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錦吃驚的看著痛苦到滿臉猙獰的林震天.
她神情沉下來,看向了愣住的林舞月.
"你,你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林舞月是羞愧又難受,止不住的嘴唇發白.
林震天喪氣的坐在凳子上,重新揭開傷疤的感覺並不好受.
"我只希望說,至少在你的面前,我仍然是那個高大的父親,但是我不知道這麼多年你竟然是這麼看我的."林震天整個人脫力一般的坐在凳子上.
自嘲笑道:"看來我這個爸爸做的很失敗啊."
林舞月神情茫然又空洞,"是,是因為之前那場事故……."
餐廳沒了,比賽輸了,最疼愛的師弟背叛了他們,她父親氣不過冒雨去找了他師弟.
可那時候那人渣已經靠著背後支持他的老板住進了高檔小區里,爸爸就被人像攔乞丐一樣攔在外面,回來的時候心緒不甯從樓梯上一腳踩空滾了下來.
她當時只以為是磕破了頭,但沒想到神經損傷導致味覺喪失.
她剛才都說了什麼啊?
"對不起,對不起爸爸."林舞月整個人都像是立刻被掏空了一樣,但是她猛地像是想起了什麼,一下子就從位置上彈起來說:"可是爸爸,你不是經常在廚房里悄悄做飯的嗎?"
"為什麼?你還是想做飯的對不對?"
她充滿希冀的看著面前的林震天,如果不是因為曾經在廚房看見林震天偷偷摸摸的做飯,林舞月怎麼可能會這麼想讓他重新拿起菜刀.
因為只有拿起菜刀的時候,她才覺得自己的父親是重新活過來的,化了一輩子的時間去追逐的夢.
歌手失去聽力會如何?
鋼琴師失去雙手會如何?
舞蹈家再不能站起來會如何?
大概就是像他父親這樣,被掏空了靈魂和後半生吧.
可他們是不甘心的,是歌手一次次的努力跟拍,是鋼琴師即便用腳也要彈奏出來的音符,是舞蹈家一次次坐在輪椅上舒展開的雙臂.
是她爸爸,每天深夜躲在後廚一次又一次的生火.
"別說了……."林震天眼睛猩紅.
安墨不忍心的垂下了眸子.
"爸爸,就算你不嘗,你一顛勺就知道鹽有幾克重."林舞月撐著手緩緩的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她眼神堅定的看著自己父親.
"你不願意重新站起來,我替你去."
林舞月的神情仍然蒼白無比,"我不能原諒那個人……."
"我要他付出代價."
餐廳敗了,被背叛,她都忍下來了.
可他毀了爸爸的一生,折斷了飛鷹的翅膀.
林震天愣了一下,安墨也抬起了頭,"你要干什麼去?"
林舞月看向了站在旁邊的栗錦,"你的餐廳缺廚師是嗎?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另外兩位叔叔我去說服,但是我只有一個要求."
栗錦看向了林舞月,其實到了這一步,她已經對勸動林震天沒什麼把握了.
但是沒想到林舞月會突然這麼說.
"你說."栗錦抓住自己的每一個機會,也從不吝嗇給別人機會.
"我想要參加廚王賽,哪怕只是初賽的資格."
這個比賽參賽是有門檻的.
比如當了多少年限的廚師.
旁邊的林震天猛地瞳孔一震,他當年就是折在這個比賽上的.
"你怎麼能去,你一點經驗都沒有,而且你都不算是廚師."林震天怒聲說:"月月!比賽不是玩笑!"
"我不是開玩笑!那個男人不是連年奪冠嗎?今年是他最後一次守擂,錯過這次機會我再沒有能將他拉下神壇的機會了!"
林舞月一邊說,一邊將自己的行李箱打開,啪的掏出一張廚師資格證來.
"我一直都想成為一個廚師,爸爸你教了我廚藝卻說什麼都不願意讓我成為一名廚師是為什麼?怕我丟了你的人?"
她學習做菜都是從小的時候林震天手把手教導的.
可他覺得教給林舞月這些本事,不過是因為女人最終要歸屬于廚房的,總要給男人做做飯什麼的,至于讓自己的女兒繼承自己的衣缽,老林家祖祖輩輩就沒有這樣的規矩.
"你不能答應她."林震天又急又氣,將目光投在了栗錦身上.
可惜栗錦現在不看他了.
她看著面前堅定的林舞月,從她的眼神里栗錦看出了和自己如出一轍的恨意.
這一把火不熄掉,她敢肯定以後林舞月絕對不會高興的,那是每一次回想起來就會覺得食不下咽的悶氣.
"好,我答應你,但是你要拿出讓我心服口服的實力."
兩人完全無視了林震天.
"走,廚房去!"這麼多年來,林舞月也一直都沒有忘記磨煉自己的廚藝.
之前一直都是因為林震天不允許才壓著的,但是現在她就要瘋狂這麼一次.
栗錦要跟著她一起進去,手卻被林震天拉住了,"你瘋了?她怎麼能去你的餐廳?她從來沒當過廚師!"
栗錦對上林震天的視線,然後緩緩的抽出了自己的手.
"林師傅,如果您已經沒有勇氣再站在您的戰場上,至少別阻攔您的孩子,我覺得不管是為您爭一口氣也好,還是為她自己的夢想努力也好,這都不是一件應該由您去阻止的事情."
"您知道比夢想實現不了這件事情更可怕難過的事情是什麼嗎?"
栗錦的神情極為認真,一字一句的說:"是阻止她追夢的乃是她最親的人."
林震天往前伸出去的手猛地一抖.
栗錦跟著她進了廚房.
林舞月為他爸爸討回公道,至少她爸爸能看見.
而栗錦自己的媽媽卻永遠都看不見了.
栗錦將眼底的濕意逼回去,進了廚房卻看見林舞月將所有可用的食材都擺上來了.
安墨和林震天也都進來看著.
林舞月的目光專注的落在案板上,拿起菜刀的那一刻她整個人都神采飛揚起來.
栗錦看著林震天,笑著問:"您有注意過您女兒做飯時候的神情嗎?"
林震天一愣,他只知道她每次都很開心…….
卻沒有仔細的看過.
栗錦將聲音很輕,帶著十分的篤定.
"您肯定沒有注意過."
"我覺得她現在高興的快要飛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