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夫人從始至終都是淡定從容的姿態,甚至看向她的目光都是波瀾不驚的,這種目光雖然平靜,但是卻像是刀子,准確無誤的插在她心里.
這種被人瞧不起的感覺……真的不好.
而且這個人還是她心愛男人的媽媽,這讓簡安安有種,被人當眾掌摑的羞辱感覺.
她不知道自己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繼續坐著的,情緒翻滾了許久,她才艱難的開口,"是……"
這是事實,她生小辛的確是未婚先孕,並且,到現在連小辛爸爸是誰都不知道,這讓她自己都覺得,她是多麼的不堪.
更何況是厲少霆的母親?她心里一定是非常鄙夷她的吧.
厲夫人倒也沒有橫眉豎眼對簡安安破口大罵,她身居高位多年,時光沉澱,良好的修養讓她不會做出那種潑婦罵街的行為,畢竟,那樣做只會讓自己丟臉.
雖然她現在的確是生氣自己兒子和這樣一種女人牽扯不清,她雖然無法牽制厲少霆,可是她總歸可以讓簡安安明白一些事實.
"五六歲了,是吧,那個時候,你十幾歲?還在讀書嗎?"
簡安安攥緊了袖口,臉色泛白,雙眸有點兒渙散,不受控制的想起來當年那個屈辱恐怖的晚上,她已經想要努力忘記,重新開始生活,可是,現在厲夫人平緩的話音里面,強迫她正視自己不堪回首的過去.
相當的……諷刺.
厲夫人動作優雅的攪拌著精致咖啡杯里的咖啡,眉眼透著與生俱來的高傲,她對簡安安這種女人,是不屑于動怒的.
殊不知,她這種不咸不淡的態度卻成了中傷簡安安的利器.
"你和少霆在一起多久了?"
"不到三個月."
簡安安如實回答,低垂著睫毛,遮住了眼睛里的一些神色.
厲夫人笑了笑,從外人的角度看來,她是一個優雅的貴婦人,仿佛沒有任何惡意,實際上,對于簡安安來說,就是一種抓心撓肺的煎熬.
"才剛開始不久啊."末了,她停頓了一下,抬眸直視著簡安安,那雙飽經風霜的美豔眼睛透出一抹銳利的光,"所以,你憑什麼會身為你們兩個會長久?"
簡安安怔住,一直以來被她忽視的一件事不得已被說破,擺在了明面上.
厲夫人淡淡的看著簡安安不算好看的臉色,笑了,"沒有人比我更了解我兒子,他從小養尊處優,接觸的都是最好的層面,上流社會這個圈子,什麼人什麼事沒有?比你優秀比你干淨的更是數不勝數,山珍海味吃多了,總是想要尋求一些新鮮的刺激,這種我可以理解,但是,你難道以為,你真的可以呆在他身邊很久很久?會改變他的人生軌跡?"
簡安安渾身一冷,鋪天蓋地的惡意席卷而來,壓的她有點兒喘不過氣.
比你優秀,比你干淨的更是數不勝數……
這句話可真是毫不留情的捅在她最脆弱不堪的地方,霎時間血肉模糊,疼的她呼吸都不順暢了.
對啊……她就是這麼一個不堪的女人,她自己也清楚,莫名其妙被人強了,懵懂的生下孩子,在這個社會里,這就是這輩子都洗不去的汙點,平常人家都無法接受這種情況,更何況是厲家這樣的頂級名門貴族?
這是她一直沒有敢正視的事情.
而且厲夫人說的沒錯,她憑什麼……會覺得厲少霆就會和她在一起很久很久?就算真的愛,在這種環境中,又如何長久?
厲夫人沒有錯過簡安安眼睛里面翻滾交錯的情緒,她從容的道,"厲家不是尋常人家,對于一個豪門貴胄,體面是最重要的東西,你能給嗎?"
又是一擊重創.
簡安安似乎已經嘗到了苦澀的血腥味.
她不能,她的過去放不到台面上來,她自己都為之不恥,更何況是這樣一個家族?
"我們厲家已經足夠有權勢,雖然說用不著用門當戶對的這種觀念來鞏固勢力,但是,不代表什麼女人我們厲家都會接下來,就不說你能不能對少霆的事業有所幫助了,就連最起碼的體面都給不了,你給少霆的只有無盡的麻煩和汙點,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你,懂麼?"
簡安安眼眸顫了顫,忽然覺得,初秋的天氣竟然是這麼的凜冽刺骨,窗外的暖陽都變了味道,化作無數寒冰,刺激著她的中樞神經.
自己的卑微如塵埃的價值被擺在明面上明碼標價,成了所有人最嗤之以鼻的,仿佛誰看一眼都會嫌惡的避如蛇蠍.
這是她第一次,清醒的知道了她的存在,是多麼的令人難堪.
她努力的組織了很多思緒,可是到嘴邊之後只剩下了一絲苦澀,"我知道."
厲夫人挑眉,從頭至尾她都沒有說一句髒話,甚至沒有說一句難聽的話,恰恰是一些事實,才把人傷的血肉模糊,沒有一點完好的地方.
"簡小姐,我希望你能夠明白,身為一個母親的心,還有,不妨告訴你,如果你不打算和他分手,恐怕也不會嫁進來,他有很多更好的選擇,給他風光和體面,你如果不介意,他結婚之後,也可以繼續養著你.不過,這輩子都只是見不得光的女人,你真的,做好准備了嗎?"
簡安安心口鈍痛,好不容易維持的自尊和淡定在這個瞬間土崩瓦解.
見不得光的女人……
她到頭來只會是見不得光的女人.
這個字眼,她多麼的厭惡,最後竟然會按在她頭上,現實可真是毫不猶豫的給了她火辣辣的一巴掌.
厲夫人看了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她才起身,淡淡的勾唇道,"我今天呢,沒有別的意思,也沒有立馬逼你離開的想法,這是不現實的,只是客觀性的告訴你這個事實,具體怎麼樣,需要你自己好好想想了."
說罷,雍容的轉身離開,完美退場.
她的言下之意,簡安安當然聽得懂,也聽得出來厲夫人對她的不屑一顧,似乎瞧准了她一定會死皮賴臉的留下來做一個見不得光的女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