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林島,青云居,莫家老家主莫青云的別苑.
自從二十八年前卸任家主之位後,莫青云在莫家也很少拋頭露面,尋常莫家子弟更是難得見他一面.
他喜歡獨居,整個院子內連個下人都沒有,一排排楓林環繞的院落內,十分的幽靜,甚至外面連個護衛都沒有.
除了照顧他飲食起居的啞婆之外,也唯有九九重陽這一日,他的兒孫們會來這里吃頓飯,一家人聚一下,平日里莫青云不讓任何人來打擾.
當然除了莫小雨之外,這丫頭受了委屈,就會踹開這里的大門,來找爺爺訴苦,莫青云也極為寵溺她,對她視若珍寶,別的事情莫青云不管,但只要這個小孫女被人欺負了,莫青云便會雷霆大怒,咆哮楓林島.
甚至有一次莫青云給莫小雨出氣,把一名長老罵的狗血淋頭,差點把人家院子拆了,從哪以後,沒人再敢輕易招惹莫小雨.
其實莫家各脈族人都知道,莫青云是心里有氣沒地方發泄,找點由頭就爆發一次,這麼多年,他心里一直都很苦.
當年雖說莫紫陌受了莫大屈辱,更是被家族軟禁了起來,但最受傷痛的卻是莫青云.
他最愛的妻子去世不到兩年,還沒從傷感中走出,最疼愛,又最讓他驕傲的女兒又出了事,偷盜了傳家寶物丟失,又失去了清白,被雙尊門林嘯天當著天下人的面羞辱一番,取消了婚約.
這對于莫青云的打擊太大了,他一世英名毀于一旦,身為家主,更是罪責難當.
當年的莫家人猶記得,那一日的莫青云,臉色從未有過的陰沉,在雙尊門大鬧一場離去後,他當眾吐血,幾欲昏迷.
這麼多年他溺愛莫小雨,就是因為莫小雨的身上,有莫紫陌的影子,在他這位父親面前,也是那般不講規矩,任性俏皮,卻又總能讓他開心.
陳舊的別苑木門推開,莫紫陌帶著楊云義和楊天以及幾女走進了院落.
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個干淨整潔的院子,有一片藥田,還有一座假山,在院子的西側則是一片小山峰,小山峰上種滿了鮮花,而在花海中,卻是有一座墓,立著一塊碑.
在那墓碑前,站著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衣老者,背對著眾人,像是一座雕塑立在那里.
看到這幅情景後,莫紫陌的眼眶頓時紅了,身軀微微顫抖,兩行清淚緩緩流淌.
楊天也瞪大了眼睛,怎麼也沒想到,在院子里竟然有墳墓,他立刻便猜到,那座墓里埋葬的必然是自己的外婆,曾經靜心齋的聖女葉靜蓉.
沙沙的腳步聲響起,一名褐發蒼老的婆婆小跑著出現,眼里流露出欣喜若狂的喜色,徑直來到莫紫陌的面前,雙手比劃著手勢,嘴里發出呃呃的聲音.
在她蒼老的臉上,也流下了喜悅的淚水.
"花婆婆,紫陌回來了,這些年你也辛苦了."莫紫陌握住老婦的手,哽咽著說道.
啞婆嘴里發出呃呃的聲音,卻是喜極而泣,情緒很是激動.
"天哥哥,啞婆婆是祖母的貼身侍女,曾經被仇家割了舌頭,九死一生的時候被祖母所救,從那以後她就一直侍奉在祖母身旁,祖母去世後,她依舊在這里陪著祖母,也照顧爺祖父的飲食起居."莫小雨小聲給楊天解釋道.
此時墳墓前的老者回過身來,先前對著墳墓在自言自語,他深邃的目光在看到莫紫陌之後,筆挺的身軀也輕輕顫了一下.
老者頭發早已花白,但卻有著一張威嚴硬朗的臉龐,站在那里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場,一身樸素的黑衣,卻也擋不住他威武的氣質.
老者正是莫青云,他目光從莫紫陌身上移開,在楊云義父子和葉傾城幾女臉上掃過,聲音低沉道:"紫陌,帶他們過來吧."
哪怕是風情嫵媚的南宮媚兒,此時也收斂了那種媚態,變得很是嚴肅,莫小雨也乖巧起來.
雪琪被媽媽牽著手,跟在楊天身旁,一家人向著墳墓走去.
"娘,女兒不孝,這麼多年了,都沒機會來給您上柱香."
莫紫陌哽咽出聲,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墓碑前,雙膝一彎,跪在了墓前,痛哭失聲,嘭嘭嘭的磕頭撞擊著地面.
楊云義也跪在了妻子身旁,一臉的沉重,也恭恭敬敬的磕頭.
楊天也帶著幾女下跪磕頭,面對這座孤墳,每個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
這里埋葬的不止是靜心齋一代聖女,更是楊家之母,他們的長輩,孤墳一座,卻是日夜都有心愛的男人在墳前陪伴,說話,葉靜蓉也足以含笑九泉了.
莫青云對于妻子的愛,也足以感動蒼天,他不讓莫家其他人踏入這里一步,也是不想讓任何人來打擾安息在這里妻子.
守護著一座孤墳,如今也成為了莫青云唯一的執念.
"娘,對不起,當年女兒犯了錯,牽連了父親,自己也被責罰失去自由,這麼多年都無法墳前盡孝,女兒真的不孝."
莫紫陌淚水漣漣,哭泣著懺悔著,這麼多年她並不覺得苦,只是自責自己無法盡孝,枉為子女.
"娘,今日女兒帶來了您的女婿,也帶來了您的外孫楊天,還有他的幾個媳婦,您如果有在天之靈,看到他們,也一定會喜歡."
"娘,如今女兒都成為了祖母,當了婆婆,您如果還活著,那該多好."
祭拜哭過之後,莫紫陌起身看向父親,哽咽道:"父親,女兒對不起您,讓您丟臉了."
莫青云深吸一口氣,老臉微微顫抖,輕歎道:"紫陌,爹從不覺得你是莫家的恥辱,身為你的父親,卻不能保護你,才是我心里最大的痛苦,更愧對你母親."
"父親,您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這些年,您比我過得更苦,是女兒的不孝,才讓您失去了太多東西."莫紫陌哽咽道.
"只要能看到你快樂,能夠幸福,為父受再大的屈辱都不算什麼."
莫青云點點頭,眼神中閃現著柔和與欣慰之色,看向楊云義和楊天道:"你的眼光很好,你的這個男人,為父認可,而你的兒子,更是青出于藍勝于藍,比你更加優秀."
"父親,紫陌為我承受了這麼多苦難,我一定會好好補償她,再也不會讓她受任何委屈,也會和紫陌一起照顧您."楊云義正色道.
"呵呵,你有這份心就好了,這里是我的家,我哪里也不會去,你們也不可能留在莫家,不過今後倒是可以經常回來看我,給你們母親上柱香."
莫青云硬朗的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多年來積郁在心底的痛,這一刻也都解開,他暗自為女兒高興,他莫青云的女兒,依舊是那麼優秀,找的男人也是條漢子,很合他的心意.
如今整個天下,誰還敢說莫紫陌自甘墮落,敢說楊云義配不上莫紫陌,林嘯天的品性,的確給楊云義提鞋都不配.
"外公!"
在莫青云的目光看向楊天的時候,他也恭恭敬敬的喊了一聲.
葉傾城三女也紛紛開口,稱呼外公.
莫青云老懷舒暢,所有心結都蕩然無存,這一聲聲外公叫的他心花怒放,忍不住仰天長笑,他莫青云,終于可以抬起頭來,面對莫家其他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