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座指揮部內,許默言緊盯著屏幕,手下意識地握得越來越緊.那兩個完全暗淡的部隊標識意味著什麼,或許整個指揮部也沒幾個人清楚.
沉默許久,她才說:"也就是說,先行出發的鱗星特種部隊和後續的空降兵都是全軍覆沒?"
旁邊參謀小聲回答:"從他們最後發回的消息看,當時只是傷亡大半並且還在持續受到打擊,或許……還有人在堅持."
"那不就是全軍覆沒?我不需要委婉,只要清晰無誤的事實!"女將軍的聲音冷得像冰.
參謀不敢多說什麼.他也不知道前線發生了什麼,真正的傷亡數據總部那邊自然是有,但肯定不會告訴各支部隊.想要掌握部隊傷亡情況,就只有靠三大星座軍團自己想辦法.
參謀其實也在好奇,前線究竟發生了什麼.
從運輸機部隊反饋的空投時間,到空降部隊發出的絕望求援信息,前後還不到10分鍾.其中第一營更是在不到兩分鍾的時間里就減員過半,然後發起一次攻勢後就完全沒了消息.
他們是撞上英仙主力了嗎?
從時間看,根本不可能.
許默言雙眼微眯,下意識地自語道:"這麼快,會飛嗎?"
一直站在旁邊的白發將軍沉默不語,這個時候,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戰場態勢圖上,已經更新了空中部隊最新偵察到的情報,英仙座各部隊的大體位置均有所顯示.除了新鄭部隊外,其它部隊都還在幾十公里之外.
也就是說,孟江湖甩開了大部隊,獨自趕到了他們預定的登陸場,恰好消滅了先頭部隊.
第一輪斗法,誰勝誰負已經很明顯了,當然,誰都不會說出來,心里有數就好.
許默言提高了聲音,對旁邊參謀們喝道:"找出他們行軍這麼快的原因!立刻!都愣在那里干什麼?裝死嗎!"
參謀們立刻開始忙碌.
許默言深吸一口氣,稍稍平複心情.身為一軍主將,她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只是這次的失敗實在太出人意料,甚至她還沒弄明白敗在哪里.
參謀們工作倒是很高效,僅僅五分鍾就給出了答案:"對方是混合機動裝甲部隊,以最高時速的85%以上勻速前進,才有可能及時趕到.而這種速度下,消耗動力燃燒是平時的2倍以上."
"干掉鱗星的那支部隊呢?"
"全程都以最高速前進,消耗4倍動力燃料.正常情況下,他們攜帶的燃料根本不夠負擔全程,需要帶上2份額外的標准補給才行."
許默言臉色難看.
這就意味著,對手從一開始就不顧一切地向著海邊狂奔.顯然,她的後續戰略意圖已經被對方徹底掌握.
比起部隊的損失,這種智商上被碾壓的感覺更為致命.
指揮部內一片寂靜,人人都在專心忙著自己的事,不敢多說一句.
許默言沉吟,臉色慢慢平靜,說:"一口氣吃掉了我所有的快速機動部隊,厲害啊."
老將軍安慰道:"我們還有一個營的空降部隊."
"留著,我要用它活捉李澤余!"
老將軍沒有說話.
許默言也覺得可能性不大,而且她還有更痛恨的目標,咬牙說:"捉不到李澤余,孟江湖也行!"
老將軍點頭,"只要布置完善,孟江湖跑不了."
許默言盯著戰場態勢圖,臉上浮起寒意,說:"李澤余居然還藏了這麼一手好牌.不過他要是以為這樣就能嚇退我,那他就真的錯了.他不是能守嗎,我就和他正面干一場.這一次我不光要登陸,而且要全軍登陸!我看他敢不敢把正面對著我!"
老將軍皺眉:"萬一魯山虎在中局突擊,很有可能把我們兩方一舉擊潰."
許默言咬牙,"要擊潰也是李澤余先被擊潰!我們拿第二也沒什麼,只要他墊底就行!"
"這樣……有必要嗎?"
"沒什麼不好!李澤余應該清楚,他想要的職務競爭者是誰.我可不能一步登天,變成上將."
老將軍思索,也找不出更好的辦法,只好點了點頭.
海灘陣地上,孟江湖對楚君歸說:"離開打還有一段時間,過來陪我走走."
楚君歸不明白為什麼大戰在即,卻還要浪費時間散步.有這點時間大吃一頓補充能量不是更好?
不過服從命令是試驗體的天職,楚君歸還是乖乖跟上.
孟江湖信步走著,看著忙成一片修築工事的學員,喟然道:"今天他們在演習場上挖工事,明天就要在戰場上挖工事,對面打過來的不是失能彈,而是致命的實彈.絕大多數倒下的人再也不會站起來,後方的家人也不會再得到他們的消息.而活著的人,會不只一次看著身邊的兄弟變成尸體."
楚君歸默默地聽.
孟江湖則像是在對自己說話,"當兄弟在身邊倒下,哪怕平時再懦弱的人也有可能吼著沖向敵人,然後自己也變成尸體.而另外一些人,則會漸漸變得麻木,在他們眼中,所謂戰爭,就是把敵人變成尸體或者自己變成尸體的過程.當其中一方全部變成尸體,戰爭就結束了."
楚君歸繼續聽.
孟江湖一聲低沉歎息,說:"這就是戰爭.今天的演習,不過是為了明天我們能夠不變成尸體."
楚君歸並不明白,但是感覺到了沉重.
孟江湖望著遠方,說:"你很有天賦,甚至我有種感覺,你就是為戰場而生.我看過你每場戰斗,任何武器到了你的手上,就跟身體的延伸一樣,這樣的天賦,百萬中無一.曾經……"
他停頓許久,才繼續道:"曾經我有個最好的朋友,有著和你類似的天賦,只要上了戰場,就會變成死神化身.每場他參與的戰斗結束,場景都很類似:只有他站著,周圍都是尸體.最開始,他是所有人心目中的英雄.然而有一天,有人發現,在他身邊的尸體中出現了平民,再然後是兒童和女人,最後是戰友……"
楚君歸心中微微一震.
"到後來,他已經控制不住自己,只要是戰場,出現在他視野內的活動目標,都會變成他獵殺的對象.最後,軍方終于忍無可忍,派出百名天璣衛,想要消滅他……"
"然後呢?"
"他在星盜賞金榜上,已經排到了第三位."
楚君歸不明白,孟江湖為什麼要和他說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