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塵中,沈落的身形非但沒有半分後退,反而欺身而上,一個箭步前躥,就來到了犀牛將軍的身前,橫起一肘,打向了它鼓起的腹部.
"砰",又是一聲沉悶聲響.
"呃……"
犀牛將軍悶哼一聲,整個人如同被掀翻的石頭,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才停了下來.
等到煙塵散去,眾人就看到沈落正蹲在犀牛將軍身側,雙手並指點在它的眉心,指尖下正壓著一張落雷符.
"怎麼樣,服不服?"沈落笑著問道.
犀牛將軍眼睛上翻,勉強能夠看到那張耷拉在自己腦門兒上的符紙,梗著脖子道:"出來混的,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你動手吧,十八年後老子又是一條好漢."
"你是不是看了什麼奇怪的書了?"沈落聽著這說辭有些耳熟,忍不住一扶額頭,有些郁悶道.
許多民間的話本小說里,一些綠林好漢臨死之前,總要說上這麼一番言語.
"你這家伙,明明是個人族,怎麼身體這麼硬,力氣還比我大?我輸得心服口服,你要打要殺,動手快點,給我個痛快."聽到沈落這麼問,那犀牛精頓時有些泄氣,說道.
沈落聞言,不再逗它,手指一收,連著將那張落雷符也收了起來.
"行了,我可沒說要殺你,走吧."
沈落此言一出,包括沈華元在內的沈家圍觀眾人頓時大驚.
"沈仙師,那厮可是妖物啊,不能放……"一名沈家青年大聲喊道.
"沈道友,放虎歸山,後患無窮."另一名沈家修士也開口喊道.
"殺了它,殺了它……"更多人紛紛喊道.
沈華元目光微沉,看著眼前一幕並未表態,既不鼓動沈落,也不勸阻族人.
事實上,不止是沈家人大感意外,就連犀牛將軍自己也是滿眼難以置信的神色,坐起身愣愣地看向沈落.
沈落對于族人的呼喊視若無睹,只是看著犀牛精說道:"怎麼還不走,真想讓我殺嗎?"
"你不殺我?你為什麼不殺我?"犀牛將軍像是遇到了生平最大的困惑,忍不住問道.
"妖物盤踞之地,有幾個像你這里這麼干淨的?哪個不是白骨累累,煞氣橫行?"沈落環顧了一眼四周,反問道.
"或許是我吃得干淨呢?"犀牛將軍眼中猶有狐疑之色,說道.
"你先前與我交戰,舉手投足全無殺氣,可見你並非嗜血之輩.好了,我都放你一馬了,你還不肯走,莫不是真的一心求死?"沈落無奈道.
犀牛將軍聽聞此言,這才終于相信,沈落是真的不打算殺它.
"你這人族,好生古怪……我以往遇到的人,不是本事小了拼命求饒的,就是本事大了肆意殺妖的,你倒是個特例.我今天輸得心服口服,日後有機會再見,我還要攔路搶你."犀牛將軍目光定定看著沈落端詳了一陣,說道.
"好啊,到時候就看你有沒有本事了."沈落灑然一笑,說道.
犀牛將軍二話不說,扛起鬼頭錘,頭也不回地走了.
沈家眾人眼見沈落就這麼放走了妖物,皆是大為不解,一個個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沈落沒打算解釋什麼,只是與沈華元打了個招呼,就回了馬車,一行人再次啟程,一路往建鄴而去.
時間一晃,又過去半月有余.
夜里,一座人跡已絕的山村中,亮起了幾處篝火,沈家一行人夜宿其中.
這半月以來,是他們度過的難得安穩的一段時間,一路上沒有遇到什麼厲害的妖物或者鬼煞,今日還打到了兩頭低等妖獸,便在此處紮了營地烤食妖肉.
村中最大的一架篝火旁,圍著沈華元和沈銓等人,卻不見沈落和沈鈺的蹤影.
"家主,為何不見沈前輩和鈺姐姐?"一名沈家晚輩分到了一塊冒著油光的妖肉,問道.
"他們都在修行,不要去打擾."沈華元聞言,笑了笑說道.
其實,不止是沈鈺,沈家其他修行之人,這段時間以來,都得到了沈落或多或少的點撥,各自修行皆有所獲,只不過沈鈺臨近突破到辟谷中期的關鍵,才會如此苦修不輟.
至于沈落,則是因為他已經解開了丹田禁制,修為恢複到了凝魂初期的樣子,眼下正在參悟那門黃庭經功法中提到的三星滅魔神通.
先前在長壽村時,各種雜務煩擾,他雖然對此神通已經有所感悟,卻終究沒有將其參悟透徹,更沒有修煉成功.
如今,他的修為距離恢複到原本的程度,尚且需要些時日,當下若是修成了這三星滅魔的神通,哪怕只是最基礎的一星之力,也是極大的助益了.
今天夜里,難得可見頭頂上沒有濃云積壓,透過漆黑的夜幕,可以看到漫天繁星.
沈落正孤身一人,端坐在村頭的一片空地上,雙手掌心朝天,仰頭對著夜幕.
與平日打坐修行不太一樣,他的雙眼沒有閉上,而是瞪圓了雙眼,凝視著深邃的夜空,其雙目中瑩光點點,竟似乎也倒映著整片星空.
他心中默念著黃庭經功法,視線里看到的星空也漸漸起了變化.
沈落也不知是自己身子越來越輕,朝著高空中飛了上去,還是滿天星辰越來越重,紛紛墜落來了人間,他只覺得自己的身形,正在和漫天星辰重合.
他恍然環視四周,只見周遭光芒點點,各種或青或紅,或明或暗,或遠或近的星辰,皆在如同呼吸一般,一明一暗地閃動著.
沈落看著那無數星辰,心中忽然升起一種渺小之感,仿佛自己也成為了這億萬星辰中的一粒塵埃,他下意識地調整了呼吸,與星辰明滅暗合在了一起.
一明一暗,一呼一吸……
霎時間,他猛然回神,卻發現自己仍舊盤坐在地,可頭頂星河卻起了變化.
只見無數星辰之力所化的微小粒子,如同光束下的塵埃一般降落而下,落入了沈落的兩只眼眸里.
沈落下意識就想要閉上雙眼,卻硬是強忍著沒有動作.
他的兩只眼眸,就像是兩片湖泊一般,承載著從天而降的雨露,里面竟然也映滿了流光異彩的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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