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倦."
十一月的某個深夜,林倦又一次被爺爺從系統里喊出來,他迅速的退出系統,坐起身問道:"怎麼了爺爺?"
"我要解手,扶我坐起來."爺爺蒼老的聲音含糊道.
"好."林倦說著趕緊起身,他睡在床的里面,跟爺爺是反著睡的,而爺爺睡在床邊方便他起來.
林倦下床後把爺爺扶起來,遞上尿壺.
不一會,解決完後爺爺一邊放下尿壺一邊說道:"這也幸好是你在,不然我還不知道怎麼辦."
林倦笑著說道:"奶奶不是在家嗎."
"她拐的很,"爺爺歎氣說道.
林倦有些忍俊不禁,拐是這邊土話,凶狠,厲害的意思,前段時間爺爺剛剛開始晚上吵的時候,她在樓上都能聽到奶奶的罵聲.
"你個老不死的鬧死人."
"你個短陽壽的家伙,怎麼這麼鬧人,讓不讓人睡覺?"
"勞資今天把你推下去摔死算了."
"……"
等等一系列的狠話,每天晚上都能聽到奶奶說,但說歸說,每天把爺爺安置的妥妥當當的也是她,白天燒熱水給爺爺全身敷,爺爺一哪里有點疼就緊張的不得了.
她的身體也確實受不了爺爺這麼白天晚上的折騰了.
"快睡吧."林倦細聲安慰.
他現在完全晝夜顛倒了,通常要熬到奶奶七點多鍾醒了,他才能回房間去睡覺.
"恩."爺爺點了點頭.
把爺爺弄的睡好,自己也睡下,安靜的房間中,他忽然聽到爺爺說道:"小倦,你現在當導演當的怎麼樣?"
"還行啊,怎麼了爺爺?"
"沒怎麼,就是沒想到過,你真的成了導演,為我們家爭光了."
林倦啞然失笑.
"你的性子像我,我小時後也是沒怎麼上過學,但是我通過自學,最後當上了老師,其實如果你真的想要做一件事,就一定能做到的,任何時候都不會晚."爺爺蒼老的聲音緩緩說道,帶著點驕傲.
他一句話概括了自己的一輩子,他就待在這麼一個小地方,教書育人了四十年,然後退休沒幾年就中風了,一躺又是十多年.
"恩."林倦點了點頭表示聽到了.
"你既然成了大導演,那以後你拍戲一定要認真,不要傳達不好的思想教壞了別人,也不要辜負那些喜歡你的人."
"恩."
"你談的那個女朋友,是叫什麼?"
"李清雨."
"恩,好好對人家,我看那是一個好姑娘,你奶奶當著我誇了她好多次,勤快懂事,你奶奶很喜歡她,我看她人也漂亮,你不要學壞辜負了人家,男人要有責任感."
"好."
"恩,哎喲……"爺爺忽然哼了一聲,林倦知道他又開始疼了,一瞬間心疼,連忙問道:"爺爺,要不要吃止疼片?"
"不用了,我睡一會就沒事了,小倦,你在家里會不會耽誤事?"
"不會,本來就是打算休息一下,然後准備新劇本,再說了,您現在身體這樣,就算有事我也會回來."
"哪用你回來,不能耽誤你的事."爺爺說道,林倦正准備說點什麼,爺爺又喊道:"小倦."
"恩?"
"你以後要好好照顧你奶奶."
林倦心中一沉,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很難受.
"人總是要走的,我現在這個樣子,巴不得早點走了,免得受罪,也免得拖累你們."爺爺聲音帶著點歉疚跟痛苦.
"您千萬別這麼想,您沒有拖累我們,爺爺,我明天就送你去醫院."林倦睡不住了.
"不去醫院,去什麼醫院,我現在這樣不是醫院有辦法的,還又要打針."
"好了,快點睡吧."
說是睡,但其實僅僅只是十幾分鍾後,爺爺就疼的受不了,要起來坐一會,坐也坐不住,又要睡下去,一直到後半夜才安穩了一點.
往後的一段時間一直如此,也不知道是林倦跟奶奶照顧的好還是怎麼樣,雖然爺爺身體一天比一天差,飯也越吃越少,但就這麼一直熬過了十二月,樹葉枯黃,大雪紛飛,時間來到了一月.
這段時間爺爺每天半夜就會跟林倦聊會,關于從前,關于未來.
"你奶奶年輕的時候就凶,你小時後應該還記得,吵架打架我從來沒贏過,誰能想到我老了病了,她能這麼照顧我十多年."
"你們也不要難過,每個人都有他的命運,你們都走上了正軌,想一想,我好像也沒有什麼放不下了,我該在那個時候來,也該在這個時候走,都是注定的,我不在的話,你奶奶跟著你們還能過的開心點."
"生活中不要有太多計較,你會發現到頭來,跟你計較最多的人最愛你."
"其實前幾年的時候我特別怕死,但是漸漸的,這幾年,我覺得也不是那麼怕了."
"小倦,你要加油,這個家里以後就靠你了,無論以後你遇到什麼,你記得不要迷茫,成為你想成為的人."
"……"
林倦開始寫劇本.
不是《聯盟》,也不是其他,而是那部之前就有想法的,關于爺爺奶奶的劇本.
他有很多很多的靈感.
那些靈感蜂擁著,在每一個跟爺爺交談的晚上湧進他的腦海.
他用心的記錄著,也越來越難過.
今年的春節是一月二十五號,姑姑他們回來的很早,林倦也終于不用晝夜顛倒,陪床的活交給了老爸跟叔叔他們,也許爺爺就是在等這個春節,等著見他們一面.
春節的那幾天,他精神頭看起來還不錯,也一反常態的吃了一碗飯,開開心心的跟一家人聊了幾天,大家以為他的身體有了好轉.
然而,在春節過後,時間進入二月份,他們正准備走的時候.
爺爺忽然吐了一大口血.
話也開始說不了了,神智開始不清醒,奶奶嚇的六神無主去問,被爺爺疼的咬了一下手.
那一天,家里的氣氛很沉默.
姑媽說,爺爺真的不行了,林正要把爺爺送醫院,但是姑姑姑媽他們說這個時候折騰只怕爺爺半路上就不行了,其實林正他自己也知道,爺爺這種狀況是真的沒辦法了.
二月五號,那天晚上是叔叔守夜,半夜的時候林倦忽然被老爸輕輕拍醒,紅著眼睛說道:"爺爺走了,你去看看吧."
爺爺終于能睡一個好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