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6 自負



漆黑夜色中,茶山院落微弱的燭光已不足以照亮黑暗.

伴隨窸窸窣窣的聲音無數黑影靠近院落.

"老爺......"看著翻閱雜記的季老爺子,路冬話到嘴邊又說不下去了.

片刻,季老爺子翻了一頁,抬頭看向一旁神情緊張的路冬,"小路啊,我們老了,這天下終歸是年輕人的天下,可我這個老頭子臨老為自己選的葬身地風水不錯,但這不表示老頭子活久了,也活膩了,就會任人宰割,等著吧."

話語落下,視線有回到書上.

許久後,放下書本,輕輕揉了揉眼睛.

路冬立馬奉上拎干水的熱帕子,接過直接將熱帕子伏在臉上,待雙眸舒緩後取下.

"老了,比不過年輕人了,一熬夜就倦."

"老爺,不如早些歇息,外面的人交給路冬就好."

"不急,今夜我想自己看看."

季老爺子性格一向固執,路冬跟在他身邊四十多年最是了解不過,見老爺子堅持,便重新為老爺子沏上一壺茶.

山下小鎮,季五站在窗邊,看著朦朧山色,雙手背在身後,手中的信已皺成一團,微弱的燭火下,那雙眸子猙獰又陰狠.

幾吸之後,呼出一口氣濁氣,"老爺子,你一直厭惡我這個孫子,如今也別怪孫子不仗義."

"五公子,此次歐陽毅親自帶人前來,主上有令,不會要了老盟主的性命,公子自是不比蹚這趟渾水,靜候結果便是."一身著苗服的女子坐在桌邊,笑著看向冥五.

"姑姑直接將歐陽毅的身份露出來,就不怕我會出手嗎?"季五走到桌邊坐下,笑看阿籮.

心想,這些人來的可真夠快的.既然歐陽毅和阿籮都來了,一個是因為女人而投靠樓浩然,一個則是樓浩然的女人,倒是這二人居然不見任何矛盾,晚間見到兩人的時候一副相見甚歡的模樣,不知兩人心中又是一番怎樣的算計.

"殿主不過是想請老盟主回去做客,公子自幼如冥殿,這點把握姑姑還是有的."阿籮笑看季五,想看看他是否真的這般冷情.

同時也好奇若今日茶山上之人不是老盟主,而是現任盟主,這位幽冥公子還能不能如現在這般冷靜.

想著這些,不由得想到獨自在燕國掙紮的女兒,不知清兒如今處境可還好.

此次她主動請纓前來監督歐陽毅,其實更想從歐陽毅口中知道女兒境況,只要她不離開宛城,便如瞎子,聾子一般,能知道都是樓浩然想讓她知道的.

見阿籮驟然沉默,"姑姑可是擔心清姑娘了."

"不愧是五公子."阿籮毫不掩飾承認道.

"姑姑既擔心清姑娘,何不請主上派人去燕國看看,若能彰顯主上對清姑娘的重視,清姑娘在燕國的處境也會好些."

看著冥五不明的神情,她又怎麼不知這位五公子是冥殿九公子中心機最深,最狠之人,至親處于險地尚且能與她談笑風生,處處試探,細看,此人還真是樓浩然的翻版.

自司清和親之後,阿籮不止一次回想,若人生能重來一次,她還會愛上樓浩然嗎?還會聽從樓浩然的安排送司清去和親嗎?

每每午夜夢回,從夢中驚醒,她不知是悔還是一如既往的走下去.

想到柳嫣然的執擰,仿佛如一面鏡子般照明自己.

她有何嘗不是如柳嫣然一般,愛上後,犧牲良多,只為在樓浩然身邊有一席之地,可是如今,她真的累了.

有時她甚至會想,或許,她從未走進樓浩然心中吧.

于他,她是工具還是棋子?

看著眼前與樓浩然甚至相似的季五,仿佛他也回到了從前那個苗族聖女,族中消息閉塞,生活卻也無憂無慮.

"你覺得主上會嗎?"

季五沉默.

"若你是主上,你會嗎?"

"姑姑說笑了,屬下怎敢妄議主上."季五不敢怠慢,眼前之人雖沒什麼利用價值,畢竟是陪伴在樓浩然身邊最久的人,若他敢露出一絲野心,主上定不會放過他.

"如今天下之勢,公子可想好了退路."阿籮故意試探道.看著季五,不由得想起從前,露出太多的情緒,若她毫無牽掛,自是不比在乎,可她還想看看清兒.

若是......有那麼一日,她希望為清兒尋得一處安身之地.

"主子之勢,姑姑心如明鏡,何須退路."季五眼底,盡是堅定.

看著季五這般模樣,阿籮淺笑不語,這般自負,蘭溶月和晏蒼嵐兩人雖年輕,卻是這天下頂聰明的人,這天下之爭,結果可見.

自沒了迷戀之後,她仿佛看得更清楚了.

看來,回宛城之後,她的請令去一趟燕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