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智慧之泉的山谷之外,所有人都在焦急等待托爾的返回.
惟獨小洛基盤坐在遠處的地上,他手里抓著一支筆,正在為自己的故事寫下最後的段落,他寫到:
"托爾猶豫了,面對這直至群星本源的真理,他並不知曉這個真理為什麼是以好友梅林的視角展開的."
"但毫無疑問,梅林與這個秘密息息相關."
"這讓托爾有些猶豫,他深知一旦深入其中,自己就再無回頭的余地."
"你在寫什麼啊?"
小小海拉突然從小洛基身後探出頭,看著他手中的書典,洛基扭頭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然後做了個禁聲的動作.
他咧開嘴,又看了眼前的山谷一眼,便繼續寫到:
"曾經的雷神猶豫了好久,最終,他下定了決心,他必須深入其中."
"如果這個真相足以拯救自己岌岌可危的家鄉,如果這個真相能夠幫助自己的好友,如果他所獲取的知識能夠行挽救與正義之事,那麼他便責無旁貸."
"于是,獨眼的托爾伸出右手,用銀白色的機械義肢撥開星光...那萬物起源的真相,便呈現在他眼前."
"哇...他被嚇壞啦!"
小故事之神的記錄多少有些誇張.
實際上托爾在撥開星光之後,看到的畫面並沒有讓他被嚇壞.
當然,感覺到驚悚是很自然的.
在托爾眼前的畫面再次開始轉動,但視角卻不斷的縮小,從那火焰中屹立的,抱著嬰兒的怪人一路向上收縮.
視角轉到整個地球,又在眨眼間跳入群星.
它越變越快,在數秒鍾後,托爾眼前出現了群星盡頭的風景.
閃爍星光源點之地.
他看到了那跳動著星光的賭桌,以及那些坐在賭桌上的形形色色的家伙.
他看到了擺動的骰子,看到了他們押上的賭注,聽到了他們的言語.
他還看到了這片群星被重塑之時的過程.
宇宙長老找來一個廢棄的宇宙熔爐,霸王用自己的力量就像是堆砌沙堡一樣,一點一點的將群星塑造成型.
就好像是熊孩子在玩泥巴.
還有其他人在幫忙.
托爾眼前的視角快速的變化,他完整看完了這場並不尋常的"創世紀".
他看到霸王叼著雪茄,將剛剛被做好的口袋宇宙丟入一片虛無中,任它發展壯大,又坑蒙拐騙一樣,將死神騙入這場賭局.
那家伙要借助死神的力量,來塑造出這片群星的生死平衡,以此來讓群星衍化完畢.
這是以一個宇宙做賭注的游戲.
而賭桌上的棋子只有梅林一個.
他看到了梅林的出生,成長,看到梅林被卷入發展的故事之中,看到了梅林和那些群星之外的家伙們斗智斗勇.
他終于理解了為什麼紐約大戰中,梅林要孤身一人對抗整個世界,在那家伙複活之後,又為什麼要擺出這麼大的陣仗.
這片沉默的群星記錄著一切.
現在,它將自己記錄的一切毫無保留的呈現在了托爾眼前.
他終于知道自重生後越發孤僻的梅林,到底背負著什麼樣的秘密在前進.
他不是在為了自己而戰.
在紐約大戰之後,他就已經自由了.
他已經從那神靈的游戲中脫身,但他沒有選擇放棄,他在繼續和那些將群星視作玩物的家伙們爭斗.
那個人,幾乎將整個世界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而一股憤怒也在托爾心中萌生,就如被點燃的火焰一樣滔滔燃燒.
自己這般生命皆是虛幻,他所在乎的親人,愛人和朋友們,也不過是一場游戲附帶的消遣.
那些傲慢神靈塑造了他們,將他們作為棋盤上的棋子隨意移動.
卻根本不在乎他們所思所想.
包括托爾自己,也是被視作隨時可以犧牲的"道具".
若無神智也就罷了,但偏偏生活在這個迷夢世界中的每一個生命都有自我的思維,一旦有了存在的感覺,又有誰能容忍自己的存在只是一個玩笑呢?
現在,游戲的終幕即將到來.
梅林試圖搶先點燃宇宙熔爐,以此對那些神靈們設下陷阱,發起致命的反擊.
那麼他,同樣已經知曉一切的托爾.奧丁森,他該怎麼選呢?
順應命運,像一個工具人一樣安然赴死?
還是和梅林一起,掀了這桌子,把那些云端之神拉入大地,將他們高傲的腦袋摁在地面,讓他們傾聽這世界憤怒的咆哮?
"嘩啦"
藍色的雷電在托爾眼中迸濺,他扣緊了拳頭.
一道道耀眼的電弧在托爾的皮膚上跳動,他看著眼前那還在浮現的光,看著那世界源出的秘密,那個近乎荒誕的創世紀.
這個問題還需要考慮嗎?
在面對一場守護自我,守護世界的戰爭時,真正的阿斯加德人會怎麼做?
敵人就在那里!
干就完啦!
打得過,打不過那是一回事,敢不敢打...
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曆經滄桑的托爾從未放棄過戰斗,哪怕是在身為"雷人"的時期,他也在用自己的力量維護自己的准則.
他只是換了種方式去作戰.
他一直是個戰士!
戰士是不會後退的.
不過托爾心中還有最後一個疑惑.
在世界樹星光閃耀間,他抬起頭,看著頭頂別樣的星光,他高喊道:
"為什麼一定要是我?"
"不一定是你,別那麼驕傲,阿斯加德人."
巨人密米爾的聲音回應了托爾的質疑.
在星光回蕩中,巨人出現在托爾眼前,它的外形飛快的變化,暗淡如黑洞的光組成了類人的軀體.
在那黑洞的軀體中,存在著各種各樣的天體星光.
恒星,超巨星,紅矮星等等形體照亮了這方特異的星海,又有星云的薄紗籠罩在這個人形之上.
在祂臉頰上存在著淡藍色的臉,模模糊糊的,依稀能看到五官.
祂對托爾說:
"任何能進入智慧之泉的生命,都能得到這機會,只是在你之前的那些人都沒有窺破秘密的機會而已...我猜,你一定在疑惑我是誰."
那個詭異的星體生命看著托爾,祂停了幾秒,說:
"我乃永恒."
"???"
托爾瞪大了眼睛.
他眼前的,是宇宙五大神明之一?
不會吧...
"不要這麼驚訝,托爾."
永恒慢條斯理的捏起一團星光,祂說:
"在這個畸形的宇宙里,我並不如其他宇宙中那般強盛,我于此地投射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幻影,與我的其他同伴一樣."
"我們這些宇宙力量的化身,本不該涉足群星衍化,但這個宇宙是個例外."
"你已知曉了它存在的前因後果,就應該知道,一旦宇宙熔爐點燃,我們這些虛妄時代的化身也會隨著火焰燃燒而湮滅."
"但既然已經誕生,又有誰願意這樣不明不白的消散呢?"
永恒很人性化的聳了聳肩,祂看著托爾,祂說:
"至高上帝,巨凶獸都已站在了梅林那邊,渡鴉為祂們許諾長存的未來."
"死亡選擇了薩諾斯,她無法容忍在下一個時代,有另一種死亡的真諦代替她,女人總是這麼感性,她甯願和那些外神們打一架,也不願意輸掉自己的顏面."
"而吞星是個混蛋,祂與外神達成一致,試圖借助虛妄時代的消亡,將自己的寶貝女兒在下一個時代推上無上神明的寶座."
"但讓人啼笑皆非的是,可愛的小伽娜塔似乎並不願意為了自己而拋棄朋友."
"真是個好女孩啊."
永恒感慨了一句.
祂仰望漫天星光,祂對托爾說:
"無限與湮滅不願意參與到這爛攤子里,它們倒是看得開,但我...我在主宇宙中是負責維護與監管宇宙內的正常次序."
"我對于秩序有種執拗的追求,這是我的天性."
"再爛的秩序也好過紀元崩潰,我雖並不贊許渡鴉為反擊做出的努力,但偶爾我也會想象,在一個畸形的宇宙里存在的秩序,會是何等的面目."
"畢竟,這個宇宙的形態是我也未曾見過的."
祂低下頭,看著托爾,祂說:
"你是被渡鴉塑造的戰士,他從一開始就干擾了你的命運."
"你被他送到此處,是他向我發出的邀請."
"那個狡猾的生靈大概猜到了飲下'智慧泉水’就能與群星萬物溝通,他在用這種方式,以你作為邀請我加入這場戰斗的使者."
"我倒是不討厭這種方式..."
永恒大神輕笑了一聲,引得群星顫栗不休,祂看著托爾,祂說:
"那麼,托爾.奧丁森,我來問你,你已知曉這群星的終極秘密,真正的'諸神黃昏’將降臨于這方宇宙,面對一個虛妄紀元的終結,你會如何選擇呢?"
托爾沉默了片刻.
他仰起頭,在世界之樹的符文力量加身之時,他對永恒說:
"外神端坐于云端之上,他們坐視萬物枯榮,並以此汲取力量,每一個輪回都會讓祂們更強大."
"是祂們塑造了這方世界,是祂們塑造了我等,身為造物主塑造一切,但又冷酷的要求萬物赴死,以此來塑造下一個光明的紀元."
"萬物並不總是順從."
"在末日到來時,如我這般的莽漢也會仰起頭,質問造物主為何如此凶殘?"
托爾扣緊了手指,藍色的雷光迸濺,他體內自遠古傳承的奧丁血脈中的力量也被一點一點的激活,化作躍動的雷光加持于軀體之上.
他的聲音變得高昂.
"造物主的回答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哪怕被塑造的生靈會選擇反抗,也敢于反抗."
"在反抗之後,才有真正的自由可言."
"端坐于云端之上,俯視眾生的神靈們毫不在乎的,便是這些我們被視為犧牲品的存在們唯一擁有的."
"祂們要奪走,我們便會反抗!"
"我已經失敗了太多次,我只知道失敗的滋味."
"說實話,我不知道該怎麼去成為梅林的預言中那個睿智而強大的人."
托爾低下頭,他低聲說:
"那種感覺,就像是處在自己的偉大陰影之下一樣."
"但對于你之前的問題,我已經有一個回答…"
"我會戰斗!和其他人一起戰斗,直到我們倒下為止!"
"這個回答,您是否滿意?"
托爾看著永恒,後者沉默了幾秒,很直白的回答說:
"說實話,我並不滿意."
"如果是渡鴉在這里,他大概會說出一番更有道理的話,而不是你這樣直來直去,但我一個多元幻影又豈能要求更多?"
永恒發出笑聲,祂說:
"就這樣吧,你將代我參戰,托爾.奧丁森."
"與渡鴉一起,向外神們揮起武器吧!"
"以永恒的名義!"
"嗡"
萬物星光驟然散開,組成永恒軀體的光也如飛舞的光羽落入托爾軀體之上,一股難以形容的力量湧入他的軀體.
在頃刻間,托爾的軀體就被壓碎,化作飛舞的星光,在下一秒又以另一種形態重塑.
這方搖曳的星光也在破碎中消亡.
當托爾睜開眼睛時,他正躺在一片鳥語花香的山谷中,而在他眼前,是一泓碧藍色的泉水.
他向泉水看去,看到的是他的那張臉.
但金色的長發已化作灰白,雙眼中也再無眼仁,取而代之的是一雙閃耀著暗淡星光的雙眼.
原初盧恩的光在托爾軀體之外形成藍色的光弧,他的身體里充盈著已達到這方宇宙天花板的力量.
那是恐怖的力量.
但以托爾此時的身體素質,最多也就用它戰斗一次.
只有一次.
"足夠了."
托爾站起身,撥了撥自己灰白色的長發,他已知曉一切,他已知曉自己的未來,他已知曉那真正的"諸神黃昏".
那將是最後一戰.
"唰"
托爾心念一動,他便消失在這陌生的山谷中,出現在山谷外的眾人身側.
連最敏銳的海姆達爾都沒能差距到托爾的出現.
簡和希芙發出歡呼,一左一右握住托爾的手臂,她們注意到了托爾的眼睛,剛想要問,卻被托爾打斷.
這位永恒的符文王扭頭看向自己的弟弟.
他對洛基說:
"梅林到底對你說了什麼?"
"他是這麼說的,咳咳."
小洛基似乎預料到了所有事情的發展,自家哥哥變成這幅樣子,他也一點都不驚訝.
在眾目睽睽之下,小洛基咳嗽了兩聲,他學著渡鴉的口吻,對托爾說:
"要讓一個有遠大前途的人,心甘情願的加入一場大概率必死的戰斗里,就必須讓他知曉自己戰斗的意義."
"與其由我對他說出這些,不如讓他自己去看,自己做出決定."
"托爾在無數個世界里都創造了奇跡,我相信,他在這個世界里一樣能創造奇跡,不管是符文王,還是永恒雷神,都能成為最好的助力."
"但若托爾以凡人之軀趕來援助,我同樣也不會拒絕."
小洛基抬起頭,看著托爾.
他用惟妙惟肖的聲音,說出了渡鴉轉托他的最後一句話,他說:
"因為這場最後決戰,和力量無關."
"只要不願意引頸就戮,枯坐等死,只要敢于反抗瘋癲的造物主,那麼每個人,都可以成為英雄."
小洛基說完,他眼珠子靈活的轉了轉,他對托爾伸出手,一副小大人的樣子,他說:
"歡迎加入這個沒有前途的'末日抵抗’組織,哥哥."
托爾伸出手,和小洛基握在一起,他輕聲說:
"那麼,很榮幸和你一起作戰,弟弟."
兩兄弟同時笑了起來,引得其他人好奇的注視,托爾閉上眼睛,聆聽著遠方群星的響動,他伸出手,以盧恩符文的光籠罩住所有人.
那是神奇的力量,不再是盧恩符文被調動,而是那些符文簇擁在托爾身邊,爭先恐後的為他服務.
他說:
"走吧,我們回阿斯加德."
"擊潰大蛇,然後,我們一起,為最後的'諸神黃昏’備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