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鍾霖不解,"去了也沒什麼用吧?休休都回來了."
他一副經驗滿滿的樣子,"這個時候,守著她才是最好的,我剛才估算了一下,做流產手術沒那麼快,她肯定還在猶豫,孩子在肚子里呢."
霍仲南剜他,"你流過?"
"什麼?"鍾霖愣了愣,反應過來,無語地看著老板.
"我是沒有流過,但……好歹也是個手術,不能這麼快."
霍仲南哼聲,又拔高聲音冷冷說:"走,去醫院."
……
外面傳來腳步聲.
于休休耳朵貼在門板上,噫了聲.
"他們去醫院干什麼?"
苗芮懷疑地看著她,又看看她的肚子.
"于休休,你該不會是真的……有了吧?"
"廢話,當然沒有."于休休坐上來,開始在房間里找吃的,"隨便他吧.反正我這氣還沒有消.冷靜冷靜,好."
"干得漂亮."苗芮對她的處理方式十分贊同,"別說是你了,就說我吧,看到那照片也氣炸了.那女的是他誰啊?生死關頭,他想的是救人家,是把生的希望留給她……哼.看他矯情,就得治."
于大壯眉頭一抖.
苗芮望他:"你有意見?"
于大壯搖頭,"我堅決支持並貫徹老婆大人的英明決策."
……
霍仲南壓著一口氣下樓,叫了車直奔醫院.
鍾霖以為他要去調查于休休有沒有做手術的事情,哪兒知道,他是去找唐文驥.
大步流星,速度驚人,一張臉也冷得驚人.
~
見唐文驥沒費什麼周折.
他會愉快地同意見霍仲南,也讓人詫異.
"這老狐狸."鍾霖低低罵了句,有些擔心地跟上老板,生怕他吃虧.
霍仲南卻在門口停下,回頭看他:"你在這里等我."
鍾霖一愣.
左右看了看.
走廊空無一人.
只有一個好奇的小護士探頭看了霍仲南幾眼,又把腦袋縮了回去.
"好的."
服從命令是鍾霖一貫的做法.
他轉過身,將後背對著房門,臉對著走廊.
霍仲南讓他在這里等待的目的,當然不是只為了"等",他必須保持清醒又警惕.
……
有一個中年女護工在唐文驥的病房里.
霍仲南進去的時候,朝她笑了笑,用英文告訴她,希望可以和他的朋友單獨說幾句話.
女護工看看他,再看看唐文驥,沒有猶豫就離去了.
這種好看到老少通吃的男人就是擁有這樣的優勢,辦事方便.
唐文驥看著,冷哼一聲,直到房門再次合上,才又開口,"坐."
霍仲南沒有坐,離他幾步之遙,看著病床上的唐文驥.他眼窩凹陷,眼角的魚尾紋深得可以夾死蒼蠅,一張臉白得如同紙片,與那天游輪相見,至少瘦了十斤.
"我記得唐叔最注重保養."
霍仲南淡淡說著,情緒不明.
"嚯嚯."唐文驥在笑,喉嚨里有一種呼嚕嚕的雜音,像個老人.
"那是以前."
在職時的唐文驥,意氣風發,會保養,有氣質,看上去就是個風度翩翩的中年大叔,是不諳世事的女孩子很喜歡的那種成熟男人.
霍仲南嘖一聲,"可惜."
唐文驥雙眼盯住他,不說話.
"抽支煙,不介意吧?"霍仲南從兜里掏煙.
這是病房,抽煙當然不合適.唐文驥明白他就是故意不把他當個人看,扯了扯嘴角,默默一笑.
霍仲南果然沒顧及他,點煙,吸了一口.
"你是不是覺得裝病賴在A國,我就拿你沒辦法?"
唐文驥只是笑,"你好手段."
"呵."霍仲南吞咽一下,往外吐了個煙圈,再回頭時,目光愈發冰冷,"比起唐叔,自愧不如."
唐文驥又笑.
霍仲南剜向他,冷冷說:"畢竟我做不到你那麼無恥."
"呵,呵呵呵呵."
唐文驥怪異地笑著,好像喉頭有痰,笑聲未落,又咳嗽起來.
"你……是怎麼做到的?"
沒頭沒腦的話,霍仲南居然聽懂了.
"很簡單,我只是讓管家在臨行前,給所有船員和工作人員說了些安全事項,順便講了個故事."
唐文驥半眯眼睛,看著他.
霍仲南勾勾唇,"鄧春開的故事.幫人做孽,沒有好下場."
所以,那個機械師就留了個心眼兒?留下了證據?
"呵,呵呵呵呵."唐文驥又笑了起來,嘴巴在動,上下咬合,好像在嘴里咀嚼什麼東西似的,巴嘰幾下,又張嘴,看上去像是十分焦渴.
"水."他說.
霍仲南看了他片刻,起身拿起床頭櫃的水杯,遞到他面前.
唐文驥伸手來接,他卻把水杯抬高.
"于休休今天來了?"
唐文驥似乎口渴得緊,喉嚨呼呼的響,不說話.
"你對她說什麼了?"霍仲南眼神陰霾.
唐文驥並不知道他和于休休之間發生了什麼,更不知道他把于休休不理他的原因,都怪罪到了自己身上,只是看了一眼那杯水,咽咽唾沫.
"阿南,你還是太年輕了啊."
這句話他說過不止一遍.
霍仲南冷笑,"可惜,你還是栽我手上了."
唐文驥嘴角抽搐一下,目光有些反常的笑,"你能拿我怎樣?"
他臉上的笑容擴大,是那種身體明明負擔不起卻越發亢奮的表情.
"你恨."
"你怨."
"你想報複……"
"可你還是輸了."
一句話喘半天分幾次說出來,唐文驥的臉頰在微微抽動.
霍仲南懷疑地看著他,"你以為會裝病,你就贏了?"
"你……"唐文驥笑著看他,"你該大度點.就沒那麼多事了."
"嘭!"
霍仲南將水杯砸在床頭櫃上,玻璃應聲而碎,濺起的水漬,有一些濺到了唐文驥的臉上,有一些順著床頭櫃流下來.
他逼近,看著唐文驥的臉.
"你知不知道,一個父親是強.奸犯的孩子,是怎麼長大的?"
"嚯嚯嚯……"
兩個人挨得極近,唐文驥似乎也不想再裝,用低低的笑聲說:"從旅行的第一天開始,就你在算計我?"
"不."霍仲南說:"不是我算計你.我們的互相算計,早就開始了."
唐文驥笑:"你想說什麼?"
霍仲南沒答,稍稍蹙眉想了想.
"不是我太年輕,是你太老,太小心."
唐文驥眯起眼睛看他,"你的那些小伎倆,真以為我不知道嗎?籠絡于家村人,想借著他們的手,他們的嘴,給我定罪?可惜了,嚯嚯嚯嚯……"
他又陰惻惻地笑,一副篤定他拿自己沒有辦法的樣子,十分得意.
霍仲南哼笑,"你太小心了.他們的手,他們的嘴,都害不了你.知道你會死在誰的手上嗎?"
他故意停頓一下,輕蔑地看著唐文驥,忽而一笑.
"你自己."
唐文驥一愣,似乎被他的話說懵了.
霍仲南淡淡地說:"我沒有你犯罪的任何證據.《望山》下部手稿,別說什麼都沒寫,就算寫了什麼,也只是藝術作品,不能成為證據.當然,鄧春開的嗓子,也沒有恢複.啞了幾十年的人,哪能說好就好?"
鄧春開的事,唐文驥早就猜到.但是《望山》的故事?霍仲南的聲優演得繪聲繪色,如果不是當事人,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一些內情……
"我編的."霍仲南說:"《望山》是有一部分故事,但熊文鋒只是從他的角度進行了解讀……我做的一切,只是為了逼你出手.早早告訴你游戲環節,也是為了制造緊迫感,迫使你加快進行你的計劃--"
他頓了頓,冷冷剜著唐文驥.
"而你,不負所望."
從到達A國開始,他就在故意引導唐文驥,讓他以為被設計,想方設法的自救.船上的一切,也都是為了迷惑唐文驥而准備.
唐文驥不算意外,只是冷笑.
霍仲南冷冷說:"你策劃了這麼久,沒想到會失敗吧?"
唐文驥一怔,微微眯眼,"你怎麼會知道我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