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莎跟著希里雅走出陽台,窗外跳動的狂風暴雨根本無法接觸到兩人的軀體,伴隨著希里雅的手指揮動,一道白色的光弧在兩人眼前跳動著,組成了一扇通往其他世界的門.
才剛剛回到梅林身邊的艾爾莎,可能又要離開他了,而且這一次,可能會離開很久很久.
"咔"
就在此時,在深沉的雨夜中,清晰的開門聲音突然在艾爾莎和希里雅身後響起.
希里雅抬起頭,就看到一扇紅色的門在梅林房間前方的空間中打開,梅林的管家玄蘭就站在門邊,這位穿著黑白燕尾服的靈體,正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請等一等,艾爾莎小姐,梅林主人有幾句話要對你說."
而伴隨著玄蘭平靜聲音一起響起的,是低沉的踐踏聲與齒輪機械運轉的嘈雜聲響,在玄蘭身後,被啟動的"獵手"在緩緩站起.
這針對施法者的巨型機器人邁步踏入地獄廚房的大地上,狂亂的雨點打在機械獵手的外殼上,濺起了嶙峋的水波,那紅色的六邊形雙眼死死的盯著眼前的希里雅,兩只機械臂中的武器系統已經全部上線.
跳動的紅色光芒,將前方的道路徹底堵死.
這是計劃之外的情況,希里雅猛地扭過頭,結果就看到,在她身後的房間之內,本該陷入沉睡的梅林已經在這一刻坐起.
他坐在床邊,用一種冰冷至極的目光盯著她.
在梅林左手邊,是一塊閃耀著深紅光芒的寶石.
在他的右手邊,是一把寒氣四溢的金色戰錘.
在他腳邊,沖入方面弗蘭克朝著希里雅狂吠,而在希里雅身後的陽台上,咕咕正蹲在那里,舔著自己的爪子.噬元獸的雙眼中,已經充滿了獵食者的寒光.
"親愛的希里雅,你打算..."
梅林對希里雅說:
"把我女朋友帶去哪里?"
希里雅沒有回答,作為一個傳奇獵魔人,她感覺到了這場面中蘊含的危機,她伸手握住了背後的劍柄,她知道,事情進入了最糟糕的走向里.
如果進展不順的話,恐怕她今天,也很難全身而退了.
梅林這家伙...
不知不覺之間,就已經有了這樣的力量,在眼下的這種布置中,只要不是德古拉那樣古怪的生命形式,任何一個傳奇在這里,都很難在一頭噬元獸和半魔的圍攻下全身而退.
更何況,希里雅的目光落在了梅林雙手邊放著的東西上,那兩樣東西都給她帶來了危險的感覺,一旦梅林決定使用它們,那麼他的力量會在頃刻間得到最大程度的加強.
只要他願意付出代價,他完全可以輕松的干掉一個傳奇.
"我可以解釋."
希里雅說:
"你並不懂這其中的蘊含的危險."
"但我不想聽!"
梅林的手指在深紅的寶石表面撫摸著,他語氣低沉的說:
"我就該猜到,一個陌生人是不會那麼熱情的...你之前說提前預付的'報酬’,其實指的就是這補償,從我身邊帶走艾爾莎的補償?"
梅林不再理會希里雅,他看向低著頭的艾爾莎,他認真的,一字一頓的說:
"過來!艾爾莎."
"到我這里來...只要你不願意,就沒人能帶走你."
艾爾莎沒有立刻回答,她抬起頭看著梅林,綠色的眼睛中有溫柔而不舍的光芒.
她伸出手,放在了希里雅拔劍的手上,然後對梅林說:
"我回到紐約不到一個周,這座城市的氣溫下降了15°,氣候變得反常,今夜的凍雨是個臨界點,梅林,如果我再不離開,就會有很糟的事情會發生了."
"很多人...很多人會死,很多無辜者."
"我不在乎!"
梅林說:
"我只要你留下!"
"不,你在乎..."
艾爾莎歎了口氣,她說:
"你瞞不過我,你也瞞不過你自己,你不是那種會坐視無辜者因你而死的人.我很了解你."
"好吧,我在乎..."
梅林看著艾爾莎的表情,他歎了口氣,有些不解的站起身,他走向艾爾莎,問到:
"但為什麼會這樣?是因為你的能力?"
"那不是她的能力,梅林."
站在艾爾莎身邊的希里雅低聲說:
"那是白霜,危險而恐怖的白霜,很遺憾,但白霜選擇了她."
"白霜...是什麼?"
梅林伸出手,觸摸著艾爾莎的臉頰,她皮膚上傳來的溫度讓哪怕是梅林現在的體質,都感覺到了一陣陰寒,甚至有一抹刺痛.
"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自然現象."
希里雅舒了口氣,她後退了一步,將空間交給梅林和艾爾莎.
白衣女劍士靠在陽台邊,她看著雨幕下挺立在原地的機械獵手,她輕聲解釋到:
"你可以理解為它是毀滅的最直觀的表現形式之一,就如你們的科學家在最近這幾百年里總結出的'熱寂’理論一樣,白霜也可以視為群星毀滅的另一種形式."
"只要它出現在某一個星系中,在短短十幾年之內,整個星系就會徹底被冰川覆蓋,變得荒蕪人煙,一切都會被從天而降的暴雪淹沒,文明也會因此毀滅.在我這些年的旅行中,我已經見到無數個被寒冰包裹的世界,那些都是白霜的'傑作’."
"沒人知道白霜是何時存在的,但在獵魔人活躍的年代里,白霜就曾進入過地球...准確的說,是13世紀左右.如果你熟悉自然科學的話,那你就應該知道,那段時期有另一個名字."
"小冰河期,我知道."
梅林說:
"但我不關心曆史,我只關心,艾爾莎身上的白霜,能不能被祛除掉?"
他看向希里雅,他說:
"你也是在那個時代活躍的獵魔人,你們是怎麼擊退當時的白霜的?"
"實際上,梅林,你在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一個比我更熟悉白霜的人了."
希里雅叉著腰,略帶一絲驕傲的對梅林說:
"當年是我擊退了白霜,不過實際上,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怎麼擊退它的,我就手持利劍沖入白霜之中,我自己不認為自己能活下來,但最終我活了下來,白霜也從地球上消退了,也許和我身上的長者之血有關."
"但我可以確定,我並沒有毀掉那種自然現象,它只是退去了."
"上古的精靈賢者預言這個世界最終會被白霜摧毀,也許她是對的.至于艾爾莎身上的白霜,我也不能確定它能不能被祛除,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
希里雅嚴肅的對梅林說:
"你把她強行留在你身邊對她以及對這個世界而言絕對不是什麼好事,你的行為很可能導致又一次小冰河期的到來,我不是在恐嚇你,艾爾莎只是在這城市里待了一個周,結果你看看這幾天的天氣變化...你也不是瞎子,我不相信你感覺不到這些變化."
"我可以帶她去其他地方."
梅林看著艾爾莎,他問到:
"只要你做出決定,只要你願意,我一定會找到一個不被干擾的地方,也許地獄邊境就不錯."
"但也意味著你要為我放棄你現在的一切,你的生活,你的事業,你的朋友,其他的親人."
艾爾莎伸出手,握住了梅林的手指,她說:
"很抱歉,我向你隱瞞了一些事情,白狼大師警告過我關于白霜的威脅,但我當時並沒有放在心上,直到希里雅的出現,直到我意識到因我而起的改變...我得離開這里,梅林."
"你想讓世界變得更好,這是偉大的理想,我不能成為你的負擔."
"但我們才剛剛進入了新的階段."
梅林沒有掩飾自己的痛苦,他說:
"我們才剛剛適應了這樣的生活,我和你一起看了第一部電影,雖然那電影很無聊,但我們可繼續嘗試,我的生活才剛剛出現了改變..."
"嘿!"
希里雅伸手拍了拍梅林的肩膀,她插話說:
"別弄得和生離死別一樣,梅林."
"艾爾莎確實要離開這個世界,但這不代表著你不能去看她."
"我們只是擔憂艾爾莎體內的白霜會繼續擴散,在隔絕她對世界影響的情況下,我們並不禁止她和你見面...只要不在地球上,你們相待多久都可以,你的存在,並不會讓白霜擴散的速度加快."
聽到希里雅的解釋,梅林的表情舒緩了一些,他回頭看著臉上有道疤的希里雅,他問到:
"那你為什麼不把這件事情說清楚?非要弄得偷偷摸摸...還指使艾爾莎給我的水里加昏睡劑,你們真的覺得我蠢到連昏睡劑的味道都感覺不到嗎?"
"我們這麼做,就是為了避免現在這種尷尬的情況!大情聖."
希里雅撇了撇嘴,她說:
"再睿智的人,面對感情的執著都會變得魯莽而沖動,而且如果你足夠敏銳,你就會發現,你的枕頭底下有封告別信...艾爾莎把所有的情況都寫在信里了."
"我們會把她安置在一個沒有生命的世界上,母親已經在那里建好了一座實驗室,她會幫助艾爾莎抵抗白霜的侵蝕."
"母親認為白霜在艾爾莎身上出現是個意外,既然是意外,就有治愈的方法,她覺得艾爾莎軀體中的白霜是曾經被驅逐出地球的白霜的一部分殘留,而且白霜的起源很可能是一種上古魔法,是魔法就可以被驅離,只要我們能找到那個驅離的關鍵."
"如果是魔法的話,我也許可以幫忙."
梅林舒了口氣,他看著艾爾莎,然後伸出手,捧起這姑娘的臉,兩人吻在一起.
希里雅不想做電燈泡,她走到陽台邊緣,從隨身攜帶的東西里找出一塊肉干,開始逗弄咕咕,後者不想理會這個白發女劍士,但希里手中的肉干散發著別樣的香氣,讓咕咕的尾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搖晃了起來.
十幾秒鍾之後,梅林的臉頰上都覆蓋了一層寒霜,他和艾爾莎嘴唇分開,他伸手撫摸著艾爾莎的頭發,他說:
"我們還會再見的,對吧?"
"嗯."
艾爾莎將頭埋在梅林胸口,她說:
"記得替我向瑞雯和洛娜,還有馬特和小彼得,梅和本說再見,我可能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見不到他們了.等到那邊一切安排妥當,希里雅就會將消息送到你這里."
"不用等太久,我們就會再見的,梅林."
艾爾莎將手上帶著紅色十字架的手鏈褪了下來,串在了梅林的左手上,她對梅林說:
"卡羅爾給了你一枚戒指,這就是我能給你的,它也許沒有那戒指有用,但...只要能看到它,你就永遠不會忘記我."
"我還是希望你能留下..."
梅林撫摸著手腕上的手鏈,他說:
"每次到這種時候,我都會很想成為一個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顧的人...如果我不需要去擔心那些其他的因素,我就可以毫無負擔將你留在我身邊,哪怕是鎖在我身邊."
"但你不會那麼做的,我的梅林."
艾爾莎輕聲說:
"你是個善良的人,善良的人總需要多背負一些重擔,但這不會讓他們更軟弱."
"好好待在家里,等我回來."
"下一次,梅林,我保證,下一次,我再不會離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