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王對王



次日,趙將軍帶人留守峽谷,蘭溶月帶著無戾和零露返回邊城,還只到城門口就遇到了容瀲,容瀲神色中帶著微微的怒意和無奈.

"爺爺,您這是怎麼了,氣色不好."蘭溶月裝作不懂,騎馬到容瀲身邊,微笑著看向容瀲.

容瀲既生氣又無奈,不能打,不能罵,還要寵著,的確是讓他無可奈何,如今看到蘭溶月安然無恙,容瀲倍感欣慰.

"跟我回去."容瀲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有幾分嚴厲,只可惜在蘭溶月依舊是個紙老虎.

一路進城,容瀲沉默不語,身邊的幾個侍衛看著遠遠的跟在後面,俗話說,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看大將軍的樣子對監軍大人似乎是無可奈何,但不表示他們不是被殃及的池魚.

走進院子後,容瀲吩咐趙嬸去准備吃的,領著蘭溶月走進了書房.

"膽子越來越大了,一個人單挑拓拔野,虧你想的出來,若是你有個萬一,我看你如何跟母親交代."蘭溶月才來邊境幾日,他已經收到容太夫人幾封信了,每一封信都是交代他要照顧好蘭溶月,否則唯他是問.容瀲又何嘗不想好好保護蘭溶月,但關鍵是這個被保護的人似乎一點都不聽話.

"爺爺,我出了事,交代的人不是你嗎?"蘭溶月看著氣呼呼的容瀲,昨日的決定她並不後悔,昨日即便是容瀲親自前去,也未必是拓拔野的對手,敵眾我寡,拓拔野早就謀劃,從容澤到容瀲,似乎所有的計謀都是針對容家人的.

"你…你…哎…好了,此事不追究了,我問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北齊軍中的人不是拓拔野."容瀲看向蘭溶月,論消息靈通,江湖人士的確比朝野中人更擅長打聽消息,容瀲不得不佩服蘭溶月的消息渠道.

"爺爺怎麼知道的."蘭溶月心中略感驚訝,這個消息十分隱秘,只怕連北齊知道的人都極少,容瀲這麼快這點消息,蘭溶月十分意外.

"沙場征戰多年,兩軍交鋒,北齊的進攻進退有序,拓拔野不曾親自領軍,若要論指揮全軍,拓拔野不一定有這個能力,除非從一開始北齊軍中的主將就不是拓拔野,此事並不難猜,只是無從印證而已,昨夜交戰後,我便確定下來,此次北齊領軍之人是拓跋弘,而非拓拔野."

戰將的本能嗎?有時候習慣性的分析還真是可怕,容瀲從小幾乎在軍中長大,對于軍中的事情從小到大,無一不清楚,就算沒有證據也可以懷疑,的確如此.

"爺爺,此次交戰的人是拓拔野,而非其他人."蘭溶月看向容瀲,這個消息就算能看出來,也決不能說出來.

"出什麼事了."

容瀲看向蘭溶月,心底泛起一絲絲隱憂.

蘭溶月微微吸了一口氣,將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容瀲.

"沒想到北齊皇子竟然是一個喪心病狂的人,丫頭,逃走的人是誰?"容瀲想起逃走的人,心中泛起殺意,此人絕不能留.

"暫時不知道,昨夜情況特殊,來不及去追,爺爺放心,拓拔野之死,與我無關,畢竟昨夜與爺爺交戰的人是拓拔野,兩軍交戰,未曾正面交鋒,此事與云天國全無干系."

蘭溶月一直以為拓拔野和拓跋弘的關系並不好,但從此次兩人交戰來看,並非如此,在粼城的時候,蘭溶月曾與拓跋弘打過交道,只是並不熟悉,當時拓跋弘的目光似乎都在晏蒼嵐身上,北齊與蒼暝敵對,兩人的表現也算是正常.

"嗯,丫頭說的對,北齊此次侵犯云天國,現在看來似乎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不過北齊經此重創,暫且應該不會輕易來犯了."

蘭溶月點了點頭,她殺拓拔野的時候就沒想過兩國能和平,不過即便是兩軍交鋒,也不必急于一時.

"爺爺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丫頭想回京城了嗎?"容瀲看向蘭溶月,距離國師大婚還有幾日,心想,莫非丫頭按耐不住了,容瀲心中決定一定要留下蘭溶月,若晏蒼嵐處理不好此事,他絕不讓蘭溶月輕易回京城.

"不想,邊城自由自在,我想多住上一些時日."

蘭溶月留下並非是想考驗晏蒼嵐,她和晏蒼嵐彼此之間都十分清楚,晏蒼嵐不可能娶長孫文錦,退一步,若晏蒼嵐真的娶了長孫文錦,她就是她看錯人了,此生她也絕不會與晏蒼嵐再有任何瓜葛,不過,她相信自己的眼光.

拓拔野的死,拓跋弘為何會自願以拓拔野的身份主戰,有太多的疑問,她需要一個答案.


軍中安排奸細的人是拓拔野還是拓跋弘,眼下都沒有一個答案,但有一點可以確定,有人想要殺容瀲.

"好,那就多住上幾日,對了,給你太奶奶寫一封平安家書,免得她擔心你."容瀲滿意的點了點頭,打定主意不讓蘭溶月就這麼快離開邊城了.

"姐姐,九兒來了."

屋外的聲音打破了平靜,蘭溶月推開房門出來,果然簡單一身風塵仆仆的九兒.

"九兒."從五年前開始,九兒幾乎一直跟在她身邊,見到九兒,蘭溶月心中也很高興.

"小姐,九兒來晚了,請小姐恕罪."

前些日子九兒一直在護國寺祈福,離開護國寺後從琴無憂哪里聽得蘭溶月的消息,于是急匆匆的趕赴邊關,一路上馬不停蹄,幾乎沒有休息.

"都說了不用行禮,零露,你帶九兒下去洗漱一下."

"九兒姐姐,跟我來."

接下來的幾天,容瀲每日往返軍營和家中,蘭溶月帶著九兒,零露,無戾四處游玩,邊城沒有京城的繁華,但貴在自由.

與蘭溶月的悠閑相比,晏蒼嵐沒日沒夜的處理京城的事務,拓拔野死後兩日,晏蒼嵐得知了北齊的消息.

"拓拔野沒死?"晏蒼嵐看過手中的信件,眼神中露出一絲不敢置信,蘭溶月傳回來的信明明說拓拔野已死,他不認為蘭溶月的消息有假,但關于拓拔野的消息是青暝十三司的人傳回來的,絕對可信.這中間到底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晏蒼嵐一時間想不透.

"這…"黑衣男子驚訝的看向晏蒼嵐,昨日得到的消息明明說拓拔野已死,一個死人不可能還活著,除非有更深的算計.

黑衣男子正是一直追隨在晏蒼嵐身邊的黑衣人,與紅袖同宗,都是蒼暝國的暗衛,紅袖負責保護皇後,而黑衣男子則負責保護帝君.

"天絕,你立即啟程前往邊城."

天絕二字是男子的性命,這些年來,晏蒼嵐從未喚其姓名,天絕目光中多了一絲坦然,當年的約定看來可以廢黜了.

"是,主子."

"讓紅袖一同前往."

紅袖和天絕都是蒼暝國先帝親手培養的暗衛,一旦認主,絕不會背叛,紅袖最初背叛蘭溶月的時候,晏蒼嵐曾有過一些遲疑,但很快就明白過來了.

天絕離開後,老管家端著差點,推開了書房的門,老管家看著晏蒼嵐依舊取下了面具,露出原本的容顏,這些年見過晏蒼嵐真容的人不少,可是晏蒼嵐除了在蘭溶月面前之外,再也不曾在其他人面前摘下過面具.

"陛下,明日早朝,陛下打算以真容前去嗎?"府外的人是云顥安排的,但老管家卻是晏紫曦的人,晏紫曦去世後,老管家便一直照顧晏蒼嵐.

"老管家,我想知道,他為何讓溶月去邊城."晏蒼嵐看向老管家,雙目冷寂,漆黑的雙目如同無底黑洞一般,讓人畏懼.

"陛下,可還記得夫人臨死前的話."老管家看向晏蒼嵐,他從小看著晏蒼嵐長大,照理說他應該是最了解晏蒼嵐的人,可是老管家從來不認為他了解正在的晏蒼嵐.

"人若自保,一人強大足以,我若要自保,必須登基為帝."三年前,他奪蒼暝國,登基為帝,雖是他外公的意願,可是卻更像是宿命.

時至今日,晏蒼嵐依舊不明白當年晏紫曦為何要說這句話.

晏紫曦在世的時候,云顥很討厭他們母子,晏紫曦死後,云顥對他沒有了討厭,剩下的就是漠視,以前,晏蒼嵐怎麼都想不明白,可是有了蘭溶月之後,很多事情似乎都漸漸明朗了.


"陛下記得就好,請陛下不要沖動行事."老管家看向晏蒼嵐,當年的事情他也不清楚,只是晏紫曦去世前曾經晏蒼嵐托付給他,並以昔日恩情作為交易,讓老國師收晏蒼嵐為徒,晏紫曦是自盡,可是最後一個見到晏紫曦的人是云顥,直到如今,晏紫曦依然連一座墳墓都沒有.

"老管家,你出去吧."

"老奴告退."

書房中,晏蒼嵐一夜未眠.

次日清晨,第一縷太陽升起,晏蒼嵐一襲白衣走入朝堂,引起了不少人的議論.

"蒼帝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對啊,聽聞蒼帝失蹤,莫非此次前來是為找蘭溶月."

"有可能,果然是個禍水."

"聽說蘭溶月去了邊城,莫非容家想保護蘭溶月."

"北齊才平靜,難道又要和蒼暝國掀起戰事嗎?"

"果然是個禍水."

容靖看向說話人的方向,說話的人正是長孫文萱的父親,長孫太傅,容靖眼底閃過一絲冷意,"長孫太傅怎麼樣也跟菜市口那些長舌婦一般背後說人壞話,溶月是我侄女,是容家的人,只要容家還有一人,就不允許說我容家的女兒是禍水."

容靖的話朝野上下陷入一片甯靜.

容靖連長孫太傅都直接得罪了,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

不少人腦海中浮現出少年時的容靖,沒有如今的老謀深算,但一不隨其意就犯渾,朝中不少老臣記憶猶新.

晏蒼嵐走進朝堂,議論上不斷,晏蒼嵐並未在意,因為蘭溶月曾說過:一世賢名是負累,人生在世,隨心所欲難得.

云顥看向晏蒼嵐,眼底深處,染上了淡淡的殺意,他這個兒子不像他,更像晏紫曦.

蒼暝國的人都懷疑晏蒼嵐是晏紫曦的兒子,卻從無人知道晏蒼嵐也是云天國的九皇子.

"云九見過父皇,多年不見,父皇似乎對我的出現很驚訝."

云九二字響徹眾大臣的耳膜,就連容靖也不例外.

九皇子生來神秘,宮中也沒有人知道九皇子母妃的來曆,只知道是云顥親自帶回來的人,入宮後,就居住一座宮殿中,直到死去都不能離開一步.

與其他後妃相比,不像是寵愛,更像是囚禁.

"眾位大人不用猜了,我母親正是蒼暝國的公主晏紫曦,而我的名字叫做晏蒼嵐."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立即看向晏蒼嵐,云顥本想阻止,卻發現來不及了.

朝中眾人議論,云九就是晏蒼嵐,晏蒼嵐竟然是陛下的血脈,當年云顥帶回來的人是蒼暝國的唯一的公主晏紫曦,各種議論,一時間朝堂上還真如菜市場.

容靖看向晏蒼嵐,心想,難怪會有勾引國師一說,難怪蘭溶月會來云天國,從頭到尾都是一人,容靖心中有一種被欺騙了的感覺.

容靖看向不遠處的晏蒼嵐,邁步走過去問道,"丫頭知道嗎?"


"我從未瞞過她."

容靖聽到晏蒼嵐的話,松了一口氣.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云顥起身,眼底泛起微微的冷意,聲音不大,剛好讓朝堂上的所有人聽見.

大臣聞言,低頭沉默不語.

當年蒼暝國公主晏紫曦被譽為七國第一個美人,更是一代奇女子,誰也不好想到那個女子失蹤,竟然是入了云天國的後宮.

長孫太師看向晏蒼嵐,這些年來的事情,仔細想想,也並非無跡可尋,當年云顥派人發兵北齊,看似與蒼暝國毫無瓜葛,其實是解了蒼暝國之圍.

"臣等無事啟奏."長孫太師是個人精,自然明白云顥無心處理朝務,身為百官之首,一句話之人能代表百官.

"散朝."

早朝未上,眾大臣在一片議論上中離去.

眾人離去後,云顥看向晏蒼嵐,心中愈發覺得生氣,拿起桌上的奏章,直接砸向晏蒼嵐,口中道,"放肆."

晏蒼嵐身形微微一動,直接躲開云顥丟過去的奏章,晏蒼嵐看向云顥不語,云顥眼底一絲莫名的情緒中夾雜的厭惡,晏蒼嵐看得清清楚楚.

"晏蒼嵐,你就不怕我兵發蒼暝,直接沒了蒼暝國嗎?"云顥直呼其名,同為帝君,雖兩國之間國力相差甚多,但地位卻是平等的.

"我隨時恭候."

晏蒼嵐這些年來隱瞞了天下人,但不曾瞞過老國師和云顥,兩人一直都知道他的身份,當年云顥娶晏紫曦,其目的何嘗不是謀奪蒼暝國呢?只是晏紫曦的死,打斷了云顥的計劃.

"好一個隨時恭候,看來這些年你翅膀是硬了."

"若無其他的話,我就此告辭."晏蒼嵐說完,轉身離開.

晏蒼嵐與云顥是父子,可更像是仇敵,晏紫曦死的時候晏蒼嵐太小,當年的很多記憶都太模糊,很多事情都不是親眼所見,很多真相都被埋在黑暗中,有時候他並不像知道真相,有些真相知道了也無法改變過去.

"站住."

"陛下還有何話要說."朝堂之上,並無他人,晏蒼嵐自然不會稱呼云顥為父皇.

"若是你敢離開京城,別怪我不客氣."云顥話語間,染上了淡淡的殺意.

比起蘭溶月,長孫文錦更好控制,云顥此刻心中十分清楚,讓晏蒼嵐與長孫文錦成親這個決定是正確的,事到如今,他絕不允許晏蒼嵐離開京城.

"孤的事情,陛下無從干涉."

晏蒼嵐說完,消失在大殿之上.

王對王,這一局顯然云顥輸了.

挑明身份,蒼暝國內自然有不小的波瀾,但晏紫曦的事情瞞不住了,以未繆的能力,自然能穩定蒼暝國內的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