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米樂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
唐緒甯在院子里,正和于大順以及另外兩個于家村人說話.
隔得遠,他們說什麼不知道,但看表情,交談十分友好.
變得真快.
前些日子因為霍仲南不待見唐緒甯.
現在又統一戰線了?
謝米樂"嗯"一聲,低低說:"看來這父子倆,沒少攛掇那些人."
她不說,于休休也能猜到.
"唐叔呢?有看到?"
謝米樂搖搖頭,鍾霖接過來說:"他暫時走不了."
于休休問:"怎麼講?"
鍾霖將那天晚上的情況說了一下,"我們當然也得指認他是犯罪嫌疑人.而且有船員看到,在事發前,他曾經一個人在駕駛艙外徘徊."
扯不清,理不明.
目前沉船還在打撈,失蹤人員還在進一步核實.事故原因究竟是不是人為,警方也在焦頭爛額地調查.
律師過來了.
他將辦好的手續交給鍾霖,管家就站起來.
"我們先回內島."
于休休抿唇沒吭聲,也沒起身.
鍾霖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小聲說:"霍先生現在走不了.我們先回去,再想辦法."
于休休隔著玻璃看向外面,陽光里的于家村人正聚成人群在聊天.她低低一笑,溫聲對管家說.
"你帶他們走吧.我要留下來."
管家一愣,"于小姐……"
"等他的事情有了結論,我再回去."
"霍先生說……"管家想要阻止她,卻被于休休微笑著打斷了,"我自己的行為自己負責,與他無關."
管家:……
他無奈,拿眼去看鍾霖.
鍾霖比他更無奈.
從認識到現在,他什麼時候管得了于休休?
哪怕是老板在這里,都奈何不了她這執拗的性子,何況他呢.
"由著她吧."鍾霖說著,望向謝米樂,"我們回去……"
"我留下來陪休休."謝米樂的回答干脆利落.
鍾霖無語,目光里有幾分小哀怨.
他發現,他在謝米樂心里的地位,遠不如于休休啊.
……
管家做事很妥當,找了車船,將于家村的幸存者,一並帶回了外島安置,方方面面的照顧都很細心,並沒有因為于家村人指責霍仲南就對他們不管不顧.
這讓一些心軟的人,反倒不好意思.
畢竟出來這一趟又吃又拿,在沒有證據前就懷疑霍仲南,白狼眼的屬性太過明顯,稍稍有點良知,都會尷尬.
"管家先生,我們還能……回國嗎?"
這問題問得.
管家樂呵呵地笑起來.
"霍先生吩咐了,一定要送大家安全回國.大家放心吧,接下來的行程,你們仍然可以繼續.游玩,購物,費用仍然由霍先生私人承擔……"
"這……不好意思吧."
一群人面面相覷.
管家微笑,"霍先生的意思,我也只是照辦."
大家相看半天,只是沉默.
……
于休休要留在這里,謝米樂不是不能理解,但她不能理解的是,于休休留下來了,卻任何事都不做,一天就窩在賓館里上網,刷劇,偶爾問問于家村人在內島的情況,除了應盡的責任,沒有別的什麼動作.
"那你留下來干嘛呢?"謝米樂不解.
"不干嘛."于休休看著她,"我什麼也干不了."
"那你為什麼要留下來?"
"單純地不想跟那群人待在一起而已."
"……"
謝米樂望天,想想,居然覺得很有道理.
可是,當她以為于休休真的不干嘛了,沒想到,她又去干了點嘛.
次日大早,于休休在網上查到一個當地的義工機構,直接就去報名做義工.
那是一個關注警員生活的義工組織,與國內擁軍優屬有相似之處,為警員家屬獻愛心,關注退休的老年警員,犧牲警員的子女等等,捐錢,捐物,幫他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于休休英文不好,但是報名的第一天就憑著她過人的能力得到了重用--她捐了很一大筆錢.
捐的時候,她有點肉痛,可是當得到善意的回饋時,又覺得值了.
她的初衷只是為了找人了解沉船事故,順便跟進霍仲南的案情,得到一些內行人的"指點",可是干了兩天下來,到是真心愛上這個工作了.
贈人玫瑰手留余香,做好事真的會分泌多巴胺.
看她這樣,謝米樂忍不住歎氣,"你真的相信他嗎?"
其實,不說外人會怎麼想,經曆了那兩天海上生活的謝米樂,有時候都會忍不住懷疑霍仲南.畢竟他的行為太過反常,擺明了是有備而來,有目的有計劃.
然而,于休休是真信.
她雙眼明亮干淨,表情怎麼看都不像偽裝.
"我懷疑過."她笑笑,又肯定地說,"後來就不懷疑了."
"為什麼?"
"因為他是霍仲南啊."
謝米樂想知道于休休的理由,但這個回答說服不了她.
"你這唯心主義.講道理,他確實很讓人懷疑……"
"講什麼道理?謝米樂,瞧瞧你跟著哲人都學什麼了?"
于休休並不向她解釋太多,一如往常,天剛亮就出去跟那些人"厮混",用她蹩腳的英語加上翻譯軟件來交流,教別人說中文,也學一些奇奇怪怪的當地土話.
前兩天,她挺興奮,告訴謝米樂她交到了朋友.
第三天回來,突然就變得垂頭喪氣.
"發生什麼事了?"謝米樂問她.
于休休搖搖頭,眼神恍惚.
謝米樂跟她認識這麼多年了,哪會不了解她的性格?
她隱隱覺得有點不好,"是不是案情有發展了?還是霍仲南出事了?"
"是."于休休似乎隱忍著怒氣,深深呼吸一下,"還記得我告訴你,我認識的那個警局的特邀老顧問嗎?"
那是一個頑固倔強還有點擰的老頭子.
他立過功,斷了一只胳膊,槍法神准,沒有子女,現在年紀大了,退休了,但人很精神,就是脾氣古怪,讓人不好接近.可是,他偏愛中國文化,會說一些簡單的中文.
于是,休休有了接近他的機會.
"他說,現在辦案的警員都是他曾經的下屬.我請求他幫我打聽了,這個沉船事故,他們要重處……"
"重處?憑什麼?有證據嗎?"
"他們正在尋找證據."
"???"謝米樂不理解,"證據是想找就能找到的嗎?如果霍仲南沒有做過,他們上哪里去找?"
"你不明白,米樂.有些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于休休牙齒一咬,語氣似乎都在打顫,"老顧問告訴我說,A國……上面有人下了指示,就是要搞他,搞盛天."
"啊?"
謝米樂錯愕.
"這麼複雜?一個公司,一個自然人,能上升到政府去?"
"你以為盛天是我們家小魚裝修嗎?這里面牽扯到的利益關系大了去了."
"休休,你可別嚇我?也許人家懵你呢."
"我沒嚇你.他也沒有懵我."于休休目光有些發涼,明明帶著笑,卻覺得滿臉都是諷刺,"我都是往輕了告訴你的."
畢竟事發地不在國內,有些利害關系,謝米樂可以猜測,卻不能想象.她起身,不安地走來走去,也跟著焦灼起來.可是回頭發現于休休渾身僵硬,一動不動,她又心疼地拍她後背.
"沒事的,會沒事的.咱們別自己嚇自己."
于休休朝她一些,表情有些無力,"嗯."
……
當天晚上鍾霖和管家帶著一個A國的律師,翻譯一起過來.
大家見面,律師一直在往好了說,再三表示目前進展情況非常好,事情包在他身上,很快就可以搞掂,說得就像買大白菜一樣簡單.
于休休再也忍不住了.
"要是真像你說的沒什麼事,警局為什麼現在還不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