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云顥



禦書房內,蘭溶月初見云顥,云顥身著黃色龍袍,頭發花白,眉心處微紅,微蹙的眉頭,給人十分嚴肅的感覺.

云顥抬頭,雙眸中透著一絲凌厲,根據情報,蘭溶月是一個十分敏感且危險的人,當日在東陵,云顥並未靠近,蘭溶月來京城後,也不曾打過照面,看清蘭溶月的容貌後,云顥眼底閃過濃濃的不悅.

"好一個月神,不知何時才能見到血月."云顥嘴角微微上揚,笑意不達眼底.

"蘭溶月見過陛下."蘭溶月微微一笑,全然不顧云顥身上散發出來的凌厲之氣,似乎那如刀鋒一般的凌厲氣息對蘭溶月沒有絲毫的影響.

"自古紅顏禍水,蘭小姐怎麼看."

一聲蘭小姐,足見蘭嗣想要撇清蘭溶月與容家的關系,更或是想要讓蘭溶月和東陵扯上關系,東陵國皇家之姓為蘭,如今蘭鈭已然成了樓蘭國的王爺,或者說從一開始,蘭鈭就是樓蘭國的王爺.

如今想想,樓蘭,蘭家,東陵,樓蘭國立國之初,樓蘭分為兩股勢力,一股是樓家,一股是蘭家,正確來說樓蘭最早是一個人的姓名,分裂出來的那一股勢力為蘭家,去掉了樓字,以蘭為姓名,關于這個傳聞很多,但時隔一百多年,真相已經無人知曉,況且當年知道的真相的人,大多都已被屠殺殆盡.

"多謝陛下誇獎,溶月倒是希望我是紅顏禍水,畢竟禍及的是人心,而非容顏,說紅顏禍水之人,不過是嫉妒擁有絕色容顏之人罷了,能的陛下如此誇獎,溶月三生有幸."

一旁容瀲聞言,替蘭溶月捏了一把冷汗,他讓蘭溶月一襲紅衣,目的就是讓云顥不敢輕看蘭溶月,怎麼都沒想到蘭溶月言語之上竟然如此過激,不過似乎很久無人敢這麼對云顥說話了.

"蘭家丫頭,你膽子很大."云顥不怒,臉上反而多了一絲笑意,容瀲心中微微一緊,自古君心難測,他與云顥自小相識,云顥繼位後雖然刻意撇清的關系,但這麼做的目的對于雙方而言,都是最好的選擇.

容瀲清楚,云顥笑容越大就說明他內心的怒意越大,笑的最開心的時候,也可能是最生氣的時候,當年的晏紫曦曾喚起了云顥的笑容,不過自從晏蒼嵐出生後,那笑容太過于短暫了.

容家從未有人提及過晏紫曦,同樣是云顥心中的禁忌,這些年來,很多事情容家人看在眼中,卻從不做任何表示,因為帝王家事,不是容家能干預的,容家即便是能干預,事後也難免會有因此事而禍級容家.

"若說出自己真實想法是膽大的話,那麼天下膽小之人還真不少."云顥心中倒是有幾分喜歡蘭溶月了,只可惜蘭溶月的背景過于複雜,絕不適合做云家的皇後.

"好一個天下膽小之人還真不少,那你也應該知道,為了一個月神,云天國損失了一個國師."云顥眼底深處黑暗似乎慢慢覆蓋起來,泛起淡淡的厲色,有幾分讓人不寒而栗的感覺.

容瀲心中一驚,多少年了,他幾乎沒有看到過云顥真正生氣,這一次似乎真的生氣了,容瀲想要開口說什麼,卻被蘭溶月一個眼神給制止了.

云顥生氣嗎?她還生氣呢?什麼禍國殃民,晏蒼嵐是帝王,她就要以妖女之名登上帝後之位,她倒是要讓天下人看看,何為妖女.

"損失?看來在陛下的心中晏蒼嵐只是一個國師而已."

蘭溶月一言,云顥手中剛端起的茶杯剛放到嘴邊,立即用力摔在地上,身邊伺候云顥的公公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

蘭溶月看著禦書房的一切,心想,看來云顥身邊的人對他畏多過于敬,她不知道該怎麼說,對于帝王,敬很重要,但畏也需要,只是二者之間應以平衡為上,畏多于敬,說明云顥身邊的人要時刻小心自己向上人頭.

"是嗎?我怎麼覺得對陛下而言,這盤游戲才剛剛開始."一個能讓自己兒子互相殘殺的人需要的又怎麼只是一個國師而已呢?

不知為何,蘭溶月想起了老國師,那個愛算計的臭老頭真的得云顥信任嗎?此時此刻,蘭溶月心中畫下了一個問號,云顥心中真的有可信之人嗎?


"哈哈…."云顥突然哈哈大笑,屋內所有人都驚呆了,容瀲也有些摸不著頭腦,"好一個游戲才開始,朕倒要看看,這個游戲誰勝誰負,蘭家丫頭,朕倒要看看你能做到什麼地步,對了,忘了告訴你,這些年來你知道他的勢力為何一直無法滲透云天國嗎?"

蘭溶月沒想到問題會突然急轉直下,既然如此,她就據實以答,"因為陛下不需要一個背後下手的人."

"不錯,朕一生最討厭有人暗中動手,無論是誰都不例外."

蘭溶月明白,云顥看似是直言,其實則是在警告她,云顥知道她手中的勢力,若是她敢背後暗害,云顥也會毫不猶疑的對她的人動手,更甚者會對容家出手.

"誰都不例外嗎?我有些期待了."蘭溶月心中想的卻是看來得下令鬼門中的人,讓人小心行事,能不自己動手的事情盡量用錢了結,與此同時,遠在煙雨閣的琴無憂打一個噴嚏,心想,莫非是主子又在算計他的銀子了,不行,得藏起來.想著,琴無憂下意識的將桌子上的銀子抱在懷中.

琴無憂身邊的小厮微微低頭不語,心想,主子若是要算計,公子也只有唯命是從了,心底多了幾分看戲的味道.

云顥沉默不語,眼底卻多了幾分嗜血的味道,隨即對身邊的公公吩咐道,"帶蘭小姐去側殿休息."

"蘭小姐,請."

蘭溶月隨公公離開禦書房,剛剛走出禦書房,就聽到禦書房內充滿怒氣的聲音,"都給朕滾出去."

容瀲依舊靜靜的站著不語,眾人離開後,容瀲拱手道,"多謝陛下手下留情."

云顥雖砸了不少東西,可是都沒有砸到容瀲,最多停在了容瀲的腳邊.

"沒人了,無須拘禮,坐吧."云顥看向容瀲,剛剛容瀲雖沒有說話,不過護住蘭溶月的舉動他又豈會看不出來,好幾次不是蘭溶月制止,只怕兩人早就發生了爭斗.

"陛下心中可是還生丫頭的氣."其實,容瀲心想,丫頭也把陛下氣得不輕,這些年來,能讓云顥真正生氣的人還真少.

"一個臭丫頭而已,何須生氣,朕倒要看看她有多大的能力."云顥說話間,眼底閃過濃濃的興趣.

容瀲心一緊,讓云顥有興趣的事情最終都會變成一種絕望,他唯有盡全力保住丫頭了.

"陛下…"容瀲正想勸解,云顥立即打斷了容瀲的話,"蘭溶月真的是容家血脈嗎?"

云顥心想,從性子上來說,還真有些像當年的容太夫人了,他是皇子,第一個打他的人確實容太夫人,當年容家給他提供了庇護,他卻以皇子自居,唯有容太夫人不拿他當皇子,此事雖時過境遷,但這個世界上唯一不將他當皇子的人便是容太夫人,只可惜自從他繼任帝位之後,有的只是帝王,而非當年的那個皇子了.

"是,陛下可記得曾經居住過的那個院子,丫頭是如今那個院子的主人."對于容家的事情,云顥知道不少,容瀲只要稍微一說,云顥就會明白過來,即便是不知道容太夫人的過去,也知道他還有一個哥哥.

"原來如此,難怪容家對她似乎格外大度."

云顥或許自己都沒有察覺,這份大度讓他有些羨慕和嫉妒.有時候的嫉妒往往象征著毀滅,嫉妒與毀滅之間只有一線之隔,因嫉妒而毀滅的事情在這個世界上屢見不鮮.

"陛下…母親讓陛下注意身體."容瀲想起了容太夫人的叮囑,自從容太夫人進宮之後,偶爾就會讓他關注一下陛下的身體,雖然沒有叮囑什麼,也不曾多問證明,或許在容太夫人的心中,對云顥還是有些昔年的影子吧.


"替我多謝太夫人."

云顥自登基為帝以來,甚少有一個我字,面對容太夫人,云顥用了,只是這樣的場合,四下無人,或許原本的架子也放下了不少.

"是."

"陛下,北齊邊境暫且算是穩定了,對西北,陛下有何打算."

云顥看了一眼容瀲,心想,岔開話題可夠快的,就那麼怕他對蘭溶月動手嗎?看來蘭溶月在容家人的心中地位還真高,他倒是有些好奇了.

容瀲不知道,他岔開話題的舉動反而引起了云顥的好奇,要知道一個帝王的好奇也等同于危險.

"你如何看."

容瀲從懷中拿出一封信遞給云顥後道,"陛下,這是靖兒傳回來的消息,請陛下過目."

這封信是容瀲的備選,若云顥真的為難了蘭溶月,他便將信拿出來,借此混淆云顥,不讓云顥對蘭溶月動手,一個帝王若是有心對蘭溶月動手,他之力無法阻攔.

"很好,羊毛出在羊身上,賑災之物由西北自取,這招用的不錯,對了,你家容昀可有消息."云顥看過信後,拿起信放入燃燒檀香的香爐之中,瞬間信化為火,消失不見.

突然提及容昀,容瀲有些摸不著頭腦.

"下落不明."容瀲不知如何形容,但若要形容容昀,下落不明的確是最好的形容,畢竟容昀已經有兩年沒有回家了,或許回來過,他見過家人,家人還未見過他就已經離開了.

"想來也是."云顥似乎知道些什麼,于是笑道.

"陛下莫非知道昀兒的下落."

"不知."

云顥直接否認,看到信的時候,云顥就明白,此計應該不是出自于容靖之手,容靖的性子過于耿直了些,假意討好不是容靖的作風,更何況與平西王相交,極有可能會殃及容家,容靖在此事上更多的是顧慮,又想起樓蘭禁地被盜,云顥不由得有此猜測.

容瀲聽著云顥的話,怎麼像是在鬧脾氣似的,容瀲不曾多問,對于他而言,容昀不回容家反而好,容家在朝中的地位夠高了,也需要一個有自由之身的人.

"西北之事,陛下如何打算."平西王野心昭然若揭,云顥早就知道卻一直沒有動作,若是再這樣下去,云天國內亂只怕是難免了.

"西北?此事不急,若要戰也無妨."

或許在云顥的心中,早就料到了今日的結果,西北之事,平西王的野心,云顥早就了然于心,只是平西王功勳卓絕,若非有絕對的理由不能動其分毫.

為君者,只要不是昏君,就不會擅殺功臣,若擅殺功臣定會引起一系列的連鎖反應,此舉才是真正的自毀江山,平西王若謀反,若能掌握全局,反而更加有利."陛下,決不可開戰,一旦開戰只怕會…"殃及百姓幾個字容瀲還未說完,云顥突然起身後直接打斷了容瀲的話,"容瀲,容家男兒除了容昀之外,性子多為耿直,時間不早了,朕累了,你出宮吧,若是有問題,不如問問你家的那個寶貝臭丫頭."


云顥說完,揉了揉眉心,神情略顯疲憊之色.

云顥此舉,實則為試探,試探蘭溶月的才華,更甚者試探蘭溶月身後是否還有其他人,根據蘭溶月的經曆,曾經消失了十年,不久前又失蹤了兩個月,若之前的十年是為了積聚勢力,可是一個五歲的孩童,未免太過于成熟了些,後又失蹤兩個月,去了哪里,做了什麼,查無證據.

突然出現在京城,且輕易回到容家,就算蘭溶月是那個院子的主人,未免也太過于巧合了些,更像是故意為之.

其實,這點云顥沒有猜錯,接近容家,蘭溶月的確有故意的成分,只是並無惡意,當年季無名的離開,需要一個真相,畢竟知道容瀲和容麟身份的人大有人在,那些不涉足七國,不表示沒有能力涉足七國.

容瀲從側殿接蘭溶月,離宮的途中,容瀲一言未發.

一方面不希望蘭溶月涉足國事,生怕其會陷入其中,另一方面怕蘭溶月一點涉足國事會讓云顥更加忌憚,除之而後快.

出宮門後,蘭溶月見云顥依舊眉頭緊鎖.

"爺爺,陛下說了些什麼?"

"無事."容瀲立即否認道,或許是面對家人,容瀲忘記掩飾自己了.

能讓容瀲憂心忡忡除了她之外應該就是西北了,從剛剛見面,蘭溶月可以看得出云顥很重視容家,正確來說是重視容家人.

這份重視不是沒有理由的,一方面,容家算得上是云天國的守護神,另一方面,云顥對容家還是有些特別的,當然容家也一直很清楚自己的立場,從未越過半分,更不曾有絲毫不尊之意.

"爺爺是不是和陛下提及了西北."

容瀲聞言,驚訝後坦然一笑,要猜到他的心思不難,如今讓他為難的也只有西北了,"丫頭,你如何看待如今的西北和平西王."

容瀲想起,云顥讓他詢問蘭溶月,本不想讓蘭溶月摻和其中,如今就算是隨口一問.

"想要斬草除根尤其是像平西王權霸一方的王爺是需要有足夠理由的,若我猜的不錯,陛下不是不動,而是在等平西王先動,派大伯去西北,只怕也有這個原因,不過陛下估計沒有料到大伯會提議豫王隨行,如今看看倒是我當初的提議顯得有些多余了."

蘭溶月當初提議豫王一同去西北,目的是為了保護容靖,如今雖保護了容家,卻又擔心豫王會和平西王合謀,到時候容靖的立場會變得十分困難.

"不,丫頭的決定是正確的,平西王有野心,若是靖兒一個人,平西王只怕會肆無忌憚,如今反倒是爭取了不少時間,做少有不少百姓因此解決了當下的生命危急,不至于不餓死."

蘭溶月聞言,微微一笑,愛民如子,容家雖是戰將,但對百姓卻是多了一份愛護之心.

容家人適合為一方戰將,不適合以謀為主的朝野.

蘭溶月沉默久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