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草坪上還沾染著露水.
在皇後區的某個公園中,瑞雯正坐在長椅上.
這個文文靜靜的姑娘手里捧著一本書,時不時推推臉上的圓框眼鏡,她似乎沉浸于安靜的閱讀中.
一只慵懶的大橘貓就蹲在她身邊,尾巴搖晃著.
它眯起眼睛,虎踞在座椅上,似乎對周圍的一切都不怎麼感興趣.
在瑞雯腳下,還有只穿著藍色小西裝的狗.
弗蘭克倒是很活躍.
它吐著舌頭,看上去有點疲憊.
它畢竟剛剛繞著公園跑了一圈,還和兩只哈士奇吵了一架,並且輕松取勝.
不過一直扯著嗓子叫也是很累的.
在梅林離開之後的幾個月里,一直是瑞雯在照顧家里的兩個寵物.
只要不外出的情況下,她每天清晨都會帶著這兩個活寶在家里周圍轉一轉,權當是遛狗解悶.
在每天遛彎回家的時候,也會順路給弟弟妹妹們買點早餐.
盡管地獄廚房那邊的房子已經重建完畢了,但這幾個孩子挺少會回去住.
在失去了家庭最重要的成員之後,那里就只是房子,那里不再是家了.
"瑞雯,瑞雯..."
恍若從夢中傳來的聲音,讓瑞雯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她手中的魔法書典被風吹動著翻過一頁,這動靜也讓瑞雯在恍惚中睜開了眼睛.
在她眼前跳動的晨間光影中,一層迷霧籠罩在周圍,而穿著風衣的女人正站在那稍顯陰冷的迷霧里.
她雙手插在口袋中,也不知是何時出現的.
瑞雯左右看了看,她身邊的橘貓咕咕和腳下的傻狗弗蘭克都像是雕塑一樣呆滯.
這顯然不正常.
她抬起頭,看著那女人.
她問到.
"這是夢境?"
"只是一個簡單的入夢術."
紮坦娜帶著一頂偵探電影里經常會出現的帽子,她用那帽子遮住了近三分之一的臉.
她對瑞雯說:
"我沒有惡意,你不需要太過緊張.我是來傳達一個消息的."
"什麼消息?"
瑞雯伸手握住眼鏡的鏡框,她盯著眼前的女人,試圖從那帽子遮掩的臉頰中看出她的身份.
這姑娘依然安穩的坐在公園長椅上,臉上的表情平靜,沒有太過慌亂.
眼前這情況,慌也沒用.
對于一個可以隨意入夢的家伙來說,如果她想攻擊你,那麼在中招之前你是絕對躲不開的.
"你哥哥回來了."
紮坦娜就站在瑞雯身前,夢境中的風吹動她的衣角和長發,在那低微的風聲中,她用溫和的聲音對瑞雯說:
"3天之後,在地獄邊境,他會和你們見面."
"梅林?"
瑞雯的瞳孔在那一刻微微放大.
看得出來,這姑娘竭力維持著自己的冷靜,但扣緊的手指和變化的表情還是暴露了她此時的心情.
但瑞雯很快就冷靜下來,似乎眼前這件事的發生早在她預料之中.
它總會發生,只是或遲或早.
"這三天的時間是留給你們做准備的."
幾秒鍾之後,紮坦娜對瑞雯說:
"如果你們要帶幾位普通人進入地獄邊境,那麼你們就得抓緊時間為他們准備一些防護措施."
"而且梅林此時的情況特殊,在家人之外,你們最好不要帶其他人一起來."
瑞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能夠理解.
幾秒鍾之後,她問到:
"他在謀求某種形式的複活,對吧?"
"你很聰明."
紮坦娜微微頷首,她說:
"這就是我來的第二個目的,把你哥哥交給你的神秘屋鑰匙給我."
"如果你們足夠幸運的話,那麼3天之後,你們就能見到一個真正完整的梅林."
"唰"
瑞雯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將腰帶上懸掛的古樸鑰匙丟給了紮坦娜.
她站起身,看著眼前這個女人.
她說:
"我能猜到我哥哥沒有死去,但我有個疑問,他應該不是在這幾天才蘇醒的,為什麼他一直沒有來找我們?"
"唉..."
紮坦娜也預料到了瑞雯肯定會問這個問題.
她拿著鑰匙,對瑞雯說:
"你哥哥分裂靈魂以圖自保,那個儀式很殘忍,很痛苦,而分裂後的靈魂會有很多異狀...這其中又發生了一些其他事情,他的糟糕情況加重了."
"瑞雯,你們這7個多月過的很艱難,但相信我,你哥哥這幾個月里過的只會更痛苦..."
"他不見你們,是因為他不想讓你們看到另一個他,用他的話說,他不想讓你們看到一個在沉淪的怪物."
"你們是他最關心,最愛的人,你們是他的支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和你們重逢."
"聽我說,孩子,千萬別怨恨他."
"我們沒有,沒有絲毫的怨恨."
瑞雯抿了抿嘴,她對紮坦娜說:
"3天,對吧?"
"我們會耐心等待的."
"嗯."
紮坦娜點了點頭,她揮起手,瑞雯眼前的夢境破碎開.
紮坦娜對瑞雯擺了擺手,然後轉過身,消失在了在如玻璃一樣跳動的光影里.
下一刻,靠在長椅上的瑞雯睜開眼睛.
她沒有理會手里不斷的被風沖動的書頁,然後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收起書典,又活動了一下雙臂.
風吹動瑞雯的長發,那調皮的頭發拍打在她臉頰上.
文靜的少女伸手將頭發撥開,又彎下腰,將昏昏欲睡的咕咕抱在懷中.
她又對腳下的弗蘭克說:
"走吧,弗蘭克,回家了."
"瑞雯,你在笑唉!"
傻狗撥動著小短腿,追在瑞雯身後,它抬起頭,看著瑞雯,它說:
"我已經好久沒看到你笑了,是有什麼好事嗎?"
"很好的事哦."
瑞雯低頭看著弗蘭克,她臉上掛起了一個很少出現的燦爛笑容,她說:
"別問了,很快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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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門被推開的聲音在神秘屋的大廳中響起,正在打理牆壁壁畫的玄蘭詫異的回過頭.
她看到一個她從未見過的女性天使推開門,漫步走了進來.
那天使有一對黑色的翅膀,長相偏向中性,臉上帶著一副黑框眼鏡.
她冷著臉,雙手插在西裝的褲兜中.
紮坦娜跟在她身後.
在玄蘭的注視中,一道陰影從那天使身體里飄散開,就如幽魂一樣飄散在空中.
黑暗翻滾著,就如被漩渦聚集的水流,在搖曳之間,勾勒出了一個消瘦的,如幽魂一樣的軀體.
陰影中的雙眼睜開.
下一刻,四目相對.
"啪"
玄蘭手中的掃帚掉在了地上.
她的眼神搖曳著,手指顫抖著,似乎像是見到了不可思議之物.
她向前走動幾步,伸出手指,想要觸摸那搖曳的幽魂,後者也抬起手,兩人的指尖接觸在一起.
就如觸電的火花.
在那種冰冷的感知中,玄蘭再也無法自已,她張開雙臂,撲入了那幽魂的懷中.
"我回來了."
梅林輕拍著玄蘭的後背.
他以一種感慨的目光,看著眼前這熟悉的,絲毫未變的大廳.
他輕聲說:
"魔力濃度調高一點,蘭,低魔力讓我很不舒服."
于是下一刻,整個神秘屋的數個法陣同時啟動.
如風暴一樣的沉重魔力彙聚著,在玄蘭的操縱下,在大廳中彙聚,讓這方地面的魔力濃度飛速躥升.
梅林虛幻的魂體也變得凝實.
讓玄蘭恍若擁抱著活物.
作為一名新晉的地獄大君,現實世界的魔力濃度甚至不足以支撐他的靈魂顯現,而身為尚未複活的分裂魂體,照耀陽光也會讓他非常不舒服.
他絕對不是出于某種惡趣味,才用天使路德的身軀在人間活動.
他是不得已為之.
"唔..."
在極高濃度的魔力環境中,梅林發出了舒適的呻吟,他輕撫著玄蘭的長發,他說:
"這幾個月,辛苦你了."
"我知道你會回來."
玄蘭抱著梅林,她說:
"你答應過我的,你也沒有讓我失望."
"我已經傷過你們的心了..."
梅林後退一步,他在玄蘭臉頰上輕吻了一下,他說:
"我又怎麼舍得再讓你們失望呢?"
玄蘭輕笑了一聲.
她抿著嘴,伸手放在梅林的臉頰上,將那張臉拉向她,然後吻了上去.
梅林並沒有拒絕.
在他身後,紮坦娜撇了撇嘴,別過臉,不去看這一幕.
玄蘭是個靈體.
他們除了接吻之外,也別想做其他的事情.
但作為和梅林有親密關系的女人,這一幕總讓她有點不太舒服.
幾分鍾之後,紮坦娜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她咳嗽了一聲,說:
"歡迎儀式結束了嗎?可以開始說正事了嗎?"
"當然."
梅林對玄蘭眨了眨眼睛,後者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後退了一步,轉過身,整理了一下有些散亂的頭發和妝容.
片刻之後,玄蘭回頭看著身後的梅林,她臉上露出了一個極其得體的笑容,眼中滿是溫柔,她說:
"你需要我做什麼?"
"我在離開前留下的那些東西."
梅林背著雙手,以幽魂懸浮的方式落在了壁爐邊的沙發上,他對玄蘭說:
"你應該還保存著吧?"
"嗯,都在這里."
玄蘭說:
"都在儲物室里,我修複了幾個還能修複的,那些無法休修複的,也並沒有扔掉."
"把它們拿過來吧."
梅林說了一句,玄蘭立刻轉身前往儲物室.
在大廳中,天使路德將臉上的黑框眼鏡取下來,放在桌子上,藍色的光芒閃耀著,將伊卡洛斯的新形象投影到了眾人眼前.
那彙聚的投影對梅林點了點頭,然後以優雅的姿態坐在了紮坦娜身邊.
"儀式容器的問題解決了,但關于材料方面,你們似乎遇到了一些問題."
梅林靠在沙發上,對眼前兩個一直在負責尋找血骨儀式材料的女士說:
"說說吧."
"按照你告訴我的魂器複蘇的步驟,那些輔助用的材料就不說了,它們很好找,但其中最重要的三樣."
紮坦娜伸出三根手指,她說:
"父親的骨,仆人的肉和敵人的血...這三樣東西有點問題."
"先是父親的骨."
"如果從字面意思理解,我們可能就要去威斯康星州水牛縣做一次盜墓者了."
魔術師小姐開了個挺惡劣的玩笑,他看了看身邊的機械姬,她說:
"伊卡洛斯已經鎖定了維爾頓.萊利,也就是你的生父的墓地,就在你家族莊園的廢墟後方."
坐在紮坦娜身邊的眼鏡娘也接話說:
"不過哪怕我對魔法一竅不通,我也覺得這三樣東西肯定不只是字面意思看上去那麼簡單.我覺得,一名凡人的遺骸對你來說沒用吧?"
"嗯,它確實不能按照字面意思理解."
梅林點了點頭,他看著被玄蘭投射出的地圖.
他搖了搖頭:
"我的生父已經安息了,就別去打擾他和我的母親了,他們的骸骨...確實不並符合我的要求."
他用眼神示意紮坦娜繼續說.
"其次是仆人的肉."
魔術師小姐皺著眉頭說:
"你真正名義上的仆人只有兩個,玄蘭和伊卡洛斯,但她們兩人都沒有生理意義上的'肉’,根本無法作為儀式的一部分."
"這個不是問題."
梅林擺了擺手指,他看了一眼滿臉冷漠,站在一邊的天使路德,他說:
"她可以代勞."
"嗯?"
紮坦娜詫異的看向路德.
後者極其不情願的撥開自己的頭發,露出了脖子上那屬于廢土地獄的魔痕標志.
梅林已經成為了廢土地獄的大君,理論上說,那片地獄里的一切生靈,都算是他的仆人.
而一名高階天使的血肉,也勉強符合要求了.
"好吧,肉的問題解決了."
紮坦娜攤開雙手,她略顯無奈的說:
"最後是敵人的血,這個看上去是最簡單的,但實際上它是最麻煩的..."
伊卡洛斯也歎了口氣,她說:
"你的敵人是挺多,但大部分都不符合你的要求.你需要複蘇的是一具能承載地獄大君靈魂的軀體,儀式材料的要求很苛刻."
"我和紮坦娜設計了一個能級轉換公式,經過我的反複計算,符合你要求的人只有3個."
"地獄大君梅菲斯特,祖狼羅慕路斯,完整狀態下的不死之王德古拉."
"但且不提該怎麼從它們身上取血,單說該如何找到它們都是個很大的問題,3天的時間,幾乎根本不可能做到."
梅林揉著額頭,他輕聲說:
"關于血的問題...我覺得你們忽略了一個人."
"誰?"
紮坦娜詫異的問到.
梅林睜開眼睛,他說:
"奧丁!"
"那就更不可能了."
伊卡洛斯的投影說:
"奧丁倒是挺好找,神王就在阿斯加德的金宮里."
"但哪怕我們將能來幫忙的所有人都聚集起來,估計也很難攻破阿斯加德的防禦,更別提,只要他們關閉彩虹橋,我們該如何到達那里都是個問題."
"這個你們就不用擔心了."
梅林說:
"我自有辦法."
"砰"
玄蘭將一個裝滿了各種東西的方盒放在了梅林眼前,她說:
"你留下的東西全在這里了."
在其他人的注視中,梅林的手指在那盒子里尋找著.
最終,他從其中拿出了一樣東西.
那玩意閃耀著深邃的光芒,就如被梅林扣在手中的寶石.
那顆他死亡時留下的,來自三宮魔的力量種子.
"父親的骨..."
梅林盯著那已經完成了最後蛻變的力量種子.
他說:
"就用它吧!"
"有些沖突是永遠躲不開的,我和三宮之間的恩怨,也是時候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