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時分,剛剛完成了淨化藥劑的瑞雯握著一個裝滿藥水的水晶瓶,從煉金室里走出來,就看到梅林正一個人坐在漆黑的客廳里.
瑞雯皺了皺眉頭,她嗅到了梅林身上那股刺鼻的硫磺味,那股純粹的氣息代表著,梅林肯定是去過地獄了.
"你真是太大膽了."
瑞雯走向梅林,她語氣冰冷的說:
"很多強大的三宮之子在地獄里都有自己的據點,你身上還不穩定的力量種子對于它們而言就像是黑暗中的燈塔一樣明顯.如果你不想活了,可以告訴我,我有艾紮拉斯祖傳的毒藥配方,絕對能保證你既緩慢又痛苦的死."
小丫頭走到梅林眼前,這時候她才看到梅林臉上那副罕見的疲憊與失落的表情.
這樣的表情,是很少在梅林臉上出現的,最少瑞雯看到的次數極少.
瑞雯愣了一下,她將手里的淨化藥劑放在桌子上,她看著梅林,片刻之後,她問到: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是在地獄里被惡魔們揍了一頓了嗎?"
"我..."
梅林抬起頭,勉強的對瑞雯露出了一絲笑容,他輕聲說:
"就在剛才,我們把一個還有救的女孩扔在地獄里等死,還當著她的面,洗掉了她哥哥關于她的所有記憶...這讓我的心情有些糟糕."
"你們?"
瑞雯打量著梅林,她抱著雙臂,語氣篤定的說:
"讓我猜一猜,你帶著鋼力士去找他妹妹了?去地獄邊境?結果發現事實正如我所言,那女孩已經被貝拉科斯洗腦了?"
"比那更糟,瑞雯."
梅林歎了口氣,在黑暗中,他靠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他說:
"貝拉科斯確實給她洗了腦,但那個惡魔巫師沒有傷害她,實際上,它當初擄走麗亞娜就不是為了它自己.它是為了它所信奉的主人."
"上古之神?"
瑞雯一口叫出了那個邪神的名字.
梅林點了點頭,他表情黯淡的說:
"貝拉科斯想要在地獄邊境里召喚它的主人降臨在一個完美的容器中,它想要把它的主人呼喚到它的世界里,麗亞娜就是那個'容器’,她的靈魂...被切開了,被切成了5等份.我看到了,那個姑娘五分之二的靈魂已經被靈體的混沌力量充盈..."
梅林握緊了拳頭,他說:
"我不能任由皮奧特把她帶回現世,一旦她在現世釋放出靈魂中的力量..."
"這座城市就完了!"
瑞雯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這個小丫頭冷聲說:
"來自無光海的力量會在人間界'稀釋’開,就像是滴入池水中的墨汁,它會帶著上古之神的囈語飛速擴散,普通人們會因為聽到不可聽聞的聲音,看到不可名狀的事物而陷入瘋癲,這座城市將成為一座被腐化血肉充盈'沉睡之城’,就像是現實世界上誕生的一個壞疽."
"你做的決定是正確的,任何有理智的人都應該那麼做."
瑞雯說:
"既然做了正確的選擇,那你為什麼還要表現出這種讓人厭惡的軟弱?"
"我知道它是正確的,瑞雯."
梅林說:
"但我告訴自己做了正確的事情,還是無法忽視我們把一個女孩扔在地獄里等死的現實...就像是我之前在飛機上救下洛娜時面對的問題,難道為了這種正確,就必須讓麗亞娜去死嗎?更何況,她面對的可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命運."
"而且更重要的是,一旦貝拉科斯在地獄邊境成功的召喚了上古之神降臨,那麼難道它和它的邪神會止步于地獄邊境嗎?"
梅林搖了搖頭,他伸出手指,揉著眼眶,他說:
"那地方直接接壤人間界,就算我狠下心放任麗亞娜去死,也只是暫時拖延問題爆發的時間,我最終還是得去面對那問題."
"你以為人間界只有你一個人守護著嗎?"
瑞雯對梅林的這種挺身而出的說法嗤之以鼻,她嘲笑道:
"你知道一個實體化降臨的邪神要越過維度之牆有多難嗎?那些靈只能以意識形態遨游諸界不是因為它們對諸界沒有興趣,而是因為幾乎每個維度都在本能的抗拒它們那種源生混沌的存在形式."
"退一步說,就算貝拉科斯的主人真的跨過了地獄邊境,來到人間界,不是還有那個神秘的大佬嗎?"
瑞雯一臉看好戲的表情,她說:
"沒准我們還能看到那個大佬和上古之神大打出手的盛景呢."
瑞雯的語氣輕松,似乎在梅林看來天大的事情對她而言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問題,梅林看著自己的妹妹,他說:
"你是想說,讓我不要再去管這件事了嗎?"
"不,我的意思是,別把自己當成神."
瑞雯語氣冷漠的擺了擺手,她指著桌子上的淨化藥劑,說:
"這世界上有很多問題都是你解決不了的,它們也不需要你去操心...現在,喝了它."
梅林伸手拿起眼前的水晶瓶,一股無色的液體如油一樣在那瓶子中晃動,在拔開瓶蓋的那一刻,撲面而來的氣息讓梅林皺起了眉頭.
那像是陽光一樣的味道,也帶著陽光一樣的溫暖,就像是一瓶光芒融彙的藥水,但卻讓梅林感覺到不太舒服.
但他沒有猶豫,在瑞雯的注視中,他仰起頭,將那藥水一飲而盡.
"嘩啦"
在藥水入口之後,梅林的皮膚表面快速的騰起白色的煙塵,就像是黑暗生物被聖水潑灑時一樣,又像是木頭燃燒時沖起的煙霧.
"有點疼..."
梅林揉著自己的胃部,他對自己的妹妹說:
"就像是喝下了一杯稀釋的硫酸."
"我給你什麼你都會喝,對吧?"
瑞雯瞥了一眼梅林,她說:
"你就不怕瓶子里是能殺死你的毒藥?"
"我相信你不會害我的."
全身都被那股白色的煙塵籠罩的梅林面色也有些蒼白,那些藥水在他身體里分解開,其中富含的神聖力量正像是刷子一樣,刷過梅林身體的每一處.
刺疼的感覺讓梅林的笑容有些艱難,他對瑞雯說:
"我們是家人."
瑞雯看著梅林臉上的笑容,幾秒鍾之後,她翻了個白眼,伸手放在了梅林腹部,她低聲說:
"你有時候真的是太幼稚了,梅林."
伴隨著瑞雯身體微弱的魔力滲入梅林的軀體,那股四處破壞的神聖力量被艾紮拉斯傳承的白魔法牽引著,如一張手帕一樣,擦過梅林軀體的每一處.
伴隨著它在梅林身體里流動,梅林身上散發出的微弱的惡魔氣息也被一點一點的抹除,幾分鍾之後,瑞雯放開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她看著眼前的梅林.
後者的外表上再沒有了惡魔行者那種本能的陰霾氣息,他現在就和一個真正的普通人一樣,除非他主動使用魔法,否則沒人能察覺出他皮囊之下隱藏的本質.
"淨化藥水消除了惡魔的氣息,讓你不至于被一些正義心爆棚的施法者們發現.它還能穩定你身體里魔力的躁動,給你贏得更多的時間."
瑞雯說:
"但它的效果終究有限,你得在它失效前,學會自己隱匿氣息,並且將魔力穩定下來."
說完,她打了個哈欠,有些疲憊的擺了擺手:
"就這樣了,我去睡了."
說完,這丫頭就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瑞雯."
臉色蒼白的梅林喊住了自己離開的妹妹,瑞雯疑惑的回過頭,看著自己的哥哥.梅林看著瑞雯的眼睛,他問到:
"麗亞娜那種情況,你有沒有什麼建議?"
"建議?"
瑞雯歪了歪腦袋,這丫頭臉上有一絲古怪的表情,她說:
"有是有,但我為什麼要幫她呢?我又不認識她,我也不像你一樣喜歡多管閑事."
"如果她能幫你呢?"
梅林認真的說:
"地獄邊境那地方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古怪物品,貝拉科斯那里應該也有些威力強大的魔法奇物,你不是一直在收集它們嗎?更何況,我之前和麗亞娜交過手,她也是個施法者,而且很有天賦,也許她可以在地獄邊境找到放松你封印的方法呢?"
"嗯..."
瑞雯皺著眉頭,她思考了幾秒鍾,然後說:
"這倒也對,如果在人間界找不到方法,我確實該換個方向."
"你去和她談,讓她拿出一些報酬!"
瑞雯指示道:
"既然有價值,就該被好好使用,也許在那個女孩失去自己的意志之前,她能為我服務一段時間...好吧,這個交換看上去不虧."
小丫頭又打了個哈欠,她眨了眨因為配置藥劑而有些干澀的眼睛,她對梅林說:
"像上古之神那樣的邪靈要跨越維度降生在另一個地方,是需要龐大的魔力和精密的魔法協助的,那魔力龐大到貝拉科斯也無法獨立供應,它肯定是借助了地獄邊境維度的力量.以麗亞娜.拉廷普斯目前的情況,她想要自救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一抹殺意在瑞雯眼中一閃而逝,她說:
"讓她想辦法干掉貝拉科斯,或者把它趕出地獄邊境,沒有了貝拉科斯的的引導,那些魔力會重歸維度本身,這會讓上古之神的降臨變得更困難,也許能給她爭取到足夠的時間."
"嗯."
梅林點了點頭,他又問到:
"但麗亞娜的靈魂被汙染了,如果沒辦法淨化,她最終還是會..."
"那就更簡單了."
瑞雯語氣輕松的哼了一聲,她說:
"靈魂被汙染了...切掉不就行了嗎?"
"嗯?"
梅林瞪大了眼睛,他看著瑞雯:
"人命關天呢,別開玩笑."
"誰和你開玩笑了?"
瑞雯揉了揉眼睛,不滿的說:
"事關邪神降臨的事情里,最糟糕的情況的就是'容器’本身是心甘情願的作為祭品,以身心侍奉邪神,那會讓靈魂汙染的速度達到最快,但如果'容器’本身還存在反抗意志,並且沒有直接接觸邪神神物的話,那麼一切都還有挽回的希望."
"就你所說,麗亞娜已經成為了半魔,而且被地獄邊境接受,那就代表著,她的生命形態已經發生了轉換...她的存在更類似于惡魔而不是人類了.對于惡魔而言,靈魂的完整並不是維系存在的必要因素."
瑞雯冷聲說道:
"就算靈魂缺失,它們一樣可以繼續活下去,甚至可能會因此活的更好.三宮把自己的力量分給你們,這本質上也是一種對靈魂和意志的切割,但你看三宮可曾因為給出力量而變得虛弱?"
"而且如果麗亞娜能找到切開靈魂,又不讓它徹底消散的方法的話,那麼切開靈魂對于她而言的影響就會更小...但切割靈魂的方法我這里也沒有,艾紮拉斯人崇尚靈魂的神秘和高貴,他們厭惡任何形式的靈魂破損.所以她就得自己去找了."
"另外,以後別再用普通人的眼光來看待地獄生物,尤其是你也已經成為其中一員的時候."
這丫頭伸了個懶腰,她對梅林說:
"沒事多看點書,填充一下你那空蕩蕩的大腦,知識能讓你在危機四伏的世界里活的更久...我去睡了,記得和麗亞娜談好條件,這些救命的信息可不能白給她!"
說完,瑞雯就推開房門,走入了房間里,把梅林一個人扔在客廳中.
梅林坐在沙發里,他思考著瑞雯給出的建議,片刻之後,他從口袋里取出一枚綠色寶石的戒指,他看著那戒指以及那戒指中蘊含的記憶,他輕聲說:
"這聽上去像是在冒險,拿自己的人生來狂賭一把."
"不過,靈魂切割的方法..."
"我早就有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