭過的樣子?

“原來……我又被你騙了啊。”

“呵呵~~我早就知道你跟蒂妲姐約好的事情了,所以才這樣跟你說的,否則的話,我怎麼可能來約你呢?”

“是是是!都是我自己胡思亂想,能當沙羅公主的舞伴,我排十年的隊都等不到,對吧?”

崆流自嘲地說著,雖然有些誇張,但事實上,身為二公主的沙羅,雖然不急姊姊蒂妲那般優秀,但個性卻是比蒂妲容易相處的,也正因如此,許多不敢接近被人偷偷稱之為“冰封寶石”蒂妲公主的公子哥們,都將目標放在沙羅身上。

面對崆流誇大地說著自己,沙羅也沒有反對,只是笑了笑,接著說道:“那當然,不過如果是崆流的話,我倒是可以考慮讓你少排幾年的隊。”

“喔,那我真的是受寵若驚了。”

雖然口中如此說著,但是崆流臉上卻明顯得沒有那種喜悅。

“等一下,為何你會知道我跟蒂妲的事情?”

“呃……這個嘛……”

看著沙羅像是惡作劇被抓到的小孩般,眼光閃爍地說著,崆流不禁笑著說道:“偷窺別人可是不好的行為喔。”

“人家才沒有偷看呢!是銀雪告訴我的!”

說著,沙羅伸出手來,一只白色的貂頓時從她的衣袖中鑽了出來。那是被沙羅昵稱為“銀雪”的守護天使──“來自雪國的呼喚”。

“怎麼……你都把他隨身帶著啊?”

“那當然,除了睡覺之外,銀雪跟我可是寸步不離的喔!”

沙羅笑著說,並且將銀雪放在自己的臉頰旁輕輕地磨著。其實像是“物化”與“獸型”兩種型態的守護天使,雖然在平時招喚出來時,沒有“神格”型態的守護天使來得消耗精神力,但若想長時間維持,卻依舊是需要多年的苦練以及過人的天資的。

“崆流不會嗎?把那本……‘默世錄手劄’帶在身邊?”

“我也很想啊,只不過這是一點用處都沒有的事,它既不會翻譯多國語言,更不會幫我去偷窺別人。”

“什麼嘛!都說人家那不是偷窺了!”

沙羅嬌嗔地說著,但臉上卻滿是笑意,而崆流也不禁笑了起來。

今天上午的課程安排,是一個月一次的“守護天使”的成長試驗。

由于守護天使通常是具有王室血統者所擁有的專利,所以許多貴族們,暗地里也將守護天使的操控能力視為擁有者的資質優劣。

試驗方式很簡單,由受試者走入魔法陣中,再由評分的魔導師們判斷學生的程度優劣後,招喚出適當的魔物來,並藉由學生將魔物打倒的方式、時間以及其他各大小評分事項來進行鑒定。

雖然乍看之下是種野蠻的競賽,但比起用些可以作弊的方式來進行測驗,這樣的比賽的確是公平了許多,而且更可以增加學生們彼此相互激勵的作用。

“下一位受試者──蒂妲!”

當其中一位裁判官喊出了她的名字時,蒂妲立即站起聲來,用著不急不徐的腳步走到了魔法陣前。

“蒂妲姐!加油喔!”沙羅的聲音在後方響起,但蒂妲卻恍若未聞般,並未轉頭回應,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其實以蒂妲的實力而言,面對這種挑戰是毫無意義可言的,被稱為百年難得一見奇才的她,雖然不見得如此誇張,但遠超于標准以上的實力卻還是有的。

“若是用了魔法或守護天使以外的攻擊方式就會扣分,如果真的打不過,就必須要求停止比賽,絕不可以逞強,知道了嗎?”

當面前的裁判官講完了千篇一律的說明後,蒂妲無言地點了點頭,接著走入了魔法陣中。

“預備……三……二……一!比賽開始!”

正當裁判官宣布比賽開始的瞬間,只見蒂妲的對角線方向,突然從地底下冒出了一只足足有兩公尺高,像是石像做成的蜥蜴一般的生物。

而就在此同時,位于後方觀眾席上等待測驗的學生們也叫了起來:“那是上等的魔物‘Gargoyle’!”

所謂“Gargoyle”是一種設于大型建築物上的雕像,而經由魔導師們用魔法灌注生命後,就成了此刻出現在蒂妲眼前的怪物。一般而言,像是這樣龐大的石像怪,最少也需要具有三十年以上經驗的魔導師才能打倒,也正因如此,在後方的同學們才會如此的驚訝。

但相對于其他人的反應,蒂妲與後方觀看著的沙羅卻顯得過于冷靜了些,原因很簡單,因為兩人都曉得,這樣的魔物還不會是自己的對手。

突然間,石怪擺動著龐大的身軀像蒂妲奔來!盡管蒂妲一個閃身避開了,但這突如其來的場面仍舊讓許多人不禁捏了把冷汗。

只見閃身躲到怪物身後的她,將手一舉,口中念出了呼叫守護天使的咒語:“天使之吻。”

“出現了,那是蒂妲公主的守護天使!”後方的同學興奮地叫著。

但也許是因為這鼓譟的聲音之故,石像怪察覺到了蒂妲的動作,瞬間回身,用自己的尾巴掃向了蒂妲。

在一陣塵土飛揚與驚叫聲之下,蒂妲卻突然自眾人眼中消失。

“她在上面!”一個眼尖的學生突然這麼大叫,大夥也隨之向上看去,果見蒂妲在銀伶的協助之下,凌空高高飛起。

但這次石怪的反應卻沒有這麼迅速,就在它四處尋找著敵人蹤跡之時,蒂妲一面從空中落下,一面念出了咒文:“深紅染滿天邊,一切皆在眼前,神之光,化作聖炎。”突然間,銀伶身上發出了激烈的金光,隨之沖破了石像怪的身軀。

而這個時候,蒂妲也已安全的落到了地面。而眼前的石像怪,突然就像是化作塵土般,飄散在空中。

在一陣歡聲雷動之下,裁判官高聲宣布著:“測驗結束,勝者──蒂妲!”

“蒂妲姐!你好酷喔!”

才剛走回了隊伍中,沙羅就興高采烈的對她說著,與臉上毫無喜悅的蒂妲對比之下,倒像是立場相反似的。

“沒有什麼酷不酷的,只是完成了自己該做的事罷了。”

說完,蒂妲轉回頭去,靜靜地看著接下來的比賽。

“什麼嘛!人家可是在幫你喝采耶!”

看著蒂妲冷酷的背影,沙羅不禁如此地嘀咕著,但臉上依舊是十分喜悅的神情。

就在兩人對話之間,隨著裁判官的宣布,其亞也走入了魔法陣中。

“其亞加油啊!”

同學中一群女孩們如此叫著,而他也用著那副充滿自信的微笑來回應著眾人的熱情。

但就在他的眼神與蒂妲觸及到的瞬間,其亞的冷色變得有些僵硬,但卻隨即恢複了原有的神態。

而看著他如此地變化著的蒂妲,卻依舊像是視若無睹般,用著冰冷的神情凝視著前方。

戰斗開始了,同學們不禁起了些許的騷動聲,因為其亞所面對的魔物,竟然與蒂妲是一樣的!

“這麼說來,其亞的能力跟被稱為天才的公主不相上下啰?”也許是因為帶著類似的想法,同學們一齊轉頭看向了蒂妲,但見她依舊毫無表情地看著前方,就像是全然不在意般。

而就在這時,石像怪突然用著與對付蒂妲時同樣的攻勢,向其亞沖了過來。

其亞一見,連忙向右一避,但誰知,石像怪卻突然止住前腳,用後尾順勢向他打來。

這突然的轉變,著實讓他荒了手腳,但卻仍舊向上一躍,勉強躲過了這記攻擊。

但就在他身子凌空的瞬間,石像怪卻如早有預料般,將頭向上一抬,彷彿想要將他咬入口中般。

“小心啊!”那群女學生們尖叫著。

卻見其亞竟像是尚有余裕般,對她們微微一笑,接著伸出手來,在手掌剛碰觸到石像怪的瞬間,使出了自己的守護天使:“沙漠之冬!”

突然間,只聽見一陣巨響,由他手中沖出了一條石龍,重重的打入石像怪的體內,瞬間將它四分五裂。

“比賽結束!勝者──其亞!”

在裁判官宣布結果的瞬間,再度聽到了那群女孩們的尖叫,而其亞也如同方才般,對著觀眾席這里回應著熱情的微笑,但這種輕浮的態度不禁讓蒂妲感到有些不悅,索性將頭撇了過去。

注意到蒂妲舉動的他,臉色再度變得十分僵硬,但卻仍舊強制保持著原來的神情,走回了隊伍中。

“蒂妲姐,我問你,若你跟其亞對決的話,誰勝的機率會比較高?”

側眼偷看著同位于隊伍遠處的其亞,沙羅不禁如此問著。

“不知道。”蒂妲仍舊冰冷的回應著,但隨即卻又補充道:“沒有打過,根本不該妄下斷論,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輸。”

“那就是打的過啰?”沙羅不禁這樣天真地想著。但實際上,對蒂妲,考慮自己會輸的這種結論根本沒有用處,與其想著自己會怎麼輸,倒不如用全力思索自己該怎麼贏,這就是蒂妲的習慣。

全部賽程結束後,今天的課程也到此為止。

只見還未直接回家的學生們,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討論著先前觀戰的心得。

“真不愧是第一王女耶!不但力量超強,也且動作也很優雅!”

“就是說嘛!‘天使之吻’的力量沒話說,而且配合的也很自然。”

“但是我覺得,其亞還有沙羅也很強耶!”

“對啊!雖然沙羅的那個‘來自雪國的呼喚’是獸型的守護天使,但力量卻不比姊姊遜色到哪去。”

“但若光看破壞力的話,我想其亞應當可居首位吧?”

“說的也是,那招‘沙漠之冬’的破壞力真的是太可怕了,竟可以把石像怪打得粉碎。”

正當學生們在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之時,不遠處的登記分數的魔導師不禁也開始討論了起來。

“今年的水准似乎比往常高耶,像是石像怪那種魔物,只怕一般魔導師也很難對付呢。”

“表面上看來的確是這樣沒錯,但是更重要的卻是每個人對自己守護天使屬性的延伸。”

其中一個黑袍導師說完後,隨即大大地歎了口氣,接著又補充道:“其他學生們,力量雖然足夠,但卻沒有將自己的守護天使做最有效的配合,如此一來,雖然現下還看不出差別,但再過了兩三年,只怕有半數的人都會被淘汰了。”

“是嗎?我倒覺得沒有特別的差異……”

一位看起來較為年輕的白袍導師說著。

但就在這時,一個身穿代表最高級魔導師的紅色袍子的年老導師走了過來,對著他說道:“你還沒發現是應該的,畢竟這不是光憑知識就能判斷的。”

當兩人轉身看向了身後的老人時,都不禁站起身來叫道:“院、院長!”

“不用多禮,我只是想看看這次的測驗,所以就過來罷了。”

被稱為院長的老人說著,並露出了平易的微笑。他正是淵明國中,皇家魔導學院的院長,也是全淵明國被公認為魔法最強知識最淵博的魔導師──“提斯”。

“你知道我為什麼這樣說嗎?”

一面輕拍著白袍魔導師的背,提斯一面如此問著。但也不等他的回話,提斯便立即解釋道:“魔導師不同于戰士,他必須要處于最有利的空間,掌握最有利的時間,使出最有效的攻擊,打倒最強大的敵人。因為不管如何強大的魔導師,吟誦咒文都是需要時間的,但是戰士的攻擊卻不用。”

“可是,有守護天使的話,不就能縮短時間差嗎?”

“這個自然,不過卻非上上策,因為守護天使的作用不是主動攻擊,而是作為緊急或是防禦時的武器。如果讓守護天使主動攻擊,就會讓敵人更有趁隙而入的機會,在這場打斗中也許不容易察覺,但是一但面對著數萬大軍,縝密的計劃對魔導師而言是需要的。”

“如果這樣說的話,剛剛戰斗的結果,不一定能代表完全的勝負啰?”

聽到了白袍導師這樣說著,提斯不禁露出了微笑,欣慰的說:“你開竅了,這次的鑒定結果只是做給貴族與大臣們看的。若真的在實戰的情況下,蒂妲公主的力量絕對能比亞其更占優勢。”

“……您的意思是……?我懂了!”說著,白袍導師就像想到什麼似的抬起了頭來說道:“因為弱點……”

聽到這句話,提斯與一旁的黑袍導師都點頭笑了。

石像怪的弱點就是在于“光”,蒂妲用了火焰引發的光攻擊,但其亞卻用了與石像怪同樣屬性的力量攻擊,雖然乍看之下兩人實力相當,但若是在長久戰之時,可以掌握敵人情報與迅速分析的人,無疑的是占有最大的勝算。

“總有一天這群孩子們必須知道,戰斗是需要智慧的,但在那之前,無數次的失敗卻是最好的學習方式。”

就像是對著包括白袍導師在內的所有人說著般,提斯緩緩地說著。

在這同時,崆流卻像是往常一般,一個人獨自坐在樹下乘涼。

“差不多應該測驗完了吧?”

看著已經位于自己正上方的太陽,崆流不禁如此想著。

“下次要不要去參加看看呢?”才剛這樣想完,他卻不禁苦笑了出來。

“怎麼參加?用那本打不開的手劄打魔物?”

一面這樣調侃著自己,崆流一面打開了手中從老師那里借來的書本。

但就在這時,突然有個白色的物體飛到自己頭上,接著瞬間鑽到自己的衣服里。

“哇!”因為感覺到那物體冰冷的氣息,崆流驚嚇地跳了起來,試圖把那怪東西甩掉。

但就在他慌忙的跳上跳下之時,不遠處卻傳來了沙羅清脆可愛的笑聲。

“哈哈哈~~~崆流你好好玩喔!人家的銀雪跟你撒嬌也要嚇成這樣。”

說著,沙羅勾了勾手,只見一只銀白色的小貂頓時自崆流衣領中跳出,回到了沙羅的手上。

“怎麼,一天整我一次還不夠嗎?”

看著沙羅笑語盈盈地看著自己,崆流不由得苦笑著。

“天氣這麼熱,我怕你中署,所以特定讓銀雪來幫你冷卻一下啊。”

“好意心領了,若是可以的話,我只需要一陣涼風即可。”

輕輕笑了笑,崆流又坐到了原來的位置上,再度翻開了書本。

但是沙羅彷佛還整得不夠似的,跑到了崆流身邊,也這麼坐了下來。

“跟你說喔,我和姊姊今天都贏了喔!”

“這不是挺平常的嗎?如果你們輸了倒才奇怪吧?”

看來不跟她說說話是無法把她打發走的……崆流于是闔上了書本,用著理所當然的語氣回答。

“才不只是這樣呢!這次的魔物真的打的好辛苦耶!”

“喔?是什麼會樣的魔物讓你陷入苦戰呢?”

“石像怪啊,這可是我第一次對付,雖然看蒂妲姊打的很輕松,但我做起來就不是這回事了。”

說著,一旁的銀雪也點了點頭,像是附和著沙羅一般。

只聽沙羅用著緊張的語氣敘述道:“真的好驚險呢!只看到它一直朝我沖過來,可是銀雪和我的魔法又無法將它完全凍住,前後接連用了四五次才好不容易將它冰凍起來,這才能用風系咒文將它打碎。”

“怎麼用這麼胡來的打法呢?”一面如此想著,崆流不禁笑了笑。

“哼!你笑這什麼意思嘛!難道你就能作的比我好嗎?”

看著崆流的表情,沙羅氣憤地嘟起嘴來說著。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只不過……我想如果你改變一下攻擊方式應該可以做得更好才是。”

“啊?攻擊方式?”

“蒂妲應該就不是單純地用直接攻擊吧,我想以她的習慣,應該是屬于反擊形式,而且也不會直接面對敵人。”

“……好厲害喔!你怎麼知道?”沙羅高興的拍手說著,但隨即卻又懷疑地問道:“你該不會是跑來偷看吧?”

“冤枉啊!我這只是理所當然的推測罷了。”

說著,崆流轉過身來對著沙羅說道:“蒂妲的能力偏向于火、光之類的攻擊,而這恰好是石像怪最怕的,但是根據測驗時的場地而言,卻沒有足夠念完咒文的距離,也就是說,她必定會在攻擊前先被敵方攻擊。”

“可是這兩種咒文我沒辦法像蒂妲姐那樣用守護天使來增福啊!”

在屬性而言,銀雪比較偏向冰、風、水三種,雖然也能用火系咒文,但卻不能像蒂妲那樣強勁。

聽到了她的抱怨,崆流微微一笑,接著解釋道:“也不是只有這種方式,就拿你來說吧,石像怪外殼堅硬,你的火系咒文不夠強,冰系卻又沒那麼有效,所以你該要把這兩個咒文交互使用。”

“啊?可是這樣不就是抵銷了嗎?”

“正好相反,像是石像怪那種干燥的身體,一但遇到了高溫與低溫的交互攻擊,就會產生龜裂,這時候用風系咒文沖擊,包准它立即粉碎。”

“真的會這樣嗎……?”

沙羅似乎有些懷疑地看著崆流,但崆流卻一反常態地用著自信的口氣說道:“不然就拿那邊那塊石頭來試試吧。”

說著,他指向了不遠處的一塊岩石,從大小與質地看來,似乎真與石像怪差不了多少。

“好!我就試試,但是不行的話你要怎麼辦?”

“任憑你處置。可是如果成功的話……”

“成功的話……我就親你一下喔!”

說完,沙羅突然站起身來,跑到了那塊石頭的前方。深呼吸了一口氣後,對著石頭使出了火系咒文。

只見一團火焰沖向了石塊,沒多久的功夫,石塊就已經冒著煙,並且呈現些許的火紅。

“銀雪!”沙羅一聲嬌叱,銀雪立即沖上前去,伴隨著一道寒風,撞擊向石塊。

正當沙羅要接著使出風系咒文之時,卻聽見一聲砰然巨響,眼前的石塊竟然就這麼崩裂了開來。

“看來我估算錯誤了,光是冷與熱的急速交替就可以將石塊崩解了。”

一邊說著,崆流一邊走到了沙羅的身旁,只見她似乎正因眼前的景象而在錯愕當中,尚未回過神來。

過了好一會兒,沙羅才轉過身來,高興地對著崆流大叫:“成功了!成功了耶!”但接著卻又疑惑地問著:“為什麼都沒來上課的你會比我們更清楚這種事呢?”從表情上看來,她似乎有些不服氣。

“因為我有一個奇怪的老師啊。”崆流笑著說,接著又解釋道:“他總是教我一些魔法沒有解釋,可是日常生活卻會發生的現象,像是雷電的成因,水的導電或是熱漲冷縮之類的怪理論,雖然我們都認為理所當然,但是若是找出確切的原因,但我而言也挺好玩的。”

這時候的崆流還不曉得,其實從那位怪異的老師那里學到的,並不僅止于科學或常識,而是一種在濕婆大陸早已被許多人遺忘了的某個特殊技能……

“嗯~~~這樣啊……”

聽著崆流的解釋,沙羅不由得點著頭,但就在下一瞬間,沙羅卻突然墊起了腳尖,趁著崆流還沒反應過來的瞬間,朝他的嘴唇上吻了下去。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崆流除了呆住以外再也想不到別的反應。

“今晚的宴會最好早點准備喔,蒂妲姐可是最不喜歡別人遲到的唷!”

就好像剛剛那瞬間發生的事都是崆流的幻想般,沙羅笑著轉過了身去,踏著輕盈的腳步一跳一跳地離開了。

傍由于昨晚事後就沒有再見到蒂妲,崆流所幸遵照著沙羅給的意見,在太陽還未完全西沉之時,便來到了蒂妲所住的閨房前。

其實一般而言,縱然是伯爵或是公爵以上的階級也無法擅自進入公主所居住之處,但也不知是幸或不幸,因為兩位公主的許可,從很久以前,崆流便有著能夠自由出入的奇怪特權。

“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正當崆流在門前猶豫著該不該敲門之時,沒想到蒂妲卻已經走了出來並且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來得太早了嗎?”

也許是因為很少參加正式的宴會之故,崆流實在不知道應該在什麼時候到場才算准時。

“因為我不想待太久,所以晚點到也無所謂,不過也好,反正我正想去找你,現在走也可以。”

蒂妲說著,露出一絲絲難得的喜悅神色,雖然稍縱即逝,但卻讓崆流不禁感到輕松了許多。

“話說回來,為什麼你會這麼准時?”

還沒走上幾步路,蒂妲突然有些疑惑地問著。

“我……會准時難道很奇怪嗎?”

面對這個反問,沒想到蒂妲竟然毫不猶豫地回答:“是很奇怪。”

料想不到答案竟會如此直接,崆流一下子呆了幾秒,但隨即卻笑著說道:“因為有個人……用了種很令人難忘的方式提醒過我。”

“原來如此。”

若是平常人也許會追問個幾句,但是崆流深知,蒂妲就是這樣的人,雖然有時會有問題,但卻不喜歡深究,就與她自己一樣吧,想回答時就會回答,不想回答時根本不該浪費時間追問。

“這里就是伯爵的宅邸啊?感覺好像很氣派呢。”

當走到了嬈承伯爵住所地大門前,崆流不禁看著這座豪宅感歎地說著。

“聽你的語氣,倒像是自己是個平民似的。”說著,蒂妲稍稍抬頭看了幾眼,接著說道:“這種大小在其他擁有更大領地的伯爵眼中可是毫不起眼的。”

“反正也差不了多少,我還在考慮要不要干脆直接庶出,當個普通人還比較好。”

“這種玩笑不該亂開。”雖然崆流是用半開玩笑地說著,但蒂妲卻有些生氣地瞪了他一眼,接著道:“根據我國的律法,除非你有重大的罪行,否則頭銜是不會被剝奪的。”

“是是是!我想我的地位還沒重要到可以犯什麼大罪吧。當然……也沒想過去犯什麼罪。”

“知道就好。”

伸手挽住了崆流的手,兩人在門前侍者的引領下,走入了饒承伯爵的豪宅中。

“歡迎公主大價光臨,真是讓寒舍蓬蓽生輝啊。”

“如果這是‘寒舍’,那我的家到底算什麼?豬窩?狗籠?”

看著迎面而來的承饒伯爵皮笑肉不笑地說著這些迂腐毫無新意的台詞,崆流不如此嘀咕著。

“多謝你的邀請,但這些客套話就不必多說了。”

露出了毫無喜悅可言的冰冷笑容,蒂妲就像是對伯爵的微笑與迎接視若無睹般,逕自走入了宴會廳中。

對于這樣失禮的舉動,承饒似乎是怒在心頭,但卻什麼話也沒說,只是仍舊強制維持著已經在抽搐的面部神經,繼續跟在公主身後。

而相對于身為眾人目光集中焦點的蒂妲,崆流的存在明顯的太過薄弱了些。

宴會才剛開始之際,一群身著高貴華麗衣裳的世紳名流們,便將公主團團圍住,當然承饒與他兒子其亞也身在其中。

“呃……我去拿點飲料……”

而被一群人牆完全地阻隔在外的崆流,雖然如此說著,但似乎根本沒有人去理會他,崆流唯有苦笑著又繼續說了句:“並且順便到一旁開始自暴自棄。”接著就默默地走開了。

“公主怎麼會有應邀來參加這個生日宴會呢?”

“看來公主似乎與伯爵兒子的感情不錯嘛。”

“說的也是,兩人年歲差距也不多,簡直是郎才女貌。”

圍著蒂妲的一群貴族們七嘴八舌地說著,語氣中儼然是刻意將蒂妲與其亞硬是湊成一對,而一旁的承饒伯爵則是隨口用著模棱兩可的話語應答著,反倒是其亞卻只是一直沉默不語著。

而在一旁的崆流,反倒像是坐在“觀眾席”般,只是拿著手中的高腳杯,悠閑地喝著難得可以喝到的好酒。

“話說回來了,這里的男性似乎也太少了吧?”舉著杯子,透過了高腳杯的視線折射,崆流用著若無其事的模樣環顧著四周。

卻見四周所見,雖然都是身為貴族的先生與女士們,但是與崆流年齡相仿的男人,除了其亞以外,卻是一個也找不著。

反倒是女孩子們卻是特別的說,除了沙羅與蒂妲外,還有一群似乎也是自己同學的女孩們,甚至連下人們也都以女性居多。

“算了,想這麼多干嘛?反正這是個生日宴會嘛,邀請的自然也是些平常有交情的朋友。”

一面這樣想著,崆流將杯中紅酒一次倒入口中。

再度走到了放滿了酒的桌旁,正當崆流想拿起另一只酒杯之時,卻突然見到了沙羅與一群女孩們正在開心地聊著天。

每個時代與國度的衣著都有著不同的潮流,在這里,女士們多半流行著強調曲線的服裝,但也不知是順應著潮流還是自己的喜好便是如此,沙羅此時的打扮依舊是刻意地強調著身體的曲線與女性的魅力,雖然與其他女孩們的衣裝類似,但卻別有一番韻致。

看著她們開心地說著話,出于好奇與無聊雙重作用之下,崆流不禁偷偷側耳傾聽著她們談話的內容……“告訴你們!我跟他接吻了喔!”其中一個崆流不認識的女孩子說著,不過實際上說來,除了沙羅以外的女孩,崆流一個都不認識。

“那有什麼!我已經跟他‘那個’了喔!”

“啊!這麼快啊!感覺怎麼樣啊?”女孩們開始有些吵雜地討論了起來。

聽到這里,崆流不禁耳根發紅,臉忙隨手拿了一杯酒,轉身快步離開了現場。

“原來現在的女孩子們已經這麼開放了啊?”

正當崆流感到有些不能適應地思考著之時,卻聽到後頭傳來了一個女孩的聲音:“沙羅呢?該不會連接吻都沒有吧?”

“才不呢!人家今天也接吻了喔!是初吻喔!”

聽到沙羅開心地說著,崆流卻像是被銀雪冰凍住般,僵立在當場。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女傭剛好經過了崆流身旁,看著崆流奇怪的舉動于是問道:“請問怎麼了嗎?”

“呃……沒事……”

說著,崆流微微地一笑,並且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我是不是喝第一杯時就醉了?”一面這樣自問著,崆流一面深呼吸了起來。

在這里,男女的適婚年齡是從十八與十五開始的,加上風氣開放,也不像許多國度很重視什麼別人眼中的道德性,因此若說的過分些,其實男女關系對他們而言並無這麼拘謹與嚴肅,但是也許是崆流個性自閉之故吧,他對于剛剛的話題還是無法釋懷。

“初吻嗎……?”崆流有些苦惱地思索著。其實那時他根本沒有想到這麼多,只是被沙羅突然的親吻嚇到罷了。但是在聽到了剛剛的對話後,崆流不禁開始感覺到了些許的迷惑。

對他而言,沙羅就像是個朋友或著是喜歡整他的妹妹一般的角色……至少原本一直是如此的。可是一個女孩會將自己的初吻給一個只是普通朋友或著只是比較親密的人嗎?

但就在他不顧身份地抱頭苦思之際,兩位貴族男士卻走到了他身前不遠處悄悄對談著。

也許是崆流本身的存在太過于不顯眼也未可知,兩位男士們的音量雖然小,但卻依舊可以讓坐在不遠處的他聽得一清二楚。

原本是不想去管他人這些巷議街談的他,卻突然被其中的內容嚇了一跳……

“聽說伯爵有意讓自己兒子跟公主結婚耶!”

“這是當然的啊!畢竟兩人的身分年齡都差不多,而且這位伯爵希望能夠晉升正統貴族的想法是眾所皆知的呢!”

“但是公主可不是個可以勉強得來的人吧?我想兩人之間應該有些好感也說不定。”

“這就難說啰!承饒伯爵的行事手腕可是高明的很呢!”

說著,那個男子冷笑了幾聲。

聽到這里,崆流只覺得很不舒服,但卻也不想兩人之故而離去,索性將頭撇了過去,轉移注意力。

就在這時,方才與她說過幾句話的女傭出現在他視線之中。

只見她不知為地,用著像是刻意不被人注意的動作,一面偷偷環顧四周,一面拿著手中裝滿酒的托盤走到角落無人處,接著便從口袋中拿出了不知什麼東西,雖然這時崆流的視線已經被女傭的身軀擋住,但看來,女傭似乎加了什麼東西到了其中一杯酒中。

“她到底在干嘛?”一面這樣懷疑著,只見女傭開始裝作若無其事般,端著托盤走到了人群之中。

感覺到事有蹊蹺的他,視線繼續跟隨著那女傭,卻見她走到了一群人前停了下來。

“難道……”當他看到了站在女傭身前的男人時,崆流一下子恍然大悟了,只見那男人……承饒伯爵轉過身來,與那女傭交換了一下眼神,而她則是指了指其中一個酒杯,接著便轉身快步離去了。

也許是因為崆流現在注意力全放在伯爵的視線上,因此並未察覺女傭的臉上竟是如此的悲傷。但見承饒拿起了其他酒杯,一一分給了在場的眾人,最後才拿起了女傭所指的杯子,遞給了蒂妲……

看到了承饒瞬間狡獪的眼神與亞其略帶緊張的神情,崆流一咬牙,也不管是否是自己的誤會與否,當下便站起身來,穿過了眾人,筆直地走入了圍著蒂妲的人群中。

“該走了,公主。”

一邊說著,崆流順手打掉了蒂妲手中的酒杯,深紅如血般的液體濺了承饒一身。但崆流卻似乎視若無睹般,抓起了蒂妲的手向外走出。

不但計劃被阻,而又被當眾羞辱的伯爵,怒不可止的向門旁的侍者們使了個眼色。

突然間,三個黑衣侍者沖出,並用著微笑與凶狠的眼神向著崆流而來。

“請問有什麼事嗎?再多待一會吧。”

帶頭者說著,並且手緩緩伸向了崆流的背上……

“抱歉……讓開!”

就在一瞬間,令人駭然的事發生了,崆流竟突然出掌一推,手掌下方重重地撞擊了侍者,將他打倒在地,而隨之在眾人吃驚的瞬間,兩人便快步走出了伯爵的宅邸中。

“可以放手了嗎?”

當兩人走到了距離伯爵家已經有些距離之處時,蒂妲突然如此說著。

“對、對不起!”

像是突然恢複意識般,崆流急忙放開了緊握著蒂妲的手。

“你也真奇怪,為什麼對他作出這麼失禮的事呢?”

“他拿給你的那杯酒……”

本來想解釋,但卻突然察覺到自己其實什麼證據也沒有,于是只有低頭不語。

“八成是加了什麼迷藥之類的東西吧,聽說最近在貴族中很流行,不過我本來就沒有喝的打算。”

蒂妲說著露出了冷酷的恐怖笑容來,似乎是對于承饒的行為感到相當不悅。

“你知道?”

“這是當然的,由一個身為主人與貴族的人來為他人遞酒,除非他是你這種人,否則怎麼看都不大自然。”

“我該說多謝誇獎嗎?”

“嗯,這是誇獎沒錯。”

說著,蒂妲從冰冷的面容下,露出了一絲笑容來。但隨即卻又恢複了原來的嚴肅表情說道:“但是就算如此,沒有證據的你,到了明天,事情傳開,只怕會有些不好的影響。”

“反正都已經做了,也只能如此了,不過我倒希望在上斷頭台前,能夠喝杯好酒。”

“嗯,雖然上斷頭台的機率不大,但是我會准備好最上等的葡萄酒地。”

“我該說期待這一天快點到來嗎?”

“不該……”突然間,蒂妲的眼神有著一絲絲的柔和,她輕輕地說道:“……當然,我也並不期望這一天會到來。”

“深深感謝,至少確定,我不必自己一人,靜靜地追悼自己了。”

說著,崆流用著傳統的道別方式,彎腰向蒂妲行了個禮。

“想不到你的動作還滿像樣的。”

“難得穿得整齊一次,索性就用貴族的方式為自己瘋狂的一天作個結尾。”

正當崆流道別完要轉身離去之時,蒂妲卻突然說道:“既然如此,我也該用正統的方式來與你道別吧。”

說著,蒂妲突然走上前吻了崆流的臉頰。

雖然同樣的情形發生已經是第二次了,但崆流依然只能呆住。

“晚安,崆流伯爵。”

蒂妲道別的聲音仍在耳中繚繞,但人影卻早已消失在眼前了。

摸著自己的面頰,崆流不禁自言自語地說著:“一天之內被兩個公主吻了,該不會過兩天我就要死了吧?”

半開玩笑地說著,但崆流此時卻不知,他這句話,無巧不巧的正好部分符合了明日將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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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沙漠之冬

雖然說早已就已經預期到的事,但似乎還是來得太唐突了些,但是盡管如此想著,崆流卻依舊必須心不甘情不願地在國王派來的使者帶領之下,進入了宮殿之中。

“稟告陛下,崆流伯爵帶到。”

“讓他進來吧。”

當國王的略具深沉的聲音傳出後,兩旁的守衛們這才舉起了檔在崆流身前的鐵槍,讓他走了進去。

才剛走入大殿中,崆流稍稍向兩旁與前方望去,卻見前方的玉座上,國王正用著嚴肅的神情看著自己。而在他身後的則是幾位大臣、下人,而蒂妲與沙羅則是在自己的左前方,似乎有些擔心地看著自己。

相較于兩位公主,崆流左方卻分站著饒承伯爵與其亞。但見原本似乎正語兒子竊竊私語的饒承,一見到崆流走入,便立即停下了動作,轉過頭來,用著充滿敵意與挑釁意味的眼神看著他。

“如果早知道會來得這麼早,我就應該快點吧放在倉庫里老師送我的那瓶水果酒喝完的。”

一面這麼想著,崆流當下閉上雙眼,深深的吸了口氣,並且露出了一個令其他人感到錯愕的微笑。

“崆流真是的,怎麼這種場合也笑得出來?難道他看不出大家嚴肅的臉色嗎?”

看著崆流突然露出的微笑,沙羅不禁有些擔心與責怪地說著,但站在她身旁的蒂妲卻用著冷冷的語氣說道:“如果他會懂得看人臉色的話,他就不是崆流了。”

“這樣說也對,但是蒂妲姐難道不會擔心嗎?”

沙羅轉過身去,皺著眉頭地對蒂妲如此問道,但蒂妲卻沒有答話,只是默默地看著前方的崆流。

“崆流伯爵,你可知道你是為了何事而被請來這里的嗎?”

“請?兩個士兵拿著兩把長劍,直接把你從床鋪上架來這里,這種方式叫做請?”聽了雷斯對自己說的話,崆流不禁產生了這個疑問,但盡管他再怎麼的不進入狀況,但總算還是知道這話無論如何是不能說出口的,當下便開口答道:“啟奏陛下,我並不清楚原因。”

聽到了這樣的回答,雷斯似乎顯得有些頭疼。

今天一大早,雷斯自己就因饒承的到來而被迫從床上爬起來接見,而兩人才一見面,饒承便像是條瘋狗般,一下說自己是多麼的忠心為國,一下卻又多崆流是多麼仗著他身為正統貴族的地位來羞辱自己,吵得雷斯不得不立即把崆流傳來,早些解決這個問題。

“這樣吧,畢竟貴族間沖突的問題,其對錯正反,本來就不能只用一方的言論,你們兩個就各自解釋一下自己的立場吧。”

正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國王自然也不例外,若是能選擇的話,他倒希望兩邊是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但是深知饒承個性的他,自然知道他是個不達目的決不善罷甘休的人,當下也只有如此的決定。

卻見正當崆流試著開口想說些什麼之時,饒承卻率先發言了。

“陛下,我這十余年為這個國家付出多少心力與熱血,相信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為什麼開頭要先講這句話啊?崆流不禁皺著眉頭想著,卻聽此時國王則像是敷衍般的隨口回答:“是,這個自然,我相信在場會沒人會對你的忠心有著錯誤評價與懷疑。”

其實若真嚴格說起來,盡管饒承在性格上是個近乎小人的角色,但是他對于淵明國所付出的心血以及中忠誠,倒也的確是許多一出生便注定享盡榮華富貴的貴族們所無法想像的。

這也正是為何明知饒承是如此小氣量的個性,而雷斯依舊特例封他為貴族的原因之一。

但當國王說完之後,饒承突然話鋒一轉,瞪著身旁的崆流怒喝道:“但正如我方才所言,這小子……崆流伯爵不但不請自來犬子的生日宴會,而且還對我作出了極為失禮的行為,這倒不要緊,更重要的是,他對公主的態度也讓人懷疑對這個國家的忠誠。”

“如果那種事跟忠誠有關,那被兩位公主吻了一下的我,看來是該叛國了吧?”崆流用著若無其事的眼神回應著饒承,並且如此想著。

而這個時候雷斯則轉頭看向了一旁的蒂妲與沙羅問道:“你們兩個當時在場,我問你們,饒承伯爵說的話是真的嗎?”

聽到這個問題,沙羅看了一下身旁的姊姊,接著率先回答道:“當時場面混亂,我也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我能確定,崆流伯爵並未對姊姊作出任何失禮的事。”

“是這樣啊……”聽著沙羅的證詞,雷斯稍稍沉思了一會兒,接著改向蒂妲問道:“蒂妲,你呢?”

換自己被問到時,蒂妲輕輕的向前走了半步,接著用著一貫的語氣說道:“也許在他人眼中,崆流伯爵當時的行為,對于饒承伯爵或是對于我而言,都是一種相當失禮的事……”

說著,蒂妲轉頭冷冷地看向了饒承與其亞,接著說道:“然而,我可以相信,崆流伯爵當時的行為,是完全出自于保護我的好意。所以在我的立場而言,我個人並不認為,饒承伯爵所說的話全然正確。”

“……你所說的意思是……當時會發生任何危害到你的事情嗎?”

似乎聽出來了蒂妲話中別有所指,雷斯微微一笑地問著,並且轉頭看著漲紅著臉的饒承。

“唉啊,明明是自己捅出來的樓子,怎麼卻是一堆人幫我收拾啊?”

正當崆流這樣想著之時,卻聽蒂妲又繼續說道:“……雖然沒有確切的證據,但是我能相信,崆流打翻的那杯酒之中,被下藥的可能性很高。以就是說……”

才剛要接下去說著之時,饒承則是大叫道:“荒唐!荒唐!真是可笑至極!公主言下之意,難道是暗指我是那種會在客人的飲料中下迷藥的人嗎?”

“有人惱羞成怒啰!”沙羅在後頭不禁竊笑著。

而蒂妲則是秀眉一皺,接著答道:“請閣下注意您的語氣,否則的話,我怕自己會誤認為這是你因為被我說中時而想掩飾的態度。另外,我並暗指,而是根本的明說,請閣下不要作無意義的文字扭曲。”

“附帶一點,蒂妲她剛剛也沒說是‘迷藥’,只是下藥罷了。”

毫不容易終于可以插上一句話地崆流,用著半開玩笑的語氣說著,但卻被蒂妲與饒承都瞪了一眼,感到無辜的他,只有再度進入沉默中。

卻見饒承面對蒂妲足可稱之為咄咄逼人的語氣,一介武夫的他,盡管擁有一肚子的壞水,卻也無從發揮,只能恨恨的咬著牙,握緊了拳頭。

其實若是平心想想,只要知道事情完整的始末,任誰都會知道,不論饒承如何的一口咬定,最後也一定自己先理虧,但可惜,盡管有這樣想過,然而他的個性實在難以忍下這口氣。

看著場面漸漸由緊張發展到即將一發不可收拾的雷斯,連忙說道:“蒂妲,不要這樣說,我相信伯爵的為人……那就事情就這樣吧……你們兩人……”

正當雷斯思索著該如何判定才是最公平的時候,饒承突然搶先說道:“陛下,我看不如這樣,這件事情的對錯,就讓犬子其亞與崆流伯爵在”神聖競技場“中一較高下,由公平之神來決定吧。”

這未免太過強詞奪理了吧?幾乎在場所有人都這樣想著,但對饒承而言,若不能幫自己找個台階下,並且順道把崆流這個臭小子教訓一噸,實在難消他心頭之氣,于是便立即想到了這個提議。

連“公平之神”這樣的名字都搬出來了,縱然是身為國王的雷斯也無法多說什麼,因為自古以來,貴族之間由于不能直接性的兵戎相見,因此律法規定,凡是所有爭執,最多也只能在“神聖競技場”中交由神來裁決。

當然,另一方不見得需要接受對方的挑戰,但是這卻會是終生的恥辱,而倘若接受挑戰,憑著崆流那點魔法與毫無作用的守護天使,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敵過幾乎與蒂妲能力相當的其亞,因此不管哪條路,饒承都算是出了口氣。

“好吧……如果你執意的話……”雷斯此刻也只能這樣說著了,倘若這時還是幫某一方說話,日後鐵定會被人傳為偏袒。

“多謝陛下成全。”

說著,饒承走到了崆流的面前,恨恨地說道:“明天中午,我們會在競技場等著,就看閣下有沒有膽子來!”

說完,饒承頭也不回地走了。而跟在後頭一直不發一語的其亞,像是想說什麼似的看了看崆流與面無表情的蒂妲,但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只能轉身默默離去……

當饒承還沒離去多久後,崆流索性也趁著大家不注意之時離去了。

也許本身真的實在是沒什麼存在感之故吧,竟然可以在沒有任何人阻止的情況下,就這麼光明正大的走出了宮殿外。崆流想來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當下便苦笑道:“如果昨晚也是像今天一樣,倒是不會惹出這些許事了吧?”

但就在他這麼想著之時,突然有個人在後頭對他說道:“若是可以的話,我也希望真能如此啊。”

“呃……是你?”

轉頭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前的男人,崆流出奇地感到有些許的驚訝。

因為眼前的男子不是別人,就是即將要與自己一決生死的人……其亞!

“有時間嗎?想跟您說幾句話。”不同于父親的凶惡神情,其亞出乎意料的誠懇。

“我可是男的耶。”半開玩笑地說著,但看著其亞依舊是正經地注視著自己,崆流也只由歎了口氣,接著說道:“我的狗窩雖然有點遠,但是倒是偏僻到挺適合密談的。”

“這里就是您的宅邸?”

當崆流帶著其亞來到了自己的住所之時,其亞不禁驚訝地說著。

因為若是真的說起來,只怕崆流這整棟房子加起來,還不到自己家後院或書房的大小。

“所以才說是狗窩啊,難不成你還有什麼期待?”

崆流似乎對其亞這種失禮的舉動絲毫不以為異,一邊笑著,一邊帶他走入了許久沒人走入過的廳房中。

“抱歉,沒有什麼佳茗或仙釀,只是洗衣服用剩的井水罷了,請別見怪啊。”

一邊說著,崆流一邊將手中的杯子端給了身前的他。

“您真愛說笑。”

露出一絲笑容後,其亞輕輕的啜了一小口。但就在這同時,崆流卻說道:“我是說真的喔。”

一瞬間,只見其亞像是突然噎到般,停下了喝水的動作,盡管如此,但仍舊故作鎮定的將杯子輕輕擱下。

“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有什麼事了嗎?”

“當然,這就是我來此的原因。”

說完,其亞卻低下了頭來,沉吟了好一會兒後,才緩緩說道:“其實自己也不知該從何處說起……這麼說吧,您可以說說您對我的看法是如何的嗎?”

“……怎麼換我來回答你了?”皺眉說著,但崆流卻仍舊回答道:“饒承伯爵的兒子,嗯~~~受人歡迎的公子哥,感覺有些花心,在男人的角度上看來很欠揍……大概是這些之類的吧……”

若是一般人聽到這種形容,也許會不悅吧。但其亞卻出乎意料地露出了微笑說道:“果然,來找您說話是對的。”

“不要再用”您“這個字了,說得好像是我比你老多少歲似的。”崆流苦笑地說著,接著又問道:“為什麼會說這種話?”

“……其實,也許正如您……你所說的,我不過是個……欠扁的人罷了。但我能保證,我這生,真心真意的想與之共度一生的,只有那僅僅一人。”

聽到這樣的話,崆流起先有些訝異,雖然明日即將要對決得敵人此刻坐在自己身前談話,這樣的事情本身就已經與常理不符了,但是他現在所聽到的話,驚訝卻更勝于前。

“這不是很好嗎?”

“我……其實,我真想說的是……我對蒂妲公主……沒有任何意思,甚至該說……我會打從心理怕她。”

“不用在意啦,剛開始的時候我也很怕她啊。”

“難道……你還不瞭解我的意思嗎?”

其亞皺著眉頭說著。而這時崆流才止住了開玩笑的語氣,用著嚴肅的神情說道:“既然要我瞭解,那大家還是坦白的說吧。”

說著,崆流拿起了茶杯,輕輕的啜了一口,但卻突然說道:“那時杯中裝的,應該是迷藥之類的東西吧?”

也許是因為一下子語氣的突然轉變讓他有些不適應,其亞呆了半餉後,才低頭說道:“雖然不清楚那杯中裝的究竟是什麼成分,但我想,八成是些見不得光的東西吧。”

“總之,你跟你父親是想造成既定的事實,來讓蒂妲與你結婚吧?”

“……雖然這樣說像是在推卸責任,但我能保證,我絕對不會對蒂妲公主有那種想法!”

“……如果蒂妲聽到有人這麼確切的這樣說,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崆流半開玩笑地說著,但其亞卻一本正經地回答:“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從不認為父親對女人的看法是對的,也許在別人眼中,我可能是個輕薄的人,但實際,我只是想對女性們,更多一點的關心罷了。”

說著,其亞卻抬起頭來,開始像是說故事般地說道:“我喜歡的女孩,是個從小與我在一起,陪著我讀書長大,像是個朋友或姊姊一般的人。雖然身分懸殊,但我們依舊相信自己能得到父親的諒解。”

“幸好我父親已經比我先走上斷頭台了,要不然連娶老婆都得聽他的話還真麻煩。”崆流半開玩笑地插嘴說道。

但其亞就像是沒聽到崆流說的話般,繼續說道:“父親是個平民武將出生的人,雖然一直想要成為真正的貴族,但卻只能把希望放在我身上,所以他希望,我能娶一個擁有純正王室血統的女孩。”

“弄得像是狗配種干嘛?”崆流皺了皺眉頭,但卻沒把這句話說出口。只是淡淡地說道:“也就是說,他希望你娶蒂妲,而且是不擇手段的。”

語畢,崆流卻逕自站起身來,走到了門前,看著門外一成不變的景色,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後,終于說道:“我想你應該不只是單純的來與我心情分享的吧?”

聽到這句話,其亞這時也站起身來,緩緩走出了門外,接著轉頭說道:“明日的決斗,在父親的指示下,我必須全力以赴,縱然兩者之間有一人必須死,我也不會在意。但是……希望你能幫我說情,就算我死了,也不要讓任何指責加于我父親或我的家族。”

照傳統說來,當決斗輸的那一方,也就是公平之神裁決為錯誤的人,也即是說,倘若其亞真的輸了,那蒂妲先前對于饒承伯爵的那些懷疑,都會被當成真的。雖然僅僅只是些蜚短流長,但其亞知道,縱然只是如此,對于自尊心極強的父親所帶來的傷害會有多麼的高。

“我想這點很難做到,因為你父親八成是事先知道我的實力後才敢下挑戰書的。”

崆流苦笑地說著,但接著卻嚴肅的說:“但是基于世上無絕對之事的想法下,我能以人的身分擔保,縱然你輸了,我也從沒打算過要做什麼落井下石的事,至于蒂妲……我會勸她的……但是相對的,我也有個要求。”

“直說無妨。”

“……給我一瓶最好的紅酒跟我一起擺在棺木里。”

說著,崆流笑了,而其亞終于也忍不住笑了出來,彷彿兩人一瞬間,都從陌生人、敵人轉變成為了相交多年的好友一般。

就算是知道明天自己可能會發生不幸,但今天的日子還是要正常過下去,抱著這樣奇異的想法,與其亞分別後,崆流依舊像是往常那般,來到了王城外,老師的秘術店中。

但誰知道,老師見到他開頭的第一話便是:“都要決斗了,你怎麼會還有心情跑來這里啊?”

“為什麼……老師你會知道這種事呢?”

“你當守衛們都沒有嘴巴嗎?只要平時多與皇宮守衛抬槓,上至軍事機密,下至國王長痔瘡,都可以瞭若指掌。”

說著,老師開始大聲笑了起來。但相對于他的狂笑,崆流卻不禁苦笑地想著:“這些話真不曉得讓軍機大臣聽了會作何感想?”

“你這小子也真不簡單,平時看起來這麼呆頭呆腦的,沒想到做起事來竟然這麼瘋狂。”

“什麼意思?”

“你竟然敢去你死對頭的家中赴宴,更用酒灑在他身上。大家知道之後都不禁為你捏一把冷汗呢!”

聽到了這句話,崆流不禁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于是問道:“什麼時候我多出了個死對頭來了?”

“怎麼你自己不知道嗎?從很久以前開始,在外頭還有皇宮里,都流傳著饒承伯爵與你誓不兩立的流言呢!”

“原來我自己這麼被看得起啊?可是到底為什麼會這樣呢?”

崆流半開玩笑的自嘲著,平時在王城中並沒有什麼朋友的他,自然不會知道這些貴族與下人們在底下討論的小道消息。

“你怎麼連這種小事情都不明白,你試著想想,你與饒承都是伯爵,但是比起喋血戰場數十年的他,你卻是毫不費吹灰之力便得到了這個頭銜,叫他如何不恨你呢?”

“原來是這麼幼稚的原因啊。”崆流皺了皺眉頭,接著有些不悅地說道:“我這頭銜又不是自己要的,更何況我的父親還被送上了斷頭台耶!”

“難怪大夥都說你不像是貴族,要知道,生活在那種爾虞我詐的世界中,永遠不要小看人類的一種渺小思想。”

“哪一種思想?”

“忌妒啊!不論男女,不論賢愚、聖邪,只要心靈被忌妒心占滿,人的行為就會變得幼稚且瘋狂。”

“原來如此……現在想起來還真的覺得這整件事的發生的確有些幼稚且可笑。”

說著,崆流不禁仔細的想了想,果真發覺到,這整事情的發生與進展,若用一般人正常眼光來看,實在是毫無意義的。

但是若用著自己最欠缺的貴族角度看來,這樣的情形也不是說不過去,畢竟對許多而人,活著似乎就是為了那種應該學習舍棄的尊嚴與一口氣的。

看著正在沉思著的崆流,老師微微笑了笑,接著突然念道:“多余且不必要的宿命,唯一的價值就是學習舍棄,明知如此,卻又為何要努力呢?……這是外大陸那里一個古代哲人說過的話。”


“可是,這句話並沒有答案啊。”

崆流有些疑惑的問著,但老師卻只是意味深長的笑著,接著說道:“因為他自己都不知道,介于放棄與執著的兩者之間,像是尊嚴這種東西,對你而言似乎不怎麼重要,但卻也是種許多人類所必須擁有的。”

“這麼說的話,我應該為了滿足他的這種對尊嚴的欲望,而被其亞殺死啰?”

崆流突然笑著說道,而老師則是大大地搖了搖頭說道:“這卻又不同了,如果今天他的尊嚴沒去影響別人也罷,但是今天的情況卻完全不同了。”

說著,老師轉身走入了倉庫中,不久便聽見了敲敲打打的聲音,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拿著一個盾刀走出。

“記得上次你曾說過不願意用劍,那這盾刀應該很適合你吧?”

由于某種原因,崆流從小就對劍有種莫名的恐懼與心理障礙,這也正是為何運動神經應該不算弱的他,在劍術上卻是奇差無比的原因。

正當老師將手中那個圓形上面附著尖刀的盾牌遞到他身前之時,崆流卻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縮回了已經伸出去的手,抬起頭來懷疑地問:“這該不會是被詛咒過的武器之類吧?”

“笨蛋!我怎麼會有那種昂貴的東西?這是我用鐵盤子和菜刀之類的東西拼成的。”

“……你覺不覺得我直接用皇宮中的武器存活率……全尸率可以大一些?”

說著,崆流將盾刀拿在手上揮了幾下,但卻突然發現到,在盾刀後頭的握柄上,有個奇怪的按鈕。

“這該不會是……自爆裝置之類的東西吧?”

崆流狐疑地說著,並且更加仔細的檢查著盾背面上的裝置,但除了那個按鈕外,卻找不出任何的異樣。

“說這什麼傻話?我像是那種壞心眼的煉金術師嗎?”

“……你一定要我扯破臉來回答嗎?”

崆流皺眉說著,雖然老師在研究上,既沒有讓死人複活、把人變動物,也沒有替貴族們制造媚藥或毒品,但是若是瞭解了他平日研究的內容,就實在很難不去把他與一些瘋狂的行動畫上等號。

“……好啦!我承認趁著別的魔導師不在家去偷東西是不對,在別人的荒地上試爆上次跟你說的物質毀滅炸彈也是我的錯,但是你好歹相信我一下,這盾牌不會對你有害的啦!”

一邊用著奇怪的神情笑著,老師一邊將盾刀拿了過來,接著指著背後手把上的按鈕說道:“記住,這個按鈕只能用一次,而且必須是你的盾與敵人的肉體或刀劍武器相碰之時。”

“……就算這個東西不危險好了,可是用這種機關不是有些陰險嗎?”

“根據‘塔爾尼底斯之板’的法則,人是可以為了自己活著而犧牲別人的。”

看著老師露出了有些殘酷的笑容來,崆流不禁大大地歎了口氣,心中不禁想:“……還是盡量別用這按鈕好了……”

而就在崆流還在王城外閑逛之時,剛剛結束了課程後的蒂妲,卻碰到了一個出乎意料的人物……

“知道一般人擅自闖入宮殿的下場嗎?朵絲小姐。”

蒂妲用著冷冷的語氣看著自己眼前的女孩……朵絲。

不知道是什麼緣故,正當蒂妲從學院往自己的臥室方向走去之時,卻突然被偷偷潛入宮殿中的朵絲給攔住了去路。但盡管如此,蒂妲卻沒有立即讓守衛將她帶走,而是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女孩。

其實對于自己這種異常的舉動,即便是蒂妲本身也無法解釋,但是盡管這樣,蒂妲最後還是決定跟著自己的感覺行動。

“對不起,公主,但是比起因為擅闖宮殿而被處死,我說什麼也希望見您一面!”

說著,朵絲跪下身來,但蒂妲卻像是沒有看見般,冷冷地看著前方,接著卻轉過了身來。

“公主!請您等一下!”

在朵絲的哀求之下,蒂妲卻沒有回頭,只是用著冰冷的語氣說道:“我可不想把話說到一半時就看見你被守衛抓走了,真有什麼事的話,就到我那邊談吧。”

語畢,蒂妲頭也不回的離去了,而朵絲則是再呆了幾秒後,連忙起身跟上前去。

“我不想看到有人跪在這里,你還是坐著吧。”

坐在桌前的蒂妲,對著一進屋便跪倒在地的朵絲如此說道。

“你的茶要幾匙糖?”

“呃……這種小事我來就好了!”

說著,朵絲連忙起身想拿起身前的杯子,但卻被蒂妲冷酷的阻止了。

看著蒂妲如此嚴肅與執著的神情,朵絲無法可想,也只有不大自在地接過了蒂妲親自為自己所倒的茶。

正當蒂妲拿起了手中的杯子輕輕湊近嘴前時,她卻突然抬起頭來對朵絲說道:“我可不希望再冒那種會被人下藥的險。”

一聽到這句話,朵絲顯露出驚嚇的臉色,並且連忙再度跪在地上,因為朵絲正是昨晚被伯爵命令在蒂妲酒中下藥的女孩。

“你現在的動作,我可以當成是你對饒承伯爵昨晚的錯誤行為作出指證嗎?”

“呃……我……”

“如果不行的話,那就起來。所謂對王室血統的尊敬,不是用這種迂腐的形式來表達的。”

連看也不看朵絲一眼,蒂妲就像是在跟空氣對話著一般,這種唯有王室才能擁有的傲氣,不由得讓朵絲覺得如同置身再寒原般,稍一不慎就會被凍死。

其實蒂妲之所以如此冷漠,除了原本的個性使然外,昨晚的事自然也是原因之一,只是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因為盡管她曉得眼前的女孩正是昨晚下藥的傭人,但是她就是有點好奇,好奇這個人究竟要跟自己說些什麼。

看著低頭坐在自己前方不敢發話的朵絲,蒂妲仿佛是為了自己愚蠢的抉擇般地歎了口氣,接著才說:“有什麼事就快說吧,但是我話先說在前頭,破例與你見面的我,並不希望你說出那些饒承伯爵交代你的話。”

“呃……不是的!我來這里的事,跟伯爵大人毫無關系,只是……”

停下了話來,朵絲似乎正在考慮著什麼般,遲遲未發一語。

“如果妄想用沉默就可以解釋一切的話,我可能必須要請守衛把你安全地送出去了。”說著,蒂妲輕輕地擱下了杯子,過了幾秒後才又說道:“跟饒承伯爵之子有關是嗎?”

“我……我是在伯爵大人的家中長大的,從小便陪伴在其亞少爺的身邊,看著他長大,與他分享快樂……和痛苦。”

“你來只是為了跟我說這種話?”

蒂妲有些不悅地看著朵絲,但是盡管臉色上多麼的生氣,然而蒂妲卻感覺到,自己在心底深處,或多或少的確被朵絲現在的話所吸引住了,于是當下便道:“看在你勇氣的份上,快點把這些累贅的話說完吧。”

“是的!其實我來……我是希望公主您能給其亞少爺一個機會,讓他有與與您結婚的……”

話還未說完,蒂妲稍稍用力地拍了桌子,接著用仿佛足以冰凍一切生物的眼神看著朵絲說道:“你會不會覺得此時的請求,似乎太過分了點呢?”

“對不起,但是我……我真的不想見到少爺這麼痛苦,就為了一個貴族的頭銜,老爺總是處處苛求著少爺!”

“難道說與我結婚,就可以讓其亞不被父親責備了嗎?”

“我知道我所說的話公主必定會認為荒謬至極,但事實正是如此,雖然老爺總是對外人宣稱其亞少爺是他的驕傲,但實際上,他卻只是把少爺當成他實現夢想的工具……就為了永遠擁有貴族這個名譽。”

“……我的確對于伯爵對貴族的稱號有著近乎于瘋狂的執著此一事略有耳聞,但是你所謂的夢想……我實在難以理解。”

聽著蒂妲的話,朵絲難過地搖著頭說道:“除了伯爵外,誰都沒辦法理解,但是盡管如此,我還是不想看到少爺繼續痛苦下去。但是只要您願意與少爺……一但如此,相信老爺就不會繼續苛求少爺了!”

“饒承伯爵真的是過于偏執了,即時沒有王室血脈,只要他不犯大罪,貴族之名也不會離他而去的。”一邊如此想著,蒂妲不禁看向了眼前已經落下淚來的朵絲。

對于她的悲傷而感到有些不解的蒂妲,不禁問道:“為什麼要哭,是為了其亞?”

朵絲沒有回答,只是拭去了淚珠,並點了點頭。

“因為喜歡他?”

當說完這句話時,蒂妲也感到莫名其妙,對于他人的事總是漠不關心的她,竟會想要去追究眼前這個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下人的心。

但見朵絲再度點了點頭,但這樣的回答卻讓蒂妲更加疑惑了。

“為什麼你喜歡他卻來對我作那種要求?而且……還願意替伯爵作那種事……”

“因為……比起愛他的心,我卻更希望見到他能夠活在自由之中……”

說著,朵絲突然破涕為笑,那笑容竟然是那麼的幸福,幸福到讓蒂妲著實感到不可思議。

看著朵絲那副仿佛無比幸福的微笑,蒂妲竟然有種莫名的不悅在心中產生,因為她實在無法了解,為何這樣痛苦的舉動,竟會給人如此的快樂。

在安全的將朵絲送出宮殿外後,蒂妲再度回到了自己的臥室中。

看著桌上仍舊放置著的兩個杯子,蒂妲不由得輕輕地歎了口氣。

下意識地走到了窗邊,看著眼前一片的綠意,蒂妲恍若視若無睹般,只是輕輕地說道:“他現在應該不會還在哪里吧……”

語畢,蒂妲卻轉過身來,再度看向了身後的小桌子,閉起眼來,朵絲的話再度于耳邊響起。她唯有輕輕地搖了搖頭,心里不自覺地想:“真是不可思議……為什麼會有人能這麼直接的把自己的情感表現出來呢?”

時間已經是夜晚了,崆流又像是往日那般,提著在市集買的便宜酒與老師給的盾刀,用著毫無儀態可言的腳步走回了住所。

但卻沒想到,原本應該是空無一人的家中,卻多了一個人在等待著自己。

“你每天究竟是上哪去了呢?”

似乎已經等候多時的蒂妲,用著有些生氣的語氣說著,但是比起平日那種冰冷的神情,卻已是柔和了許多。

“我想奶是不會想知道的。”

說著,崆流笑了笑,並且拎起了手中的酒壺說道:“跟前天一樣的爛酒,要喝嗎?”

蒂妲沒有立刻回答,她舉起了手來,指著拿在崆流另一只手上的盾刀問道:“那是什麼?”

“奶是說這個嗎?我想……應該算是應付明天的秘密武器吧。”

“你明天真的打算參戰?”

蒂妲用著些許感到不可思議的語氣問著,她本來以為,以崆流平時的性格,照理說來是不會答應饒承伯爵的挑戰才是。

“怎麼,我還以為,奶是要來這里勸我參戰的。”

“為什麼你會這樣想?”

說著,蒂妲走向了崆流,如寶石般的盼子定定的凝視著崆流的雙眼。

卻見崆流先是笑了笑,接著卻一本正經地答道:“奶不是總怪我沒有一點貴族的自覺嗎?所以我想,偶爾當一次真正的貴族也不錯。”

“笨、笨蛋!為什麼這種時候才要逞強呢?”

突然間,蒂妲用著激動的語氣說著,但隨即卻又恢複了以往的平靜神態。卻聽得崆流這時淡淡地說:“其實我本來是真的打算不去的,大不了一輩子被其他的貴族與人民們在背後偷偷嘲笑,對我而言,真的是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既然如此,又洛u n 改變心意呢?”

說著,蒂妲走到了崆流身前,將手中拿著的酒瓶交給了他,並且說道:“就當提前幫你吊唁吧,這可是父王珍藏的百年好酒。”

“謝啦。”接過了酒瓶,崆流接著說道:“因為我想到,如果今天我逃了,那只怕會讓事情更加的擴大,而所牽連的人也會越多。”

“會關心別人的想法,似乎不適合你這個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人。”

“這不是基于關心別人的立場,我只是希望,如果到最後都要一死,我甯願能夠作到‘死不害于人’。”

其實崆流之所以會選擇接受挑戰,主要還是因洛u 迨W 時與其亞的談話,盡管他並沒有想過要用自己的死來幫其亞脫離父親的控制,而且他也知道成功的可能性不高。但是基于兩人之間那種“朋友”的感覺,崆流決定參戰,但是他並不打算愚笨的犧牲,而是希望賭賭看那渺小的機率。就算賭輸了,也比從未努力過而卻必須要背負著背叛“朋友”的自責心理活著要來的好。

聽到這句話,蒂妲不由得顯露出了些許的微笑,接著卻說道:“對我而言,你這樣礙眼的活著,已經是害了很多人了。”

“也許吧。”崆流開朗地笑著,並順手把酒瓶上的軟木塞使勁拔起,在大大地喝了一口後才接著道:“我不想為了別人而活著,更不想為了別人而死,今日的抉擇,只是為了讓自己能夠更能毫無牽掛地活著或死去罷了。”

“隨便你怎麼說吧,總之……”蒂妲猶豫了一下,漸漸地把頭低了下來,用著帶著些許悲傷情感的語氣說道:“總之……能選擇繼續活下去就不要輕言死亡。”

“想不到奶這位‘冰封寶石’竟然會說這種話。”

崆流忍不住笑了出來,但是蒂妲卻抬起頭來瞪了他一眼,生氣地說道:“閉嘴,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你!”

但是看著蒂妲這樣生氣的表情,崆流卻用著溫柔的微笑回應著,拿起了酒瓶遞給了蒂妲後,他接著說道:“別談這些死不死的了,趁著我還能喝酒的時候,還是趕快暢飲吧。”

“真是個令人不能 同的理由。”蒂妲說著卻接過了酒瓶,高舉著說道:“敬這個……你難得擁有的貴族自覺。”

“本來以為人在死之前會有很多事要做,但沒想到如今的我卻似乎沒有什麼好懷念的了。”

看著四周一如以往的景物,崆流不由的苦笑著,不知為何,他現在竟然感覺不到任何一絲絲的壓力,心情甚至輕松了許多,就彷彿心髒早已停止跳動了一般,他想緊張卻也緊張不起來。

“這樣看來……搞不好就連死神都會嫌棄我這個沒用的人呢。”

說著,崆流臉上露出了難得帶有自信的微笑,加快腳步走向了競技場中。

“你還是來了。”

才剛走入競技場時,蒂妲卻突然出現在自己的身前。

“看來觀眾似乎不多嘛。”崆流半開玩笑地說著。

環顧著四周廣大的場地,除了看台上站著的饒承伯爵、其亞和擔任裁判的祭司外,就只剩下自己身前的蒂妲。

“其他貴族們還沒有無聊到想觀看一個勝負已定的比賽,他們只是想知道你是否會參加罷了。”

“那你呢?為什麼會來?”

“因為沙羅拜托我來,她說,除非你仍舊活著,否則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

“傷腦筋呢,看來支持我活著的人也不少。”

說著,崆流開心的笑了出來。但蒂妲卻皺起了眉頭不解地問:“為什麼你到現在還笑得出來。”

“因為與其擔心自己會死,還不如考慮怎麼贏不是比較好嗎?”

聽到這句話,兩人都不禁相視著微微一笑,因為這句話正是蒂妲告訴崆流的。

此時,祭司宣布了比賽即將開始,于是崆流便走到了場地中央,看著眼前一臉嚴肅的其亞,崆流微微地向他一笑。

“如果是因為我昨天對你說的話才讓你來此赴約的話,我真的無法接受。”

“不關你的事,只是偶爾,也想逞逞強罷了。”

就在這時,祭司宣布了決斗開始,兩人都舉起了彼此的武器,毫不松懈地看著對方。

突然間,其亞舉劍崆流沖來!

只聽見瞬間的劍刃破空之聲,崆流在那千鈞一發的瞬間躲開了其亞的初次攻擊!

“被父親當成傀儡的日子真的這麼好嗎?”

“這與你無關!”

一面大聲叫著,其亞反身一劍刺向崆流,但卻被崆流往後躲開。

“我只是不懂,為何這種事能讓你如此拼命罷了。”

一面說著,崆流接連閃身避開了其亞接連刺來的數劍。

也不知為何,崆流這時突然發現到,其亞的速度也不是特別的快,雖然劍刃增長了攻擊距離,但是每一擊他都能勉勉強強的避開。

然而,盡管如此,手中只有盾刀的他,在這樣的距離下是無法進行攻擊的,而倘若沖入其亞的身前,卻又有著被守護天使攻擊的危險,因此,現在唯一的可能便是,能夠讓這場比賽以平手收場。

“戰爭真的有意義嗎?為了那種尊嚴?”

“你說的話我也不懂,但是對我而言,父親的命令是必須遵守的!”

其亞似乎開始有些急躁了起來,曾經跟隨父親在戰場殺敵多年的他,卻漸漸因為崆流的話而開始慌了手腳。

看著已經陷入了痛苦思索之中的他,崆流終于不再說話。

因為他終于瞭解到,每個人活著的目的與理由都是不同的,自己與別人的不同,根本不該有什麼對錯可言。

但也正因為如此,即使自己被他殺了,也不會為任何事帶來任何的改變。

一邊這樣想著,崆流不知不覺的用出了比平常高出了許多的速度,也許因為自己總算想清楚了吧。

自己之所以會在此刻站在這里,不是為了什麼朋友,不是為了尊嚴,而是……他自己希望得到的答案。

“對你而言,也許父親的命令就是答案吧。”

一邊想著,崆流不禁感到一絲的悲傷。

仔細想想,自己不就是一直都為了尋找自己所渴望的答案而活著嗎?向老師學習科學與各類知識也是,他只是想找出一個能繼續說服自己活著的理由,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自己。正因為這個緣故,在他尚未找到真正的答案前,他絕對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

突然間,崆流瞬間跑入了其亞的身前,用盾面抵住了他胸前的鎧甲,按下了手把上的按鈕。

只聽見一聲淒厲的哀嚎,其亞頓時被盾刀上傳來的強力電流沖擊,整個人如麻痺般倒在地上。

這突然的情形不禁讓在場的眾人都感到不可思議,蒂妲眼中散發出一絲喜悅的神情,而饒承伯爵的額頭上更是流下了幾滴冷汗。

“就當平手吧,我不想因為自己活著而殺了你。”

用著盾刀抵著其亞,崆流用著正經且嚴肅的口吻說著。

“我……”

其亞說著便開始猶豫了起來,但就在他放下了劍的瞬間,突然見到了看台上父親嚴肅且陰沉的表情。

“……對不起!”

瞬間,其亞舉起手來,對著崆流使出了“沙漠之冬”,只見一條石龍從他手中竄出,重重的撞在崆流的盾刀上,不但將盾刀打散,更把他整個撞向了後方的石牆上。

“父親……我……”

看著台上木露凶光的父親,其亞本來想說的話頓時止住了。

“殺了他!”父親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其亞就像是被催眠似的,緩緩向崆流伸出了手。

而在這時,崆流好不容易才爬了起來,但是身上卻已是傷痕累累,加上手中的盾刀又已經散掉了,如果再被其亞攻擊一次,他絕對是必死無疑的。

“你這個笨蛋,甯願自己死也不殺人?”

蒂妲冷冷地說著,但是眼神中卻傳出了極為混亂的情感。

不可思議地,明明距離這麼遠,崆流卻像是有聽到般,向著她再度微笑。

“請不要怪我……‘沙漠之冬’!”

用著悲傷且沉重的語氣,其亞手中飛出了石龍,用著令人戰栗的速度沖向了崆流。

“現在我似乎也只有等死了……”正當他這麼想著之時,卻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猛然抬起頭來,用著最後的力氣喊道:“……‘默世錄手劄’!”

明知道不會有任何作用,但崆流還是做出了最後的掙紮,將那本打不開的書呼喚了出來。

但就在這時,奇跡卻發生了,只見手劄開始發出黑色的光芒,並且浮在崆流的身前,開始自動翻頁著。

突然間,已經沖到崆流身前不到兩尺的石龍突然停了下來,隨即便傳來一陣嚎叫,石龍就這麼被收入了手劄中。

“這、這是……”

說著,崆流不禁用著懷疑的態度去觸碰書本,但就在這一瞬間,石龍卻突然又自書中沖出,但這次卻向著其亞沖去。

感到事情不對勁的崆流,連忙闔上了書本,而這時那條石龍便瞬間消失,再度回到了手劄中。

但光是那一轉暫的變化,卻已使得其亞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恐懼,于是他拋下了手中的劍,茫然的跪倒在地。

再次試著招喚出“沙漠之冬”來,但卻怎麼樣也是徒勞無功,這時已經可以確定,自己的守護天使已經脫離了自己的控制,變成了崆流所擁有的了。但是盡管如此,其亞卻沒有一絲悲傷,甚至不由得開始大笑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

看著如此的轉變,饒承伯爵大聲的怒喝著,隨即跳下了競技場中,抓住了其亞大聲罵道:“你瘋了嗎?還不快殺了他!用劍殺了他啊!”

但是其亞沒有立刻回話,只是笑了笑,接著對饒承伯爵說道:“父親大人,算了……我不想再打下去了,而且我……我想我是打不過他的了……”

說著,不顧父親的命令,其亞就這麼轉身離去了。

“你應該還沒死吧?”

這個時候,蒂妲走到了崆流身前如此說著。

“嗯……是沒死,但卻差點被這本書嚇到了。”

看著手中的默世錄手劄,崆流不禁感到有些奇怪,翻開了石龍被吸入的那一頁,只見原本應該是全部空白的地方,此時卻出現了類似圖鑒般的畫像,圖像上寫著“沙漠之冬”,而下面則寫了什麼魔力、攻擊方式、弱點之類的文字。

“這……難道就是這本書的力量嗎?”

看著手中的手劄,崆流不由得這麼想著。但卻因突然對這力量感到有些懼怕,于是趕忙把手劄收了起來。

“想不到你還能繼續活下去。”

蒂妲冷冷地說著,但這卻讓崆流心中有種軟暖暖的感動。

凝視著蒂妲,崆流微微一笑,接著說道:“你不希望我能繼續活下去嗎?”

蒂妲沒有回話,只是默默的轉過身去,走了幾步路後,才緩緩說道:“笨蛋,你活不活都跟我沒關系……但是,活著的你總比死掉的你還要讓人順眼些吧。”

滿足你的需求 =努力的目標

第四章默世錄手劄

雖然有句話是說“晚到總比不到好”,但是想著自己遲了十多年才正是被發現的能力,崆流心中著實是五味雜陳。

“你怎麼還是愁眉苦臉的?能得到這麼稀有的能力不是件令人高興的事嗎?”

看著一臉愁容的崆流,老師大力地拍著他的背,並且像是安慰般地說著。

“老師……難道你剛剛還沒聽清楚我所說的話嗎?這手劄的能力既不是攻擊也非防禦,而是‘偷竊’耶!說更難聽點就是‘搶奪’!”

當他還是處于期待著自己的守護天使有什麼特別的能力時期,他的確也曾經幻想過,雖然可以確定無法像沙羅的銀雪或是蒂妲的銀伶那般,有著自由性極高的能力,但是他卻期待著,自己有一天能夠擁有些稍稍特別的能力。

但現在願望實現了,他卻甯願自己的“默世錄手劄”是本只擁有多國語言翻譯的普通書本。

“別這麼計較嘛!根據我的調查,自古以來,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的守護天使與你的‘默世錄手劄’擁有同樣的力量,這難道不值得高興嗎?”

“老師,如果你突然得到了一筆巨額的錢財,但卻是從別人那里偷來的,試問你會安心使用嗎?”

“呃……在我的情感上……這個不理智的行為上……”

面對這個問題,老師語氣突然變得支支吾吾了起來,好不容易才勉強自己說:“我應該是……會良心不安的……吧……”

“這不就對了?就算我的能力真是偷取他人的能力,但怎麼說起來我也很難安心使用啊!”

若今天被他偷走的人不是其亞,而是沙羅的銀雪或蒂妲的銀伶,這要叫崆流以後如何有臉去見她們。更何況,將心比心,倘若換作自己,一個與之相處十余年的好友突然被帶走,相信自己也會非常難受的。

“這樣好了,你以後就不要用‘默世錄手劄’去偷別人的守護天使,而是直接去‘搜集’守護天使如何?”

正當崆流有感而發的開始苦思之時,老師的回答如同一道極雷般在他耳邊響起。

崆流用著一臉狐疑的表情看向了老師,並且顫聲問道:“你該不會是在亂說話騙我吧?”

“誰有那個心情騙你了,總之,你先跟我過來再說。”

說著,老師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拉著崆流再度走入了倉庫之中。

“在你拿出任何會自動爆炸的物品前,可不可以先告訴我你打算拿什麼東西出來啊?”

“你這什麼話?上次給你的那個電流盾刀不是很好用嗎?”

一面嘀咕著,老師一面從倉庫里放在最角落的木箱中東翻西找著。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突然高興地叫道:“可終于可我找著了。”並轉身將手中的東西放到了桌上。

“這是……什麼東西啊?”

一面懷疑地問著,崆流不由得拿起了那個東西仔細端詳著。那是一個看來平凡無奇的小木盒,只比手掌略大,也沒有任何的花紋,感覺上就像是平常放些小零件的木盒。

“你打它給打開看看。”

“……還是你來吧。”

說著,崆流將木盒遞環給老師,並且隨即向後退了幾步,保持安全的距離。

“跟你說過了多少次,這個是不會爆炸的啦!”

為了證明自己說的話,老師隨即便將盒子打了開來。並且對著崆流笑道:“你現在可相信了吧?”

確認了盒子現階段不會爆炸後,崆流才將信將疑地走到了老師身旁,並且注視著盒中的物品。

只見盒中的絨布上,固定著三顆卵形看來像是寶石一般不同顏色的石子,但與一般常見寶石不同的卻是,仔細去看的話,上面有著密密麻麻的細小文字,看來應該是用魔法制造的物品。

“你該不會連這東西也不認識吧?”

一邊笑著說道,老師一面將三顆石頭取下,放在了崆流的手上。

瞬間,崆流只覺得有種細微的電流就像是心跳一般,一陣一陣的傳到自己身體中,而石子發出的光芒也彷彿隨著這一陣陣的頻率再自己手心中一明一暗著。

崆流難以致信地抬頭看向了正對自己笑著的老師,並且用著有些不確切的語氣問道:“這該不會是‘天使命石’吧?”

“不錯嘛!”老師笑了笑,接著說:“看來你起碼最基本的知識還是有的……如你所說的,這就是魔導師們用來存封他們所創造出的守護天使的‘天使命石’。”

由于近來越來越多的貴族或王室們因為血脈過于淡薄或其他原因,而沒有與生俱來的守護天使,因此為了滿足這些貴族的需要以及自己的研究,許多魔導士們開始研發“人工守護天使”,而崆流手中的石頭,正是用來封著他們的特殊容器。

“這是我在一次上山挖掘回程的途中,碰到一個受重傷的旅行商人,我救了他之後,他答應我可以從他的商品中隨便挑選一樣當作報答的。”

“老師……以前你不是跟我說過,‘施人慎勿念’嗎?”

“沒辦法啊,誰叫他知道‘受施慎物忘’。一定要我挑樣東西當作報答。”

“所以你就選了這個東西?”

“不是,我本來是挑‘賢者之石’的,但是因為他嫌東西太貴,說什麼也不願意給我,于是就把這盒‘天使命石’送我了。”

“……搞了半天,你們兩個都挺自私的嘛!”

聽到這里,崆流不禁歎了口氣,不過想來這倒也是人之常情,也許反倒是自己想得過于天真了吧。

“你先別追究這些小事了,既然現在有現成的守護天使了,不如就試試看你這本的能力吧。”

“啊……?等、等一下啊!”

也不等崆流反應過來,老師就推開了放在倉庫中心的木桌,並且拉開了鋪在地上的老舊地毯,開始畫起了魔法陣來。

“根據正統儀式,要用‘傳承’的方式來得到守護天使,必須要先把石上的封印解開,接著再用寄主的血供給養分。”

“要用我的血?我可不干!”

“說這什麼傻話,偶爾流一點血促進身體循環嘛!”說著,老師拿起了桌上的一把小刀扔給了他,接著說道:“你是要自己割點血出來呢,還是要我用最新發明的回轉鏈刀來砍你幾刀呢?”

“……看來我是沒得選擇了對吧?”

一面說著,崆流也只有心不甘情不願地拿起手中的小刀,在盡可能的小范圍中,刺了自己手指尖一刀,並且用力擠出了幾滴血放在身旁一個順手取來的玻璃器皿之中。

而這個時候,老師也已經魔法陣完成,並且把三顆“天使命石”放在魔法陣的正中央。

准備就緒後,老師又從櫃子中找出了一柄又舊又髒的木丈,開始對著魔法陣念起了咒文:“呃……開始要怎麼念?我想一下……啊!對了……連結深暗與……”

才剛念幾句,老師卻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嗎?”

“剛剛念錯了,那是‘禁斷毀滅術’的咒文……”

“……你確定我不需要先去別的國家逛逛後再回來比較安全嗎?”

“只是念錯而已,又不會死人!先讓我想一下啦!”

又過了好一會兒,老師才高興地叫道:“我記起來了,這次絕對不會錯了!”

說著,他像是換了個人似的,眼神突然認真了起來,接著倒轉手中的杖子,用力插入了地面上,開始大聲念著:“跨越六極之間,穿梭命運界限,服從三界之約,以及新生與毀滅,在生命之樹與黑暗奈落的邊緣,吾賜與汝等……蘇醒之權!”

頃刻間,三種耀眼的光芒照耀著這整間倉庫,只見魔法陣中三顆石子緩緩上升,並且開始如同冰一般的融化。

接著,石子中閃著更為明亮的光點,慢慢地光開始黯淡,但光點卻變得更為擴大。

還不到幾十秒的時間,只見原本僅有指甲大的光點化作了足足有半個人這麼大的奇怪物體。

三個物體形狀都十分特殊,第一個閃著紅色的光芒,形狀有些類似數個齒輪組合起來的物體,而第二個閃著綠光,但看起卻沒有實體,只是一堆煙塵,而最後一個則是閃著詭異的黑光,從外觀上看來就像是一把長滿刺的黑色鐵球,讓人有種不祥的感覺。

“崆流!把你的‘默世錄手劄’拿出來!”

聞言,崆流連忙將手劄拿出,但就在他要把剛剛擠出來的血灑在三個守護天使之上時,沒想到那三個物體卻如同剛蘇醒的猛獸般,穿過了魔法陣,朝著崆流沖來。

就在崆流還未來得及反應與避開的瞬間,那三個物體卻無聲無息的被吸入手劄之中。

“崆流!你沒事吧?”

說著,老師看向了崆流手劄中被翻開的那頁,接著說道:“看來你這本書就連正統的儀式都不需要,只要被賦予生命的守護天使都會被吸入其中,成為你所擁有之物。”

一面自顧自地點著頭,老師一面訴說著如此理所當然的結論。

“等一下!這麼說的話……該不會……”

說著,崆流抓著老師的衣領,臉色突然一變,生氣地說道:“那我剛剛的血不就是白流的嗎?”

由于時候已經有些晚了,崆流告別了老師,走出了秘術店。

但就在他才剛剛自小巷子中走出時,抬頭卻見到一個全身穿著黑色斗篷就連面貌都蓋住的人站在自己前方。

但是令人奇怪的卻是,看到身前如此怪異的人,崆流不但沒有感到驚訝,卻露出了笑容來說道:“啊!是你啊,好久不見了。”

聽到了崆流這句話,穿斗篷的人微微一笑,並且把蓋著臉的布拉起,露出了白皙且美麗的臉龐來。令人不可思議地,這個穿著奇異的人竟然是個俏麗到會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的可愛女孩。她看來僅只有十七歲不到,但是眼神中卻露出了聰慧與精明的光輝,讓人不禁有種只可遠觀的感覺。但真的說起來,卻又跟蒂妲那種完全不能走近的感覺又有些許的差別。

“本來我是想來看看那老家伙死了沒有,既然見到你了,我想這應該表示他還活著吧。”

說著,女孩向著崆流微微點了點頭,隨即轉身離去。

“橘小姐,請等一下!”

崆流一面叫著,一面跟上前去。而這時,被稱之為橘的女孩則是突然停下了腳步來。

“有事嗎?”

“嚴格說來其實也是沒什麼事啦,不過我倒是想問問你,要不要喝一杯呢?”

露出了有些不自然的微笑,崆流如此說著。

“身為貴族,難道你請別人喝酒都是來這種小地方嗎?”

當兩人走入一間旅館兼營的酒吧中時,橘不由得這麼抱怨著。

“這還是我第一次請別人喝酒,就請你將就點吧。”

隨便坐到了吧台前的位子上後,崆流對著老板說道:“我就照老樣子吧。而她……一杯最貴的紅酒好了。”

看著崆流毫不在乎的模樣,橘輕輕地歎了口氣,接著坐到了他身旁說道:“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相信什麼?”

“你是第一次請別人喝酒的事。”

聽到這句話,崆流忍不住笑了出來,接過了老板遞過來的酒後說道:“信不信隨你,但至少我相信。”

仔細想想,崆流這倒是真的第一次開口請人喝酒,因為蒂妲通常都是直接把自己的酒搶過去,而沙羅又是滴酒不沾。

“那今天怎麼會有這雅興來請我這個不怎麼熟識的人喝酒呢?”

“因為今天不想喝太多,所以需要有個人在旁邊幫我節制一下。”

崆流說著笑了笑,並且輕輕地啜了幾口杯中的白酒。

聽到這句話,橘忍不住露出了微笑,拿起了身前的酒杯,也同樣喝了幾口。

“那老家伙……應該過得還不錯吧?”

經過了一小段時間的沉默,橘突然這麼問著。

“你說老師?他一切都很好,只不過似乎是太好了些。”

“是嗎?也對……反正就算只有他一人,光是有那些怪東西陪在他身邊其他就什麼都不用管了。”

幽幽地歎了口氣,橘用手輕輕地在高腳杯的杯緣上旋轉著,發出了有些刺耳的音樂聲來。

“你說的話的確沒錯,身為局外人的我,也真的不好多說什麼。”

崆流用手撐著頭,偷偷窺視著身旁面露出些許悲傷的橘。

“討厭啦,不要偷看我的表情嘛!”

發現到了崆流的視線,橘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著,並掩飾了原本的表情。

但還沒過多久,她卻又有些感傷地說:“我父母的忌日……就是今天……那家伙可能都忘了吧……”

“所以你今天會從‘練金術士協會’那邊回來是因為……”

崆流口中的“練金術士協會”與王城中的魔導士學院類型相同,但主要是為了訓練練金術士們而成立的。與一般魔導士學院不同的地方在于,學院比較開放,而協會則是采取強制住宿制,除非放棄或著五年進修結束,否則不論誰都不可能自由出入。

“不,並不純粹是因為這個原因……”橘搖了搖頭,接著說道:“那邊的研修課程完畢了,現在是我實習的時間。”

“已經過了這麼久了啊?恭喜你啊。”

崆流笑著說道。感覺上自己與橘第一次在老師家見面至今並未過多久,卻沒想到五年的時間竟不知不覺的就到了。

“真想不到啊,記得第一次見到你時,你還是個只有這麼高的小鬼頭呢?”

將手舉在自己的腰上,崆流有些感歎地說著。

“這什麼話嘛!你只不過才比我大上一兩歲耶!”

彷佛是勾起了橘往日的回憶,她雖然裝出了生氣的表情,但語氣中卻充滿了笑意。

“女人不是要看起來年輕點好嗎?在我眼中,你總像是一直長不大似的。”

感覺上,比其冷酷的蒂妲與總是搞不清楚心中想法的沙羅,橘在崆流眼中反倒是個比較正常的女孩,所以從那時候開始,崆流就一直把橘當成自己的妹妹那般的角色看待。

因為雖然表面上看來,橘比實際年齡成熟,但是崆流卻知道,在某種角度看來,只怕橘有著比沙羅還要更為幼小的心靈。

“什麼話嘛!說得像是我有多麼孩子氣似的。”

嘟嘴說著,橘卻突然將身子挨近了崆流,雙眼直視著他問道:“還覺得我長不大嗎?”

“……你看來像是喝醉了。”

一面笑著,崆流盡可能避開了橘的視線。

“時候不早了,我也該走了,你下榻的地方在哪?需要我送你去嗎?”

“你真的把我當成小孩啊?這一兩杯酒我是不會醉的。”

有些逞強地說著,而崆流則是不由得笑了笑,接著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喔。”

就在他轉身想走出酒吧之時,橘卻突然伸出手來,輕輕拉住了他的衣腳。

“怎麼了嗎?”

轉身問著,但卻見橘像是思考著什麼似的,猶豫了好一會兒,接著才說道:“……沒、沒事!再見……”

“好吧,那就明天。”

說完,崆流便走出了酒吧。

看著崆流離去的方向,橘再度拿著酒杯用手指尖在杯緣輕輕畫著,接著歎了口氣道:“真是個比石頭還要遲鈍的笨蛋!”

因為中途在外頭多停留了一會兒,崆流比平日的時間稍晚了些,才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但就在他才剛走入門口時,一幅令人感到有些不可置信的景象卻出現在他的眼前,只見應該是空無一人的家中,正有個少女抱膝坐在門廊前,彷彿正等著崆流回來般。

稍一走近後,崆流這才赫然發現,這少女不是別人,正是有數日不見了的沙羅!

“沙羅……?”

試著更加走近些呼喚著,但沙羅卻像是睡著一般,閉著雙眼,安安靜靜地靠在門柱前。

就再崆流考慮著是否要叫醒她之時,沙羅卻像是感應到了崆流的走近一般,驀地睜開了雙眼。

“唔……?”

大概是還沒有清醒吧,她睜著惺忪的睡眼,側頭看著身前的崆流。

兩人就這樣有些尷尬地相互注視了好一會兒,沙羅才突然笑著說道:“早安啊!”並且站起身來,大大地伸了個懶腰。

面對這樣的回應,崆流不由得感到一陣莫名的無力感,他歎了口氣後問道:“小姐啊,怎麼跑到我這個破房子來睡午覺了。”

“哪有啊?”裝出生氣的樣子嬌嗔著,接著隨即用著一臉無辜的神情說道:“人家只不過是想來看看你罷了,雖然從其他人那里得知了你還活著的消息,但誰知道你是不是斷手斷腳或著瀕臨死亡?”

對于這樣的問題,不知該氣還是該笑的崆流,也唯有露出一貫的苦笑說道:“……多謝你的關心,沒有你的許可,我還真不敢死呢。”

“知道就好!”沙羅突然開心地粲然一笑,接著卻又嘟起嘴來抱怨道:“你今天一整天到底跑到哪去了嘛?人家一整天跑遍了王城中卻怎麼樣也找不到你。”

聽到了這句話,崆流卻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問道:“一整天?你們今天的課程……”

話還沒問完,只見沙羅就像是做壞事被抓到的小孩般,低下頭來嘟著嘴說道:“我翹課了啊!”

“呃……”聽到這句話,崆流先是呆了一會兒,隨即趕忙問道:“你說……你翹課了?”

“怎麼樣?不行嗎?平常我看你都沒來上課,還以為翹課會多好玩呢!誰知道……什麼事都沒得做,也不知道該去哪里。”

一邊這樣說著,沙羅卻將頭垂得更低了,看來她似乎對于自己的行為感到有些後悔了吧。

“但願她這句話別說給蒂妲或國王知道。”一邊這樣祈禱著,崆流不禁歎了口氣說道:“雖然我……可能不大適合說這種話,但我還是必須要告訴你,這種事,只此一次,下不為例了喔。”

說著,崆流就像安慰她似的,輕輕地摸了摸沙羅的頭。

其實自己的立場,也並不是十分反對其他人翹課的,因為對他而言,學院的迂腐教條以及百年不變的封閉思想,對于自己絕對是弊遠大于利的,但是這僅止于對他自己而言。

不過他也多少能夠瞭解沙羅的想法,畢竟誰都是渴望自由的,對蒂妲而言遵守著規范的自由,卻不一定能同樣對沙羅有用。也大概是因為這個緣故,沙羅才會試著想做一些與平日不同的事情吧。

“可是我一直很羨慕崆流……”

正當崆流在思索著之時,沙羅突然對自己這麼說道。

“因為崆流總是好自由,而且又好快樂,而我……卻一直都不知什麼事是我真正該做的……”

聽著沙羅如此自白著,崆流不禁感到有些詫異,想不到這個在自己眼中一直是鬼靈精般的女孩,竟然在她那嬌小的身軀下,同樣有著一般人都有的煩惱。

“沙羅……其實我自己也是……也是沒有任何目標的……”

一邊如此說著,崆流卻不禁也將頭緩緩低了下來,仔細想想,自己的日子何嘗不也是渾渾噩噩的過去?什麼夢想、理想目標之類的,彷彿都已經被自己丟在遙遠的童年一般。

看著本來想安慰自己,卻反而心情也變差的崆流,沙羅不由得輕聲說道:“對不起……”

“沒關系。”趕忙抬起頭來,崆流深呼吸了一口氣後說道:“其實……若真說起目標來,我也不是沒有……就在不久之前發現到的。”

“那……是什麼呢?”

一反平日天真的語氣,沙羅用著成熟且溫柔的語氣問著。

這種反差感讓崆流有些詫異,但依舊微笑回答:“老師曾說,事出必有因,我想……我之所以擁有了”默世錄手劄“這個新的力量,也許就是代表著我將為了什麼事而改變或著改變什麼事……至少有那一瞬間我是這樣覺得的。”

說著,崆流抬頭望著星空,露出與那日決斗前同樣自信的微笑。

從那日戰斗之後,崆流就感覺到一種以前未曾有過的感受,這種感覺彷彿驅使著自己繼續戰斗下去,他決定隨著自己的感覺走,因為也許,在戰爭的最後,他能夠瞭解到什麼吧……

看著這樣與平日截然不同的崆流,沙羅不由得感到了一絲砰然心動的感覺。

“覺得你突然變得好酷喔!”

“呃……有嗎?”

難得聽見如此的形容,崆流忍不住笑了出來,而沙羅也同樣開心地笑了起來。

無意中,崆流的視線不自覺的停留在沙羅的朱唇之上,想到了那日中午發生的事以及後來在宴會上偷聽到的對話,崆流一瞬間覺得有些不大自在。

“我……問你一個問題,不想回答就算了,但是答應我不要生氣好嗎?”

“可以啊……不過如果是很過分的問題人家還是會想生氣啊。”

“不是很過分……應該吧……”

“好,那就讓你問吧。”

說著,沙羅微笑著看向了崆流。

但是崆流卻避開了沙羅的視線,接著深深地吸了口氣後問道:“……女孩子,不是都喜歡在一起聊些有的沒的嗎?”

“嗯,我想每個女孩子多少都會吧……蒂妲姐除外。”

“呃……有時候的問題,會變得比較隱私些……對吧?”

“也許吧,如果都是好朋友的話。”

“那……呃你在宴會上的時候,不是有跟別人討論到關于……這個……”

怎麼說也說不出“初吻”兩個字,于是崆流指著自己的嘴唇,支支吾吾地說著。

看著崆流的舉動,沙羅先是側頭思索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般,生氣地雙手叉腰說道:“你偷聽到了我們的對話?”

“呃……不能算偷聽,只不過剛好……這個……”

看著崆流手忙腳亂的模樣,沙羅這時才忍不住笑了出來。

“那是騙她們的呦!”

沙羅一邊說著,一邊朝門口走去。

“女孩子,總是喜歡比較一下嘛,比起隨隨便便的一個對象,總是要說得好聽一下的嘛。”

說著,沙羅像是跳舞般,在小小的庭院中轉了一圈又一圈,接著對崆流說道:“我該走了,明天再見啰!”

“可不要在翹課了!”

“知~道~了~啦~!”

隨著聲音的漸小,沙羅也慢慢的離開了崆流的視線。

看著已經不見人影的沙羅,崆流不由得感到有些松了口氣,雖然對于剛剛的回答,自己不知該是用遺憾還是釋懷來形容,但無疑的,至少原本在心中的一塊大石如今卻終于落了地,心情感覺通暢了許多。

次日清晨,按照慣例,原本應該是要到草原上睡回籠覺與看書的他,卻心血來潮地跑到了城外。

卻沒想到,才剛走出了城門,橘卻像是事先預知般的,出現在自己前方。

“你來的正好,省得我跑進去找你。”

“有什麼事嗎?”

“怎麼回應得這麼冷淡啊?”

“因為從你的眼神看來,似乎是要我做些會危害到生命的事情。”

崆流苦笑說著,但不幸的卻是,橘似乎露出了“被猜中了”的驚訝表情來。

“……看來我還是回去好了。”

“等一下啦!”

橘一面叫著,一面把想轉身離去的崆流拉住。

“好歹先聽我把話說完吧?”

“好吧,反正我也認了。”

一邊歎了口氣,崆流開始仔細聽著橘的話。

“其實我是聽說淵明國領地的東方山谷的村子,那邊的‘練金術士分社’傳來了一些壞消息。”

“壞消息?”

“其實我也不能很確定,但聽說他們那邊的水源已經全被汙染了,不管怎麼煮沸消毒,喝下水的人都開始出現了中毒症狀。”

“可是就算如此,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呢?”

“你還不懂嗎?幫人民解決這些戰爭以外的問題,就是練金術士的工作之一。”

“經你這麼一說,以前好像曾經學到過……”

崆流側頭回憶著早已遺忘了許久的資訊,記得印象中,所謂的練金術士,並不是隸屬于任何一個國家的機構,而是一個為了全部人民福祉而建立的跨國系統。除了一般練金術士會在每個村莊替人治療疾病外,舉凡各種天災人禍或著許多被人稱之為天譴的災難,練金術士都有義務前往勘察與解決問題。

看著崆流思索著往事的表情,橘不禁抿嘴一笑,接著又說道:“算了,你的遲鈍本來就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我早就習慣了。”

“那真是謝謝你的雅量啊。”

崆流苦笑的回答著,接著又說道:“照你話中的意思,你是打算前往那個村莊進行勘查工作啰?”

橘輕輕點了點頭,接著說道:“但是由于沿途需要經過兩座山嶺,所以我需要一個人替我提行李還有當保鑣……你別走啊!”

“聽到這句話我不走就是白癡!如果說協助研究也就罷了,但是提行李和當保鑣……抱歉,找別人吧!”

“這麼說的話,你答應協助我研究啰?”

橘說著露出了一絲狡詐的眼光,而崆流這時才驚覺自己說錯話了。

也許是天性使然吧,向來做事聽天由命的崆流,這時也索性不再推托了,干脆就這麼答應了這份工作。

“那你什麼時候要啟程?”

“今天。”

“今天?不會有點操之過急了嗎?”

崆流皺著眉頭問著。但橘卻是理所當然的回答:“剛剛我聽分社的工作人員說,已經相繼有三個練金術士的見習生前往,如果不快點的話,就會被人搶先一步了。”

或許是因為天性總是不服輸之故吧,橘似乎有種十分不喜歡被人趕在前頭的想法。而深知如此的崆流,也唯有苦笑了笑,接著說道:“那好吧,反正我失蹤個幾天王城里也不會有人管的,索性就豁出性命陪你這次吧。”

大約一個小時後,橘將一切行李打點完畢,與崆流走出了城外。

根據橘從分社那里取得的資料顯示,事發的小村子距離兩人此刻所在的地點約有十公里的路程,但是由于中間必須橫越兩座小山,因此若不能趁著早上走完山路的話,就可能需要多花一天的時間。

雖然崆流的貴族頭銜是個近乎于空號的存在,但是再怎麼說都還是個貴族,加上他並不希望當自己回來後會被蒂妲臭罵一噸,基于這些考量之下,他的腳步就不由得加快了許多。

道路兩旁都是茂密的樹林,前方不遠處已經能看到高聳的大山佇立在前方,四周的景物雖然並不能以鳥語花香來形容,但偶爾走在這樣的道路上,也有種不同的樂趣。但是這樣的閑情雅致,對于身負重物的崆流而言,是幾乎不存在的……

“看不出來你這個貴族的少爺還滿能吃苦的嘛。”

橘看著身上背負重達二十公斤補給品與器具的崆流,不由得笑著說。

“你難道不打算幫我分擔一點嗎?”

“看你還這麼輕松,我沒有幫你再加一點重量就很不錯了。”

橘微笑說著,但說歸說,她卻將原本背在崆流背上的一個小袋子拿了下來,放到了自己的肩上,接著說道:“這樣總可以了吧?”

“算了……上有總比沒有好。”

崆流沒好氣的回答,但說也奇怪,雖然明明身上是背了二十公斤以上的物品,而腳下的路又是顛簸且傾斜的山路,但崆流竟然不會感到多麼的吃力,雖然沒有說能夠健步如飛,但至少也不會感覺到疲憊。

就這樣又過了好一陣子,崆流依舊是大氣也不喘一口,但相對的,一旁明明沒什麼負重的橘,卻已經是香汗淋漓了。

“……”側眼看著一旁的橘,只見她此刻已無暇與自己說話,只是專心一致的拖著看似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向前走去。

看著這樣的情形,崆流不禁皺了皺眉頭說道:“……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了。”

用著簡短至極的語氣的回答著,但從表情上看來,只怕光是回答就已經是十分吃力。

又過了一會兒,只聽耳邊傳來的喘息聲越來越大,而橘的腳步也開始凌亂了起來。

這時候的崆流,終于忍不住大大地歎了口氣,隨即停下了腳步,並且說道:“我很累了,停下來休息一下好嗎?”接著隨即坐到了一旁的大石頭上休息了起來。

而這時候的橘,像是終于可以喘口氣般,隨之坐到了一旁的石頭上,低下頭來調整著呼吸。

“要水嗎?”

等到橘看起來呼吸總算是平穩些時,崆流從背包中取出了水壺遞給了她。

只見橘二話不說,接過了水壺便開始喝了起來,看樣子她的體力著實已經透支了許多。

一旁的崆流,看著眼情的情形,不由得暗暗歎了口氣,橘的性情各方面都算是不錯,就可惜每每只要牽涉到與她爺爺(老師),或是任何有關于勝負的事,她往往都是極不願意服輸,倘若剛剛不是崆流先開口要求休息,只怕橘還會就這麼繼續死撐下去呢。

終于恢複了大部分體力的橘,這時終于忍不住對一旁的崆流問道:“你怎麼都不會累?”

“呃……我也不知道耶。”

崆流苦笑地說著,但卻引來了橘沒好氣地說道:“該不會是遲鈍到連身體都不知道累吧?”

“搞不好喔。”

崆流苦笑著,而橘卻也不禁笑了起來。

正當這時,崆流的笑聲卻突然停了下來,像是察覺到什麼似的,他向四周的樹林望去。

“怎麼了嗎?”察覺到了崆流神情有異,橘這時也隨之向四周望去。

“是我多心了嗎?”在往四面八方巡視了一遍後,崆流不禁如此想著。

不知為何,他突然聽到有些異樣的腳步聲從某處傳來,但向周圍望去,卻一無斬獲。

“算了,應該是我搞錯了,我們還是趕快走吧。”

背起了行李,崆流不禁抬頭看向了天空,依陽光的照射角度與目前的所在位置看來,快的話應該可以在日落之前趕到村莊。

但就在兩人才剛踏出幾步時,突然一個影子從樹林中沖出,直直撲向了崆流!

面對這如閃電般極速的瞬間,崆流也不知從哪里生出了力氣,猛然向右一跳躲過了那個物體。

當他躲開了突如其來的攻擊之時,崆流這才發現,襲擊自己的,竟是一只像是山貓般的生物。

“崆流!你沒事吧?”

“我沒事……小心!”

就在橘趕來至崆流身旁時,那只山貓卻又突地朝橘沖去!

情勢危急刻不容緩,但橘卻像是早已經預備好了般,轉身伸出手來喊道:“‘聖者的假面’!”

突然間,一個半透明橢圓形的物體橫隔在山貓與兩人之間,並且將山貓用著同樣的速度與力道反彈了回去。那正是橘的守護天使,可以反彈一切物理攻擊的“聖者的假面”。

只見被反彈的力道沖擊到的山貓,就像是失去力量般,厭厭一息地倒在地上。而橘一見到這個機會,立即拔出了腰間的匕首,但就在她想一刀殺了山貓之時,卻被崆流連忙阻止了。

“不要殺了它!它不是什麼猛獸。”

“你再說什麼傻話,它剛剛可是要攻擊我們耶!”

“至少它平常不是猛獸,這動物叫做‘水溪山貓’,平時都是在溪水邊抓魚為食,這里離最近的水源還有段距離,我想它是因為太餓了才會來襲擊人類的。”

一邊說著,崆流輕輕地撫摸著它垂死的身軀。接著說道:“有三處輕微骨折……”

“這是干嘛?難不成你要替它看病?”

“已經沒時間了……所以……”一邊說著,崆流伸出了左手來,喚出了“默世錄手劄”。

“你想用那個不能使用的‘守護天使’做啥?”

崆流沒有回答橘的話,只是微微一笑,接著念道:“‘存在合成’。”

突然間,手劄像是被風吹著一般,翻到了其中一頁,接著一個發著綠光的淡色煙霧從他手中發出,並且覆蓋在山貓的身上。

那道霧正是老師給他的三個守護天使之一,具有可以將小范圍以內的事物恢複原狀的“存在合成”。依照老師先前所言,這個守護天使是在原料許可的情況下,小范圍的恢複物體原有的型態,原本崆流只以為可以用來修補些簡單的器具,但沒想到如今拿來給生物使用竟然也有類似的效果。

“它應該已經沒事了,接下來的生存,就是要靠它自己了。”略帶著些許的哀傷說完,崆流轉過身來,卻見橘正凝視著自己。

“怎麼了嗎?”

“你變了。”

“呃……有嗎?”

說著崆流不禁摸著自己的臉,但橘卻趕忙解釋道:“不是說你的外在!而是心態與行為。”

語畢,橘的視線看向了兀自昏迷不醒的山貓。

“我只是……看不貫無謂的殺生罷了……”

將頭撇了過去,崆流淡淡地說道。其實他在行動前也搞不清楚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也許以前的自己真的會眼睜睜地看著它被橘殺掉而坐視不理,但是這時的他,卻突然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驅使著自己用自己的力量來救治它。

“這……就是那家伙所謂的科學嗎?”

“不……這種行為稱不上是科學,但同樣都是老師告訴過我的,人必須擁有抑或是與生俱來就有的惻隱之心。”

“這樣啊……”

說完,橘幽幽地歎了口氣,轉過身去。心中輕輕地念道:“我身邊又多了個笨蛋……”但盡管這麼想著,她卻依舊轉過頭來,對崆流笑著說道:“繼續趕路吧,還是說……你想陪它更勝于陪我呢?”

雖然在路上因為山貓的事情耽誤了一會兒,但是在兩人加緊趕路的情況下,也總算還是在太陽下山前來到了目的地“維水村”。

“我是從‘練金術士協會’來的見習生,這次來此主要是想調查水源的問題。”

一面說著,橘一面將戴在自己左手中指上刻著蛇型符號的戒指露出給門口的守衛看。

“歡迎您的到來,請先至分社登記。”

說完,守衛這才將橘放了進去。

但就在這時,原本想跟著進去的崆流卻被擋在門外。

“你是什麼人?”

“呃……我是……替她提行李的……”

“不要開玩笑了!從沒聽過練金術士身旁還需要提行李的!”

守衛大吼著,而橘卻不知為何,就像是想看好戲般,只是笑著望向這里,不出來為崆流解圍。

“呃……可是我……算了……”

正所謂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那怕就算崆流說破了嘴,這位守衛都不會輕易放行。

“反正你是故意整我的就對了……”一面這樣暗想著,崆流歎了口氣,伸手撥開了蓋著額頭的黑發,象征著王室的“劍型皇冕”。

“伯、伯爵大人!”

一看到這象征著伯爵地位的記號,守衛嚇得跪倒在地,接連磕頭說道:“是小人有眼無珠,把您當成了想混入村子里的投機份子,還請伯爵您原諒,原諒小人!”

“沒關系啦,不過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一個小小的村子也要把守這麼嚴密呢?”

“呃、是、是的,事情是這樣的,由于近日來在村子的後山發現到了大批‘火瞳獸’的蹤影,為了防止他人盜獵,所以管制特別嚴密。”

“原來如此,謝啦!”

“哪里的話!能夠幫上伯爵大人的忙,小人就算是……”

沒空繼續聽這些逢迎諂媚的話,崆流連忙將頭發梳下,蓋住了皇冕,並且走入了村中。

“表現的不錯嘛!伯爵大人!”

“你還敢說啊?我生平最恨三件事,一是喝不到酒。二是沒有自由。三就是需要我自動承認貴族身分!”

崆流有些不悅地說著,但橘卻像是撒嬌似的,擺出了無辜的臉來說道:“對不起嘛,下次人家請你喝個痛快就是了嘛。”

“算了……”崆流歎了口氣,接著苦笑道:“我就是最怕你這個樣子。”

對崆流而言,橘就像是個妹妹一般,因此不管這個妹妹撒嬌或鬧彆扭,當哥哥的也只有苦笑著接受了。

由于時間已經不早了,兩人決定明日再進行勘查,因此在與分社登記完畢後,兩人便來到了村中唯一的旅館“山海亭”中投宿。

“這名字取得倒是挺壯闊的嘛。”

看著店門口的大招牌,崆流不禁如此想著,但在聽到了老板的話後,崆流對這里的印象卻完全改變了……

“歡迎兩位光臨‘山海亭’,但是很不巧的,本店只剩下一間房間了。”

“呃……有馬廄、狗籠或豬窩之類的嗎?總之可以讓我住一晚的就好了。”

聽到了崆流這句話,老板與一旁的橘先是一呆,接著老板笑著說道:“這位客人還真是愛開玩笑,我怎麼可能請客人住那種地方呢?既然兩位同行,我看就睡在同一間吧。”

說著,崆流感覺到了老板露出的誤會眼光。但無計可施的他,卻只有轉頭看向了橘。

但誰知就在他話才要剛說出口之時,橘卻大方地說道:“嗯,就這麼辦吧。”

聽到這句回答,這下子換作崆流呆住了,但橘卻趕忙轉過頭來羞紅了臉對著他說道:“你可不要給我想歪了,畢竟是我抓著你來的,再怎麼說也不能真讓你去睡什麼馬廄狗窩之類的地方吧?”

“其實我是無所謂啦。”本來想這麼說著崆流,卻因為看到了橘認真且嚴肅的眼神,因而只有點了點頭默默不語。

在老板的帶領下,兩人來到了唯一一間剩下的房間,而崆流這時也總算是明瞭了沒人住的原因……

“四樓第四間客房,這還真是個好數字啊。”

“客人別這樣說嘛,頂多我房錢少算一點就是了。”

老板露出一副標准生意的微笑說著,但別無選擇的兩人,也唯有將就了。

“啊,對了,忘了跟您們說,浴室與餐廳酒吧都在一樓,歡迎你們光臨。”說完,老板便離去了。

“姑且別論房號,這間屋子倒是挺乾淨的嘛。”

環顧著四周,卻見不論是床鋪桌椅,具都是像全新的一般,但崆流轉念卻想到了理由:“應該是沒什麼人住過的緣故吧。”

“現在時後還不算太晚,你打算做什麼?”

“嗯~~我去酒吧那里看看好了,也許有什麼難得一見的好酒也說不定。”

“這樣啊,那我就先去洗個澡了。”

點頭說完,橘轉身褪下了身上的斗篷,一襲尋常的衣裝頓時呈現在崆流眼前。

雖然說是尋常的衣裝,但是由于今天趕路的緣故,稍嫌淡薄的衣料早已經貼在皮膚上清晰可見。

一時之間,崆流傻眼了一下,但隨即轉過身去,說了聲:“我先走了。”便往一樓走去。

才剛來到了位于一樓的酒吧,崆流對這間旅館最後一絲的期望瞬間全毀了。

與淵明城那邊純粹的酒吧全然不同,眼前盡事些冒險者、獵人之類的人,遠處似乎是一群人在賭博,而在身旁四周穿梭著的,又全都穿著火辣身材佼好的年輕女孩。面對這樣的畫面,想不將這里與非法二字畫上等號只怕比登天還難。

但盡管如此,崆流依舊盡可能地找了個不會被人發現到的位子坐了下來。

“請問要什麼?”

“你們這里最上等的酒是什麼?”

“‘槐斯’出產3360年的紅酒。”(注:槐斯為濕婆大陸六大國之一)

“就來一杯吧。”

也許是因為比預期中所想的要好之故,崆流總算露出了輕松的微笑來。

“您的酒來了。”

“謝謝。”

接過了裝著深紅色液體的杯子,崆流輕輕的喝了一小口,並且仔細品嘗著這如同干露般的滋味。

但就在他原本以為可以鬧中取靜,享受片刻清閑之時,卻突然有位女子坐到了他的身旁。

崆流原本皺了皺眉頭,但轉念卻想:“算了,反正這里的位子是自由的,我也沒權力左右他人的選擇。”

當下便不去理會,逕自喝著自己手中的美酒。

“你真是沒禮貌呢?”

就在這時,身旁的女子卻突然如此說著。而聽到這句話,盡管崆流感到莫名其妙,卻也只有說道:“呃……對不起。”

但是聽到了崆流的回答,女子卻像是有些生氣般,皺著秀眉說道:“看到一個身材曼妙的美女獨自一人坐在這里,你難道都不會表示些什麼嗎?”

“……她瘋了嗎?”對于這類事情總是遲鈍異常的崆流,第一個想法竟是如此。

他轉頭看向了身旁這位自稱“美女”的女子,只見這女子看似與自己差不了多少歲數,但是臉上濃妝豔抹,穿著又是與這里其他的小姐們不惶多讓,緊身的短衫與黑色開叉長裙,整體散發出一種嫵媚且美豔的氣息,雖然比之蒂妲少了份高雅,比之沙羅少了份純真,但是自稱美女卻是絕對可以被接受的。

看著這樣的景致,崆流不禁咽了口口水,但隨即連忙轉過了頭去。

面對這樣的態度,女子沒有生氣,只是微微一笑,接著身子更挨近了崆流,並且用著令人產生無限遐思的聲音說道:“你應該是冒險者或賞金獵人吧?我從你身上可以感覺到那種強大的力量。”

“你的感覺一定出了大問題了。”崆流不禁這樣想著,隨之試著將身體稍稍遠離了那個女子。

“我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男人陪我上山當我的保鑣,你願意接受這工作嗎?”

“說到男人,你站到外面去不就有一堆志願軍了嗎?”

“我才不要那種粗魯的笨蛋,而且他們只是表面上強而已,我需要的是個真正的戰士。”

“……很不幸的,我是個跟戰士兩字扯不上關系的貴族。”──很想這麼說,但實在不想再度暴露自己身份的崆流還是忍住了。

女子看著崆流沉默不語,以為她正在考慮著,于是連忙接著說道:“當然,酬勞不會少給你的,一天三枚金幣還有……”

一面說著,女子挑逗般地將手緩緩滑過了崆流的背,像是只蛇般,輕輕的滑向崆流的胸膛……

但就在理智感到有些難以負荷之時,崆流突然站起身來,先將杯中剩余的酒一飲而盡後,接著才盡量客氣地說道:“好意心領了,已經有人先雇用我了。”說完,便想轉身離開。

“那個人的酬勞給的會比我好嗎?”

聽到身後傳來女子的這句話,崆流不禁感到有些頭痛,但卻不想多解釋什麼,快步走出了酒吧中。

滿足你的需求 =努力的目標

第五章聖者的假面

好不容易擺脫了那種令人煩躁與興奮的場面,崆流決定去好好洗個澡,解除些許這一整日以來所累積精神與身體上的疲勞。

旅館是一座“ㄇ”型的四樓建築,而從自己位于西南方的酒吧出來,通過了長型的走道,不久後便來到了浴場的入口處。

“這就是大家口中常說的溫泉啊?”

走入了浴場中後,崆流不經如此驚訝地想著。

由于這個村子的北方,是一座休眠火山,雖然百年來從未聽過有火山爆發的現象出現,但是豐沛的地熱卻為村中帶來了許多溫泉。

從小便待在王城中的崆流,由于是第一次見到這個聽聞已久的特殊景管,所以似乎顯得有些興奮。

整個浴場大致上是由石頭構成,雖然沒有像宮殿那種的大型雕刻作為裝飾,但由于放眼望去四周都陷入一片煙霧之中,感覺起來也別有一番獨特的趣味。

“想不到這輩子竟然有機會洗到熱水澡,看來這趟行程雖然是被逼的,但已是值得了。”整個人浸入了溫熱的水中,崆流不禁在心中如此感歎地想著。

由于淵明城那邊處于盆地地形,加上又有瀕臨海洋的暖流與季風冬夏季交互影響之故,天氣總是溫暖中帶著些許燥熱的,能夠在平時用熱水洗澡的,只怕也只有蒂妲、沙羅一類的女孩或是其他地位更顯赫的貴族才有可能,而只是身為掛名貴族的他,更是連想都沒法想了。

就在他閉起眼來享受這不可多得的空閑時光之時,卻聽得前方不遠處傳來了撥弄水的聲音,而隱約也能發現前方似乎有個人影。

崆流這時才突然記起,橘不久前也說要來洗澡的。

“這下糟了,她都已經說過了,我卻還來這里,這下子誤會可大了。”

一面這樣想著,崆流不由得慢慢地移動到後方,但就在他正要站起離開時,一個聲音卻突然叫住了他。

“是崆流嗎?”這正是橘的聲音。

“呃……對不起!我剛剛忘了你說要來洗澡,所以就……我立刻就離開了!”

一邊說著,崆流再度試著離開水面。

“沒關系啦……”

“呃……可是……”

盡管橘不在意,但崆流似乎還顯得有些猶豫,對于這樣的情形,橘不禁幽幽地歎了口氣,既好氣又好笑地說道:“反正霧這麼大,什麼都看不到,而且一個人在這里洗澡還有些可怕呢。”

“呃……說的也是。”

強笑出來掩飾著尷尬的神情,崆流隨之看向了四周,也許是因為現在的時間太晚之故,偌大的浴場中,此時竟然除兩人之外,再也沒看到其他的客人。

就這樣子,兩人遙遙相對卻彼此沉默了好一會兒,四周的流水聲卻映襯出更加無聲的氣氛。

“……你可以稍微過來一些嗎?”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橘的一句讓崆流錯愕許久的邀約。

但盡管如此,崆流最後還是勉強答應了橘的要求,緩緩移動到與她距離不到三公尺之處。

“這樣就可以了,剛剛跟你說話卻見不著你的人,這種感覺真的好奇怪喔。”

橘抿嘴笑著說道,而崆流也隨之笑了起來,這一瞬間,兩人之間尷尬的氣氛似乎舒緩了許多。

事實上,對于男女觀念不算拘謹的這塊大陸而言,成年的男女彼此裸呈相見並不是什麼令人吃驚的行為,但也許是崆流本身的自閉個性之故,對于這種他人視之為尋常的觀念,他依舊會感到尷尬。

“今天真的是非常謝謝你,答應我這麼任性的要求。”

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橘用著平時未曾用過的溫柔語氣說著,讓崆流有一瞬間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沒關系啦,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而且若是能幫到這個村莊的人民,那也是件好是啊。”

說到這里,崆流突然想到,既然根據橘的情報顯示,這村莊中的水源已經全被汙染,那為何自己所處的溫泉……

似乎是察覺到了崆流的疑惑,橘說道:“剛剛去這里分社重新確認過了,現在汙染的情形已經被抑制了。這里的水源與飲用水應該都不會有問題。”

“那就好了,我還以為自己等一下就要中毒了呢。”

崆流笑著說,接著隨即問道:“那現在還要繼續調查嗎?”

“嗯。”橘點了點頭,接著答道:“雖然汙染被抑制了,但如果不調查清楚,難保下次不會再爆發。”

“那汙染會是什麼呢?礦物毒?植物毒?還是……”

“我也不知道……”橘說著搖了搖頭,“但是從原本記載的病情看來,病患的症狀似乎太過複雜了。”

“複雜?還有……什麼叫做‘原本記載’?”

對于橘的用詞,崆流感到有些疑惑,當下不自覺的走近了幾步問著。

“因為病人會有幻覺與攻擊性情緒失控,所以已經被村長集中醫療隔離了。而根據原本的記載,病患們除了心理上之外,在身體上則會有體溫過高、易渴、四肢不聽使喚的問題。”

“聽起來似乎……”

崆流不由得喃喃說著,因為記得老師曾經告訴他一種症狀,似乎與橘所說的病情有些雷同。

“怎麼了嗎?”

“不,沒什麼,只不過老師他……”

“別跟我提起那老家伙!”突然間,橘生氣地轉過頭去說著。如果是她自己提到的也就罷,但是她卻十分不喜歡有人擅自對自己提到自己的爺爺。

“抱歉……”

“不……是我太沖動了……”橘低頭說著,神情似乎有些悲傷,“我知道這樣的我很任性……但我希望……別在這種時候提到他……”

看著仿佛已經將要掉下淚來的橘,崆流不禁也感到了難以言喻的悲傷。

“算了,不提這個了。”過了一陣子後,橘有些強顏歡笑地說著,“跟我說說你的事吧。”

“我的事?根本也沒什麼好說的啊……”崆流笑著說道。

“是嗎?比如說關于你守護天使的事……”

“喔,你問那東西啊?其實嚴格說來也沒什麼……”

一面笑著,崆流開始把他近日來關于“默世錄手劄”的事情一股腦的全說了出來,當然,是把某些部分刪去之後。

“欸~~!原來是這樣啊?真是恭喜你,想不到你竟然會擁有這麼特別的力量。”

“也甭提什麼恭喜的啦,現在我倒甯願自己不曉得這個能力的存在。”

“為什麼?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特殊能力嗎?”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是想到要去搶奪別人的能力來增強自己之時,我就很難開心的起來。”

崆流輕輕的歎了一口氣,雖然今日用老師送給自己的“存在合成”來救治了一頭山貓,讓崆流心中多少有些雀躍,但是搶走了其亞的“沙漠之冬”一事,卻一直在他心中難以釋懷。

“既然如此,你就用‘搜集’的嘛!”

橘突如其來的話語,不禁讓崆流感到不可思議,看來血緣上的關系還真是無法抹滅,盡管橘不願意承認,但在思考方式上的基礎上,橘與老師似乎有著極其相近之處,以致于面對同樣的事情會說出類似的話來。

看著崆流一副驚訝的表情,不知其因的橘說道:“你不知道嗎?雖然說大部分的守護天使都是在有宿主的情況下出現,但是根據我們那里的典籍看來,有相當多數量的古代守護天使,目前都是處于被封印的狀態,甚至有許多,在無宿主的情況之下,就會以神獸或魔物的形式出現在各個地點。如果你能遇到的話,說不定就可以得到祂們了啊。”

橘越說越起勁,而兩人的距離相對的也越來越近。

“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

“呃……我……”面對崆流的問題,原本一直滔滔不絕地說著的橘,卻突然語塞了起來。

其實橘之所以會知道這麼多,主要是因為她在“練金術士協會”這五年間,除了本身的修業外,其余只要一有時間,就會努力地向其他高等練金術士或是找書籍來查詢關于守護天使的情報。

而之所以會這麼做的目的,為的就是希望能幫崆流找到使用“默世錄手劄”的方式。

正當橘低著頭不知該怎麼回答才好之時,她卻突然想到了什麼般,對崆流高興地說:“對了,說到這個,我有個東西正好可以給你!”

說完,橘自頸上取下了一條墜子,並且伸手遞給了崆流。

“這是……”

“‘天使命石’啊,雖然不曉得里面是什麼樣的守護天使,但我想應該對你多少有些幫助吧。”

“可是,你怎麼會……?”

“其實也沒有什麼啦,這次上次練金術士的比賽的獎品,但是因為我已經有‘聖者的假面’了,所以只能當成紀念品掛在身上。”

一般而言,一個人一生只能擁有一個守護天使,雖然傳說古代也有幾個偉大的魔導師或王者,可以一次擁有複數個,但是像崆流這樣毫無限制的,倒是件破天荒的奇事。

“可是,這怎麼說都是你努力得到的成果,我就這樣收下,不太好吧?”

說著,崆流想把墬子遞還給橘,但卻遭到了拒絕。

“沒關系啦,反正這對我而言一點用處都沒有,與其讓我當裝飾,還不如物盡其用的好些。”

語畢,橘將崆流的手推回。但就在這時,兩人才發現,在不知不覺間,原本三尺的距離,如今卻已經近在咫尺了。

發現到這樣的情形的崆流,像是嚇到般,連忙要退後,但卻因一個不小心差點往後滑去,幸好被橘連忙拉住。

“謝謝……啊!我現在就退後……”

正崆流再度想退後之時,橘卻像是不願放開似的,用著輕柔卻讓人感到堅決的力量抓著崆流的手。

“我……沒關系的……”

說著,橘羞紅了臉,緩緩低下頭來,從握住自己的手中,崆流可以感覺到她的心跳與仿佛將燃燒起來般的體熱。

一瞬間,崆流只覺得腦中視一片空白,加上橘的雪白的香肩在如此近的距離下已是清晰可見,而水底下的玲瓏有致的嬌軀也是朦朧中可以看到些許隱約的景致,讓崆流不知該把視線往哪放,當下唯有閉上了雙眼,盡可能克制自己的遐想與維持理性。

兩人一時間里,又陷入了沉默中,只不過這種沉默卻是充滿了誘惑與無奈。

就在這時,門口處卻突地傳來了一群男女的說笑聲,看來是一群客人進入浴場中了。

直到這時,兩人才分別各自退後了一步,無言地望著彼此……

最後,橘早一步先離開了浴場,而崆流則是在比其晚了約兩刻鍾的時間回到了房間。

一進門,只見不知何時,原本只有一張大床的房間,突然多了張單人床,也許是橘要求老板般來的吧。

此時,橘已經在床上沉沉地睡去了,看著她熟睡的可愛姿容,崆流腦海中不由得又浮現了浴場中那幕誘人的景象。

一想到這里,崆流連忙舉起拳頭來重擊著自己的腦袋,試圖把這些胡思亂想自腦中驅離。

感到心煩意亂的他,無心睡覺,索性坐在桌前,望著搖曳著的燈火,開始將繁雜的思緒統整起來。

他甯可自己是自作多情,但是橘對自己的態度,就連對這種事以遲鈍自稱的自己,也多少有些感覺。至少,那絕對不是自己所想的,妹妹與哥哥的那種關系……

此時,身後的橘發出了模糊不輕的喃喃夢語,讓崆流的思緒頓時中斷了幾秒,但隨著聲音的消失,他總算是松了口氣,開始繼續思考著。

也許正如橘守護天使名字那樣……“聖者的假面”。每個人都戴著一種被自身塑造的面貌而活著,就算是那些被稱為聖人的人,也總是逃不出人類七情六欲的掌握,更何況是自己?

但這種想法卻不是該用來被當成借口,崆流不禁責怪著自己。

明明總是戴著“看來似乎很好相處”的溫柔面具,表現出對這世間一副冷漠神態的他,不知何時,也懂得關心其他事物了起來。

但是到頭來,自己卻又迷惑了,就像一條被分為多條岔路的通道般,他站在前方猶豫著,直到天亮……

翌日清晨,崆流被突然施加的自己背上的重量驚醒過來。

抬頭一看,卻見橘正凝視著自己,而被上傳來的溫暖與重量,是她替自己蓋上的被子,隱約還傳來了橘所殘留的香氣與體溫。

“抱歉,吵醒你了?”

“沒關系,我已經睡夠了,謝謝。”

說著,崆流站起身來,一面伸著懶腰,卻不禁側眼看著橘的表情。

但見橘正專心的整備自己的研究工具,認真的神情與態度,讓人懷疑她似乎已經全然忘卻了昨晚的事。

“看來反倒是我顯得小心眼了。”一面苦笑著,崆流不禁如此想著。

仔細想想,沙羅跟蒂妲好像也是如此,總是把情感與理智分類的很好,而身為男人的自己,卻一直耿耿于懷,想來就有些讓崆流覺得無地自容。

“雖然時間還有點早,但我希望能進快開始調查工作,可以嗎?”

橘說完,露出了自信的微笑,這正是崆流最熟悉的橘。

“當然,不然我干嘛陪你到這里來。”

笑著說完後,崆流自動地提起了那一大袋的行李,並隨即笑道:“這袋子昨天背了一整天,現在感覺倒是習慣了不少。”

“好啊,下次讓你習慣背更重的。”

用力的拍了崆流的背,橘說著搶先崆流一步走出了門口。

旅館距離兩人目的地所在的水源地有一段不短的距離,但是由于兩人搭了村子里樵夫用來拖木材的牛車,因此倒是挺不費力的就來到了目的地。

“想不到還有這招,怎麼我們當初來的時候不干脆雇輛馬車代步呢?”

聽到了崆流的抱怨,橘輕輕抿嘴一笑,接著說道:“有不花錢的傭人,我何必要多付錢雇車呢?”

“……”面對這樣殘酷的回答,崆流啞口無言,只能苦笑地說道:“若你要這樣說也對啦……”

勘查工作開始,橘從崆流擱在一旁的袋子中,取出了一些玻璃管子以及一些用來檢驗水質的魔導礦石。

兩人此刻所在的地點,是位于山頂附近的淡水湖旁,據村中人所說,這里應該就是村中主要水源的發源點。

崆流向四周望去,只見這里被樹林環繞,隔著廣大的湖面另一端,也是一大片闊葉樹林,雖然里面可能有更源頭的水源點,但想深入其中,以現在的人手與工具看來,似乎稍嫌不足。

“話說回來,這里的景色這麼美,怎麼來的人卻這麼少?”

“聽說是村長因為擔心有人再度中毒,所以要求村民們不要到這里來的。”

由于手邊正進行著研究,橘的回答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但崆流聽到這個回答,不禁感到有些疑惑。

尋思:“如果汙染的是水源的話,只是來到這里應該不會有事,村長似乎太小題大作了些……”

“對了,不是說全村水源都被汙染了嗎?那為何看不到其他病患呢?”

“中毒最深的那些人都已經被隔離了,而其他人中毒不深,調養幾天就都恢複了。”

一面說著,橘一面看著試管皺緊了眉頭。

“怎麼了嗎?”

“完全不行,我對這里的水試了三種魔導礦物,但一點反應都沒有。”

“你用了哪些礦物?”

“測驗生物含量的‘生機石’,檢測大部分植物性毒素的‘緣木石’,就連檢測魔導能源殘留量的‘魔核石’也用了,但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一面說著,橘一面將三個試管舉起搖晃了幾下,果真見到放在試管水中的石頭沒有絲毫的反應。

“三個礦物都沒有發光,這麼說來……有三個可能,一水源已經零汙染了,二汙染水源是少見的植物毒,三汙染水源的是這三種以外的物質。”

崆流一邊說著,一邊轉頭看向了湖面。接著又道:“有可能是礦物引發的毒嗎?”

“我想不大可能。”橘搖了搖頭,接著解釋道:“這里的地質根據協會記載的資料看來,從沒有任何礦物存在的跡象。而且如果真是礦物毒的話,應該早就被發現了吧?”

“說的也是……”崆流點了點頭,心中想道:“不能用煮沸與消毒的方式來淨化,這樣看來雖是比較像礦物毒,但是正如橘說的一樣,礦物毒的機率太小了……”

就在崆流思索著其他可能的當兒,卻聽見遠處傳來一陣女性的尖叫聲。

一聽到這聲音,兩人立即彼此交換了個眼神,隨即跑向聲音的來源處。

大約跑了一百多步的距離,兩人走到了一條山道上,而往前方看去,只見有個女性拿著木杖正與一頭野獸對峙著。光是看著她的背影,崆流一眼便認出了那女子正是昨晚在酒吧遇到的女性。

似乎是察覺到了崆流等人的到來,女性對兩人大叫道:“還看什麼啊?快點過來幫忙啊!”但這一個閃神,卻見野獸抓准了機會,向女性撲來。

“小心!”雖然對這女性並不算有好感,但總不能見死不救,崆流立即奔上前去,左手拿出了“默世錄手劄”,右手則放出了“沙漠之冬”!

只見一道石龍自他手掌中延伸而出,隨即入迅雷般,自那頭野獸的面前晃過。

但盡管如此,野獸仍舊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龐然大物驚嚇到一般,立即掉頭奔逃而去了。

“干嘛不殺了它?”

想不到被崆流所拯救的女性,非但一聲道謝也無,開頭便是如此指責。

“因為它是‘沙克雷斯’。”

“那又如何?就算是巨龍或雷蠍,攻擊人類的動物難道不該殺嗎。”

“它的個性雖然不算溫馴,但依照習性而言,若不是人類先攻擊,它是不會主動攻擊不能吃的食物的。”

“你這什麼話?”

“難道擁有這一身曲線美麗無可挑剔身材的我,會是不能吃的食物嗎?”

也許是自尊心最遂吧,女性刻意挺起胸膛展現著她的身材說著。

但對于這種莫名其妙的自尊,崆流只覺得有些頭痛,並且解釋道:“‘沙克雷斯’的智力介于高等魔物與獸類之間,算是很聰明的野獸,正因如此,它們不會笨到去吃天底下最毒的生物,也就是人類的肉。”

依稀記得老師曾說過,人類因為食物的范圍無限制擴張,常常導致許多毒素以循環的方式在體內累積,久而久之下來,雖然人類的肉不見得真的是天下最毒,但吃下去絕對也不會對身體有益的。

就在這個時候,橘卻突然走上前來,用著沒好氣的聲音對女性說道:“難道你希望野獸都喜歡吃你的肉嗎?”

一見到橘,女性的聲音也瞬間高了起來,並且說道:“總比你這個天下男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的恐怖身材來的好吧?”

“難不成……你們認識?”

崆流驚訝的問著,但是兩人卻都沒有理他,只是自顧自地開始吵了起來。

“穗!你說話不要太過分了!那些男人我只不過是還看不上眼罷了,誰向你啊,一天到晚對那些男人拋媚眼!”

“哎呀,我可沒有對他們怎麼樣啊,只是他們自己被我的美貌與誘人身材吸引罷了,不過說這些你是不會懂的,誰叫你還是個發育不完整的小女孩嘛。”

“我的身材叫勻稱!而且也比你胸大無腦來的好!”

“總比你毫無可取之處好吧?而且女人啊,沒有魅力可是不行的喔。”

“你那哪叫魅力?根本是淫蕩!”

兩個女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吵了起來,而被夾在中間的崆流,想說話勸阻,但無奈卻一句話也插不上去。

就在此時,沒想到這位被稱為穗的女性卻將話題轉到了崆流的身上來……

“原來你說雇用你的人是她啊?”

“呃……”

“崆流,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只不過表示他是個笨蛋,兩者相比較之下,孰優孰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分不清楚。”

一邊說著,穗一邊抓住了崆流的手,想把他拉到自己身邊。

而一見到此舉的橘,也不甘示弱地拉住了崆流的另一只手。

就這樣,兩個女性的戰爭又多牽扯到了一個無辜的人。

“崆流你不要去里那個低智能的哺乳類動物啦!”

“哼!自己沒有還敢說別人!”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啊!”

“你們兩個夠了!”

對于兩女的口舌相爭已經忍無可忍的崆流,用著難得發怒的語氣叫著。

也許是因為太過突然之故,兩女同時皆松開了抓住崆流的手。橘則是一臉錯愕與驚訝地看著崆流,因為在她記憶中,崆流從來就沒有發過怒。

而發現到自己的語氣太過激烈的崆流,連忙說道:“呃……我……有點累了,先回村子里去。有事再通知我。”

語畢,也不等兩人的回答,崆流便轉過身去,離開了這個女人的戰場。

“看來就算這個山里有什麼魔物應該都會被嚇得不敢出現了吧。”

雖然已經走遠了,但依舊能聽到她們爭吵的聲音,崆流不禁如此地想著。

不過令崆流感到奇怪的事,橘平常雖任性,但絕不至于如此無理取鬧,而那個叫做穗的女孩,從昨晚的印象看來,應該也不是這麼沒風度的女人,但怎麼兩個人一碰到面,就像是遇到了天敵般,互相言語攻擊個沒完。

“也許她們本性上就不相容……”

一邊半開玩笑地想著,但崆流卻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事情般,轉身快步跑向了剛剛所在的湖邊。

他像是尋找什麼似的,不斷的向四周張望著,隔了好一會兒的時間,他才喃喃說道:“……果然如此!”

記得老實曾經說過,要在無疑處有疑,而所懷疑的事物則需要實驗或證據來證明,如此一來,懷疑的事物才會確定成為事實。

正因如此,抱著些許懷疑與疑惑的崆流,用著不同于往日的速度,快步跑下山來,並且趕往了村長的家門前。

“請問……您有事嗎?”

在門口等待了一會兒後,一個像是仆人般的女孩走了出來,並且小心翼翼地問著。

“我有點事情想要找村長,不知道是否可以幫我傳達一下?”

大概是因為自己是陌生的面孔之故,女樸表情顯得有些怯懦與疑惑,但依舊點了點頭答道:“……可以,但是老爺他可能不見得會願意見您……”

看著她露出了面有難色的表情,崆流不由得歎了口氣,心道:“又要用我最不喜歡的方法了……”一面這樣想著,他一面撥開了自己前額的頭發,將原本被蓋著的“劍型皇冕”顯露了出來。

“請幫我轉達一下,就說,有位從淵明城來的伯爵來找他了。”

說著,崆流露出了微笑。也不知道是因微笑還是因身分之故,眼前的女樸露出些許不同之前的開朗神情,點了點頭後便立即跑入了門中。

又過了沒多久,女樸跑了回來,並且說道:“老爺願意見您了。”隨即引領他來到了村長家的大廳中。

“歡迎您來,伯爵大人,請坐。”

當女樸退下之後,一個坐在獸皮椅上的老人用著蒼老的聲音說著。

如果今天是一個同樣身份的貴族遭到村長如此不禮遇的對待,也許是會發怒的吧,但是崆流卻反而感到十分習慣的乖乖坐了下來。

“不知伯爵大駕光臨,老身為有遠迎,實在失禮了。”

“不,我只不過是陪朋友來這里逛逛的,原本實在也不想來打擾您的。”

“既然如此,那麼伯爵此番前來是……?”

“是這樣的,剛剛我問了幾個村人,這個村子是否有收藏古典文獻的地點,但是我得到的回答都是在您的家中。”

“實在抱歉,小村子,經費不足,實在沒有錢可以建造那種貴族才會想到的浪費建築。”

任誰都不難聽出村長話中的嘲諷與批評的語氣,但是崆流就像渾然未覺般,微笑地說道:“方便的話,可以讓我看看那些資料嗎?”

“……蕾嘉!”

村長大喊著,而剛剛那個女傭則是快步又跑了進來。

“帶這位伯爵到我的書房。”

“……是的。”

語畢,被稱之為蕾嘉的女孩走到了崆流的身前,並且說道:“這邊請。”

“那我就先失陪了。”

微微點了點頭,崆流便在蕾嘉的帶領下,來到了書房前。

“這里走進去就是書房了……”

“謝謝你。”

“那我就先退下了……”

蕾嘉說完,卻仍舊站在原地,像是猶豫著什麼似的,低頭沉吟了好一會兒,接著小聲地說道:“請小心……”隨即便轉身飛也似的跑走了。

“小心?小心什麼?”

一邊這樣想著,崆流一邊推開了房門,走入了其中。

才剛走入其中,一陣書黴味與飛塵便迎面撲來,讓崆流在咳嗽之余,不禁回想起了老師的那家秘術店。

“她叫我要小心的,該不會就是這個吧?”崆流不由得想著。

在灰塵的無情攻擊下,崆流好不容易找到了幾本記載著關于村子曆史等事物的書籍。

在被無數書櫃所遮掩的後方,剛好放了桌椅,崆流所幸把搜集到的書籍,全都堆到了桌上,隨之坐了下來,開始一一詳閱了起來。

在一堆史料典籍專研了幾乎有六個小時之久後,他突然像是驚覺了什麼般,狂翻著身旁一堆已經看完的資料。

“沒有……”

他喃喃的自語,並且用手指按著太陽穴開始苦思了起來。

“感覺上……好像真的有什麼不對勁似的……”

說完,他苦笑起來。接著隨手拿起了手邊一小疊整理好的資料,在未與任何一人道別的情況下,快速地走出了村長家中。

但在走出了村長的豪宅中後,崆流這才發現,時間竟然已經接近傍晚了。

“怎、怎麼這晚了啊?”

崆流望著天邊的夕陽心中不禁這麼叫著,似乎由于剛剛查閱資料太過專心之故,他完全忘了時間。

“……算了,還是先回去山海亭再說了。”

說著,崆流于是打消了原本的念頭,轉身向旅館的方向走去。

當他回到房間之時,橘的那一大袋行李已經放置在角落了,看樣子,橘應該已經先回來了。

“不知道她會不會生氣?”盡管這樣想著,但崆流此時卻也只有苦笑。

也不知此刻應該干什麼的他,索性又坐了下來,再度開始翻閱起了從村長家中帶回來的資料。

崆流從村長家中凌亂不堪的無數點籍中好不容易將所需要的資料整理了出來,但盡管如此,最關鍵性的資料卻無論如何也找不著。

“真是糟糕呢,最重要的東西偏偏卻沒有找到……”

“什麼東西找不到?”

正當崆流苦自言自語之時,卻未察覺到,橘早已站在她身後許久了。

“橘?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崆流驚訝地轉過身來問道,但聽到這句話時,橘的臉色一下子卻陰沉了下來。她用著略帶怒氣的眼神瞪著崆流說道:“我早就進來很久了!難道你都沒發現嗎?”

“呃……抱歉……因為我……”

也不等崆流解釋完,橘便自顧自地開始說道:“這也難怪嘛!反正我就是身材不好,一點魅力都沒有的女人!”說著,橘用力地坐到了崆流正對面的椅子上,開始生起悶氣來了,看來橘似乎相當介意今早穗對她的那些話。

但是完全不了解這複雜女人心的崆流,看著她生氣地板著臉,只有感到些許的莫名其妙,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來安慰她才好,只有繼續翻閱著自己手邊的資料,企圖在里面多找些自己尚未發現到的線索。

看著崆流這副完全忽視她的態度,橘感到更加不悅,當下忍不住便問道:“難道你都沒有話要跟我解釋的嗎?”

“要解釋什麼?”

“呃……好比說……為什麼偷偷跟穗見面之類的事情啊……”

不知為何,橘的態度突然自生氣轉變成了略帶些許的扭捏,她一面低下頭來問著,一面卻不時的偷看著崆流的表情。

“喔,原來是那個啊?這有什麼需要特別說的嗎?”

“這……也不是特別需要跟我說啦……只不過……”

看著橘支支吾吾地說著,崆流不禁歎了口氣,接著開始把遇見穗的事情始末原原本本的都說了出來。

“……就是這樣,根本是她莫名其妙的來找我說一堆奇怪的話,我根本就不怎麼認識她,甚至到你說出來時我才知道她的名字叫什麼。”

“……真的嗎?”

聽著崆流的解釋,橘卻依舊半信半疑地問著。

“當然是真的,這種事我何必騙你呢?”

“這麼說……你有沒有跟她……”那個“啰?”

“什麼這個哪個的?”

崆流皺著眉頭問道,但橘卻未回答,只是開心的站起身來,向門外走去。但臨走時,卻又回頭問道:“你還沒吃晚飯吧?我去樓下的餐廳幫你拿上來吧。”

語畢,也不等崆流的回答,橘便開開心心地跑了出去。

“真是奇怪的女孩……”

一邊笑著,崆流轉念卻突然想到。若沒有橘的提醒,自己從昨日以來,除了路上喝了些許的水以及幾塊干糧外,自己幾乎沒有再吃任何的食物,甚至于,明明只睡了幾刻鍾還不到的時間,雖然多少是有些疲憊,但卻似乎沒有原本應當的那麼嚴重。

但就在崆流思索著之時,房門卻又再度被打開來。

“抱歉,這里人正常的晚飯時間已經過了,餐廳只剩下些剩菜剩飯。”

一邊帶著歉疚地說著,橘一面將手中的托盤端到了崆流身前的桌上。

“沒關系,謝謝你。”說著,崆流視線自然而然地看向了前方所謂的剩菜剩飯,並且感歎地想著:“總覺得好像已經比我平時吃的豐盛了……”並不由得露出了苦笑來。

但實際上的情形倒也沒有崆流想的這麼嚴重,由于請不起專用的廚子,崆流的三餐總是在城外的小館或是皇宮中供騎士守衛們專用的食堂里解決,因此並不算是很差,但再怎麼說,都是些未經仔細調味過的大鍋菜,在口味與外觀上,的確是比眼前的飯菜略為遜色一些。

“夠嗎?要不要我再去廚房要一些來?”

“夠了,我吃不了這麼多。”

一面說著,崆流一面用筷子大口地扒著碗中的飯菜塞入口中,說來也奇怪,本來並不是感到特別餓的他,食物才剛一入口,肚子就真的餓了起來。

“該不會我的肚子也便遲鈍了吧?”一邊半開玩笑的想著,崆流不禁露出像是發呆般的傻笑。

而不知崆流在想什麼的橘,看著崆流的表情,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感覺上,好像是回到以前了喔。”橘突然對著崆流這麼說著,“以前你也是這樣,平時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吃起飯來卻像是餓死鬼投胎似的。”

橘回憶起多年前的往事,不由得露出了會心的一笑。記得那時由于崆流常常跑來老師的店中學習,常常到了很晚都忘了去吃飯,而每次就在這時,橘總是會准備些飯菜來招待他。

“若不是因為你,我也許早就離開那個家了。”……橘想要這麼說,但卻怎麼樣也說不出口。

而絲毫不瞭解橘心意的崆流,則是半開玩笑地說道:“現在想來也真要感謝你呢!那時後若是沒有你,搞不好我真的會不知不覺的餓死也說不定。”

“但是……我走了之後……”

“不僅是沒東西吃了,而且感覺也很寂寞,像是少了個重要的家人似的。”

崆流微笑地說著,但橘卻低下了頭來,輕聲地問:“什麼樣的……家人?”

看著橘已經紅透的耳根子,就算崆流再怎麼的遲鈍,多少也察覺到了橘話中的涵義。而腦海中卻又很不合作的浮現出了昨晚的景象,他不禁懷疑,當昨晚的事之後,他還應該說出原本想說的答案嗎?

“呃……這……”

正當他思索著究竟該如何回答之時,橘卻搶先說道:“不用告訴我了!”

她抬起頭來微笑著說:“只要知道能當你的家人已經很足夠了。”

當崆流吃過晚飯,由于橘想要再次分析檢驗自己帶回來的水源,因此打算一個人留在房間里開始埋頭研究起來。

而不知該做什麼來打發時間好的崆流,這次卻不敢再到酒吧去,于是索性拿起了換洗的衣物,走入一樓的溫泉中。

今日的溫泉比昨天還要熱鬧些,也許是因為現在時間剛好的關系吧。

由于四周都沒有熟識的人,崆流干脆一個人躲在角落,繼續思考著那個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來。

“剛剛問過橘了,看來就連分社也沒有那份資料……但如果村長那邊就是最完全的資料收放所,那還有哪里有可能會有那份資料呢?”

一邊想著,崆流一邊舀起了淡乳白色的溫泉水,往自己的臉上潑著,試圖激發些靈感來。

“可惡,該不會是蠹魚把那份最重要的資料蛀了吧?”

雖然明知道不可能,但是崆流仍不禁這樣想著。此刻的他,心情實在說不上是好,明明所有的證據與線索都已備齊了,但卻偏偏少了關鍵性的證據來串聯。

也許是因為被老師灌輸的想法吧,崆流在一切事情都沒有十拿九穩之前,不喜歡妄下斷論,也許此刻的資料,對于某些轉斷獨行的審判著而言,已經是十分足夠,但對崆流而言,卻依舊無法說服自己完全相信自己的推論。

“從村長的態度加上典籍的完整性來看來,那資料應該不會在他手中,也許只是個巧合吧。但是那女孩說的”小心“,到底做何解釋呢?”

聚精會神的思索著的崆流,卻沒有發現到,正有個影子,慢慢靠近著自己……

“我找你找的好辛苦唷!”

突然,一個女子嬌媚柔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崆流背上也隨即感覺到一種溫軟柔軟的特殊感受。

“…………啊!”

在發呆了三秒鍾後,崆流才猛然驚覺到,隨即往前一跨,離開了女子的身邊,這才回過頭來,看著這位突然出現的女子……穗。

“這是什麼態度嘛!好像把人家當成妖魔鬼怪似的。”

看著崆流一臉驚訝的表情,穗不由得皺起眉頭來說道。此刻的她,與今日早晨那一副蠻恨潑辣的態度截然不同,彷彿又恢複到了原來那種嬌媚誘人的神態,並且用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眯著眼凝視著崆流不放。

被這種透視般的眼神看著而感到有些不自在的他,只有撇過頭去,並且問道:“有事嗎?穗小姐。”

“哎呀,干嘛叫得這麼生疏嘛,你可以直接叫我穗就好了嘛。”

一面說著,穗卻向著崆流步步逼近。

“那麼……穗,請問有什麼事嗎?”

崆流說著,不禁自然而然的看向了穗的方向,但卻因為被映入眼簾的畫面嚇的趕忙轉回頭去。

由于這區域的溫泉只到一般人的腹部上方的高度,所以崆流是用蹲坐著,只將頭部下方一點的部位露在外頭。但誰知,眼前的穗,竟然毫不在乎地將自己的上半身露出在水面上,白皙且佼好豐滿的身材在這麼近的距離下登時展露無疑,這叫崆流如何敢正視?

“怎麼了?”看著崆流的態度,穗不禁微笑著,並且藉機更靠近了崆流幾步。

“難道你就不能保守一點嗎?”

“哎呀,這麼美好的東西呈現在你眼前,你卻不知道珍惜嗎?”

露出自信的微笑說著,穗卻還是蹲了下來,崆流這時才稍稍松了口氣。

“聽橘說,你是個伯爵,這是真的嗎?”

“名義上算是吧……”

“真想不到呢,我還以為伯爵都是些又老又丑的怪物,沒想到也有你這種人存在啊。”

“這句話該算是誇獎嗎?”

“嗯……”穗點了點頭,隨即又輕輕地靠了過來,“而且是大大的誇獎唷……”

聽到這柔若化骨般的聲音,若是一般的男人也許早已意亂神迷了吧,但好巧不巧的,今日穗引誘的對象卻是足以堪稱全淵明國最遲鈍的崆流,因此效用實在非常有限。

其實若在平常,崆流也許多少會有受到影響吧,但是今日情況卻大不相同,心中那個疑惑與思索一直都未得到答案的他,縱然眼前是什麼天女下凡,也許都會視而不見吧。

穗眼看著如此的攻勢依舊是討了個沒趣,不由得感到些許的不悅,當下便更進一步的走到了崆流的後身,輕輕的將身體靠在他身上。

“對了,從你跟橘說話的內容聽來,你應該也是練金術士吧?”

沒想到竟然會提起這個的穗,先是一呆,但卻隨即點了點頭。

“你應該也是為了調查水源的事情才會到這來的吧?”

“起初是這樣沒錯,但現在卻後悔了。”

“為什麼?”

“本來以為只是簡單的調查,但沒想到竟然會這麼困難,用盡所有方法但水源中就是檢驗不出特殊的物質,加上這里又沒什麼好男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卻又被劫途先登了。”

穗指著崆流說著,而崆流也只也苦笑地說:“那可……真是遺憾啊……”

“身上帶的所有檢驗物質都用過了,但就是什麼也找不到。早知道我就不來了,但是如過就這麼放棄的話,在協會那邊卻又會留下不良紀錄,這分明是要讓我悶死嘛!”

“……看來她得到的結論也是如此……”聽著穗的話,崆流不禁這麼思索著。

如果穗與橘兩個練金術士都得到了一樣的結論,那麼之前所歸納出來的結論又會增加幾個可能性,也就是……大家的想法根本上的就錯了!以及……這件事並非是偶發的,而是有著引動的人為因素。

想到這里,崆流不禁閉起眼來反覆思索著。

“先將水源之事歸納的三個結論結合,成為一個總結。那麼第四個可能性就是第二種可能方向……”他開始將自己所有得到的資訊整理著。若遇到想不通的事,就從頭到尾將事情再演譯一遍,錯誤也許就在最初的小地方,這是老師教他的法則。

倘若根據橘與穗的結論,加上自己從村長家那里得來的資料,那麼也許可以假定原本的假設被推翻,也就是說……水從一開始就沒有毒!

但是這種想法的成立,卻需要一些足夠的證據才行……

“啊~~若是沒有這溫泉,接下來的幾天還真不知該怎麼過啊。”

在崆流思索著之時,一旁感到頗為無趣的穗,卻突然這麼說著,並且舀起水來滑過自己的手腕與頸部的肌膚,擺出一副千嬌百媚的姿態來,試圖吸引著崆流的注意力。

但卻見崆流果真如穗所預期的,真的看向這邊來,但接著卻問道:“溫泉……水從哪里來的?”

說著,他走過了穗的身旁,並且向地面上看著,後來才發現到,溫泉的水是從一個木頭管子接到這里來的。

“原來,溫泉不是這里冒出來的啊。”

“你不知道嗎?”穗皺著眉頭問著,接著解釋道:“上面的山是休眠火山,因為地熱之故,將山上湧出的地下水與其他雨水煮沸,再由挖掘者用地下水脈與木管的方式運來各處的。這工程可是由協會命令分社斥資的喔!”

“這麼說來……應該有一個人作為工程的總規劃啰?”

“這是當然的,不過那個人似乎是當地的居民,不是我們派來的練金術士。”

“這樣的話,那個人應該有地下水脈的分布圖啰?”

崆流說著,激動地轉過身來,緊抓著穗柔滑的雙肩。

這種像是主動的態度,讓穗感到有些驚訝,但依舊點了點頭。

“太好了!這下子就可以有希望成功了!”

說著,崆流開心的站起身來,也不顧穗的呼喚,逕自走出了浴場。

“什麼嘛,真是個遲鈍到極點的人,人家可是都表示的這麼明白了耶!”

隨之站起身來的穗,不禁跺腳說道,而不遠處的客人們看到這樣美麗的景色出現在自己眼前,都不禁大大地咽了口口水,目不轉睛地盯著穗的身子猛看。

而穗就像是毫不在意般,只是看著崆流遠去的方向微笑著,並且輕輕地自語道:“這樣的男人……出乎意料之外,還滿合我意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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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幻燈蝶蛾

向旅館老板打聽到了村子里唯一一個水利工程師可能地址後,崆流本來打算立即動聲前往。

但就在這時,橘的一句:“天色這麼晚了,就算找到了人家也不見得醒著”打消了他一頭熱血且過于積極的念頭。

其實不論是誰,只要仔細考慮一下都應該曉得,現在的時間已經如此晚了,村子里一般的人家都應該早已睡去,而即便是崆流要找的人真的還醒著,但天色已經如此昏暗,崆流一個外地人,人生地不熟的,能不迷路就已經萬幸了,更何況是找人?

也許是因為整天來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如今得到了一個意外的線索,崆流神情顯得有些興奮,才會沒有詳細考慮到這些事情來。

“看你這麼激動,到底是調查出什麼來了?”

橘皺著眉頭說道,言語中,似乎對于崆流一直隱瞞自己進行調查一事,感到有些不悅。

也許是察覺到了橘的想吧,崆流連忙解釋道:“其實嚴格說來也不是調查出什麼來,只不過是有些其他的懷疑罷了。”

說著,他開始對橘把整個事情概略的解釋了起來……

“從你的檢驗中,河水應該是沒有任何可以檢測到的毒物,但我後來不禁開始想,到底是誰跟我們說水里真有毒的?”

“你在胡說什麼啊,分社那邊的消息……”

看著橘的表情慢慢從笑容化作了驚訝,崆流笑著點了點頭,接著解釋道:“我們來這里的原因是檢查水源中的毒物,而也正因為如此,我們從一開始就抱著一個先入為主的觀念,那就是……”

“‘水里有毒’……是吧?”

“嗯,但是當我得知你的檢驗結果之時,我就不禁開始懷疑,水里是否真的有毒。”

也許是因為本性使然吧,向來不喜歡去學校上課的崆流,對于由其他的人所供給的情報,一直抱著不全然盡信的態度,也正因這個令許多魔導師們煩惱的個性,崆流才會察覺到這個可能性。但這種想法對于橘這種對師長之命毫不懷疑的人而言,就像要在一只有四個選項的選擇題中選出第五個選項來一般的荒謬。

“你還記得嗎,那個水中,似乎隱約還有一些魚群及其他生物在水底游著。”

“經你這麼一說,好像真的是有……”

“看到這一幕我就更加懷疑,如果水源真的有毒,而水中的生物又沒有失去數量上的平衡,那麼可能性只有三個。”

“三個?”

“對。一,水中曾經有毒,但是不影響水中的生物平衡。二,水中的毒雖有影響,但是生物已然恢複平衡。三,水中根本沒有毒。”

“這樣說的話,一跟二應該都可能可以刪去。”

橘沉吟了一會兒後接著說,因為若真相是一,那麼自己應該能檢測的出來,若是二的話,時間上絕對不可能。因此最有可能的答案,應該就是三,或著其他更加複雜的理由了。

“所以我才會為了證明這個懷疑,跑到村長家中,沒想到還真被我找到了一些可能有支持性的證據。”

一邊說,崆流一邊指著桌上的資料。接著開始解釋道:“從你跟我提起的第一批中毒者的症狀看來,我想到了三個曾經存在過的病例。但一個是生活在沙漠中的‘火魌蠍’的毒,另一個是一種名為‘狂心降邪’的詛咒魔法,而第三種則是一種特殊藥物的副作用。”

“特殊藥物?”

“嗯……”崆流拿起桌上的書籍,翻到了其中一頁,指著書中的繪畫圖片解釋道:“這是一種棲息于溫暖潮濕之地的寄生蟲‘魔蚎蟲’,他們寄生于動物之上,而它們的屍體,則可以當作暫時增強精神力與體力的昂貴藥材。”

“你的意思是……”

“我從資料中發現,這個村莊剛巧在數十年前曾經爆發過一次這樣的疫情,若只是巧合,似乎運氣也太好了點。”

“這麼說來,那群中毒的人,是被寄生了啰。”

橘一邊喃喃地說著,但卻突然抬起頭來皺眉問道:“這也不對啊,如果真是被寄生,分社給的消息也太過偏差了吧?而且跟水源不是什麼關系都沒有嗎?”

“跟水源有沒有關系要看了那張地下水脈圖才能曉得,但是……”

說著,崆流突然沉下了臉色來。察覺到他神色有異的橘,不禁有些擔心地問道:“怎麼了嗎?”

“……不,沒事,我想這些事情,應該這兩天內就會大白的了。”

語畢,崆流露出了有些違心的微笑來,看樣子,他似乎依舊有些事情沒有對橘說清楚。

“真的沒事嗎?”

遠比崆流還要懂得察言觀色的橘,自然會察覺到崆流的表情不對勁,于是不死心的再度問著。

“真的沒事啦……”崆流強裝出笑容,接著連忙岔開話題來說道:“對、對了!你之前不是給我了一顆‘天使命石’嗎,反正現在有時間,干脆現在就幫我解開封印吧。”

說著,崆流從口袋中拿出了昨日橘所贈送的那條項煉來。

“你應該會畫那個魔法陣吧?”

“當然!”

看著橘毫不懷疑的接過了“天使命石”,崆流不由地松了口氣,並且露出一絲安心的笑容來。

“跨越六極之間,穿梭命運界限,服從三界之約,以及新生與毀滅,在生命之樹與黑暗奈落的邊緣,吾賜與汝等……蘇醒之權!”

用手邊的道具就地在房間的地板上畫出魔法陣後,橘開始念頌著與當日老師相同的咒文。

突然間,就如上次一般,原本金色的寶石慢慢融化,並且從里面出現了一個微小的光點。

但與上次不同的卻是,原本應該變大的光點卻沒有什麼改變,只是散發的金光更為增加罷了。

“只是這樣嗎?”崆流半信半疑的想著,但還是拿出了“默世錄手劄”並將這個像是光點般奇怪的守護天使收入其中。

“這是……”心念甫動,“默世錄手劄”便自動翻到了剛剛更新的那一頁,崆流指著其中的一頁喃喃說道:“幻燈蝶蛾……?”

說著,崆流用著一臉迷惑的神情看向了一旁的橘,並且小心翼翼地問道:“呃……剛剛……應該是……成功了吧?”

“你這什麼意思,懷疑我的能力嗎?”

“不、不……當然不是,只不過……”

一邊說著,崆流一面盯著書中寫的“幻燈蝶蛾”的那一頁瞧,似乎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般。

看著崆流的舉動,橘不禁感到既好氣又好笑,接著說道:“這是我的直屬指導員親自制作的實驗性守護天使‘幻燈蝶蛾’,是屬于特殊類的守護天使,雖然沒有像神格或獸型那種活用性,但卻有其他守護天使沒有特殊能力。”

“什麼特殊能力?”

“據說可以發光、照明、引路……”

“……就是說我得到了一個隨身型的火吧啰?”崆流不禁如此想著,但卻不敢說出口。

但也許是察覺到了崆流的法想之故,橘趕忙接著說道:“你不要露出這麼鄙視的表情啦,那時候指導員就有跟我說過,不要小看這小小的守護天使,他除了可以做到剛剛的功能外,最大的作用是可以為使用者完全抵擋一次物理或魔法的攻擊,但是……”

“但是什麼?”

“……一天最多只有一次……”

說著,橘不禁也低下頭來。其實當初制作者的本意,是給那些沒有受護天使的練金術士能夠在危急中保住性命,而不是讓崆流這種可能需要一直處于危急中的人使用的。

“對不起……我也只能幫上你這個小忙……”

橘似乎有些不開心地說著,不僅是指今日這個守護天使,而是自己離去多年來的所有事情。

看著橘的悲傷神色,崆流不由得對剛剛自己的態度感到有些後悔。

“沒關系啦!這樣的守護天使也很不錯了啊。”

說著,崆流輕輕微笑著說道:“搞不好哪天,我還要因此感謝你救了我一命呢!”

看著崆流如此地安慰著自己,橘心中不由得感到異常的溫暖,並且也隨之開朗的笑了出來。

深夜時分,本應是村莊里如往常一般寂靜的沉睡夜晚。

但在此時村長的家中,卻籠罩著一層詭異的氣息。

深夜的大宅中,出乎意料的甯靜,由于村長的命令,因此仆人們都在太陽下山之後都離去了,此刻的這里,幾乎可說是空無一人。

而在宅院的後方,有個小小的水池,村長此時就像是失了魂似的,站在水前發呆著。

他從懷中拿出了一小罐粉末,並將它倒入池水之中,黑暗中,但見那白色的粉色在水面上閃著奇異的光芒。

忽然間,自水面慢慢浮現出了一個黑色的長型影子。就像是蛇或蚯蚓般,那影子不斷的扭曲且延長著。

但看到眼前這副詭異景象的村長,臉色卻無一絲的驚懼。

“一且都照你說的辦了,接下來我該怎麼做?”

村長似乎顯得有些焦慮地問著,隨即又說道:“雖然跟你說得一樣,會有人來調查水源的事,但是那個人可不是個普通的練金術士,而是個王城的貴族啊!”

“不要緊……”黑影緩緩的回答,“那個人……身上擁有的力量,比起我所吞噬過的所有魔導士都高……只要有他……也夠了……”

“可是這跟我們當初約好的不一樣啊!而且那個人可是個貴族耶!”

“我們的約定……只有我給你權力,你給我力量……還是說……你害怕了?”

“我……”村長本來想辯解,但最後卻依舊沉默著。

“你答應過……找四十九個擁有力量的人類給我,我就給你統治這塊大陸的力量……你該不會是反悔了吧?”

“我當然沒有!”

“那麼……就只剩下一人了……加上這位伯爵……屆時……你我都會擁有想要的東西……只要……一切都按照著我的劇本就可以了……”

說完,也不等村長的回話,黑影便瞬間消失無蹤了。

夜晚,再度陷入了詭異的死寂之中……

※ ※ ※ ※ ※早晨,崆流醒來,徹夜未眠的他,為的就是能夠在橘醒來前,先悄悄地離開了房間。

“對不起……但現在這件事情似乎已經有點危險了……”

看著橘依舊熟睡的面容,崆流在心中如次說著,隨即便轉過身來,快步地走出了旅館。

依照老板昨日所給的地址看來,這個村中唯一對于水利工程與水脈系統有著深入了解的學者,就住在湖旁不遠處的小木屋中。

也不知為何,崆流心中一直有種莫名的不安,也正因如此,他才會打算瞞著橘,盡快找到那位學者來證實或推翻自己的一切推論。

其實他也知道自己的不安來自何處,只是不想妄下斷言罷了,但是若是自己的一切假設成立,那麼水源有毒的事件乃至于“魔蚎蟲”的事情,都不難看出,這其中必定有個幕後的指使者,而且那個人一定會想盡辦法阻止自己。

不知不覺中,崆流的腳步又更加快了許多,也許是因為今日身上並沒有揹著那些笨重的裝備之故,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似乎又更加輕盈了許多。但無暇去細想這麼多雜事的他,只是專心地步入了樹林之中。

其實嚴格說來,就連見多視廣的旅館老板,對于那位學者的住所也沒有說得很詳細,所以沒有確切目標的崆流,也只有盡可能的以湖為中心范圍,向四周走著。

“早知道應該找個人來帶路才對的,說是在湖旁,但這麼大我要怎麼找啊!”像一望無際的四周看去,崆流不由得叫苦連天,這樣下去,自己瞞著橘偷偷前往的舉動,看來幾乎是一點意義都沒有了。

“若是有什麼守護天使的能力是能帶路就好了……”窮極無聊的他,不禁開始胡思亂想了起來。

雖然橘曾說過“幻燈蝶蛾”擁有引路的能力,但卻必須是曾經來到過的地點或著是被自己所尋找的目標所答應時,方可引路,簡單說來,就跟吸血鬼一樣,在沒有受到邀請時,不能擅自進入別人靈魂所守護的領域。

就在他已經圍著湖邊走好半圈卻全無斬獲而萌生放棄念頭之時,突然聽到,遠處有聲清厲的咆哮聲傳來。

崆流立時猛一抬頭,而手中也隨即拿出了“默世錄手劄”以備不時之須。

卻見過了好一會兒,一團散發著火紅色光芒的物體緩緩從遠處往這里走過來。

也許是因為那物體靠近的速度並不甚極之故,崆流這時慢慢放下早已戒備著的雙手,試圖走上前去觀察那物體。

正當崆流才剛走了兩三步時,那物體突然對他發出了類似獅虎般但卻更為雄壯的咆哮聲來,接著卻隨轉過身去,緩緩的向另一頭走去。

“該不會……是要我跟著去吧?”

正當崆流喃喃自語著之時,那動物又再度發出了低吼聲,像是在回答崆流的話一般。

雖然有些顧慮,但此刻卻也顧不了這麼多了,縱然是陷阱,當下也只有闖他一闖了。

于是崆流快步跟上前去,而前方那頭奇異的野獸,似乎對于崆流跟上的速度頗為詫異,當下就像是想試試他般,也加快了腳步再林中穿梭著。

也不知走了多遠之後,崆流的前方,赫然出現了一間小木屋,而原本帶路的野獸,此刻也已經不知去向了。

為防萬一,崆流拿出了“默世錄手劄”,心念甫動之時,手劄已經自動翻開了“沙漠之冬”的那一頁預備著。

“請問有人在嗎?”

走到了小屋的門前,崆流大聲地喊著,但是等了片刻,卻沒有人回應。

于是崆流伸出手來,稍稍用力的敲了幾下,但沒想到,木屋的門卻就這麼被打開了。

“沒有上鎖?難不成只是個廢棄的小屋?”

雖是這樣疑慮著,但崆流卻依舊推開了木門,戰戰兢兢的往里面走去。

但就在他才剛踏入其中,卻沒想到,突然有個人從背後用刀架住了自己,並且說道:“你在干什麼?”

這一瞬間,崆流著實被驚嚇住了,但隨即卻感覺到,背後那人說話的語氣中,似乎是懷疑大于敵意,而且其中也帶有著些許怯懦的語氣。于是當下便連忙解釋道:“我……我是來找這間房子的主人的。”

“找他干嘛?”

“我想找他借個東西……是關于地下水脈的資料……”

“為什麼要找那東西?”

“因為我想找到線索……”

“什麼線索?不老實說的話我就殺了你!”

“我是想要能夠證明這里水源中毒事件的真相的線索!”

當崆流說完,身後那人似乎沉吟了好一會兒,但最後終于把架住崆流的刀收了起來,並且說道:“抱歉,對您如此無禮,伯爵大人”

“……怎麼是你?”

轉身看著剛剛幾乎想殺了自己的女孩,誰知竟然便是昨日在村長家中的那位女傭……蕾嘉。

“我的事並不重要,只不過這房子原本的主人……他已經失蹤了……”

蕾嘉說著,緊緊握著自己的小手,像是強忍住悲傷般。

“失蹤……難不成是因為水源之事的關系?”

“似乎是因為這個緣故……”蕾嘉點了點頭,接著開始解釋事情的始末。

原來住在這房子里的,原本是她的戀人“哲爾”。

正如旅館老板所言,哲爾是一名從事水源調查工作的學者,村莊里不論是溫泉或灌溉的工程,幾乎都是他所包辦的。

“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卻變得很奇怪,整天不曉得跑到哪里去,也不肯跟我說……”

蕾嘉哀傷地說著,但不可思議的,崆流竟然多少能夠體會哲爾的想法。

“他失蹤的前一天,原本說是要去找村長的,但是就這麼一去不回了……”

“所以你才會待在村長家中調查?”

“不是的,我本來就是村長家中的幫傭,但我相信,村長一定跟他的失蹤有關。”

蕾嘉說著,拿出了一疊資料,交給了崆流,接著說道:“這是他所留給我,要我交給來此調查的人。他說他已經寄信通知王城的人了,我想那個人應該就是您吧?”

崆流一聽,頗為吃驚,但轉念一想,卻曉得了,那封信只怕早已經被攔截下來了吧。

沒有明確的回答,崆流接過了資料,並且詳細翻閱著。

如同自己所預料的一般,哲爾所留下來的資料,幾乎已經是足以證明了自己的一切假設。突然,崆流像是領悟到什麼般,抬頭對蕾嘉問道:“蕾嘉小姐,請問一下,之前我聽人說村長下令不許閑雜之人進入村中,這是真的嗎?”

“嗯,沒錯,村長為了防止別人私獵‘火瞳獸’所以吩咐要管制人員進出,但是……”

“但是,村長其實還是有秘密的讓人進入對吧?”

崆流回想起了旅館老板的話,試問,如果真的限制人員進出,那麼又為何會有住宿客人多到旅館客滿的情況呢?由此可知,與其說管制人員進出,倒不如說是選擇人員的進出。

“嗯……好像是從‘火瞳獸’出現的那日開始,村長家中就不斷出現一些奇怪的旅行者拜訪。”

聽到了蕾嘉的話,崆流一瞬間把所有破碎看似毫不相干的線索連結起來了,“火瞳獸”的出現、哲爾的失蹤、水源的中毒與否以及……村長所隱瞞的真相!

崆流當下拿出了紙筆來,快速地寫了幾句話,交給了蕾嘉,並且說道:“請你拿去給在‘山海亭’中一個叫橘的旅客。”

“好……可是你……”

“由于昨天我魯莽的行為,只怕村長早已經有了准備,如果現在再不阻止,只怕以後就沒機會了。”

從村長那日帶有敵意卻又故做泰然的情形看來,他也許真的把崆流當成了王城帶來了調查者,雖然當下不敢發難,但這樣的舉動會刺激他行動的時間提前卻是無疑的。如果崆流料想的沒錯的話,只怕村長已經開始打算要湮滅證據了吧。

“你記住,如果我沒有再出現,也不要輕舉妄動,把這份資料與你所知的事情都告訴橘,這樣自然會有人來解決了。”

說完,也不等蕾嘉的回話,崆流便轉身,朝著湖的那方飛奔而去。

才剛到了湖旁,崆流開始向湖底處望去。

“這樣子根本不行,干脆……”

一面這樣想著,崆流一面深深地吸了口氣,隨即縱身一躍,跳入了水底。

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湖的深度比想像中的要深,以崆流那點微末的泳技,只怕根本無法游到最底層。

大約潛到了約一半的深度時,崆流終于找到,在下前方大約三十公尺處的湖底,有一個像是洞穴一般的入口。

然而,就算看到了,以他現在的情況,根本也無法能夠到達。

就在此時,他突然心生一記,在水中拿出“默世錄手劄”並且隨之招喚出了“沙漠之冬”。

突然間,石龍自他手中竄出,隨著崆流的意念,祂在水中一個回身,將崆流重重的壓入水底更深處。

“……比想像中來的痛。”他不禁如此的想著。

但盡管如此,他還是咬緊牙關,承受著前後的壓力與沖擊,終于進入了洞穴之中。

經過了一段不長不短的平行隧道,崆流上方終于出現了一絲的光明,已經快要沒氣的他,加緊速度向著出口方向游去。

突然間,他猛然探出了水面,並且大口的吸著仿佛睽違已久的空氣。

爬上岸邊後,他向四周看去。

從自己剛剛游的距離與位置看來,這里似乎樹林底下的中空洞穴。頭上是厚厚的岩層,而腳也是砂石,兩旁也都是堅硬如鐵的石塊,從牆壁上掛著的幾個熄滅的火把看來,這里應該是古代的遺跡或是近代人隱居的洞穴。

由于光線不足,眼前盡是一片漆黑,崆流不由得感覺到一種恐懼正蔓延著自己的全身。

“想不到這麼快就要用到了……”

看著原本帶來的火種都已經濕透了,崆流不禁苦笑地說著,並且將“幻燈蝶蛾”使用了出來。

突然間,一個小小的光點自他手中飛出,並且在他頭頂上放出強烈的光芒,把四周的景物一下子全都照映了出來。

但沒看到還好,一看到前方的景物,崆流不由得整個人呆在原地,驚嚇到難以思考。

“這是什麼啊?”

看著身前的景物,崆流不由得發出了略帶恐懼的疑問。

只見放眼望去,盡是一整片黑色的稻田,除了中間的走道與自己所站之地的四周,其他地方都被這種黑色的物體所占據。

走近一看,崆流這時候才發現到,眼前的物體,根本就不是什麼稻子之類的作物,而是一些如同水螲或水蛇之類的黑色軟體動物。

但見它們以萬為單位的在如稻田般的土地上搖晃著身軀,崆流不由得有種極度想嘔吐的惡心感。

“這些是……‘魔蚎蟲’?”

崆流喃喃地說著,這樣看來,自己的推論已經確立了一大半了,但盡管如此,他卻不會感到絲毫的高興。因為這些蟲的存在,其實也證實了自己最壞的推論。

“伯爵大人,歡迎您大駕光臨啊!”

突然間,村長從遠處慢慢走了過來,不可思議的,橫越過“蟲田”的他,卻像是被保護般的,沒有受到蟲的攻擊。

“果然是你!”

“真是可惜,這句話被你先說走了,老實說,我真不敢相信一個貴族竟然會敢只身來到這里。”說著,村長露出詭異的神情,並且說道:“我想你應該沒打算要活著回去了吧?”

“就算殺了我也已經太晚了,你的作為事情一定會被王室那邊發現的!”

“恕我失禮,對于你這樣毫無根據的指控,我實在很難承認呢。”

“想不承認也可以,但不如就看看我手中的證據吧。”說著,崆流從懷中取出了已經被水泡爛的資料,接著說道:“為了培養‘魔蚎蟲’,你借用了這里的湖水來供給它們需要的水分以及只有火山地帶的水中才有的特殊物質。但卻百密一疏,沒想到蟲的未成熟卵卻隨著水倒流回了湖中,接著又被這里的魚所吞下,在那些魚的體內開始了假寄生並且成熟,雖然只是微量,但卻足以讓那些抓魚來吃的人們被寄生。”

崆流說著,不禁看向了前方的蟲田,果見一條小河溝引著湖中的水注入其中。

“那些被寄生的人類,慢慢開始發作了,並且隨著蟲的習性,回到了湖回旁,但卻因體質無法承受蟲的力量,而在湖旁昏去。”

其實崆流有件事一直瞞著橘,那就是……“魔蚎蟲”只會寄生于人類身上,而且至今還無在不殺死宿主的情況下把蟲消滅。也因此,知道這次的行動太過冒險的他,才會刻意趁著橘還沒醒來時,一個人跑到這里來。

“接下來……由于一群人在湖邊發生這樣的事情,讓大家自然而然地認為‘水中有毒’,而不是只有棲息在這湖中的魚體內有毒。”

也許是人類先入為主的觀念之故,就連崆流一開始,也都沒有考慮到這個完全不同的思考方向,而是一昧的思索著水中的毒素。

“為了掩飾這個事件,你派人在其他的水源中下毒,來造成‘水中有毒’的深刻印像。但是你卻忘了,或著你根本就不知道,這個村子里的水源包含溫泉在內,並不同出一源!也就是說,你想造成的假象反而弄巧成拙了!”

說著,他展開了手中那張已經破爛的水脈表來。

崆流的證據也就證明了,為何那些第一次中毒的患者們要被隔離,以及中毒事件已經結束的原因。由于水源地湖中的生物,向來被視為聖物,內地人是不會去捕捉來吃的,也因此,從那之後起,在出入的管制下,並無其他外人可以自由入內,更別提是在湖中抓魚了。

“接著再說說關于你對出入的禁令吧,一開始我完全都沒想到這其中的關聯性,但在看到你書房中對于村子的記事後發現,你的行為竟是如此的矛盾!”

聽著崆流的話,遲遲不發一語的村長,此刻露出了一種令人戰栗的微笑,用著仿佛就像是一頭猛獸看著即將死去的獵物那般的眼神來看著崆流,似乎是很有興趣聽著崆流的證據。

“你一直隱瞞自己的惡行,但卻忘了最顯而易見的證據!‘火瞳獸’自古以來都是守護著你們這里的神獸,但做賊心虛的你,對于它們的出現,非但不保護,反而偷偷的讓獵人進來獵殺,試想,誰會不注意到這里的旅客變多的情形呢?”

當崆流說完時,村長突然哈哈大笑,接著說道:“貴族就是貴族,腦袋也靈光不到哪里去。”

“既然如此,你倒是解釋一下啊。”

“不必我解釋……”

村長露出邪惡的笑容,突然間,蟲田中的蟲開始彙集起來,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影子。

“你、你是……什麼東西……?”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物體,崆流不禁感到莫名的恐懼,因為根據自己的資料,“魔蚎蟲”應該是沒有任何智力才對。

“接下來就讓我來解釋吧……”黑影說著,“之所以會用選擇性的讓人進入,乃是因為我對于糧食是有選擇性的……為了要複活,我必須吸收四十九個有足夠程度能力的人,以及五個守護天使……”

黑影開始解釋著,而崆流這時不禁感到一種極度的不安,因為原來自己打從一開始就是跌入它的陷阱之中了。

“旅館的人只是個小小的障眼法,真正的目標,其實就是包括你在內,所有來此的魔導士與練金術士們。”

像是不屑般,黑影尖聲怪笑著,接著說道:“難道你還沒發現嗎?”

“你、你說什麼?”

“你所看到的一切……自已為找出的真相,全都是虛假的……”

話才剛說完,黑影化作了旅館老板的模樣,接著說道:“怎麼樣?客人,還滿意里嗎?”

語畢,他又變做了之前遇到的守衛、在酒吧中的小姐、之前借給兩人牛車上山的樵夫以及……蕾嘉!

“你、你到底是……?”

崆流不禁大大的退了一步,並且用著顫抖的聲音說著。

“還不懂嗎?早在幾年前,這個村子就已經成了死城,一切都是為了吸引像你這樣不請自來的客人到來……當然,包括你所找到的一切資料以及你眼中看到的一切,都是我所創造出來的,你所遇到的,也都在我的劇本里……”

崆流瞪著那物體,好半響說不出話來,現在回想起來,自己從進入村莊後,的確是沒有跟幾個人做過接觸,往往都只有聽到聲音,以及他人所提供的錯誤情報。

“為什麼?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為什麼?這真是個好問題啊!就像我的這位伙伴一樣,他渴望著權力,而我想擁有更多!”

“你這是什麼意思?”

“到現在還不曉得嗎?哈哈哈……”恢複成了黑影的模樣,他開始狂笑起來。

“因為封印,我的身軀不能離開水面,但只要吃了四十九個不請自來的客人後,我就能獲得自由,而當我再吞噬了五個守護天使後,我就可以擁有接近神的力量!”

不請自來的客人,指得自然就是像自己一樣,從他所給的錯誤情報中找出線索,而來到這里的人,至于五個守護天使……只怕就是指包括自己“默世錄手劄”在內的五個守護天使!

“真是感謝你讓我看了一場好戲,你的能力的確很強,這麼久以來,你是第一個能這麼快就發現到這里的人。”說著,黑影開始極度的擴張開來,“但是……這場戲也該結束了!”

突然間,黑影自四面八方向崆流襲來!

一瞬間,避無可避的崆流,本來只能閉上眼睛准備等死,但就在這個念頭閃過的瞬間,頭上的“幻燈蝶蛾”卻突然發出了強烈的光芒,將黑影擊退。

“可惡!想不到你竟然有這種力量!”

“我自己也想不到……”本來想這麼說的崆流,卻打消了這個念頭,趁著黑影驚懼“幻燈蝶蛾”的力量時,趕緊想到逃出這里的方法。

但誰知,就在此時,“幻燈蝶蛾”的光卻漸漸消失了,崆流這時才驀然想起橘曾說過,這力量一天只能使用一次!

“哈哈哈……這下看你還有什麼辦法!”

突然,黑影再度包圍了過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忽然間,上頭傳來了震天巨響,整個洞穴也頓時為之撼動著。

下一刻,天上突然被像是火焰般的光芒燒融開了一個大洞,直達地面。

正當崆流還搞不清楚此時的情況之際,剛剛指引他找到小木屋的生物再度出現了,並且用爪子抓起他來逃出地面!

“崆流!你沒事吧?”

正當崆流才剛回到地面之時,橘與穗朝他這里跑了過來。

“你們怎麼會……?”

“我也不知道,突然間全村人都消失了,然後祂就出現,帶著我和穗來到了這里。”

“現在你可以解釋一下了嗎?”

穗有些不耐煩地說著,看樣子,她似乎完全對此事毫不知情。

就在這時,在眾人身旁的那頭野獸竟然開口說話了。

“很抱歉,人類啊,讓你受苦了,但唯有如此,我才能找到它的藏身地點。”

“你會說話?”

“我族,被人類名為‘火瞳獸’,而唯有身為一族之王的我,才具有說話的能力。”祂說著,接著轉過身去看著那個大洞說道:“本來應該守護著村莊的我們,卻因為村莊被‘魔蚎王’占領了,所以就被迫驅逐到這塊小小的樹林里。”

“你說的,就是地下那個鬼東西?”

“是的。”祂點了點頭,“幾年來,我族已經被捕殺的所剩無幾了,只有我與幾位遺族僥幸逃過,但這卻不是長久之計,為了我族的榮耀以及與人類的契約,我必須要把它消滅,也因此,很抱歉,一直讓你處于危險之中,但唯有如此,它才會降低戒心,讓我因你而找到了他巢穴的位置。”

“接下來呢?你打算怎麼辦?”

“當然是消滅掉他,根據當初的封印,只要他在吃掉四十九個有能力的人之前,本體都無法離開,我只要把這里毀了,它自然就會被消滅了。”

“哈哈哈……”但是就在祂這麼說著的同時,地底深處卻傳來了邪惡的笑聲。

忽然間,又是一陣巨響,地面猛然破了開來,而由黑影化作如巨蛇般的怪物也隨之竄了出來!

“怎麼可能?封印明明還差一個人才能破解不是嗎?”

“村長……村長不也能當成第四十九個人嗎?”崆流恍然大悟地說著。

“人類啊!想不到你還會用頭腦,雖然力量不強,但至少他的力量也足以讓我破解封印了!”說著,它轉身看向了火瞳獸,恨恨地說道:“火瞳王!留你們一族的幾條小命,沒想到卻還跑過來送死,真是愚蠢至極!”

“身負一族使命的我,就算死,也要完成與人類的契約!”

說著,火瞳王猛然一躍而上,並且張口噴出了強烈的火焰,但卻被魔蚎王躲開了。

“人類對你我而言,不過是個微小的生命,憑什麼擁有這個世界!”

“至少比起你來,人類還願意與這塊大地共存!”

聽到了火瞳王如此說著,崆流不禁感到有些不可思議,怎麼身為人類的自己都沒信心保證的事,竟會被一只野獸毫不考慮地說出。

但也許是受到這句話的激勵之故,崆流立即轉身對還不是很懂此刻狀況的穗與橘說道:“你們兩個,有沒有辦法用手邊的道具制造出最強的酸來?”

“啊?可以是可以啦……但是……”

“我現在沒時間解釋這麼多,快去就是了!”

“可是……你呢?”

橘有些擔心地看著崆流,因為她大概曉得了崆流想要做的事。

“我現在去幫祂!”

說完,也不等二女的回話,崆流便沖上前去了。

“人類,感謝你的好意,但是這是我與它的戰爭,沒必要傷及無辜。”

“反正你打不贏我們也是會死,倒不如就拼拼看好了!”

說著,崆流拿出了“默世錄手劄”來。而看到手劄散發出的黑色光芒,火瞳王顯得有些驚訝,但隨即又點了點頭,“好吧,我也有幾百年沒有跟人類並肩作戰了。”

“那真是我的榮幸啊。”

語畢,崆流手一舉,猛然放出了“沙漠之冬”。

就像是已經商量好了般,火瞳王跟在石龍的身後,也朝著魔蚎王沖了過去!

“別想耍小聰明!”

突然間,自魔蚎王充滿綠色液體的口中,噴出了像是冰般的氣體,將石龍粉碎!

但就在下一刻,躲在石龍身後毫發無傷的火瞳王,突然張口,噴出了一道紅色的光線。

只見光線掃到之處,瞬間起火,魔蚎王龐大的身軀,也有大半燒了起來,並且發出了“滋”的聲音與讓人忍不掩鼻的惡臭。

“我要讓你們付出代價!”

突然間,地面再度開始震動,隨之,從土地中冒出了一只又一只的大型魔玥蟲,並且向崆流所占之地頃巢而出!

“人類小心!”

說著,火瞳王飛至崆流身前,將他再度帶離地面。

“你就騎在我背上好了。”

一邊說著,火瞳王口中再度放出了強大的火焰,將地面上一部份的蟲燒死。

另一方面,騎在火瞳王背上的崆流,則是不斷放出“沙漠之冬”來,盡可能的將眼前所見到的魔蚎蟲一一輾斃。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必須要攻擊到它本體的核心才行。”

“它的核心在哪?”

“身體正中央,但被它的身體保護著。”

“……你可不可以飛近那里,我可能有辦法把它肚子開一個洞。”

“……我就試試看吧。”

稍稍考慮了一會兒後,火瞳王做出了相信崆流的決定,一個轉身,躲開了魔蚎王的寒風攻擊,筆直得朝著中心處沖了過去。

“大概只有兩三秒的時間,准備了!”

“沒問題!”說著,崆流心念一動,手劄翻至自己先前從未使用過的一頁……

但就在即將到達指定目標的瞬間,卻見橘與穗手中各拿了個瓶子向這里跑來並且大叫:“崆流!我們做好了!”

“糟了!”

只見魔蚎王就像是早已算記好了般,驅使著眾多的魔蚎蟲們向兩人沖去!

“可惡!看我的!”用力的吸了口氣後,火瞳王自口中射出了一團能量光線般的火團,將襲擊二女的魔蚎蟲全部清光。

“白癡!”但誰知,魔蚎王這舉動完全是為了使火瞳王疏忽,大吼一聲後,一道寒風襲向火瞳王與崆流!

一見到此攻擊來勢洶洶,崆流連忙將手劄一翻,使出了“沙漠之冬”。但見石龍竄出,將崆流身前的寒氣打散,但是其余的寒風,卻依舊將火瞳王的半個身軀冰凍住了。

瞬間失去了飛行能力的祂,與崆流一起重中地跌落在地面上,而火瞳王原本已被冰凍的身軀,頓時遭到魔蚎蟲無情的侵襲,但盡管如此,祂還是盡可能的用自己還能動的身軀,趕走攻擊向崆流的蟲。

“你沒事吧?”看著火瞳王緊咬著獸齒,看似痛苦的模樣,崆流著急的說:“我現在就幫你把蟲拔出!”

“不行!”祂揮爪打開了崆流伸向自己的手,“我已經沒救了,現在最要緊的事,你們快點逃走,讓這家伙得到了五個守護天使,就沒有人能對抗得了它了。”

在這個時候,橘與穗同時趕了過來,橘使出了“聖者的假面”將不斷侵襲而來的魔蚎蟲阻斷,但是已經寄生在火瞳王身上的蟲,卻已經深入他體內,無法可治了。

“你們快走!我應該還能再擋他一下。”

看著一旁低頭沉默不語的崆流,火瞳王如此地說著。

“不行,我不能走,會來到這里,不是因為任何人的緣故,而是……我必須要打敗它!”

一瞬間,崆流像是恍然大悟般,自己並不是因為單純想證明自己的理論正確才會來到這里,而是為了一種使命感,彷彿被自己手中的“默世錄手劄”帶領著一般,一種莫名的責任驅使著自己,不是為了任何人,而是為了證明自己而戰!

他轉身奪去了穗手中的兩瓶強酸,接著對火瞳王說道:“只要幾秒就好了,你有辦法幫我開路嗎?”

“……你找死嗎?”他大吼著,但看著崆流的表情,他只有歎了口氣,“五秒左右,我的極限。”

“應該夠了……”轉身看著努力維持著“聖者的假面”的橘,崆流說道:“等我數到三,就解開防禦網。”

“可是……”橘試圖阻止著崆流,但也許同樣被他堅定的神情影響吧,最後還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小心點。”

崆流點了點頭,接著轉身看向正對自己虎視眈眈的魔蚎王,接著開始數道:“一……二……三!”

瞬間,防禦網解除,崆流用著自己也難以想像的速度跑出,而火瞳王則是勉強立起身來,用盡全身的力量,自口中射出了火焰團與紅色的光線。

在火瞳王強力的掩護下,崆流躲開了布滿在地面上的蟲,接著來到了魔蚎王身前,用力一躍,手向地面打出了“沙漠之冬”,並藉著這力量跳到了它的中心處。

“只有一瞬間,一定要成功!”他如此的祈禱著。

突然間,魔蚎王的中心部位已經近在眼前了!

崆流閉上眼,集中精神,使出了一個初次使用的守護天使“人體紋章學”!這也是老師給他的三個守護天使之一,但是由于老師告誡過,這個守護天使的威力雖強,但若是操控不當,自己可能會同樣受到傷害,因此崆流才遲遲未使用。

突然間,只見他手中出現了一個長滿刺的鐵球,用著急速旋轉著,隨之深深刺入了魔蚎王體內,綠色的血液也隨之噴出!

當它體內被打開了一個洞之時,崆流將手中的兩瓶強酸塞入了魔蚎王的身體中。

“拜托啊!一定要成功!”

說著,他解除了“人體紋章學”的力量,用著不到一秒的速度,再度打出了“沙漠之冬”!

當崆流落到地面,只聽到像是玻璃破碎般的聲音,隨即魔蚎王開始哀嚎了起來,看來那兩瓶強酸已經發揮作用了。

“幸好老師沒有亂說,魔蚎蟲真的會怕強酸。”他不禁這樣的慶幸著。

看著慢慢開始融化成一灘死水的魔蚎王,崆流稍稍松了口氣,隨即轉身看向了火瞳王。

“你沒事吧?”

“很可惜,我無法跟你回答沒事……”

“你撐著點,一定有辦法救你的!”

“沒救了,其他魔蚎蟲失去了能量來源,自然會死亡,但是已經寄生了……”

火瞳王沉默了,因為接下來的答案大家早已心知肚明了。

但崆流依然不死心的轉頭看向了橘與穗,“你們說句話啊!你們不是練金術士嗎?”

“崆流……”橘看著悲傷已極的崆流,卻無法回答他任何的話。

“人類……你叫崆流是吧?”

“是……”

“雖然時間太短了,但是能跟你一起作戰,實在令人高興……”

“我……我也是……”

崆流說著,強忍著悲傷,露出了微笑來。不知為何,在這段短的一點時間里,崆流已經跟他有了相當深厚的情誼,也許是因為,他是自己第一個能生死與共的夥伴吧。

“把你的手劄拿出吧……”

“……”崆流有些訝異,但還是照著做了。

“這是我唯一能給你這個人類朋友的東西了……”

說著,火瞳王慢慢發出了紅色的光芒,身體開始消失,並且進入了手劄中。

“記著,我們活著,就是有些責任,有些宿命,找出自己該做的事,就算死了……也不會後悔……”

“可是……你的使命還不該結束啊!”

“已經結束了……接下來,換你幫我告訴世人,力量能給你的,雖然是無上的權力,但是卻是像魔蚎王那般,只有著空虛,望著這做死寂村莊,我不禁懷疑,人類究竟是為何要擁有可以操縱他人的權力?”

“一切都是欲望與自私,縱然虛假,但是能擁有假的事物,對某些人而言,卻比真的卻得不到來得更加有價值。”

“也許吧……但是我無法了解這些人的想法,我只知道,擁有這個守護村莊使命的我……很快樂……”

當這句話說完,火瞳王鷲這麼消失了,只留下手劄中多了一頁的“炎之咆哮”……

“我們回去吧……”

大約過了有一刻鍾之久,崆流才自火瞳王消失的地方站起身來,並且擦去了臉上的淚痕說著。

“崆流……”橘擔心地看著他,雖然無法體會他真正的感受,但橘心中,卻也同樣傷痛著。

“回去吧,把這些事情公布出來。讓人們不要再犯下相同的錯誤了。”

說著,崆流看著手中的“默世錄手劄”,接著抬起頭來,“連一只動物都能明瞭的事情,同樣也必須要人類知道!”

不知不覺中,崆流在心靈上有了成長,因為他總算知道,自己活著的些許意義,以及,活著的人身負著的責任……

第七章自然靈假面(上)

在回到了淵明城之後,崆流並沒有按照往常的慣例,跑到酒吧中去喝一杯睽違多日的好酒,而是在與橘分別後,趕忙回到了皇宮中。

“突然不告而別了個幾天,看來這次是被蒂妲罵定了。”

其實仔細想起來,自己還算是身為“半個貴族”加上“四分之一個人質”與“四分之一的普通人”,照理而言,應該是絕對不能擅自離開皇宮中的,但亦不知是幸或不幸,在父親被暴民抓上斷頭台,封地被奪走了之後的幾年,崆流的身分頓時從“美其名為貴族的人質”,變成了毫無用處的下等貴族。

但嚴格說來,還擁有人質身分的自己,擅自出外的罪名,其實可大可小,輕則毫無懲處,重則卻可以試圖謀反的罪名處死。

“雖然有點想要裝成害怕的樣子,但是仔細想來,似乎也沒有人會有這個閑時間把我抓去治罪吧?”

一面笑著自己多余的擔憂,崆流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有些黯淡的微笑,說來也真好笑,身為皇宮中最無地位的貴族的自己,卻是比所有貴族都擁有著自由,相比之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下的兩位公主,似乎連腳踏出城門都有可能被痛罵一噸,究竟是誰比較幸福,崆流實在無從比較。

“不過話說回來,沒想到光是出外一趟,就可以遇見這麼多的事情,以後有機會的話,還真可考慮多出去旅行。”

回想起這幾日的所見所聞,崆流心理既是悲傷又是欣喜,悲的是自己現在才知道這世界上竟然有這麼多自己全然想像不到的邪惡與恐怖,喜的卻是,自己因此而增廣了不少的見聞,而且又使得橘似乎願意開始多跟老師聊聊了。

“希望他們兩人能藉此合好,否則老師就實在是太可憐了。”

想到此事,臉上不禁露出了有些擔心的神情來。

就在這個時候,崆流卻見到蒂妲正從遠處朝他的方向走來。

“啊!慘了!”

一看到蒂妲的身影,崆流立實呆了幾秒,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是該往後逃跑呢?還是該站在原地等待自己被“天使之吻”燒成灰燼?

“呃……為了世界和平……還是逃跑好了……”

但就在他得到了這個結論,正想轉身跑走之時,蒂妲卻已經發現到他。

“崆流!”出乎意料的,蒂妲沒有立刻攻擊,反而用著有些焦急的語氣叫住了他,“這幾天你跑到哪去了?”

“呃……這個……說來話長了……”

仔細想想,要解釋也挺詭異的,總不能直接跟她說:“因為被一個女孩抓去當跑腿,而到了一個奇怪的村子中,結果才知道一切都是假的,最後無意間還干掉了一個想占領世界的大魔王”這樣的話吧?而且話說回來了,就算說了,誰又會信呢?

“算了,不說也無所謂,我現在不想跟你鬼扯這個。”蒂妲看著正試圖用傻笑來掩飾尷尬的崆流,不禁皺了皺眉頭,“我問你,你有沒有看到沙羅?”

“沒、沒有啊,我可是剛剛才進來的。”

“也對,這件事的確不大可能跟你有關系。”

“怎麼了嗎?發生什麼事了?”

“沙羅她……失蹤了。”

蒂妲依舊用著冰冷的語氣說著,但是深知她個性的崆流卻能感覺到,在說這話的同時,她的心理有多麼的焦急。

“失、失蹤了……?”

“嗯……”蒂妲點了點頭,瞬間露出了一絲不安的神情,“昨天……應該是下午之後吧,父王傳喚她的時候,她卻遲遲沒有出現,後來派下人與侍衛們搜索,但是整個城中都沒有她的影子。”

“會不會是……跑到了外頭的酒吧喝酒,結果就醉倒在那里了?”

“那是只有你才會做的事!”對于崆流開玩笑般的回答,蒂妲顯然是十分生氣,“沙羅雖然任性,但卻絕不會私自跑出城外的,除非……是有人帶她出去……”

“等一下!你說就說,干嘛刻意瞪著我?”

“會擅自出皇宮的貴族,數片全宮中就只有你一個人會這麼閑,若不是你這幾天不在,否則我第一個就找你。”說著,蒂妲又瞪了他一眼,“但是我已經讓我的守護天使尋遍了整個城市了,若是她在城中,只要她的‘來自雪國的呼喚’還跟在她身邊,照理說,我就一定能夠找到她才是。”

“這麼說的話,有兩個可能,一,她不在城中。二,她沒有讓守護天使跟在她身旁。”

“但是二的可能幾乎是零啊!”蒂妲說著用力的搖著頭,顯露出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樣來,“不管什麼時候,她總是會把‘銀雪’帶在身邊,難道你都忘了嗎?”

“這樣說來,她既然不會出外,一的可能性就很小,二也不可能……”

突然之間,崆流想到了第三種可能,但是卻不敢說出口,因為這樣的想法,是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的。

“你也應該想到了吧?”看著崆流錯愕不已的表情,蒂妲突然用著冰冷的語氣說著,“如果一二的假設都不成立,那麼就只剩一個可能了……”

“不!不可能!一定是我們忽略掉了什麼地方沒有考慮到……”

一面大吼著,崆流一面敲打著自己的腦袋,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大約過了幾秒後,他再度重新開始思索,正如同老師曾經教導過他的一樣,當事情的結論無法定奪之時,就開始把所有的資料再重新整理一次,如此反覆數次,最後一定能得到與最初並非完全相同的結果。

“不在城中……不在城外……不在城中……不在城外……不在城中……不在城外……”

也不顧什麼貴族的禮儀,崆流就這麼坐在地上,開始苦思了起來。

大約過了幾分鍾後,他猛然抬起頭來,看著蒂妲,“你還記不記得,有一次我們跑到皇宮的後山玩耍,結果迷了路,搞到最後,城中還派了整批的‘護國聖騎士’才把我們救了出來?”

“……那個時候……父王還臭罵了我們一噸,說絕對不能再跑到里面去,因為……那里所涵有的魔力太強……只要在里面迷路……就算是魔導士用‘魔導探源法’都無法找到我們。”一面說著,蒂妲一面看著崆流,“這麼說來……沙羅她……”

“八成是跑到里面去了吧。”說著,崆流原本緊張的神情終于有些許的松懈,“現在只要再像以前一樣,請國王派遣騎士團進去,一定就能把沙羅就回來了。”

“……沒辦法……”

“啊?”聽到蒂妲的回答,崆流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沒辦法?”

一面說著,崆流下意識地緊抓著蒂妲的手,但隨即卻又連忙放手。

“最近騎士團正為了某件重要的事而忙的不可開交,根本沒有多余的人手來找人。”

“這是什麼話?”崆流生氣的大吼著,“沙羅可是公主耶!不,就算不是公主,就算只是個人,難道還會有什麼事比人命重要嗎?”

聽到崆流的話,蒂妲用著不可思議的神情看著他,她突然發現,在這短短幾日之間,崆流的心智,已然成長了不少。

“就算你這樣說……父王也不會同意的。”蒂妲搖了搖頭,眼中泛著崆流從未見過的淚光,“這次的事情,幾乎關系著整個濕婆大陸的興衰,父王決不會只是為了一個公主救使許多人民因此犧牲。”

聽到了蒂妲的話,突然之間,崆流感到十分矛盾。

為了救一個人,而去犧牲無數人,以及,為了救無數人,而去犧牲一個人,這樣的選擇,不論如何,對他而言都是兩難的。

但就這樣的思索之下,崆流突然想到,其實還有第三種選擇……

“既然沒有其他人能幫忙,那就由我一個人去吧。”

“不可能的!就算是我們國家最高級的魔導士進去,只要沒有別人的幫助也是凶多吉少,你難道這麼想死嗎?”

“賭一賭吧,反正一命換一命。”說著,崆流不禁露出了平靜的微笑,“反正我這命本來救不值錢,輸了也不虧多少,贏了就當我賺到……”

就在崆流才剛自嘲地說完之時,沒想到蒂妲舉手便是重重的一個巴掌往他臉上甩去。

“你真這麼想死,干脆明天我就請父王把你送上斷頭台好了!”

突然之間,崆流還真被蒂妲的語氣嚇到了,因為這是自從認識她以來,第一次見到蒂妲這麼生氣。

“除了這個方法之外,現在又還能怎麼辦?”

“……我去。”

“你這是在開玩笑嗎?”崆流既是好氣又是好笑地說著,“你剛剛自己不是也說了,就算是最高級的魔導士也進去不得,怎麼這回兒卻自己想送死了?”

一瞬間,蒂妲似乎想說什麼,但卻又低下了頭來,“……這跟你沒關系……”

“你今天怎麼說起話來這麼不講理?”

對于今天蒂妲的表現,崆流感到有些不對勁。自小與她認識,記憶中,她總是比任何人都要理性,就算今天發生事情的是自己的至親,蒂妲卻總是能比自己更快的冷靜下來,並且想出最好的解決方式才對。

但看著她那副已經有些無法控制自己情緒的神態,崆流不禁覺得既是心痛,又是疑惑。

“……沙羅她……是為什麼原因而失蹤呢?”

感覺到事有蹊蹺的崆流,盡可能地用著平淡的語氣,緩緩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我也不知道……”說著,蒂妲卻將頭低了下來,“但是我想……應該是跟我昨天說的話有關吧。”

也不等崆流的追問,蒂妲逕自開始敘述起昨日的事情來……

“昨天……沙羅沒有來上課……”

“她又……翹課了啊?”

“下課之後,我用‘天使之吻’找到了一個人獨自待在皇宮北側的草原上的她。”

“嗯?那不是我專屬的睡午覺地點嗎?”崆流不禁這麼想著,但並沒有笨到會說出口。

“但是當我到那邊想去帶她回來時,我們卻發生了一些爭執……”

“爭執?發生了什麼事?”

聽到蒂妲的話,崆流不禁感到有些奇怪,按照常理判斷,她們兩人應該是在“翹課”的這件事情上起了沖突,但是蒂妲卻不言明,而以“爭執”二字來解釋,讓人感覺到事情似乎不是這麼的單純。

“……是什麼事情不重要,總而言之,沙羅會失蹤,都是因為我的緣故。”

“既然我並不知道爭執的原因,我自然無法判斷誰對誰錯……”看著蒂妲一臉的自責與哀傷,崆流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但是我想,與其在這里責怪自己,還不如趕快想辦法把沙羅找回來的要緊。”

聽到崆流的話,一時之間,蒂妲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閉上眼來,整自己原本混亂的情緒重新整理。

“好多了嗎?”看著蒂妲又再度恢複以往冰冷的神情,崆流不禁露出了微笑,“果然,比起悲傷的你,我還是比較習慣生氣時候的你。”

“笨、笨蛋。”

蒂妲皺著眉,瞪了崆流一眼,這時的她,總算恢複了以往的精神與神情。

看著她恢複原來的神態,崆流這才稍稍放下了心,接著卻又道:“時候也不算早了,你該去上課了吧,等你上完課以後,我們再想辦法如何把沙羅找出來。”

“……嗯。”稍稍沉吟了一會兒之後,蒂妲這才點了點頭,“現在也只有這樣了。”

“我現在先去找老師,看看他是否有什麼其他的方法可行。”

說著,崆流轉身,再度朝著城門口走去。

雖然已經是上課的時間了,但是蒂妲卻怎麼也靜不下心來。

導師們講授的課程雖然一直灌入她的耳中,而手上的筆也依舊馬不停蹄的抄著每日固定的筆記,但是不知怎麼著,蒂妲的心,卻一直回繞在那日所發生的事情上……

正如同與崆流所言的一樣,那一日課程結束後,因為沙羅沒有來上課,所以蒂妲跑到了原本是崆流固定睡午覺得地方找她……

“姊姊……”

“已經第二次了……你沒來上課。”

“……對不起。”

“這句話不應該是對我說,而是跟導師們說才對。”蒂妲依舊不改原本的冰冷語氣,像是用著對陌生人的口吻般,冷冷的陳述著事實,“導師們雖然都沒有說什麼,但是如果你做得太過分的話,任誰也幫不了你。”

聽著蒂妲的斥責,沙羅輕輕地低下了頭來,但口中卻說:“崆流他……到底去哪了呢?”

“……反正那小子整天就只是東奔西跑的,就算失蹤了十天半個月也不足為奇。”

“姊姊好過分喔!”突然間,沙羅抬起頭來,嘟著小嘴不悅地說著,“怎麼能這麼說崆流呢?”

“我並沒有特別的責備他……”蒂妲緩緩地說著,語氣仍是那麼的冰冷,“只不過倘若真的說起來,崆流伯爵,本身的確是太過缺乏了身為一個貴族該有的自覺。”

“是這樣啊……”沙羅喃喃地說著,但卻突然忍不住低頭微笑著,“但是總覺得這樣的他,比其他那些正統貴族們更要讓人親近呢……”

一面說著,沙羅不禁抬頭望著蔚藍的天空,“我現在才發現,從這里看著天空,竟然是如此的美麗,比起在皇宮中用‘魔導光明體’發出的光輝,還要更讓人舒服呢……就像崆流一樣。”

“是這樣嗎?”對于沙羅說的話,蒂妲似乎有些不同的意見,“那家伙只是個過度遲鈍的人罷了,並沒有讓人感到……什麼溫暖的。”

蒂妲口中雖是這樣說著,但是也許是被沙羅的影響吧,一瞬間,自己竟然回憶起了崆流看著自己時的微笑。

“也許吧,但是您難道不覺得,崆流遲鈍的很可愛嗎?”說著,沙羅甜甜的一笑,“就好像小動物一樣,總是會乖乖待在你身旁,悲傷時卻又會安慰著你,如果跟這樣的人永遠在一起生活……”

說著,沙羅卻越說越低下了頭,臉上浮現了一抹紅暈,“一定會比嫁給什麼他國的王子更加幸福吧……”

聽到了沙羅的話,一時之間,蒂妲不禁傻了眼,露出了難得一見的訝異神情來。

身為姊姊的她,自然是能夠聽出沙羅話中有多麼的認真,再加上沙羅的十六歲生日也即將到來,而母親似乎也頗有意想替沙羅找個匹配的對象,當然,最後決定依舊在沙羅本身,但是此刻聽著沙羅用害羞的語氣說出這些話來,一時之間,還真叫蒂妲難以接受。

但是她自己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覺得胸口很悶,有種難以言喻的心情激蕩在心中。

“不要開這種玩笑了,崆流他的確是個很好的人,但是父王與母親一定都不會認可這種事情發生。”

“沒關系。”突然間,沙羅像是惡作劇般的一笑,“那我就找崆流去私奔,讓大家都找不到我們!”

“沙羅!”

“呃……對不起……剛剛那句話是開玩笑的啦!”

沙羅說著,臉忙又低下了頭來。

“開開玩笑倒也無所謂,但是最好不要整天說著這樣的話。”蒂妲用著嚴肅的神情掩蓋著自己心中無法解讀的思緒,“你也已經不算小了,最好還是不要整天跟崆流走在一塊,以免別人會說什麼閑話。”

自己究竟是為何而說這些話呢?甚至連蒂妲本身都不知道,擔心沙羅的情緒是無疑的,但是除此之外,似乎又有種不確定的因素存在。

看著沙羅的神情,是如此的快樂,身為姊姊的自己,不是也該跟著高興嗎?

希望承擔起一切的責任,而讓自己的妹妹能夠活的更加自由,蒂妲總是如此的為沙羅著想。

對于向來不懂得如何表達感情的她而言,這樣默默的承受一切痛苦,就是她能夠做到最大的努力了。

雖然這個妹妹與自己只有一半的血親關系,但是這卻不影響她對沙羅的關心,雖然有時會氣她太過的任性,但是看著她的微笑,蒂妲總是能忘卻一切的煩心。

既然如此,那為何自己此刻無法高興呢?……蒂妲再度自問著。

似乎是並沒有察覺到蒂妲的神情,沙羅依舊逕自高興地說著……

“怎麼會說閑話呢?雖然崆流在皇宮中並不是很顯眼,但卻是公認的‘人畜無害’呢!”

“就算如此,難道你現在的行為不是在仿效他嗎?”

“呃……其實崆流也叫我不要再翹課了,但是我現在才知道,原來這種感覺很舒服耶!”一面說著,沙羅一面張開雙臂,高興的轉了一圈,“風好涼,天好藍,景色也是這麼的美好……姊姊您也可以來喔!”

“我不會做這種沒有實質意義的事。”蒂妲皺了皺眉頭,索性將頭撇過去說著,“我還是提醒你一下,他是個對于未來幾乎是放棄掉的人,就算跟著他能夠快樂一時,到最後也不會有什麼美麗的收場的。”

“姊姊你好過分喔!”突然間,沙羅終于忍不住生氣的叫著,“崆流也沒有得罪過您,而且不僅如此,她也總是處處維護著您,您怎麼能夠這樣說他呢?”

“不要說了!”面對著沙羅的責問,蒂妲只是冷冷的回應著,“反正這些事跟我跟我本來就沒有任何的干系,我本來就無法像你一樣,無憂無慮的幻想著這些美夢。”

聽到這句話,沙羅瞬間難過地掉下了淚來,“我難道就沒有一點痛苦嗎?”才說完這句話的瞬間,她就轉身跑走了……

此時的崆流,來到了老師的店里,卻沒想到,眼前呈現了一幕自己不大能相信的畫面。

只見才一進門,眼前頓時煥然一新,原本堆滿灰塵的店里,竟然都被整理得一干二淨,甚至連原本的黴味,都被一層像是花香般的淡淡香氣取代。

“崆流,你怎麼會又跑出來了?”

“橘……”崆流看著突然從後頭跑到他身前的橘,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這地方……該不會是你……”

看著崆流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橘不禁露出了一抹害羞的微笑,“有什麼好奇怪的?原本在離開前,我不也是負責整理這里嗎?”

“對喔……我差點都忘了……”

一面說著,崆流不禁苦笑著,但隨即卻突然想到今天自己來此的目的。

“橘,老師在哪?”

“你找他有事嗎?他在後面……但是里面正在……”

也不等橘回答完,崆流便往前走入了老師用來作實驗的倉庫中。

“老師!你有沒有什麼……”

才剛走入倉庫的瞬間,崆流只覺眼前一道火蛇來朝著自己沖來!

看到這一幕的崆流,先是呆了零點一秒不到的時間,隨即連忙趴了下來,這才躲過了火蛇的吞食。

“老師!你現在是該不會是在實驗毀滅性武器吧?”

一面大叫著,崆流一面放出了“幻燈蝶蛾”,以防真的遭到什麼致命性的攻擊。

走入了煙霧彌漫的里頭後,突然間,一個全身滿是火藥味的老人從更里頭跑了出來。

“崆流啊,你今天怎麼來的這麼早?”說著,老師卻轉過頭來,看著被他搞亂的倉庫,露出了驕傲的神情,“看來這次我的發明,一定可以能夠把那群老古板的魔導士們嚇死的。”

“這次又是什麼發明了?”

“這是我根據古代文獻記載的武器,叫做‘銃’。原本用火藥爆炸的力量,打出管中的鋼珠,來造成傷害。但是現在經過我的改良,將火藥用‘魔導礦物’替代,更將鋼珠改成了特殊寶石礦物,造成更大的破壞力。”

“……您該不會想這東西直接去炸‘魔導學院’吧?”

“怎麼可能嘛……”說著,老師大笑了三聲,“若是要炸那個地方,就要用我上次從古代文明終挖出來的‘反物質彈’,包准瞬間毀滅。”

“……不要逼我必須請護國騎士團來逮捕您好嗎?”

說著,崆流不禁大大的歎了口氣,有的時候,他還真搞不懂,老師究竟是個天才呢?或只是個喜歡幻想的老頭。

“對了,我今天來不是跟您鬼扯這些的,您這邊可有任何能夠找到失蹤的人的方法嗎?”

“找失蹤的人?那種事情找魔導士用‘魔導探源法’不就好了?”

“如果真這麼輕松就好了,那個人現在應該在皇宮後方的森林中,因為自然魔導力太強,根本無法尋找。”

“這樣啊……”老師說著,皺了皺眉頭,“不如……用‘降靈法’如何?”

“……老師!我找的人還沒死!”

“沒死啊……那……就用……”

一面說著,老師一面又開始翻箱倒櫃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從櫃子里找出了一條上面綁著細繩的水晶。

“這是原本濕婆上古文明流傳的手法,但是卻經過長久的時間而失傳了,現在卻由外頭傳了回來,算是科學中的探測學的一種。”說著,老師用手抓著細繩的一端,將水晶懸吊在半空中,“只要你對水晶發問二選一的問題,它就會用移動方向表示答案。”

“……您該不會只是唬弄我吧?”

“你這小子什麼時候這麼多疑了?總之照我說的就對了啦!”老師沒好氣地說著,神情看來相當認真,“表面上看來,看似沒有任何的根據可言,但事實上,這其實就是所謂的‘超心理學’,讓人用自己與生俱來的感應能力,找出答案或事物來。”

看著老師如此認真確信地解釋著,崆流這才稍稍放下心來,並且接過了老師手中的水晶,接著又問了水晶的使用詳細方式。

“對了,說了這麼久,你到底是要找什麼人啊?”

“呃……一只走失了小貓。”

說完,崆流笑了笑,便急忙朝著門口跑出。

但就在這個時候,老師卻要趕忙叫住了他,並且將一個奇怪的物品遞給了他。

“這是……?”

“是經過改良的古文明‘銃’,就姑且稱之為……‘炎銃’吧。”說著,老師又大略解釋了一下使用細節,“威力你剛剛應該很清楚了,但是要記住,這把‘銃’,我只剩一發子彈,也就是說只能使用一次,非到最後關頭,絕不要輕易使用,知道嗎?”

“我知道了……”

崆流點了點頭,隨即轉身離去。但就在才剛走出店門口之時,他卻又突然轉身,對著橘說道:“身為見習練金術士,你應該可以申請出入皇宮吧?”

“呃……可以啊。”

“那好,等一下,你可不可以幫我跑一趟皇宮,請侍衛幫忙轉告蒂妲公主,就說……‘崆流暫時離開,但是兩人一定會平安回來’。”

雖然覺得有些對不起蒂妲,但是崆流依然抱著回來後被蒂妲痛罵一頓的決心,進入了皇宮後頭的“徬徨森林”中。

“名字取得這麼好聽,為什麼就是無法喜歡這里?”

看著四周的怪異各類莫名植物,崆流不禁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聽魔導士們的解釋,這里怪異的生物種類,是因為上股某位邪惡練金術士留下來的事物,但是據老師的說法,這里之所以會有這麼怪異的生態,似乎是因為魔導士們為了試驗新的藥方,結果留下的後遺症,最後卻怪給其他人。

“希望這東西真的有用……”

一面在心理祈禱著,崆流一面照著老師教導的方式,向著四個方向試驗,如此反覆數次之後,就可以找出正確的方向。

由于森林中的樹木都參天巨木,因而雖然時間是中午過後不久,但是在這里卻已形如傍晚。

崆流索性放出了“幻燈蝶蛾”,用來照明兼防禦。

大約走了三個小時的路程,在老師所教的方式引導之下,崆流半信半疑地走著。

但見四周的生物型態越來越怪異,剛開始還有些崆流講得出名字來的爬蟲與蕨類,但是此刻,崆流不禁懷疑自己是否還是走在正常世界的范圍。

更令人厭惡的是,由于長期被溫暖潮濕的氣候環繞著,使森林之中本身的樹木與雜草散發著難聞的臭氣,幾個小時下來,崆流已然感到有些頭昏眼花。

又走了一個多小時,就在他漸漸開始感到有些灰心喪氣之時,突然間,手中的水晶開始起了劇烈的反應。

只見原本應該是乖乖垂擺在地面的水晶,竟然像是被一股龐大的力量牽引著一般,開始朝著一個方向飛去。

一見如此,崆流連忙緊抓住細繩,並且隨著那股力量,朝著水晶的指引往前走去。

不可思議的,水晶此時發出了微弱且細小的哀鳴聲,雖然崆流知道那只是單純的共鳴聲,但是聽來卻像是一個女性垂死的求救般。

如此一想,崆流不禁皺了皺眉頭,趕緊加快了腳步,朝著水晶指引的方向飛奔而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漸漸感到天空上的光線開始明亮了起來,料想應該是靠近了山頂附近比較寒冷的區域,而原本腳下蹋著的爛泥,此刻也成了干燥黃土。

但就在他才剛剛慶幸著視線總算明亮的同時,突然間,一片大霧忽起,幾乎完全遮碧起了崆流前方的視線,他朝著自己的手掌看去,也僅勉強能看到雙手最遠的距離。

這一片濃霧實在是來的太過奇怪,使崆流不禁停下了腳步,尋思,依老師曾經教他的知識,山上的霧多半是在溫度有很大差異時才會產生,但是此刻自己所處之地,卻沒有感到明顯的氣溫變化,如何能起霧?

一想當此,崆流不禁呆立原地,腦中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關于“徬徨森林的三個傳說”。

“‘守護亡者之門的獨眼巨人’、‘水源地出現的美麗妖精’……還有……‘濃霧中的死亡招來者’……”

一面喃喃自語著,崆流不禁退後了幾步,雖然理性上並不是很能接受這些傳說的真實性,但此時似乎也沒有更好的理由能夠解釋現在眼前所見到的一切。

“對了!如果用冰系或風系魔法的話,搞不好能夠把這些霧除去……”

才剛得到這個結論,但崆流卻不禁隨即放棄了實行的可能性。因為已經對魔法荒廢多年的他,此時的等級,還停留在大約十一、二歲孩童的等級,只怕光是能夠把一張紙吹起來就不錯了,更何況是這片掩蔽了前方數百公尺視線的濃霧?

“這時候若是沙羅在的話就好了。”

明知道不可能,但是崆流卻不禁懷念起了沙羅與她的銀雪。

然而,就在他才剛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大霧中前方,突然出現了一個女性的身影……

“沙羅?沙羅是你嗎?”

崆流一面大叫著,一面對著前方猛揮著手。

但卻見那位身影看似如沙羅一般的女孩,卻是什麼話也沒有回答,只是向崆流招了招手,隨即便逕自往遠方跑去。

而此時,崆流手中的水晶也更增強了反應,幾乎是用著連崆流也抓不住的力量向前飛。

“不會錯的!她是沙羅!”

崆流一面在心中暗自想著,一面連忙加緊了腳步,朝著前方飛奔而去。

此時的他,也顧不得這一切不尋常的事情了,就連剛剛想起了傳說也拋之腦後,一心只想怪快些把沙羅找回來。

于是乎,他越走越快,幾乎已經分不清楚自己所走的方向或所處的位置了,只知道隨著手中水晶的只是向前奔去。

大約走了有十分鍾之久,突然間,水晶再度停止了反應,而崆流抬頭看向前方,卻見到那個女孩已經不知何時來到了自己的面前……果然是沙羅!

“沙羅……”看到了沙羅的臉,崆流終于稍稍松了口氣,並露出了欣慰的微笑,“別再鬧別扭了,我們一起回去吧。”

說著,崆流伸出了手來,試圖抓住沙羅。

但就在這個時候,沙羅卻突然像是浮在空中一般,向著後方移動了一步,並且從眼中流出了盈眶的熱淚來。

“怎、怎麼了嗎?為什麼要哭呢?”崆流一臉訝異的問著,並且為了走近沙羅,而再向前走了幾步,“是因為與蒂妲吵架嗎?放心,她已經不生氣了,而且她比我還要更加擔心你呢。”

卻見沙羅並沒有因為崆流的話而作出任何的反應,只是淚流滿面地看著崆流,口中輕聲地說著:“救救我……救救我……”

“啊?你怎麼了嗎?為什麼要我救你?”


崆流激動地問著,但是沙羅並未回答,只是逕自不斷的向後移動。

若是崆流此時還保持著完整的理性,必定會發現到此時的沙羅型如鬼魅一般,但是無奈,此刻的崆流,腦海中的理性早已被激動的情緒所掩蓋。

跟著沙羅的方向,崆流不斷地朝前方追去。

“沙羅!”

一面大喊著,崆流所幸朝前方猛地縱身一躍,試圖想抓住不斷退後的她。

但就在這一瞬間,沙羅的身子突然消失,而原本的漫天大霧也突然瞬間消散,眼前的畫面,頓時由一片白茫,取而代之為無底的懸崖!

看著這一幕的崆流,只能錯愕的看著下方,根本無法阻止自己的身子往下落去……

第八章自然靈假面(下)

已經是黃昏時分了,距離崆流掉落至谷底之時,又有了兩個小時的時間。

從昏迷之中悠悠轉醒的崆流,先是用著尚不清醒的意識看了看四周的一景一物。

“奇怪……我怎麼會跑到這種地方來……”

撐著酸痛刺骨的身子,崆流勉強站起身來,又檢起了掉落在自己腳旁的水晶,抬頭看著無法望達最點的斷崖,崆流這時才猛然驚覺……

“對了,我剛剛從懸崖上摔了下來……”

一面說著,崆流自己也不禁開始懷疑著這個判斷的對錯,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各處,除了感覺到一種過度疲勞而帶來的酸痛外,其他哪里有什麼從懸崖上摔下的跡象?

“我到底是……”

按著自己的腦袋,崆流試圖整理出對于此刻的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

照理說來,自己是摔下了山谷,並且隨即因沖擊或是過度的驚恐而失去了意識,但是從身上的狀況看來,似乎又不是這麼一回事。

“還是說……我現在已經死了……常人受這麼大的沖擊,不是早就該……”

突然間,他總算是想到了原因,因為橘送給自己的“幻燈蝶蛾”從他進入森林之後就一直放在自己身邊,而當自己落下懸崖即將撞向地面的一刹那,他本能上的求生意志,引發了幻燈蝶蛾的運作,因而抵銷了最強大的一次沖擊,而自己身上之所以有這些疼痛,多半是因為昏迷時,被地下散落一地的骨頭所造成的。而此可看來,自己似乎不是第一個從上頭摔下來的人。

“已經被這東西救了兩次了,回去真的該好好謝謝橘……如果回得去的話……”

一面喃喃自語著,崆流一面看向了山谷的四周。

似乎是由于水源並不在這里流過之故,山谷的四周比起“徬徨森林”干燥了許多,但是同樣的,空氣卻也反而比較讓人適應。

兩旁都是陡峭的山壁,想徒手攀爬而上,絕對需要過人的力量或著找死的愚昧,遺憾的是,崆流兩者皆無。

知道想由下面爬上去是不大可能的,崆流索性放棄了這個念頭,轉向地面上看去。

但見山谷四面都被巨石環繞,若想以人力開山,縱然可以用毅力取勝,卻不知須等到何年何月。

就在他感到稍稍有點灰心之際,卻赫然發現到,就在自己正前方不遠處,一個被巨石遮掩著的地方,似乎有個隱藏似的山洞。

走到石壁前方,崆流這才發現到,巨石雖然看似把山洞封閉,其實只是虛掩著,勉勉強強剛好可以讓崆流擠著身子進去。

進到了山壁之中,只見眼前頓時一片黑暗,雖然這早已是意料中之事,但還是冷不防讓他有些無法適應。

但由于“幻燈蝶蛾”的力量已經喪失,在明日曙光出現前不能再次使用,崆流索性拿出了預先備著以防萬一的兩塊“照明用魔導礦石”,輕輕的互相撞擊一下後,礦石頓時產生了不甚耀眼但卻足以照明的亮光。

山洞比想像的深,陰冷的環境加上四周偶爾聽到的水流聲,崆流暗咐,這里也許會有什麼人居住也說不定。

但是他轉念卻又不禁想,若真有人,那究竟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倘若此人是自願隱居倒也還好,但若是被迫長期定居于此,那總不成自己從今天開始要當他的百年老鄰居吧?但是沒有人的話,那不也就是等于告訴自己,沒有人會來救援了嗎?

一時之間,崆流不禁露出了苦笑,抱持著這有些矛盾的想法,他繼續向前走去。

大約走了有一盞茶的時間,洞中的走道越來越狹窄,而坡度也越來越斜,到最後,崆流甚至得要用爬行的方式,才能繼續往上走去。

“原本用走的,剛剛用飛的,現在又要用爬的,接下來該不會要游泳了吧?”

想著自己這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崆流不禁半自嘲地笑了笑。

也不知自己究竟是爬了多久,山壁從原本的半斜坡,已經幾乎成了直角的斜度,雖然有些吃力,但是崆流依舊勉強的抓著壁上的岩石向上攀爬。

不過令他驚訝的卻是,自己的體力竟然還有辦法支撐到這個時候,平時就在草原上全速奔跑著一圈就會氣喘如牛的他,如今竟然會用著如此意想不到的速度在山壁上攀爬著。

終于,就在他第十一次停下來喘口氣的同時,忽然見到自己的頭底上,有著一絲微弱的亮光。

雖然那光線有些微弱,但是崆流可以確信,那並非自己的幻覺,當下便收起了原本咬在口中的“照明用魔導礦物”,雙手更加使上了十足的力量,努力的往上爬去。

也許是因為有個目標之故,崆流用著驚人的速度,不一會兒便到了光線的來源處,猛然向上一躍,眼前景色頓時開朗了起來。

只見四周不再是單調的石壁或黃土,而是無數叫不出名字的美麗花朵開滿了整片。

此刻的崆流,宛如身處一個花園中般,被花香以及淡金色的光線覆蓋著。

“等一下,這里究竟是山洞里還是……”

一想到此,崆流抬頭向上望去,卻見到天空竟是一片淡金色,就與落在自己身上的光芒一般。

崆流這時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所處的地方,依舊是在山洞之中,只不過山洞頂上生長或依附著可以發光的物質罷了。

“看來要出去也不是很容易呢……”

看著大約有五個自己高的洞頂,崆流不禁暗暗歎了口氣,雖然說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但誰又能曉得,這個“又一村”結果卻也只是另外一條山窮水盡之路罷了。

腦中這樣想著,但他隨即將這消極的想法排除,繼續搜尋著四周任何可能的出口。

就在他環顧著四周之時,卻猛然見到有個女孩……沙羅!不知何時竟然出現在自己前方的不遠處。

但已經上過一次當的崆流,自然不會笨到貿然沖上前去,他先是一面盯著“沙羅”不放,一面卻拿出了“默世錄手劄”來以防萬一。

在確認著自己腳下所踏的是實地之後,崆流一步步地朝著“沙羅”的方向移動。

“……沙羅……”

聽到了崆流的呼喚,“沙羅”並沒有回答,只是依然念著與之前一樣的話。

“救救我……救救我……”

“你不回答,我怎麼救你?”

“好可怕……好可怕……”

“究竟可怕什麼?”

崆流不禁對著“沙羅”大吼著,但卻一絲效果也沒有。

就在此時,崆流突然察覺到,原本掛在自己頸上的水晶又起了反應。

他索性將水晶拿下,但就在這一瞬間,水晶卻從他手中脫出,隨之掉落在身前不遠處的腳下,正好是“沙羅”所站之地,而在這個的同時,“沙羅”卻突然一聲不響的消失了。

崆流將信將疑的走上前去,正當他低頭想拾起水晶之時,卻赫然發現到,地下的花叢中,有一具身著女性衣著的白骨!

“沙……沙羅?”

一時之間,崆流差點跪倒在地,但忽然發現到,這具白骨,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沙羅。

姑且不論白骨身旁的服飾跟沙羅完全不相似,光是看這白骨的狀態,少說都要死個百八十年才有可能做到,試問,如何可能是沙羅呢?

得到了如此結論的崆流,這才稍稍松了口氣,但卻又隨即視察著眼前這具白骨,試圖找出一絲的線索。

但是很遺憾的卻是,由于年代過于久遠,除了可以從衣著確定它的性別外,其他所有的資料,都早已毀壞。

正當崆流感到有些惆悵地看著這堆白骨之時,突然間,有個女孩出現在他身前。

“你是……”

抬頭望向她,瞬間,崆流莫名的有種感覺,眼前的女孩,正是原本這堆骨頭的主人,更是剛剛假扮沙羅吸引自己來到此地的人……或著是其他東西。

“是你帶我到這里來的嗎?”

崆流問著,但見女孩依舊沒有回答,從那秀麗清新的臉龐,再度落下了兩行的淚來。

“救救我……救救我……”

依舊是原來的那句話,語氣依然是如此的讓人斷腸。

聽到這樣的語氣,即便事素昧平生的崆流,也不禁開始為她感到神傷。

“你是要我……幫你安葬嗎?”

崆流這時突然回想起了老師曾經說過的話,所謂的鬼魂,與妖魔異獸不大相同,他們都是因為對某種事物的“執念”而存在的,本身不見得有思考能力,但卻會為了某個目的,或著是某個原因,重覆做著相同的事情。

“好可怕……好可怕……”

女孩依舊說著那兩句話,看樣子,崆流似乎沒有搞清楚女孩的要求。

“那……你是要我幫你報仇嗎?”

女孩還是沒有答話,只是不斷地落下淚來。

看著這一幕的崆流,不禁感到異常的難過,他緩緩的伸出手來,試圖要觸碰眼前這女孩安慰著她。

但就在他碰觸到女孩頭部的一瞬間,他眼前頓時出現一道刺眼的光芒,一幕幕不屬于自己的記憶流入了自己的腦中,那是女孩的記憶……

原來那個女孩,她本來是個百年前小有名氣的“天使匠師”,專門負責創造一些守護天使出來,讓身為貴族卻血統薄弱的人使用。

但是由于那個時候,皇宮中人對于像她這樣的“練金術士”並不尊重,加上又有個公爵的兒子想要逼著與她結婚,在不堪其擾的狀況之下,她跑到了深山中,卻不幸跌落了谷底。

雖然仗著強大的力量,她並沒有受傷,但是由于自己的處境,她于是決定在這里隱居,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回憶到此,卻已中斷了,崆流一臉茫然,而女孩依舊是悲傷的哭泣著。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不是已經隱居了嗎?你還有什麼害怕的?還有什麼悲傷呢?”

崆流不解地問著,但卻遲遲沒有得到答案。

看著女孩的淚珠自雙夾滑落至地面,崆流除了不忍外,又有著無限的憾恨與無奈。

突然間,他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再度蹲下身來,說了聲“失禮了”之後,便撥開了白骨上的衣物。

“原來如此……”

看著眼前呈現的事物,崆流這才明白了一切。

只見衣服下,位于心髒的部位,上頭插著一把金色上面刻著象征智慧符號的蛇型匕首,而在匕首的握把處,卻是由她自己親手握著……

“不要再害怕了……”明白了一切後,崆流站起身來,用著自己最溫柔的微笑看著她,“寂寞……一定比任何事物都要可怕吧?”

不知不覺中,他也落下了淚來。

“不需要再害怕了……”握住了女孩的手,瞬間,女孩停下了淚來……“你已經不是孤獨的一人了……”

說完這句話,崆流輕輕地將女孩抱入懷中。

“……謝謝你……”

空氣中,彷彿傳來了這句話,女孩的身影隨之消散在空氣中,但卻型成了一小粒光點,並在崆流身旁繞了幾圈後,飛入了他手中的“默世錄手劄”中。

“你已經不寂寞了……不必再害怕了……”

看著手劄多出的名為“自然靈假面”的那一頁,崆流落著淚,但卻也在微笑。

※ ※ ※ ※ ※把女孩的尸骨埋葬以後,崆流再度開始思索著如何從這里脫困的方式。

這個山洞似乎是用魔法開鑿出來的,距離洞頂最近的距離,大約有三個崆流這麼高。

但是由于周圍山壁上並沒有可以攀爬的裂縫,而這些蔓生的花朵藤蔓,再怎麼看也不可能足以支撐崆流一個人的重量,一時之間,他的思考陷入了瓶頸之中。

“‘沙漠之冬’頂多可以把上面炸個大洞,‘存在合成’根本沒用……‘人體紋章學’在沒有敵人的情況下用了是找死……”

一面細數自己目前擁有的“守護天使”,崆流一面苦惱的抓著自己的腦袋。

“要是這個時候蒂妲在的話就好了,她的‘天使之吻’可以帶我們直接飛出去。”

口中說著這些不大可能實現的假設,崆流順手翻閱著手中的“默世錄手劄”。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自己早已遺忘的“守護天使”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那正是老師送給他的三個“守護天使”之一的“永久運動機關”。

“對了……老師說過這個東西的功用……”

崆流不禁開始回憶起了老師說過的話,這個“永久運動機關”似乎是某位練金術士的失敗作,原本是想用來解決近來“魔導礦物”越形匱乏的問題,試圖做出一個能合成複制所有物品的守護天使,但實驗失敗,最後卻只能拿來複制或塑造些簡單的器具,而且因為使用者本身的問題,似乎也無法做到百分之百的相同效果。

簡單而言,若是拿出一把劍來,他可以暫時複制出另一把“看起來”一模一樣的劍,而若是將足夠的材料給他,則可以做出使用者本身心理所想的物品來,但是至于力量與用處如何……就只能期待朝令夕改的老天保佑了。

更令人跳腳的是,這“守護天使”功用雖不大,限制倒是挺多的,第一,無論是想複制或創造物品之時,四周不可有一絲陽光。第二,凡是想複制或創造的物品,都只能由限定的一人持有,否則會在短時間內自動毀滅。第三,最多複制三個物品,當複制出第四個物品的同時,第一個物品會自動毀滅,以此類推。

看著手劄中顯現出來的各個條件,崆流不禁心中一陣亂罵。

“真不曉得這東西制造出來究竟是為了方便人類,還是為了煩死人類?”

說著,崆流合上了手劄,看著四周的景物,突然間,他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再度翻開了手劄。

“如果原料夠的話……應該就可以制造出那個東西來吧?”一面暗自思索著,崆流開始解下了身上帶的行李,“不管他了,總之先試試看再說!”

一面說著,崆流一面從原本背在後頭的小包袱中,拿出了許多物品。

一包已經壓壞的干糧,一壺用木頭裝著的水,一個裝著酒的小鐵瓶,一把小刀,以及其他許多在森林中可能需要用到的東西。

“這個可以……這個不行……這個……”突然間,他拿起了那個用來盛裝酒的鐵瓶,臉上先是露出了面有難色的神情,接著又只好忍痛放到了一旁,“……可以吧……”

好不容易,他從自己的行囊中挖出了不少布類、麻類以及鐵器,並且將其放在一個用刀子在地上畫的小圓圈中。

“再見了……我心愛的酒壺……跟了我這麼多年,真是辛苦你了。”

一面歎著氣與多年老友訣別,崆流一面打開了“默世錄手劄”,並隨即呼喚出了“永久運動機關”!

突然間,只覺四周一片黑暗,一個像是大大小小齒輪構成的奇怪物品,突然出現在崆流面前,並且發出了類似骨頭與骨頭摩擦的聲響。

“拜托!一定要成功!”

就在崆流不斷的祈禱著之時,他開始動作了。

只見“永久運動機關”開始將崆流在圓圈內所放的物品,用著彷彿是野獸在進食的方式,一股腦的全卷入了自己的體內。

在這同時,齒輪的另外一端,也慢慢開始型成某種物品,就像是沙粒彙集而成的一般,只見那物體,由原本的部分,一點一點的開始變得更完整。

不一會兒的功夫,他便“吃”完了崆流的食物,並且停止了動作回到手劄之中。

而崆流則是連忙走上前去,抓住了他所留下來的物品。

“看起來比想像中的要來得好嘛。”

看著手中的道具,崆流不禁半自嘲的苦笑著。

只見在他手中的,是一個類似腕爪的大勾子,正是崆流的酒瓶所構成的部分,至于其他的物品,則是構成了一條接連著勾子的粗繩。

“希望不會這麼容易斷……”

先是用手柆扯了幾下,確認了繩子的堅韌度後,崆流這才走到了那個距離洞頂最近的小丘上。

抬頭看了看上頭,只見這里雖然比其他地方略矮,但是少說仍有五公尺的距離,就算是想用“沙漠之冬”的輔助力,將自己打上去,只怕也是有些勉強,至于用“炎之咆哮”……崆流卻還沒有笨到想被燒死。

“應該夠長吧……”

將那條繩子來開,崆流大略的估計了一下,應該是勉強可以構到上方才是。

“接下來,就祈禱這里的岩石不要太厚了!”

說完,崆流再度打開了“默世錄手劄”,並且隨之放出了“沙漠之冬”!

只聽在一陣巨吼聲之下,一條石龍從崆流右手中飛竄而出,瞬間將崆流頭頂上的岩壁撞出了一大洞。

“真是謝天謝地。”看著由洞中露出的黑暗天空,崆流這會兒終于露出了稍微輕松的神情,但隨即卻又正經地看著上方,“接下來……就看這東西是否管用了。”

于是,他開始拉起了繩子,用力的繞著圈,並隨即在離心力的作用下,將鐵勾扔向空中!

但是第一、二次,鐵勾都是無功而返,第三次甚至是差點砸到了崆流的頭,直到第五次,只見得鐵勾用著完美的拋物線,拉著後頭的繩子,穿出了洞中。

用力拉了幾下後,崆流確信鐵勾應該已經勾住了石塊或木頭一類的東西,暫時不會脫落,于是這才拿起了剩余的行李,拉著繩子,向上爬升。

由于並不確定繩子的支撐力如何,崆流唯有小心翼翼的爬著,不敢一次向上爬昇太多。

然而,就在他爬到大約離地面兩公尺不到之時,突然間,繩子開始有些松動了起來!

“天啊!怎麼繩子不斷,但是上頭的東西先松了?”

處于這種不下不上的位置,無法可想的崆流,卻唯有硬著頭皮,一面向著從沒打過招呼的神明禱告,一面向上爬去。

但就在他距離洞頂只有半只手腕的距離之時,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突然間,崆流只覺到自己手中的繩子失去了向上的支持力道,隨之,他整個人便即將要往下跌落!

誰知,就在這千鈞一發的瞬間,突然有只手自上方猛然伸出,並且抓住了崆流的手……是沙羅!

“……沙羅?”看著突然出現的沙羅,崆流又驚又喜,一下子幾乎都忘了自己所處的情況,“你怎麼找到我的?”

“……先上來……再說!你……好重喔!”

雖然這麼說,但是沙羅依舊漲紅了臉,努力的抓著崆流的手,死也不放。

“喔!抱歉!我立刻上來!”

語罷,崆流趕忙一個用力,另一手隨即攀住了岩洞的石壁,這才好不容易回到了地面上來。

“真是謝謝你啊!”崆流一面喘著氣,一面高興地說著,“若是沒有你的話,我可能這輩子都要隱居在那了。”

卻見面對著崆流的微笑,但沙羅卻只是露出了一絲勉強的笑容,隨即,忽然朝著崆流倒了下去……

經過了許久的時間,沙羅依舊是昏迷不醒,並且全身高燒不退。

對于醫藥知識並不是十分了解的崆流,現下唯一的方式,也只有抱起了沙羅,找一個適當的地方安置,接著再想辦法治療。

所幸,在走了沒多久之後,他便找到了一間似乎是用來供人避難用著無人空屋。

走進小屋中,不出意料的,又是一陣灰塵撲鼻而來,料想這里應該至少有十來年無人進入了。

好不容易把地上騰出一個乾淨的空地後,崆流將自己所剩的少許備用衣物,配合著堆放在地上的稻草,盡可能的平整堆好,接著又緩緩把沙羅安放到上面。

“沙羅!沙羅!”崆流一邊輕輕的搖晃著沙羅,一邊輕聲地問著,“你能回答嗎?”

“……崆流……”雖然已經處于半失神的狀態,但是沙羅卻依舊勉強自己露出了微笑,回應崆流的問題,“你好傻喔……怎麼會跑到這里?”

“這句話應該是我說才對吧?”

看著沙羅雖然痛苦,卻依舊露出笑容的神情,崆流也只能強忍住心中的不忍,勉強地笑著。

“你等著,我現在就去找人,盡快回來救你!”

說著,崆流便想轉身,但卻被沙羅阻止了。

“不要……不要走……留在這理陪我,銀雪不會出現了……我好怕喔……”

聽到崆流要離去,一時之間,沙羅幾乎是要哭了出來,用著剩余的力氣抓著他不放。

此時,崆流陷入了兩難的局面,倘若現在立刻離去,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找人來救沙羅,這個方式無疑的是最有效率的方法,但是看著此刻沙羅哀求自己的神情,教崆流如何狠得下心丟她一個人在這?

但是看著沙羅此時的情況,光是由過高的體溫以及蒼白的臉色看來,怎麼也無法說是簡單的風寒造成,就連對于醫理並不甚熟悉的崆流也知道,倘若不能及時找到人來醫治沙羅,只怕她是凶多吉少……

“乖,不要鬧彆扭了。”崆流輕輕的撫著沙羅的頭,試圖安慰她的情緒,“你先睡一下,我很快就會回來了。”

“我不要!”沙羅用盡力量大叫著,“萬一我死了,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你不會死的……我保證……”

崆流說著,眼中卻流下了淚來,因為他同時想起了在山洞中的那個女孩,不也是跟沙羅一樣,帶著寂寞的心抑郁而終的?

的確,一個人若是在死前,能夠有個人陪在自己身邊,那也比孤獨的活著要好上百倍。

崆流多少能夠了解沙羅不想要一個人孤獨死去的心情,但是此刻,自己卻是陷入了矛盾的抉擇之中。

“若是……我真的死掉的話怎麼辦?以前媽媽就跟我說過,一但被‘死亡守護者’找上的人,永遠都只有死路一條。”

“……你是說……那個‘守護亡者之門的獨眼巨人’的傳說嗎?”

“嗯……”沙羅無力地點了點頭,隨即用著軟弱且顫抖的聲音開始敘述著自己所發生的事情……

“那一日……我因為……跟姊姊吵架了,于是便負氣跑入了這片森林中,我在溪水邊發呆了很久,但當我氣消了,想要回去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早已經迷路了……後來……我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始終找不到出口……結果……”

“結果那個獨眼巨人就出現了?”

“嗯……”沙羅再度點頭,臉上露出了當時的恐懼,“我好害怕,但是腳就是動不了……銀雪想去攻擊……結果卻被它抓住了……我怎麼也招喚不回來!”

說著,沙羅害怕的流下了淚來,崆流見狀,連忙將沙羅抱在懷中,溫柔地安慰著她。

“結果那怪物……對我說了幾句莫名其妙的語言,之後我就昏了,好久以後,醒來就是這樣……”

說完,沙羅像是精疲力竭般,閉上了眼,但手依舊僅抓著崆流。

崆流試著在不驚動到她的情況下,空出了自己的一只手來,拿出了“默世錄手劄”,並且對著沙羅使用出“存在合成”。

雖然老師曾經說過,“存在合成”盡管能夠治療某種程度內的外傷,但對于由毒或魔法詛咒造成的病痛並不能夠完全治療,頂多只是能稍解疼痛罷了。然而,這對崆流而言,已經是盡最大的努力了。

看著因疼痛稍減,而緩緩進入睡夢中的沙羅,崆流的心並不因此而稍有松懈。

脫下了身上的外套,蓋在沙羅的身上後,崆流一個坐到了牆角,開始思索了起來。

尋思,關于“徬徨森林”的三個傳說,雖然一直都被自己當成是無稽之談,但是此刻,自己卻已經經曆了“濃霧中的死亡招來者”的傳說,而沙羅則是見到了傳說的“守護亡者之門的獨眼巨人”才會發病。如此想來,第三個傳說的真實性,應該也是相當的高。

“‘水源地出現的美麗妖精’嗎?”

一面喃喃自語著,崆流一面回想著以前聽到的傳說……

跟另外兩個傳說不大相同的是,這一則傳說是正面的。據說在上古時代,這片森林有著妖精族的棲息,他們居住在這里,並且過著祥和的生活,但是到了後來,卻因為某種黑暗力量的入侵,使他們被迫躲避到神聖之湖的水底,千百年來再也不曾出現。

而在傳說中,當有人找到了妖精們隱居的神聖之湖,並且將自己誠心的貢獻丟入水中後,妖精女王將會出現,並為那人實現一個願望。

記得以前曾經有一陣子,國內的貴族,曾經帶著一大批人來到徬徨森林中,並且揚言真的找到了傳說中的“神聖之湖──碧朵加之鏡”,但是盡管那位貴族,把自己身上所攜帶的所有寶石,全部都丟入了水中,妖精女王卻始終沒有出現,而這個傳說也就慢慢的讓人們所淡忘。

順道一提,根據傳說中,那位貴族之後派人下去打撈,結果不但寶石都已經找不回來,即便是他所派下去的人,卻也一去不回,這于是也更加速了人們遺忘這則傳說的速度。

“誠心的貢獻……”

崆流喃喃地念著,隨即轉頭看向了尚在熟睡中的沙羅。

如果不是因為病痛,她此時的睡姿應該更加的甜美吧?崆流不禁感到有些悲傷。

若是自己能夠早些趕到,若是自己能夠擁有更多的知識與能力,她就不必這麼痛苦了吧?崆流在心中不斷的責怪著自己。

沙羅的個性,一直以來是如此的任性,但卻又如此的讓人溫馨。對崆流而言,沙羅就像是自己的好友,自己的妹妹,自己的……不論如何,他都實在不願意見到沙羅如此的痛苦。

突然間,他像是下定著什麼決心般,猛然站起身來,拿出了手中的水晶,往屋外跑去。

走到了森林之中,崆流一面沿途做著記號,一面依照水晶所指示的方向,在森林中奔走著。

若是“自然靈假面”也可以用水晶來指引方位,那麼照理說來,“碧朵加之鏡”的所在位置,應該也能用相同的方式找出。

一面在心中默念著,崆流一面依照的水晶所指引的方向,朝著可能的方向走去。依照沙羅熟睡的程度,自己大概還有三個小時不到的時間,他只希望,能夠在這有限的時間中,盡快找出神聖之湖的所在,並且呼喚出妖精女王來。

雖然若是趕緊跑到森林外頭求救也不失為一種方式,但是來回所耗費的時間,卻勢必會超過三個小時,崆流並不想失信于沙羅,更不願意讓沙羅感受到那種被自己背棄的孤單,因而他毅然決然地作出了這個荒謬的決定,將這場勝負交給了天來定奪。

向來並不會真心求助于天的崆流,此時還真希望,奇跡能夠降臨在沙羅的身上。

但是與其枯等著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到來,崆流還是想要拼上自己的全力,與這塊彷彿擁有魔性的森林放手一搏。

不可思議的,在這長途跋涉下來,已經幾乎有一整天都沒有闔眼的崆流,此時並不感覺到一絲的疲憊,他現在心里只有一個想法,就是找出神聖之湖的所在,不顧一切!

突然之間,也許是守護著森林的妖精們真的感受到了他的真心吧,水晶開始如前次一樣,產生了極為誇張的反應,並且拉著崆流,朝著一個方向跑去。

用著遠遠比當初更快的速度,崆流在這片幽暗的森林里,不顧一切地跑著,眼中,彷彿只見得到那個目標的神聖之湖一般。

也不知經過了多少分,更不知自己跑了多遠,崆流終于來到了一大片湖泊之前。

“這就……神聖之湖……?”

看著手中的水晶,只見原本牽引著水晶的力量現在卻已消失,這情況更加讓崆流產生了信心。

望向湖水,只見真如同鏡子一般,銀白色的湖面只能反映出水面事物的倒影,完全看不到水底任何情形。

湖的四周,就像是畏懼著這股神聖的力量般,沒有任何生物的生長,就連野獸腳印或棲息的痕跡也全然無法看見。

眼中的一切,彷彿是這個森林在向崆流證明……證明這個湖正是“神聖之湖──碧朵加之鏡”一般。

“接下來……就是把最誠心的貢獻丟入水中……”

一面這麼想著,但是崆流卻沒有立刻動作,而是露出了一絲悲淒的微笑來。

當初那個貴族貢獻了數不盡的珠寶,卻依然無法達成心願,那麼自己又是如何呢?

身為貴族,卻幾乎是身無分文的他,能拿出幾枚金幣來就已經是相當了不得的事情了,更何況是什麼寶石之類的珍貴物品呢?

數來數去,除了自己那條暫時難以舍棄的命之外,崆流全身上下就只剩下了唯一一個珍貴的物品……

“再見了……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依舊感謝你的幫忙……但是……不屬于我的,終究不該屬于我……”

語罷,崆流露出了一絲悲傷的苦笑,並且伸出手來,將“默世錄手劄”丟入湖中……

第九章死亡守護者

當崆流將手劄丟入水中還沒過得幾秒之時,突然間,水面上開始閃爍起了起異樣的光芒。

隨之,一個巨大的魔法陣開始在湖面上浮現出來,並且越見清晰。

不到頃刻之間,整個水面上充滿了金黃與白銀色的光芒,並且相互輝映著。

“人類啊!”

突然之間,一個優雅卻又充滿著威嚴的聲音字湖面上傳來,隨之,一個美麗且令人感到神聖不可逼近的女性,突然自魔法陣中出現。

看著那位女性神異的美貌,一時之間,崆流說不出話來。

只見那個女性,手中拿著崆流丟下水中的“默世錄手劄”,並用著像是冰凍般的冷酷視線,直視著崆流。

“把這個,邪惡、黑暗且備受詛咒的神聖之物丟入我族所守護與棲息之處的人,就是你嗎?”

“……應該就是……我……吧……”

聽著女性充滿怒意與斥責的語氣,一時之間,崆流還真的不大敢承認。

“你知道在做什麼嗎?”

“呃……人類什麼時候確切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了?”

“……說的沒錯。”也許是因為回答正確了吧,祂的神色稍稍和緩了些,“吾乃棲息與這片彷徨森林的妖精女王,人類啊!你又是什麼呢?”

“呃……這個……應該算是……普通人吧……”

聽到這句話,妖精女王皺了皺秀眉,隨即把手中的“默世錄手劄”還給了崆流。

“吾之使命,只是為了見證著這世界的秩序與混亂,吾之權力,只是為了能夠繼續觀察著這個世界,人類啊!吾等皆已如此讓步,讓人類族群得以在這片森林中恣意破壞,你們究竟又為了什麼還想繼續汙染著這塊僅剩下的神聖之地?”

“我們族人……這麼說的話,傳說中,某種黑暗力量的入侵,指得就是……我們人類?”

聽到了妖精女王的話,崆流不禁感到有些難以接受,但轉念一想,世界上唯一無法與自然和平共處的生物,似乎也就只有人類了。

“如果你願意將人類視為與你同族的話,那麼……你的答案就是如此。”

說完,妖精女王似乎不願意再與崆流對話,而即將再度走回魔法陣中。

“請等一下!我有個朋友病了,需要你的幫忙。”

“吾之使命,僅在于引導著平衡,而你……”

“我不管什麼使命!”

突然間,崆流生氣的大吼,阻止了她繼續說下去。

“沒錯,人類是很愚昧,也做了很多錯事,但是你難道不曉得嗎?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生命型態,擁有著力量的人,會試著用這力量支配所有生物,人類如此,山林中的野獸毅然,難道你能說,當自己還擁有這塊森林之時,與萬事萬物都是和平相處嗎?”

“這……”

突然之間,妖精女王還真的呆了一下,隨即便沉默不語。

“曾經有個死去的朋友,祂告訴我,他依然相信人類,我自己也不能相信祂所說的話,但是我想,有些人類,仍然是願意與這大地和平共存的。”

“為何你能如此確定呢?”

“因為我是人類!難道,我就不能對自己的人格,有著一絲絲的信心嗎?”崆流大吼著,隨即卻淚流滿面,“眼看著,我又有一個朋友要遠離了,對你而言,也許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因為我們幾千幾百萬的人類,在你眼中,也許只是渺小如滄海一粟罷了,但是……對于每個個體而言,我們都只有那唯一的生命!”

語罷,崆流不再說話,只是用著堅定的眼神,看著似乎正在思索著的妖精女王。

也不知過了多久,祂的神情依舊像是冰封般,毫無一絲的起伏,但就在崆流即將放棄的時候,她卻突然開始說話了……

“我懂了……姑且就……相信你一次吧……”

說完,只見祂一揮手,從湖面上頓時升起了一道彩虹色的流水,接著飛到了崆流身前,化成了一顆七色的石子。

“對著這‘碧朵加的美貌’許願,只要你的心關心別人比關心自己還多時,它就會達成你的願望,但只有三次……”

語罷,也不等崆流的回答,妖精女王便從崆流身前消失了。

崆流原本想說話,但卻終究還是忍了下來。

此時,只聽到耳邊又響起了女王的聲音……

“希望你不要讓我再度失望……彷徨中的救贖者……”

一拿到了“碧朵加的美貌”,崆流便連忙趕回了避難小屋中。

所幸,這時候的沙羅,還是處于昏睡的狀態。

看著沙羅甜美的睡姿,崆流這時終于露出了一抹欣喜的微笑。

他站在沙羅身旁,並將雙手緊握住了“碧朵加的美貌”,在心中,開始祈禱著。

雖然說是祈禱,但是崆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如何許願,只不過,看著沙羅還不時地展露出難受的神情,在這不知不覺中,他感覺到一種悲傷與憐憫。

突然之間,“碧朵加的美貌”開始散發出光輝來,並且射出一道筆直的光芒,將如同奇跡般的能量灌入了沙羅的體內。

時間感覺是如此的長,卻又是如此的短,只見沙羅的臉上,慢慢恢複了紅潤的血色,而原本的睡姿,也變得更加的甜美。

又過了好一會兒,沙羅悠然轉醒。只見到意識尚不清醒的她,用著朦朧的眼神看著已然淚水盈眶的崆流。

“崆流……?怎麼了嗎?為什麼要哭呢?”

一面說著,沙羅一面伸出手來,輕輕的替他拭去了淚水。

“沒、沒事……”

崆流微笑著,搖了搖頭,雙手緊緊抱住了沙羅。

一時之間,沙羅對于崆流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似乎有些訝異,但隨之,驚訝的神情卻轉變成了溫柔與害羞,低著頭,任憑崆流緊抱著自己。

“你這幾天……跑到哪去了?”突然間,沙羅推開了崆流,嘟起了小嘴問著,“害人家到處都找不到你!”

“呃……我……這……”

一時間,崆流還真無法回答沙羅的問題,只有再度用傻笑試圖瞞混過關。

但是很可惜的,同樣的招式雖然對蒂妲管用,然而卻似乎對沙羅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只見沙羅板起了臉來,用手捏著崆流的手背,“下次再這樣不告而別,小心我就永遠都不見你了!”

“我下次不敢了!”語罷,崆流卻突然露出了微笑來,雙眼直視著沙羅的雙眼,“一想起以後差點都見不到你那還真是……很痛苦呢!”

聽到了崆流這句話,沙羅一時之間呆住了,不自覺的放下了捏著崆流的手,害羞地低下了頭來。

“姊姊她……該不會有跟你說過……我為什麼會跑出來的原因吧?”

“啊?嗯……”崆流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點了點頭,“蒂妲的確提到過了那麼一點,但是也沒有說清楚是為什麼。”

“是這樣啊……”一面說著,沙羅一面露出了些許安心的微笑,“那就好……”

她用著細若蚊鳴的聲音說著。說來也是奇怪,或許是個每人類的天性吧,當對一個人有好感時,對著其他人的面,往往說的多麼真情流露都無所謂,但當面對著原本口中所提到的那個人時,原本侃侃而談之詞,卻一下子成了啞巴似的。

一時之間,沙羅只是低頭微笑著,什麼話也不說,側著身子依在了崆流的身旁,閉起眼來靜靜的享受著屬于兩人的時間。

而崆流也只道沙羅是大病初愈,現下還不是很有氣力,索性便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兩人開始說著些平日的閑聊之語。

究竟,沙羅在自己的心中,到底是什麼地位呢?崆流並沒有仔細想過,他只知道,為了沙羅,他可以拋棄掉生命以外的一切。就如同這次的事件一樣,雖然多少有些不舍,但是若是拿自己的守護天使與沙羅的命交換,崆流會相當樂意地舍棄掉自己的守護天使……盡管那已經是他剩下最後一點的力量了。

但是蒂妲呢?她在自己心中,究竟又是什麼地位呢?當沙羅的發香刺激著崆流的嗅覺之時,不知為何,崆流卻突然想起了蒂妲來。

蒂妲是個與沙羅剛好相反的人,但是對崆流而言,兩人卻是一樣可愛的,甚至于,在崆流的眼中,蒂妲是個比沙羅更加寂寞的人。

每次看到蒂妲那副冰冷的神情,崆流就不禁感到有些不忍,為什麼一個女孩,卻要將自己的思想逼入如此的死胡同中呢?

她笑起來,一定是很美麗的吧!突然這麼想著的崆流,卻因為實在無法想像出蒂妲的笑容,而不由得露出了半自嘲的苦笑來。

“怎麼了嗎?”發現到崆流的反應,沙羅好奇的問著,“從剛剛開始就在傻笑。”

“呃……有嗎?”

崆流說著,連忙收斂起了笑容。

“……真是個笨蛋……”

沙羅笑罵著,卻挪了挪身子,更加依偎在崆流的身旁。

“怎麼了?會冷嗎?”崆流不解風情地問著,“要不要我去生點火來?”

“不……不用了……”沙羅先是露出不悅的神情,但接著卻又恢複了溫柔的笑容,“只要這個樣子……就可以了……”

“……好吧,但是如果真的冷的話,就要跟我說喔。”

“討厭啦!你的語氣像是把我當成小孩子似的!”沙羅輕輕的捶著崆流抗議著,“我已經十六歲了,已經可以結婚了喔!”

“是這樣啊……”崆流側頭思索著,因為在崆流的感覺,沙羅依舊像是個小女孩般,是如此的天真活潑,“不經你這麼一說,我差點都忘了呢!”

“什麼嘛!”

沙羅嘟起了小嘴,嬌嗔地說著,抬頭看向崆流,沒想到他也正看著自己,兩者目光相接的瞬間,沙羅趕忙了頭來。

究竟是為什麼呢?沙羅不禁在心中問著,一想到那時多少有些賭氣才與姊姊所說的那些話,現在再看崆流,卻突然無法毫不在意的直視他了。

“不過話說回來了,沙羅也真的變了好多喔,原本只是跟在蒂妲後頭的小女孩,如今卻讓人感覺成熟了許多。”

一面說著,崆流一面輕輕的摸著沙羅的發絲。

“跟姊姊比起來……你認為誰比較成熟?”

“呃……這個……蒂妲她是……沙羅你是……”

一時之間,崆流根本想不出這個問題最好的答案,只好依舊用傻笑來敷衍過去。

所幸這次沙羅並沒有追問下去,因為他知道,如果崆流說的出答案,那麼他就不是崆流了。

也許正是因為這一份不想傷害任何人的溫柔,讓他總是對情感如此遲鈍吧,但也許更是因為他的遲鈍,所以總是能夠不分輕重的對待著兩人,比起著眼中只會注視到一人的崆流,也許沙羅更喜歡,那個總是陷入兩難思考的崆流吧。

“只要像現在一樣就好了,只要這樣就夠了……”

靠在崆流的身上,沙羅對自己這麼地說著,並且緩緩進入了夢鄉……

※※※※※翌日清晨,由于森林中本來就不甚光亮,加上昨日過度的勞累,兩人直到大約中午時分才悠然轉醒。

“早安啊!”

看著在自己一旁,從香甜的睡夢中悠然轉醒的沙羅,崆流不禁微笑地望著她。

“早……早安……”

也許是才剛清醒之故吧,意識到自己依偎在崆流的身旁,沙羅突然感到有些許的難為情。

“你身體好多了嗎?”崆流突然這麼問著,並且用著擔心的眼神凝望著她,“能夠走路了嗎?”

“……嗯……”沙羅點了點頭,但卻隨之又露出有些遺憾的神情來,“我們是不是,應該回去了呢?”

沙羅問著,眼中所流露出的神情相當複雜,似無奈,又似欣喜,更有些擔憂。

看著這樣的她,崆流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靜靜的陪在她的身旁。

“放心吧,蒂妲不是因為這種小事就會生氣的人。”

“……人家也曉得,但是……”一面說著,沙羅一面露出了難過的神情,“其實跟姊姊吵架完了之後,自己真的好後悔,但是我就是無法讓自己去跟她道歉,所以我才會一直跑,一直跑到了這里來。”

看著沙羅難過的神情,崆流輕輕地歎了口氣,“老師跟我說過,人的情緒總是在不注意的時候積壓了許多的不滿,久而久之,人們的情感就會因為這些不滿而變質,生死之交,可能因為一點小誤會大打出手,彼此深愛的情侶也可能因任何的問題而產生口角。”

“我……我沒對姊姊有什麼不滿啊……”

“我不是在責備你。”崆流微笑著,並輕輕的拍了拍沙羅的頭,“吵架的本身,並不一定就是因為感情不好或是有任何的過節,你可能因為關心對方,甚至是深愛對方,而將自己的想法投射在他人的行為上,當那個人不如你意時,也許現在不會有察覺,但是小小的芥蒂,卻因此而生了。”

“那我……我該怎麼跟姊姊道歉呢?”

“不必這麼介意,其實你只要有這樣的心意就夠了……”崆流搖頭說著,“每個吵架的彼此,之所以關系越行惡劣,都是因為雙方不肯各讓一步,因此只要你有心,蒂妲也絕不會繼續生氣的。”

語罷,崆流忍不住笑了出來,接著又道:“當蒂妲跟我說你失蹤之時,她那副緊張的神情,可是我這十多年來都不曾看到過的呢!”

“是啊……姊姊也會為了我而緊張啊……”

沙羅說著,卻不禁露出了一絲喜悅的微笑。

看著沙羅的微笑,崆流心知此刻的沙羅,已經有足以回去的勇氣了,于是便道:“現在時間還算早,若是此刻上路的話,也許能趕上晚飯也不一定。”

“晚飯……”聽到崆流這樣的話,沙羅忍不住笑了起來,“不過經你這麼一說,我好像真的有好久都沒吃東西了……”

“那,我們現在干脆就……”

但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聲巨大的咆哮聲打斷了崆流原本想說的話。

仿佛整個森林都在撼動似的,這咆哮聲中顯露出了怒火、怨恨,以及深深的痛苦。

當聽到這個似獸似怪的巨吼聲之時,沙羅臉上原本輕松甜美的微笑,轉眼間充滿了錯愕與恐懼,她的手不由得緊緊抱住了崆流,像是深怕著崆流會遠離一般。

“沙羅……”注意到了沙羅神情上的異樣,崆流突然心中一凜,“那個……難不成就是……‘死亡守護者’嗎?”

只見得沙羅聽到了崆流說出了這個名字時,害怕的像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她用著顫抖的身軀更加緊靠在崆流的胸膛,用行動取代了言語的說明。

得到了這個肯定的答案,一瞬間,崆流表情顯得異常的冷靜,他隔著避難小屋的木窗,頭頭向窗外窺視著。果然見到大約距離自己有數十公尺處的遠方,正有個巨大的身影,一邊排開了阻擋他的古木,一邊向這邊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

那巨大的物體看似與人類的外觀類似,但高度卻是崆流的五六倍大,而從它舉手之間,參天的古木便應聲而倒的這點看來,它的力量必然也與外觀成正比。

“‘Giant ’……”崆流喃喃地說著這個名字,“竟然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所謂的“Giant ”是泛義的巨人族,其中包括著“Atlas ”(傳說中支撐天地的巨人)、“Clclops ”(獨眼巨人)、“Ogre”(食人巨妖)甚至是“Titan”(傳說中存在于諸神之前的巨人族),祂們多半都有著高度的智能,而其中的“獨眼巨人”甚至專精于鍛造的能力。

但是另崆流無法理解的卻是,根據老師所言,一個地區棲息的物種,除了人類之外,幾乎都不會破壞其生長的環境,然而看著前方那個巨人不斷破壞著樹林的行動,令崆流懷疑,祂究竟是不是原生于此的生物。

“崆流……”

沙羅軟弱且無力的聲音將崆流自思緒中拉出,他望著那個正在走向兩人的龐然大物,臉上竟不禁露出了一種複雜的苦笑。

三個傳說,竟然在兩天不到的時間里,都被他遇上了,雖然難以將此視為一種幸運,但似乎也沒有那麼不幸。

“你還好吧?”崆流轉頭擔心地看著沙羅,“還有辦法走嗎?”

“嗯……”

盡管臉色看來十分的蒼白,但是沙羅還是點了點頭,並勉強地露出了笑容來。

“那就走吧。”說完,崆流站起身,順道也拉起了沙羅,“我可沒興趣當那種東西的午餐。”

※※※※※兩人自跑出了木屋之後,便根據水晶的引導之下,朝著與“獨眼巨人”相反的反向奔跑著。

一開始,“獨眼巨人”像是沒發覺到崆流兩人的逃離一般,用著與方才相同的速度繼續走著。

然而,就在過了沒多久,原本以為終于擺脫掉了巨人追逐的兩人,卻突然又聽到了身後數十公尺處再度傳來了巨人的怒號聲。

于是,兩人又繼續趕路,在崆流的引導下,一路上兩人盡量選擇狹小的彎曲路徑,用以加長巨人通過的時間。

但是,就在不久之後,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事情再度發生了,原本少說應該已經距離巨人有一百尺的兩人,卻突然又在身後不遠處看到了巨人的蹤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沙羅害怕的大叫著,因為這種無力感,加上敵人緊追在後的緊張感,似乎已經讓她感到有些吃不消了。

“不要著急。”

崆流緩緩地說著,比起沙羅來,他顯得似乎有些過于冷靜。

這並不是因為他不害怕,相反的,他其實是怕得要命,但也正因如此,他更知道,在這種時候,自己必須維持更冷靜的判斷力。

老師說過,凡是事情的發生與結束,都是因為有個因與有個果,“獨眼巨人”會找上自己,並不是因為單純的巧合,只要想通了這一切,兩人還是有機會逃出升天的。

“只要我們繼續走,他就無法傷害到我們。”

一面安慰著沙羅,崆流一面快步地走著。

接下來的數個小時,果真如崆流所言,這樣的情形一直持續且重覆發生,但是“獨人巨人”卻也沒有機會傷害到兩人,宛如拉鋸般詭異的追情形依舊持續著。

在這一路上,崆流不間斷地思索著。

他開始將腦海中的線索與問題統整出來,並且試著找出答案。

首先,為何巨人總是走在自己身後?其次,他要的究竟是什麼?

之前也說過了,任何有稍高智商的生命,都不會笨到去吃人類的肉,所以絕對不會是因為單純的覓食習性,而像“魔蚎王”那樣,是為了自己身上的“守護天使”也不是沒有可能,然而從他此時的動作看來,似乎也不全然是那麼一回事。

就在這個時候,沙羅突然累地倒在地上。

“怎麼了嗎?”

崆流趕忙上前問著。卻見沙羅揉著自己早已紅腫的腳踝,眼眶中含著因疼痛而產生的淚水,卻遲遲不發一語。

“腳扭到了嗎……”蹲下身來,崆流一面問著,一面卻不禁皺起了眉頭,“怎麼不早點跟我說呢?”

“對不起……”沙羅有些悲傷地說著,“我還可以走……沒關系的……”

“不要逞強了。”

說著,崆流不禁露出一絲悲哀的神情,他不禁責怪自己怎麼沒注意到,一個平時足不出戶的女孩子家,就算是有著驚人的活力,但是跟著他大半天的長途跋涉下來,體力終究還是有個極限的。

“你稍微忍一下……”

說完,崆流輕輕地拉起沙羅的裙擺一小角,並且拿出了“默世錄手劄”將“存在合成”使了出來。

只見一道淡綠色的輕煙,頓時從崆流手中溢出,並且覆蓋在沙羅的腳踝之上,不到十數秒的時間,卻見原本已經紅得如同出血的腳,頓時恢複了原本的白皙。

然而,崆流知道,“存在合成”只不過是能夠稍稍減輕痛苦罷了,沙羅的體力已經到極限的事實,卻是完全不能改變的。

當下,他索性蹲下了身子,背朝著沙羅,“上來吧。”

“啊?”

“你應該已經走不動了吧?還是由我來揹你好了。”

聽到這句話,一時之間,沙羅原本的恐懼頓時煙消云散,在稍稍遲疑了幾秒後,她還是搭住了崆流的肩膀,整個人緊緊依附在崆流的背上。

“……謝謝你。”沙羅輕聲地在他耳邊說著,“我會不會很重……”

“……放心吧,你很輕的。”

崆流說著,不禁露出了微笑,他其實也沒有說謊,沙羅的身體比他想像中的還要更加輕盈,在他身後,彷彿感覺不到一絲重量般,因為比起之前因為她生病而感受到的壓力與痛苦,崆流倒是對此刻的事甘之如飴。

又走了許久,情況依然如此,既不惡化,也沒有脫離險境。

抬頭望著天空,眼看著天已經要黑了。由于剛剛為了要躲避巨人的追逐,崆流刻意走了許多的遠路,導致現在距離森林的出口,少說還有兩三個小時的時間。

此時,就連原本最是冷靜的崆流,也不禁感到有些焦急了起來。

因為天空上飄散著細細的雨滴,看樣子,再過不久之後就要下起大雨來了。

“可惡!這是什麼怪森林?”

為了不影響到沙羅,崆流只能在心中暗罵著。

稍稍回過頭去,卻見巨人依舊照著往常的速度走著,有時甚而停下腳步,似乎在等待著崆流似的。

“渾蛋!他到底要的是什麼?”

一面暗罵著,他一面向四周張望著,卻赫然發現到,前方不遠處,有個小小的山洞。

這個時候,天上已經下起了傾盆大雨,普通的樹木根本就遮不了雨。

面對著這樣的情況,崆流望了望身後已經熟睡的,又望了望後頭彷彿是等著自己的巨人,崆流終于一咬牙,帶著沙羅躲入了山洞之中。

這山洞的入口不大,僅能容兩人並肩出入,加上是由厚重堅硬的山壁構成,料想巨人是無法攻入。

山洞本身的規模並不深,看來應該是天然型成的岩洞,也沒有人或動物穴居的痕跡。

將沙羅輕輕的安放在地後,崆流將在路上隨意檢起的柴薪堆積在一塊,生了一團火焰來。

“這女孩睡的可真安穩啊。”

崆流一面半開玩笑地說著,一面看向了外頭,像是守候著自己走出去送死的獨眼巨人。

“真搞不懂你這老兄要的是什麼?”

一邊說著,崆流一邊拿出了“默世錄手劄”來,在毫無預警的瞬間,便使出了“炎之咆哮”!

只見一聲如同龍吼般清厲的吼聲,隨著一團鮮紅的火焰自崆流手中朝著巨人飛竄而出!

本來估計這出乎意料的一擊,縱然不可以傷到祂,卻還是能讓祂手忙腳亂好一陣子,但誰知道,巨人不避不閃,只是拿起了手中一個像是骨頭般的金色權杖,朝著“炎之咆哮”猛然揮下!

突然間,只見到一陣刺眼的光芒在前方爆了開來,隨即,光芒消散,巨人卻依舊安然無事的站在原地,雖毫發無傷,卻也未有准備還擊的跡象。

“果然跟傳說中的一樣。”

崆流喃喃地說著。記得在那個“守護亡者之門的獨眼巨人”的傳說之中曾經提到過,巨人手中的黃金權杖“冥王的威嚴”,是具有破壞一切魔法咒術的寶物,而且據說,只要人類能得到此寶物,也能獲得與“死亡守護者”等同的力量。

理所當然的,在這樣的傳說刺激之下,自然有許多人都覬覦如此的寶物,但是不論那些人派了多少的人馬出動,在沒有造成不了一絲傷害的情況下,自然是沒有人傷得了這龐然大物一根寒毛的。

盡管這巨人一時之間對自己與沙羅並不會造成直接的威脅,但總不能就這麼一輩子待在這個地方吧?

一想到如此的崆流,不禁一咬牙,股起起勇氣,走出了洞外。

“……你到底要的是什麼?”

看著近在自己咫尺之間的巨人,崆流先是吞了口口水,隨即嚴肅地說著。

“如果你會說話的話,就請你回答吧!”崆流大聲呐喊著,試圖用聲音排除自己的恐懼,“擅自走入這片森林的確是我們的不對,但若是要懲罰,也請你干脆說個明白,一昧的裝神弄鬼,也表示你比人類好不到哪去!”

崆流心想反正是豁出去了,索性把話都說明白來。

但卻見獨眼巨人沒有立即反應,只是由口中傳來嘶嘶的低吼聲。

“我……一直都在等你……黑暗中的……就贖者……”

“啊?你……你剛剛說的是……”

崆流訝異地看著祂,卻見獨眼巨人突然露出了如同人類般絕望且痛苦的神情,定定地望著崆流。

“救我……讓我自由……救我……讓我自由……”

巨人不斷的重覆著同樣的話,但是崆流卻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于是只有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忽然間,巨人突然停止了話語,抱著頭,大聲的叫出了超高頻率的哀嚎。

一瞬間,崆流感覺到,仿佛整個山中的靈魂都在震撼著一般,從這聽不見的聲音中,傳出了無盡的毀恨與痛苦。

長達數分的吼叫結束,巨人這時突然拎起了手中的權杖,開始朝著崆流攻擊!

這一下子反倒是崆流慌了手腳,所幸仗著平日訓練有素的反應力,猛然往後一跳,勉強的躲過了這滅頂的一擊。

但卻見此時巨人就如同發了瘋似的,口中一面吼著似人似獸的奇怪語言,一面朝著四周亂揮著權杖。

眼看著這樣下去,只怕就連山洞都會被祂弄垮的崆流,索性大喊一聲“我在這里”,隨即朝著與山洞的反方向奔去。

果如崆流所想的一樣,巨人的目標似乎正是自己,此時只見祂如發狂似的,一面槌著兩旁的樹木,一面朝著崆流奔來!

眼看著巨人用著遠遠超乎自己所想像的速度,一點一點地拉近了與自己的距離,崆流不禁從額頭上流下了一滴冷汗。

尋思,自己最大的武力就是守護天使,但是這巨人在權仗的守護之下,幾乎所有魔法都對祂無效,自己此刻看來也只有逃命的份。雖然自己身上也有把小刀,但試問,就連一群傭兵與騎士都對付不了的怪物,自己又有幾成的把握能在祂手上活命?

一想到此,崆流不禁有些心灰意冷,但隨即卻又連忙搖了搖頭,把這樣的思緒拋開。

“不要慌張!一定還有辦法的!一定會還有辦法的!”

一面如此告訴著自己,崆流一面在黑暗的森林中奔跑,在這不知不覺中,他的視力已經漸漸適應了這里的黑暗,許多地上的枝條樹木,都已經能看見並避開了。

就在察覺到這事的瞬間,他猛然心生一記。

雖然這法子只是隨意想到,也未經過深思熟慮,但此刻正值危及存亡之關鍵,崆流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當下他便轉過身來,猛然朝著巨人的方向跳起!

只見巨人一見如此,拿起了權杖便往他頭上順勢砸來,但卻在這刻不容發的瞬間,被崆流凌空躲過。

卻見得崆流此刻,緊抓住了巨人的手臂,再度縱身一躍,須臾間來到了巨人的頭部,隨即便伸出手來,一手拿出“默世錄手劄”,一手猛然使出了“幻燈蝶蛾”!

經過了一晝夜的時間,“幻燈蝶蛾”已然恢複了原來的能力,只見它在這片黑暗的森林中,朝著獨眼巨人如拳頭般偌大的眼珠,猛然發出了刺眼的亮光。

祂猛然壓著自己的眼珠,大聲的怒吼著,這一下跟魔法全然無關,是所有生物的自然反應,原本已經極為適應了黑暗中環境的它,再加上本身擁有的超人視力,一瞬間受到如此的刺激,自然是極為的痛苦。

但是這樣的痛苦時間持續並不長,在不到數秒鍾之間,他已經恢複了大半的視力,並試圖尋找著崆流的位置。

他一張眼,只見到崆流就站在自己的右手邊,當下也不仔細思索,舉起權杖便猛然朝他腦袋劈下!

然而,就在眼看著崆流即將頭破血流橫死當場的瞬間,神奇的事情卻發生了……

原本巨人所攻擊的那個崆流,瞬間卻變成了一團光,隨著權仗的打擊散了開來!……那正是崆流昨日才剛得到,能夠暫時複制一切事物虛像的“自然靈假面”。

正當巨人對著這瞬間發生的事情尚處于錯愕中之時,真正的崆流卻趁機繞到了它的後方視線死角,手中拿出了老師臨行前所贈與的武器“炎銃”!

“拜托!一定要有用!”

一面暗中祈禱著,崆流一面扣下了板機,只見到一道火紅色的光線從眼前劃過,並用著仿佛足以撕裂黑暗的光芒,穿透了獨眼巨人龐大的身軀。

只聽得一聲既興奮又痛苦的哀嚎聲,獨眼巨人就這麼應聲倒地。

“贏……贏了?”

看著巨人的尸體,就連崆流自己都有些不大敢相信。

但看著從巨人心髒部位不斷流出泊泊的鮮血,崆流卻也不得不相信了這個事實。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耳中突然傳來了陌生的聲音……

“繼承我的憤怒……得到我的力量吧……”

“誰?誰在跟我說話?”

崆流向四周看去,卻見不到任何的人。

這個時候,他突然發現,原本巨人手中握著的權杖,突然浮了起來,並且閃著如心跳一般一明一滅的光線。

“救贖者啊……繼承我吧……我會給你力量……統馭一切的力量!”

那聲音仿佛充滿了魔性,在在引誘著崆流。

就如同半催眠了一般,崆流下意識向著權仗伸出手來……

“崆流?”就在這時,沙羅突然來到了他的身後,“你在干什麼?”

“沙羅……”

一瞬間,似乎是因為聽到了沙羅的聲音,崆流恢複了一絲的理智,但就在這時,權杖再度說話了……

“不要理會那女人……繼承我吧……我給你的力量……能讓你得到天下間所有的女人!”

“是誰?誰在說這種話?”

崆流勉強控制著自己的意識大叫著,而一旁的沙羅,則因為聽不到權杖說的話,而只能錯愕地看著崆流。

“我是你的欲望……我是你的希望……只有跟我合作……你才能達成自己的夢想……”

“開玩笑!夢想之所以為夢想,就是因為人類希望由自己來實現!”

“崆流?你到底在跟誰說話?”

沙羅說著,想走近崆流,但卻被崆流舉手阻止了。

“你難道就沒有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嗎?我可以幫你達成……只要你……”

“付出我的自由意識而變成怪物嗎?”突然間,崆流擺脫了權杖的控制,恢複了以往的神態,“一句話,辦不到!”

語罷,崆流再也不去理會權杖的話,逕自轉身,望著正擔心地凝視著自己的沙羅,“我們走吧……一切都結束了!”

第十章炎之咆哮

由于此時已然是夜晚了,經過了一番考慮之下,崆流最後還是決定,在這森林中多待一晚,等明早再啟程。

也許是因為打倒了獨眼巨人之故,銀雪突然又回到了沙羅的身邊,天上原本下著的滂沱大雨,此時也已經漸漸轉弱了。

崆流不禁感到有些不可思議,才經過沒多久的時間,一切原本如此嚴苛的狀況,此時卻都漸入佳境。

他不由得感到有些許莫名的不安,該不會,此刻眼前安詳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即將到來的恐懼鋪路吧?又或許是,跟那時遇上“魔蚎王”一樣,所有都是幻影……

就在崆流越想越是黑暗之時,沙羅與銀雪嬉戲的聲音將他自沉思中拉回。

側頭看向了一旁開懷笑著的沙羅,崆流不禁也露出了一絲安心的微笑。

“管他的呢!反正姑且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得到了如此結論的崆流,總算是感到了稍稍的放心,其實仔細想想,剛剛那種考慮,何嘗不是自己嚇自己呢?

然而,盡管此刻他能感到稍稍的心安,但是方才那聲音對自己所說的話,崆流卻久久難以忘懷。

“……我的夢想嗎?”

一面喃喃自語,崆流一面拿出了“默世錄手劄”來,並且輕輕的摸著手劄封面上的奇怪花紋與刻印。

記得以前,自己也曾經一度期望著自己能擁有著超乎常人的特殊力量,但是說也奇怪,當真正擁有這力量時,卻不如當時的那種期待更加雀躍。甚至可以說,此時的他,因為這力量而帶來的煩惱,比起擁有這力量而有的快樂還多。

然而,唯一令他值得慶幸卻是,自己終于有保護他人的力量了。

雖然這時候的自己,依舊處于迷惘之中,不知該身歸何處,更不知自己的力量究竟是因何而生以及為何而生,但有一點他卻可以知道,那就是……只要使用得當,自己的力量也可能夠幫助到其他的人。

“我想保護的人……”

一面說著,崆流不禁再度側頭看向了沙羅。

就在這時,原本在沙羅懷中的銀雪,像是察覺到了崆流的視線,用著可愛的叫聲通知著它的主人。

沙羅于是抬起頭來,看向了這時也正望著自己的崆流,並且害羞的微笑著。

“已經都沒事了吧?”

“嗯……”崆流點了點頭,雖然自己也不大相信,但從傷勢看來,獨眼巨人必死無疑,“等明早天一亮,我們就可以出發了。”

“不知道姊姊還是不是在生氣……”

“放心吧,之前不也說過了嗎?蒂妲不會是那種小氣的人。”

“嗯……人家也知道……”沙羅輕輕地點了點頭,神情卻看似欲言又止,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其實……我對姊姊……也許一直有著某種不滿吧……”

聽到這句話,崆流並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在一旁聽著。

“從小……姊姊都很照顧我,盡管從不見于顏色,但是我知道,她是真的把我這個跟她只有一半血緣的人,當成親妹妹看待的。”

“蒂妲總是這樣表現情感的。”崆流不禁在心中這麼想著。

“但是……也許是我太貪心了吧,其實從小……我總是喜歡跟姊姊搶東西……”

“……”聽到這話,崆流盡管有些訝異,但卻仍舊沒有多說什麼。

記得以前老師也曾跟自己說過,其實忌妒心也是愛的一種表現,沙羅會喜歡去跟蒂妲爭,多半也是因為對蒂妲的情感之故吧。

“然而……姊姊卻是一次又一次的讓我,不論是臣民貢獻的珠寶,還是鄰國運送來的布料……姊姊總是故意最後再選,但是我知道,她其實也是喜歡那些東西的。”

“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蒂妲是因為天性就不愛女孩子玩意的。”崆流一面想著,不禁露出了苦笑來,記得當日參加其亞的生日宴會時,盡管蒂妲穿的衣服不算差,但是卻總是不及沙羅耀眼。

“其實……我想說的是……我也不願意這樣,只不過……不知不覺中……我總是喜歡上了姊姊喜歡上的事物還有……人……”

聽到這句話,崆流先是楞了一下,蒂妲有喜歡的人?崆流不禁開始為那個人禱告。

但是盡管說是這樣說,崆流卻不禁感到有種異樣的心情在心中激蕩,在他意識過來的同時,他卻已經問出了原本不打算說出口的話……

“那、那個……你說蒂妲喜歡的人……是……是誰?”

突然間,沙羅猛然抬起了頭來,用著驚訝的神情,一副難以致信地看著崆流。

“該不會……難道……你真的有這麼遲鈍嗎?”

“啊?什麼……?”

看到了崆流露出這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呆滯神情,沙羅忍不住笑了出來,“你也不是不知道,姊姊她在皇宮中,是出了名的‘冰封寶石’,不論任何男子的邀請,她都從未接受,更別提是邀請他人陪自己參加,或是兩人單獨在一起喝酒了……你說,我們皇宮中誰又有這個榮幸呢?”

“呃……聽起來好熟啊……”

崆流此刻腦中一片空白,彷彿是被獨眼巨人直擊了一般,什麼事情都無法正常思考。

一直以來,他只是覺得,蒂妲在自己心中,是個極為重要的人,只不過,他卻從未仔細想過,此刻沙羅所分析的這些事。

“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看著崆流依然一副茫然的神情,沙羅不禁皺了皺眉頭,雖然認識崆流,知道他遲鈍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但她說什麼都沒想到,崆流對自己……尤其是跟感情有關的事情,竟然會是如此的遲鈍。

“雖然姊姊沒有親口說過,但是明眼人都能夠看得出來……姊姊早就喜歡你很久了!”

被宣告這個答案的瞬間,崆流仍舊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也不知自己究竟是該高興還是難過,只不過,卻比剛剛多少還松了口氣。

看著崆流,沙羅輕輕的歎了口氣,“為什麼姊姊誰不喜歡,偏偏要想不開喜歡上你這呆頭鵝呢……害得連我都一起想不開了……”

說著,也不等崆流的腦袋恢複運轉,沙羅逕自起身,走到了崆流的身旁,輕輕地坐了下來,並且依偎著他。

看著沙羅,崆流並沒有說什麼,心中非常的矛盾,也非常的混亂。

“你不必勉強回答,不要緊的……”也許是看透了崆流的心思吧,沙羅溫柔地說著,“不管你最後做出了什麼決定,我都做好了心理准備。”

語罷,沙羅將頭輕靠著崆流的肩上,並且握住了他的手。

“你跟姊姊……已經‘那個’了嗎?”

“……”一瞬間,崆流再度呆住了,他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只是用著似乎已經麻痺的身體,稍稍的搖著頭。

雖然在濕婆,尤其是被稱為“曙光之城”的淵明城,對于男女情愛之間的思想,已經是相當放得開。只不過也許是崆流天性如此吧,他目前對于這些事情,可以說是想都不敢想,更何況是跟蒂妲?

看著崆流的回應,沙羅甜甜的一笑,隨即卻低下頭來,滿臉通紅的緊抓著崆流的手,“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自己的第一次是跟你……”

翌日清晨,崆流自一個甜美又有些帶著罪惡感的夢中醒來。

轉頭看著正枕著自己手臂香甜地睡著的沙羅,崆流感到一股溫暖。

經過了昨夜,沙羅此時依然還是裸著身體,崆流盡可能的將所剩的毯子都蓋在她身上,一個人站了起來,並將衣服穿回。

“早安……”

就在這時,沙羅也悠然轉醒,抬頭望著崆流,她的神情中有著一絲喜悅與害羞。

“呃……早安。”

原本想說些什麼,但崆流卻遲遲沒有辦法說出口,只是簡單的應答之後,兩人便陷入了沉默之中。

現場氣氛異常的尷尬,但盡管如,兩人依舊是沒辦法如往常般,進行著自在的對話。

“已經早上了呢。”

“是、是啊……”

“還是先上路吧……”崆流盡可能的用著平時的語氣說著,“大家……一定都很擔心我們吧。”

沙羅點了點頭,于是便站起身來。

但就在這時,她卻突然發現到,此時的自己,身上什麼也沒有穿!

“啊!對不起!”一見到如此,崆流急忙轉頭,“我、我先出去……等你、你穿好衣服再叫我。”

語罷,崆流便想走出山洞,但就在這時,沙羅卻一咬牙,上前猛然抱住了崆流。

“沙、沙羅?”

“我並不後悔……就算姊姊會生氣……我也不會後悔!”說著,沙羅又抱的更緊了,“但是……我也不想讓你如此介懷,所以……希望我們都還是好朋友,不管是在你做出決定之前……或是之後……”

“沙羅……”崆流這個時候,總算露出了原本那種自然的微笑,並且輕輕的拍著沙羅的頭,“趕快換衣服吧,我們還有段路要趕呢。”

過了幾分鍾之後,兩人正式上路。

這次沒有獨眼巨人在後頭跟著,兩人神情總算是輕松了許多。

雖然兩人對于昨晚發生的事,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刻意的避開,但是卻已經漸漸恢複了以往那種自在的感覺了。

根據崆流的計算,自己昨日所走的路程,扣去了為了躲避巨人而繞的遠路,此刻與森林出口的距離,大概還有約一個小時的路程。

也許是因為昨日下過雨的緣故,此刻四周的景物在崆流的眼中,已經不如先前的那麼令人害怕,反倒是覺得有些有趣。

“看到了!看到出口來!”

突然間,沙羅開心的大叫著。

聞言,崆流向那望去,果見到大約距離自己幾百公尺遠的地方,赫然出現了一大片陽光普照的草原。

兩人相望了一眼後,隨即不禁加快了腳步,朝著那邊奔去。

然而,就在兩人才剛上前走了沒多久,突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吼叫聲……

“……‘死亡守護者’?”

看著身後朝著自己以及速奔來的獨眼巨人,兩人同聲發出了驚呼。

只見到與昨日相同的獨眼巨人,此刻正一面大吼著,一面用著遠勝于昨日的速度,朝著崆流沖來!

“難道是因為那個權杖的緣故?”想到這里,他不禁後悔昨晚竟然因為害怕,而沒有將權杖毀了的疏忽。

“怎麼辦?”

“不用害怕,總而言之,先走出這森林再說!”

說完,沙羅也同意地點了點頭,兩人隨即便轉身朝著另一端的出口飛奔而去。

原本以為,巨人的速度由于樹木的阻擋,再怎麼也快不過兩人,但誰知,就在這時,獨眼巨人突然縱身一躍,背上延伸出了一對如蝙蝠般的翅膀,朝著兩人俯沖而來!

就在巨人即將命中沙羅的這一瞬間,崆流猛然一轉身,左手拿出了“默世錄手劄”,右手幾乎同時放出了“炎之咆哮”!

但見一到鮮紅色的光芒打向巨人,讓他一瞬間失去了方向感,而朝著另一端飛去。

“沙羅!你先走,這里我來擋著!”

“可是……”

“別說這麼多了!走!”

崆流大吼著,沙羅縱然無奈,卻也只能流著淚,往出口方向跑去。

所幸巨人的目標似乎只有崆流,對于先走一步的沙羅,似乎並不怎麼在意。

“你這怪物,到底要的是什麼?”目視著沙羅離去後,崆流轉身怒視著它,“現在在我眼前的,應該不是本來那個獨眼巨人吧,而是你這奇怪的權杖所操控的意識。”

“救贖者……我要你繼承我……我要你的身體……”

“還是那句話,辦不到!”

“由不得你……”

說完,巨人再度朝著崆流沖了過來。

此時,崆流的“炎銃”已經用完了唯一一發子彈,魔法攻擊也對他幾乎是無效的,所以崆流此刻已經做出了最壞的打算……

“就算死了也要拉你一起!”

一面想著,崆流一面准備好了“人體紋章學”,由于此守護天使是以物理性的尖刺攻擊,所以應該能在自己被擊中的瞬間,同時攻擊到它。

眼看著巨人的襲來,但就在這千鈞一發的瞬間,一道火紅色的光,卻突然從崆流身後飛來,並且以半物理半火焰性的攻擊,重重地撞在巨人的身體上。

“這、這是……‘天使之吻’?”

就在崆流還來不及反應過來的瞬間,卻見到,其亞這時也舉著一把巨大的寬刃劍,緊接在“天使之吻”後沖來,瞬間將其一刀兩斷!

“其亞……你怎麼會……橘……蒂妲?你們……怎麼都來了?”

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身旁的沙羅、蒂妲、橘與其亞,崆流不禁感到又驚又喜。

“一聽到你這笨蛋自己要進森林,怎麼能不想想辦法幫忙呢?”

蒂妲對崆流冷冷地說著,從神情上看來,似乎還對于崆流的不告而別有些不悅。

在經過了橘的解釋後,崆流才知道,知道了崆流一個人闖入森林中,蒂妲本來是想要即刻沖入,但是卻礙于國王的命令,使得她只能待在森林旁徘徊,等著崆流與沙羅的歸來。

至于其亞則是自願來幫忙的,雖然經過了上次的決斗,但是從其亞的態度上看來,似乎反而對崆流頗有好感,也許崆流從他身上取走了“沙漠之冬”,對他而言,反倒是種解脫吧。

“真是……對不起,讓你們大家擔心了。”

說著,崆流卻抬頭正視著蒂妲。

“誰、誰擔心你了。”

蒂妲說著,突然硬拉著身旁的沙羅,隨即便轉過身離去。

看到這一幕的其亞,不禁苦笑了兩聲,接著對崆流附耳輕聲說道:“不說您不知道,蒂妲公主在你離開的這幾天……”

就在其亞說著的同時,卻聽到遠方傳來了蒂妲冷冷的怒斥:“其亞同學!請慎重考慮你的言詞!”

聽到這句話的其亞,像是被嚇到般,連忙尷尬的從崆流身旁離開了。

“該不會在這幾天里,他們都成了朋友吧?”心中這樣想著,崆流卻突然轉過身來,看向了獨眼巨人的尸體,“差點都忘了,還有你這個東西活著。”

崆流走到了權杖的前方,開始思索著該如何處理這東西。

“救贖者……不要再迷惘了……快繼承我!”

此時,權杖的聲音繼續傳來,然而,這時的崆流,卻已經能夠不加以理會的。

由此看來,權杖本身的力量,也許只有在處于森林深處之時,才能引出最大的力量,否則剛剛其亞也無法一刀斬斷獨眼巨人了。

“你先別吵,讓我想一下該怎麼處理你。”

說著,崆流開始側頭思索起來。

就這麼留在這,也許還會像這次一樣,再次引來危險,但是崆流卻隱約有種感覺,倘若交給了魔導士們來處理,只怕也會造成某些危機。

“這權杖……怎麼了嗎?”

尚未離去的橘,看到了崆流的神情,便走到他身旁關心地問著。

“呃……沒什麼……對了!”說著,崆流突然轉過身來,看著橘並且問道:“你身上,是否有帶著強酸或是燃燒劑之類的物品嗎?”

“……有啊。”雖然有些許的訝異,但橘還是點了點頭,並且從懷中拿出了兩瓶青色與紅色的溶液,“這兩種加在一起,就會成為強酸了。”

“謝啦。”接過了兩瓶藥劑後,崆流轉頭看向了權杖,“現在我就來看看,你的身體是否能夠撐過跟魔法無關的強酸腐蝕。”

說著,崆流也不理會權杖繼續在自己腦中的大叫,逕自將藥劑倒了下去。

隨即,只聽見一陣像是燃燒一般的聲音,並且由權杖身上冒起了陣陣的白煙,頃刻間,每個冀望權力的人都想擁有卻求之不可得的珍寶“冥王之威嚴”,就這樣,在崆流的手中,化作了毫無作用可言的金屬塊。

“這下看你怎麼吵我……”就這崆流這麼想的同時,卻赫然發現到,在被溶解的權杖中,似乎隱藏著一顆刻著奇怪文字的石頭。

由于感覺到權杖本身的意志已經消失,崆流索性放大膽子,隨手拿了塊布,輕輕的將石頭拿起,並且包了起來收入懷中。

“也許這可以為我帶來一點線索吧……”

不知為何,崆流心里突然有著這樣的想法。

雖然已經很多日沒有回到那個睽違以久的破屋了,但是崆流卻還是在回家前,先來到了皇宮外,老師的商店之中。

“(上略)……總而言之,這次還真是多謝您的水晶了……雖然嚴格說來功用不算太好……不……應該是說好過頭了……”

大略說完了在森林中發生的事情後,崆流將水晶遞還給了老師。

“不用還我了,你收著吧。也許以後還用得到。”

“呃……這樣好嗎?”崆流皺了皺眉頭,隨即看著手中的水晶說:“這東西……由色澤看來,應該不便宜吧?”

聽到這句話,老師突然大笑起來,“這是上次逛二手貨店,跟老板用兩瓶貴族用的壯陽藥換的。”

“……您還在幫貴族們做禁藥啊?”

“什麼禁藥?那可是我偉大的發明之一啊!”

“是是是!我不跟您說這個了,今天來,主要的目的,可不是找您抬槓的。”

一面說著,崆流一面卻拿出了“默世錄手劄”來,並且呼喚出了“自然靈假面”。

突然間,只見到一個與崆流一模一樣的幻影,就這麼出現在兩人的身前。

“這是我在‘徬徨森林’中得到的守護天使‘自然靈假面’。”說著,崆流轉頭對他下了個指令:“恢複成為原來的型態吧。”

說完,卻見那個幻影般的“崆流”,在毫無征兆下,瞬間發出一道耀眼的光芒,當光逐漸黯淡,卻見兩人身前出現了個女孩的影像。

“如您所見的,她……本來是個人類……練金術士的‘天使匠師’。”

看著一臉目瞪口呆的老師,崆流逕自解釋著,並且將那時從女孩骨骸中得到的記憶,完完全全都說了出來。

“嗯……原來如此……”聽完了崆流的敘述,老師不禁點了點頭,“從這種力量波動的情形,這女孩……生前的確有很大的力量,所以在死後,才會變成鬼魂之類的存在。”

“您說的這些我都懂,只不過……”說著,崆流不禁看著那個女孩,卻見女孩就像是一幅畫般,對崆流的視線絲毫沒有反應,“……人類死後……會成為‘守護天使’嗎?”

“這個嘛……崆流,你知道‘守護天使’又叫做什麼嗎?”老師一面問著,卻也不等崆流的回答,逕自說道:“‘招喚獸’、‘契印天使’……依照各國的習慣稱呼別名,但是最古老的稱呼卻是……‘守護靈’。”

“守……護……靈?”

“嗯,沒錯……所謂的‘守護靈’,通常指得就是一些死去的靈魂或神只,庇祐著某個人的意思。而這個解釋,就是最早的‘守護天使’──‘GUARDIANANGEL’的由來。”說完,老師走到了老舊的書櫃前,拿出了一本暗紅色書皮的古書來,“傳說中,在遠古以前,世界上的魔力濃度還是很高的時候,只要是稍有力量的人,就可能在死後保持所謂的‘元靈不滅’,進行守護或著是投胎轉世的輪回,但是後來由于魔力濃度漸漸減少,原本魔力吸收力就不如其他生物高的人類,自然就無法繼續進行著如此的動作,而無法繼續維持著精神體的存在。”

“……‘佛滅’嗎?”

“有一點類似,但卻不盡相同。”老師點頭說著,“就像許多古代靈一樣,他們依舊,只是能量太弱,沒有人類主動接觸,根本無法找到他們,‘神格系’與‘獸型’的守護天使指得就是這些,無法依自由意志行動,而需要依附在人類精神中的守護天使。除了某些擁有能夠不經由人類,主動吸收能量的存在以外,多數的守護天使,都是與人類進行著‘互利共生’。”

“那……‘物化’和‘特殊’呢?”

“‘物化’和‘特殊’兩個系,九成都是後人用練金術或‘契約’制作而成的,除了曾經在古書中記載的‘因果律星’、‘和平粉碎者’與‘不死的天堂’三個守護天使外,其他幾乎都沒有自我意識。”

“那麼這女孩是……”

“這女孩應該是屬于‘神格系’與‘物化系’的混合,但情況卻稍有不同,她因為擁有極強的力量,加上本身制作守護天使的能力以及‘徬徨森林’能量的輔助,而成為了像是怨靈一樣的存在。”

“怨靈……”崆流聽了不禁皺著眉頭,“您這樣說,不是太傷這女孩的心了嗎?”

“傷他的心?”

“對啊……”崆流點了點頭,隨即不禁用著有些悲傷的神情看著“自然靈假面”,“她只是……很寂寞罷了,想要接近他人,卻被他人傷害,想要幫助他人,換來的卻只是冷言冷語,就連死的時候,依舊是這麼的孤獨無依。”

聽著崆流的話,老師不由得深深歎了口氣,“看來你真的是青出于藍了,傷心……研究守護天使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發現到,應該用人類的心去平等對待他們。”

“……老師您不是說過嗎?不論是魔導還是科學,雖然殊途,但卻同歸,都是為了讓每個生命,都有著屬于自己的依歸。”

“原本我以為這只是夢想,但是……謝謝你,崆流,從你的身上,我的確是看到了一點……夢想實現的影子。”說著,老師看向了“自然靈假面”,“我也許總算了解了,為什麼你會擁有這本‘默世錄手劄’。因為對你而言,得到天使,並不是只因為能力。”

“是因為這個原因嗎……也許吧。”崆流心理想著,但並沒有回答,因為他根本無法確定,老師的期許是否正確……

傍晚,崆流這才回到了家中。

一面啃著從城外帶回來的面包,他一面端詳著手中的石頭。

原本想要拿去給老師,請他幫忙鑒定的,但是崆流終究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為他害怕,害怕老師真的從古書中找出了一絲線索,一絲關于自己以及關于“救贖者”的線索。

不知不覺中,他似乎發現到,自己與人類開始有了一層奇怪的差異,當然他自己無法說出個所以然,但是也正因為如此,他開始對于周遭發生的事情,感到有些害怕。

看著手中的石頭,崆流不禁入了神。

他這時才發現到,這一個戒指大小的石頭,上面不但刻著滿滿的古代文字,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這些文字宛如天然成型般,毫無雕琢的痕跡。

“這是什麼文字啊?”崆流喃喃的自語著,“既不像是古書的文字,也不像是平常的外來文字……”

只見石頭上的文字,密密麻麻的,大約有一千字左右的數量,然而崆流卻是一個字也不認得。

“不像是古字,也不像外文……是暗號嗎?但是……好像在哪有看到過……”

一面凝視著石頭,崆流一面喃喃自語著,並且閉起眼來,仔細回想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的時間,崆流突然睜開了眼睛,用著一副對自己腦海印象半信半疑的神情,轉身走入了堆積著書本與灰塵的書房中。

“我在這部分似乎已經學到老師的真傳了。”

一面看著堆積如山且混亂不堪的書本,崆流不禁半自嘲地笑著。

“記得好像是擺在這里……”

說著,崆流開始向著某個特定的地點翻找起來。

一個人住的好處,不只是可以睡覺睡到自然醒,就連每當要找東西時,不管那東西放了多少年,往往都會在同一個地方找到。

“找到了!”

突然間,他從即將崩坍的書山中,挖出了一個木盒。

木盒大約有兩尺長,但寬卻只有四寸,整個盒子是由檜木制成,光從外觀上看來是很平常的盒子。

“仔細想來,真的好多年了呢!”

看著盒上所堆積的塵埃,崆流不由得歎了口氣。

這盒子是當年被人從父親身邊帶來淵明城當人質時,父親親手交給自己的,父親雖然說那是傳家之寶,然而里頭其實不過就是把斷了一截的長劍罷了。

崆流打開了木盒,只見那把斷劍依舊安穩地躺在盒中,既不像是傳說中有“魔神契印”的劍那樣,可以自動再生,也不像是什麼傳說之劍那般,有著耀眼的光芒,不論崆流怎麼去看,這把斷劍終究還只是把斷劍罷了。

輕輕地自盒中取出了劍來,崆流將眼睛湊上前去,仔細看著劍刃上的刻紋。

“果然……”

經過了反覆再三的比對之後,崆流可以確定,劍與那石頭上文字,的確是同一種形式的。

但是盡管如此,這卻只能表示著這顆石頭跟自己有些許關系罷了,若是沒有將文字翻譯出來,還是完全不能理解劍與石頭所代表著的意義。

“還是根本無法了解嘛!”經過了許久的奮斗後,崆流最後還是放棄了要把這從來沒見過的文字翻譯出來的打算,“仔細想想……就連老師要翻譯已經被解讀大半的古文有時候也要數把個月,我怎麼可能一下子就看懂嘛?我還真是個笨蛋啊……”

就在崆流一面說著,一面將斷劍與石頭一同收入了木盒之時,突然間,身後突然傳來了蒂妲的聲音……

“知道自己是笨蛋的人,我想多少還有救吧。”

“蒂妲……你怎麼來了?”

“我是來看看,你這個笨蛋還在不在,本來想,搞不好又失蹤了也不一定。”

說著,蒂妲露出了崆流睽違許久的冰冷笑容。

“怎、怎麼會呢?”崆流傻笑著,並不由得低下了頭來,“那個……之所以不告而別,其實是因為……這個……”

面對蒂妲如同冰凍靈魂一般的目光,崆流的語氣越來越小聲,而也愈發斷斷續續。

其實並非無法解釋,原本早在進森林前,崆流便早已經想好了該用什麼藉口,並且做好了被“天使之吻”燒成灰燼的心理准備,但是每當他才一張口,在森林那晚,沙羅對自己所說的話便浮現在腦海中,讓他原本平靜的思緒,頓時混亂了起來。

“算了。”看著崆流這副模樣,蒂妲幽幽地歎了口氣,“反正本來就不期望你有什麼很好的解釋。”

口中雖然這樣說著,但是蒂妲卻從身後取出了一個酒瓶來,遞給了崆流。

“這是……”

“‘槐斯’送來的禮物,我不是很懂,但聽父王說,這種有三百年以上年份的白葡萄酒,就連‘槐斯’本國所剩都不超百瓶。這個……就當作是你帶沙羅回來的酬勞吧。”(注:槐斯為國名,在濕婆大陸的最東方)

“該不會……”聽到了蒂妲的話,崆流興奮的搶過了酒瓶,並且看著瓶上的文字,“果然!這是‘香花飛絮’,連一杯叫價都超過百枚金幣的好酒!”

看著酒瓶上的文字,崆流難忍心中喜悅之情。

“原來真的這麼珍貴啊,我還以為庫藏大臣是騙我的。”

“啊?”聽到蒂妲沒來由的這句話,崆流不禁呆了幾秒,“這真是……貢品啊?”

“不然呢?”看著崆流一副難以致信的神情,蒂妲皺了皺眉頭,“我可沒你那種,整天追著酒跑的嗜好,怎麼可能會沒事去收藏這種東西?”

“可是……”

“不必擔心,這是我向父王報告後,替你要來的獎賞。”說著,蒂妲禁忍不淡淡一笑,“若非我跟沙羅的阻止,本來父王是打算要送你那把‘崩云劍’的。”

“還好……幸虧有你們兩個在。”崆流不禁露出了松了口氣的神情,“若真送我那種東西,我頂多只能拿它來砍砍柴、切切菜吧。”

“拿有神之契印的劍去砍柴,只怕你會先遭天譴。”

說完,蒂妲便欲轉身離去,但卻突然被崆流攔住了。

“如果現在有時間的話……要不要喝一杯呢?”崆流試著露出了平時的微笑來。

“這樣好嗎?”手上拿著盛著酒的水晶杯,蒂妲不禁這麼問著,“不是說,這個酒很昂貴嗎?”

“是很昂貴啊。”崆流不假思索,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酒就是要喝的,若只是一昧地收著,有酒無酒不也是一樣?”

“若是一般人的話,好歹會選個特別的日子吧?”

“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對月……這是古代封國前,從遙遠的東方古國傳來的詩句。”

說完,崆流毫不客氣地,將杯中的酒倒入了口中。

看著崆流喝酒的神情,蒂妲突然露出了些許的微笑,“你好像……變了……”

“啊?有、有嗎?”

崆流說著,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手腳。

“不是外在……”蒂妲直視著崆流,“感覺上,從這兩次的失蹤回來以後,你變得……比較穩重了。”

“呃……這話的意思是說,以前我是……”

“以前的你,讓人感覺太隨性了,就像是個沒人管的小孩。”

“呃……你這話叫我該怎麼回答?”

崆流不禁半開玩笑的苦笑了起來,但是蒂妲卻依舊一本正經地繼續說:“雖然從眼神,讓人感覺有些莫名的悲傷與徬徨,但我現在才發現……”

“……發現什麼?”

兩人突然四目相交,過了幾秒,蒂妲側過了頭去,“你的眼神……讓人感覺溫柔。”

說著,蒂妲突然放下了已經空了的酒杯,驀地站起了身來。

“嗯?要走了嗎?”

蒂妲沒有回答,也沒有轉身,只是逕自向前走了幾步,“剛剛忘了跟你說,父王希望,你明天早上,能夠到那個你已經很多年沒進去過的‘皇家魔導學院’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