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猜測與行動



"啪"

喝空的酒杯被放在了吧台上,在人聲鼎沸的酒吧中,梅林稍顯低沉,又捎帶蕭索的聲音響起.

"再來一杯."

"這可不像你啊,梅林."

喬茜酒吧的老板喬茜轉頭看著梅林.

她和梅林是老相識了,當年在梅林搬到地獄廚房的時候,她就在這里開酒吧.

當年的喬茜可是地獄廚房有名的長袖善舞的大姐姐,結果現在也變成了一位待人和善的大媽.

而這些年里,幾乎每個周,梅林都要和一位短發女士來這里喝一杯.

嗯,和希爾.

自從梅林第一次帶希爾來喬茜酒吧之後,每周挑一天來喬茜酒吧坐坐,幾乎就成為了他們兩人的一個共同的習慣.

身材粗壯的俄羅斯大媽拿起梅林的酒杯,她一邊為梅林倒酒,一邊說:

"今天怎麼不見你的女朋友?"

"喬茜,我說了很多次了,希爾不是我女朋友."

坐在吧台邊的梅林一邊抽著煙,一邊說:

"我幾乎每次來都要強調一次."

"是嗎?"

喬茜大媽將一杯加了冰塊的酒放在梅林眼前.

她趴在吧台上,對梅林說:

"可是我總感覺你們兩很配,尤其是你們一起喝酒聊天的時候..."

"她喜歡你,梅林,這一點毫無疑問,相信我吧,我這一輩子見過很多表面親密,內在厭惡的情侶,但你和那位希爾小姐不一樣..."

"當年你剛搬來的時候,還是個年輕的小伙子呢,那時候希爾小姐就陪著你,一直到現在..."

"看看你,梅林,你也不年輕了,希爾也不年輕了,但是她每次看你的眼神,還和十幾年前一模一樣."

這位對熟人總是很熱心腸的酒吧老板和梅林聊著天,她說:

"別怪我話多,但你們兩真的很配."

"也許吧,但已經太晚了."

梅林咕噥了一句,他將香煙在煙灰缸里按滅.

然後端起酒杯,和之前一樣,揚起脖子,將酒杯里的酒一飲而盡.

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絲致郁.

像極了那些生活郁悶而沒有希望的中年上班族,但他一直豪飲,並沒有一絲醉意.

或許他並不是為了來買醉.

或許他只是為了找個地方消遣一下郁悶.

"那麼,希爾今晚不來了嗎?"

喬茜大媽朝著門口瞅了一眼,又看了看行單只影的梅林,她一邊拿起抹布擦著吧台,一邊說:

"你們兩吵架了?"

"唔,她有工作,今晚...嗯,可能很長時間都不能來喝酒了."

梅林搖晃這輩子里的冰塊,他對喬茜大媽說:

"希爾升職了呢,她現在是指揮官...呃,我的意思是,是部門經理啦,手下管著很多人,全世界各地跑.她最近肯定會很忙."

"哦,升職了呀."

喬茜大媽露出了笑容,她說:

"希爾那樣能干的姑娘做出一番事業也是很自然的呢."

"話又說回來了,梅林,我上次遇到你家小馬特,他和富吉來這里喝酒呢,我問他你是做什麼的,他支支吾吾的不肯說."

"我啊..."

梅林將空杯子放在吧台上,他對喬茜大媽眨了眨眼睛,他說:

"我和希爾在一個單位呢,我還是她的上司."

"哦,辦公室戀情啊."

酒吧老板臉上立刻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她對梅林比劃了一個大拇指,她說:

"厲害,怪不得一直不肯公布戀情呢,原來如此."

"我都說你想多了,喬茜."


梅林雙手疊放在吧台上,他扭頭看著這熱鬧的酒吧里人頭攢動.

喬茜酒吧都快成地獄廚房的標志性建築物了,幾乎每天晚上都有來自其他區的人在這里玩樂.

這里的生意是真的不錯.

幾秒鍾之後,梅林才有些後知後覺的看向酒吧老板,他說:

"你剛說,馬特和富吉來你這喝酒?你賣酒給他們?"

"呃,沒有,那兩個小子那天要來喝酒,但被我拒絕了,我給他們一人一杯西瓜汁.賣給未成年人酒可是犯法的..."

酒吧老板喬茜何等精明,她大手一揮,強行將話題扭到了另一邊:

"說起來,梅林,你今天看上去心情糟糕啊,一個人跑來喝悶酒,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嗯?這麼明顯的嗎?"

梅林示意喬茜再給他倒了杯酒,他一邊搖晃著酒杯,看著酒杯里的琥珀色液體,他眼中閃耀著一絲絲晦暗的光芒.

他說:

"好吧,確實有點煩..."

"那就說說唄."

酒吧老板說:

"看在你是常客的份上,我倒是願意花時間聽一聽你的牢騷."

梅林沉默了一下,他想起了自己的私人心理醫生紮坦娜的勸告,老把這些事情悶在心里是不行的.

也許,他確實該找個人說說.

幾秒鍾之後,梅林抿了口酒,他對喬茜說:

"我的一個朋友,嗯,工作上的朋友."

"他人很糟糕,屬于那種幾乎沒人會喜歡的家伙,心思陰沉,愛玩陰謀,但...他,勉強算是個好人吧,我們之前配合的挺愉快."

梅林聳了聳肩,他歎了口氣,說:

"但一夜之間,他就變成了一個不可理喻的混蛋."

他又想起了今天和弗瑞吵架的事情,他有些煩躁的拿出煙盒,抽出一根香煙,點燃.

今天在努巴尼工業園,弗瑞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固執,死板,也不知道是中了什麼邪.

親眼目睹了弗瑞固執的不願意放棄洞察計劃,這讓梅林內心中有種無法言說的擔憂與憤怒.

當初說拒絕洞察計劃的是他.

現在重啟這計劃的人,還是他...

梅林嚴重懷疑是弗瑞一直在服用的SSS血清出現了後遺症,再加上弗瑞之前遇襲時可能傷到了腦子,這一段時間弗瑞的一系列動作,都讓梅林完全看不懂.

在煙氣升騰中,梅林說:

"他在做一件很危險的事情,而我很清楚那件事的危險性,我試圖勸阻他,但..."

梅林歎了口氣,他說:

"我心情挺差,但家里還有孩子,所以就只能來這里消消氣."

"工作上的事嗎?"

酒吧老板聳了聳肩,她說:

"總是讓人煩心呢,我當年在開酒吧之前也是上過班的."

"但我總覺得,梅林,這件事似乎只是個引子啊..."

"以前你和希爾也會聊一些工作的事情,但那時候,總是希爾在抱怨,而你在聽,你似乎不是一個會因為工作上的小事影響心情的人."

喬茜看著梅林,這位俄羅斯大媽一邊擦桌子,一邊說:

"肯定是你本身心里就不太快樂,就像是堆在一起的火藥桶,又遇到了這件糟心的事,一顆落進心里的火星,然後就...砰!"

酒吧老板做了個爆炸的手勢.

梅林抿起嘴,他看著喬茜,他說:

"哇,你真是厲害啊,喬茜,這都被你發現了嗎?"

"哈,梅林."

喬茜得意的哼了一聲,她搖晃著水桶腰,再給梅林加了杯酒,她說:

"我和各色各樣的人打了幾十年交道,你們心里想的什麼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梅林沒有再回應喬茜.

他這一段時間過的確實挺糟,羊皮紙的提醒讓他有種風雨欲來的壓抑,再加上今天他和弗瑞爆發一場爭吵.

確實如喬茜所說,就想是一顆火星引爆了梅林內心這一段時間所有的負面情緒.

這是正常的.


梅林看著手里酒杯中晃動的液體,在那酒液中他能看到自己倒映出的,稍有些扭曲的臉.

他人生的近40年幾乎都活在一場"游戲"里,他因這場游戲而生,為它做著准備,在猜出真相後的每一日都在思考著終局到來.

而現在,終局就要來了.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他一點都不緊張,那就說明他已經放棄反抗了.

在面對這決定命運的時刻,誰又不緊張呢.

"這杯酒算我請你的."

喬茜站直身體,她叉著腰對梅林說:

"我老家那邊的男人有這樣的習慣,如果他們害怕,如果他們不知道該怎麼做,他們就喝點酒,讓酒精幫他們做決定."

"看你這家伙還不錯的樣子."

酒吧老板娘敲了敲桌子,她對梅林說:

"喝了這杯酒,就像個男人一樣去戰斗!你家里還有幾個妹妹弟弟在等你回家呢,賴在我這里算什麼事!喝完就滾吧!"

"好!"

梅林揚起脖子,將一杯酒一飲而盡,他站起身,將幾張錢放在吧台上,他對喬茜說:

"我可能很長時間都不會來了...我的意思是,如果下一次我還能在這喝酒的話,不如就免一次單吧?"

"也算給我點好運氣."

"好啊."

喬茜粗魯的對梅林比劃了一下中指,她說:

"下次收你雙倍的酒錢."

"哈哈哈"

梅林笑著搖了搖頭,他推開酒吧的門,走了出去.

在這一刻,一直保持著沉默的伊卡洛斯說:

"亞曆山大.皮爾斯在10分鍾前發了條短信,邀請你去他家里坐坐,據說是和洞察計劃以及尼克.弗瑞有關."

"好吧."

梅林伸手拉了拉衣領,他說:

"我也正要去找他呢."

"唰"

路燈的光芒微微扭曲,就如一道洞開的門,梅林向前走出一步.

下一秒,他踏在了皮爾斯位于華盛頓的豪宅客廳中.

皮爾斯正坐在沙發上看著書,梅林的突然出現嚇了他一跳.

這老頭捂著心髒,怒視著梅林,他說:

"你下次出現之前,麻煩打個電話,讓我有點心理准備好嗎?我已經70多歲了,我真怕自己有一天會被你們嚇死."

"別這麼說."

梅林活動著身體,他坐在沙發上,對皮爾斯說:

"你還很健康呢,皮爾斯,你還能活很久..."

"別安慰我了."

皮爾斯放下手里的書,他擺了擺手,他說:

"我看得很開,我並不怎麼畏懼死亡,我擔心的是其他事情,比如,我聽說,你今天和弗瑞吵了一架?"

"你怎麼知道?"

梅林詫異的看著皮爾斯,他說:

"那是發生在東非的事情,難道你這老特工在神盾局里也安插了眼線?"

"想什麼呢."

皮爾斯拿起腿邊的手杖,他說:

"是弗瑞打電話告訴我的,他說他下午語言有些過激,托我安撫一下你...那家伙,就是舍不得自己那張臉,就好像他的面子有多麼昂貴一樣."

"這不是安撫不安撫的問題."

梅林搖了搖頭,他看著老頭子皮爾斯,他說:

"我想知道的是,關于洞察計劃的重啟...你有沒有插手?"

"我?"

皮爾斯面色坦然的搖了搖頭:


"我沒有,我那天去找弗瑞,做洞察計劃的廢止流程."

"但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突然告訴我,也許洞察計劃可以實施..."

說到這里,老頭子皺起了眉頭,他對梅林說:

"這倒不是重點,重點是,弗瑞當時告訴我,他會做好和你的溝通工作,但現在看來,他其實根本就沒告訴你這件事,對吧?"

"他沒告訴我的,可不止是這一件事."

梅林看著皮爾斯,他說:

"你有沒有覺察到,弗瑞自從被冬兵襲擊之後,就變得有些..."

皮爾斯的眼皮抽搐了一下,但他還是面不改色的問到:

"你的意思是,弗瑞被洗腦了?"

"不,他沒有."

梅林搖了搖頭:

"下午吵架的時候,我趁機檢查過,弗瑞的神智很正常,並沒有洗腦,或者被控制思維的跡象."

"但他突然變得如此極端,這讓我忍不住朝著更壞的方向去想."

"比如呢?"

皮爾斯問到:

"更壞的情況是什麼?"

"比如被替換了."

梅林眯著眼睛說:

"你應該還沒忘記1994年的事情吧..."

"斯庫魯人?"

皮爾斯面色大變,他猛地扣緊了手杖,他說:

"這可是很嚴重的指控,梅林,你有證據嗎?"

"我沒有."

梅林搖了搖頭:

"這就是最糟糕的地方,斯庫魯的靈魂會隨著軀體的變化而變化,攝魂咒也很難發現問題."

"除非我現在干掉弗瑞,看看他的尸體會不會變色,否則我們根本沒辦法檢測他到底是不是我們熟悉的那個家伙."

"而且如果這個糟糕的猜想成真了,那麼弗瑞是什麼被替換的?"

"是冬兵襲擊的時候嗎?那麼冬兵襲擊的事件,是不是斯庫魯人為了打入神盾局特意設下的局?"

梅林提出了一連串的假設:

"那個冬兵是不是也是斯庫魯人假扮的,最重要的是,如果弗瑞是斯庫魯人,那麼現在的神盾局里,到底有多少人是真的?"

"他在這時候重啟洞察計劃又是為了干什麼?"

"別說了!"

皮爾斯伸手捂住了額頭,他說:

"你這個猜測...哪怕只是想一想,都讓人頭皮發麻."

"梅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

皮爾斯突然問道.

梅林眨了眨眼睛,他說:

"巴拿馬大使館,地下室,你和其他人被綁在一起,你還被叛軍打了兩拳."

"好吧,你是真的."

皮爾斯揉了揉額頭,在梅林沒看到的地方,他眼中閃過一絲光芒,他說:

"但現在我們怎麼辦?如果那個弗瑞是假的..."

"等!"

梅林眼中閃過一絲冷冽,他輕聲說:

"最多再有1個月...卡羅爾就會從群星返回!"

"她有能力分辨出斯庫魯人,這一個月任由弗瑞活動,如果他是真的,自然無所謂."

"但如果他是假的,那麼就任由他把他的同伙全部召集到神盾局,一個月之後..."

"他們..."

"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