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掌門仙逝

"蕭妙歌,你看看你現在可還有一點為人尊長該有的樣子,身為仙人如此揣測別人,簡直就是不可理喻."

文淵真人不論司琴長老此時說什麼,都覺得她此舉實在是太損.

眾人看文淵真人動怒了,皆是不好出聲,尤其司琴長老被他劈頭蓋臉一頓罵,又覺傷心,又覺委屈,臉色十分難看.

尷尬了片刻,儒聖君亦謙出面說道,"妙歌也是一番好意,畢竟不僅僅是我們天倉山在意單萱的事情,總還要對別的仙門有所解釋."

文淵真人看了儒聖一眼,干脆甩袖離開了.

諾大的無極殿偏殿有瞬間是一點聲音都沒有的,長老們或者若有所思,或者面面相覷.

儒聖只好再次開口,對眾人說道:"其實我們不該總將重點放在單萱的身上,她既然回來了,我們也該站在她的角度想一想,她的確是受苦了,我們是她的後盾,她的靠山,不為她打抱不平,還要我們干什麼?"

這一番話,讓長老們一時也不知道回什麼好,尤其和司琴長老抱有相同看法的長老,都是一臉沉重.

司琴長老深吸了一口氣,緩過來後,淒然一笑,"呵,儒聖這話說得可真是動聽,照你這麼說,我們還把她關起來了,不是太對不起她了嗎?"

儒聖覺得頭疼,司琴長老的口氣,明顯就是想挑事的,她在文淵真人那里碰刺了,總要不管不顧地發泄出來才肯罷休.

"嗯?不若你倒是說說看,我們應該如何處置她?"司琴長老卻無視儒聖不想搭理她的表情,逼問著他.

儒聖將視線看向地面,可司琴長老炙熱的視線還是緊隨著他,儒聖只好回道:"如何處置單萱,又豈是你我能做主的?天倉山掌門尚且還在,她還有師父,你可不要僭越了!"

"我僭越,我難道不是為天倉山,為文淵好?我在這其中可有半點私心!"

然而司琴長老打著為文淵真人著想,想除去單萱的想法和做法,這本身便是私心使然,若真有那麼大公無私,也不該為了一個人,剝奪另一個人的生命.

儒聖最清楚司琴長老是否有私心,但他不想明說,只'啪’一聲打開折扇,悠然地扇了兩下.

對此,司琴長老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里,一點反彈都沒有,"掌門身體有恙,我們不該勞他費心,可將單萱交給文淵來處置,哪一次不是不了了之,就屬他的徒兒金貴,單萱傷了覓云,傷了那麼多同門弟子,難道還要姑息不成?"

只要一想到無論單萱做了什麼,最終都能得到文淵真人的原諒,司琴長老就覺得心有不甘,他為她受了那麼重的傷,還要帶著她去天南地北地曆練,每每犯錯了不過小懲大誡,最終也都是他來承當,哪有這樣的道理?

"所以司琴長老是想要處決她,還是想將她趕出天倉山?"司史長老實在是看不過去了,站出來說道.

一句話堵死了司琴長老,讓她怎麼回答都不行.

說想處決單萱吧!畢竟天倉山從沒有處決過一名弟子.可回答將單萱趕出天倉山,好歹單萱千辛萬苦回來了,趕人也太不近人情了.

天倉山本著濟世救人的情懷,從創派到如今幾千年來什麼樣的事情沒有遇到過,單萱雖跟妖王有所牽扯,但也受魔劍,魔魂所累.

可若不想處決單萱,也不想逐她離開,他們說話就不該如此尖酸刻薄.

不等其他人反應,司史長老拱手說道:"我去看看文淵兄,你們慢慢商討吧!"

沒有人出聲挽留司史長老,可司史長老的話留了下來,這讓司琴長老很下不來台,臉都紅了.

"我們還是想想,妖王得到了魔魂和魔劍是想要用在何處吧!"

不知哪一位長老開口,提出了另一個更為重要的問題,話題終于轉了過去.

可司琴長老心里不痛快,並沒有留多久,同樣甩手離開了.

儒聖看見司琴長老離開,本想跟上去看看,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無極殿偏殿的議論聲音若有若無,卻又持續了很長時間,雖然不能聽到長老們都說了些什麼,但同在無極殿的覓云,永生還是能感覺得到.

他倆都看到了文淵真人出了偏殿,沒過多久,司史長老和司琴長老也一前一後地離開了,這說明他們談話的氛圍肯定不很融洽,當然這些也不是他們能管得到的.

若覓云接受了掌門之位,對于單萱的事情,他或許還有點發言權,可惜他沒有接受.

"咳咳--"房間里傳來了咳嗽聲音,坐在扶欄上的覓云和永生趕緊站了起來,沖進了房間.

他們為了能看到偏殿那邊的情況,距離掌門的房間稍遠,等他倆進了房間,掌門仁聖已經坐了起來了.

"師父!"兩人進門後,都是自覺放輕了腳步.

掌門仁聖捂嘴又輕咳了一聲,點頭道,"他們還沒散嗎?"

雖然掌門仁聖已經不管事了,但對天倉山的動向還是一清二楚的,得到覓云和永生的點頭同意,掌門仁聖歎了口氣,"去端杯水來!"

兩人得令,永生趕緊去桌邊倒茶水,而覓云則扶著掌門仁聖靠在床頭,將枕頭墊好,被子蓋好.

"師父,水!"永生端了茶水過來,覓云剛想接過去好喂掌門仁聖,被掌門仁聖伸手阻止了.

他動作緩慢地從永生的手里接過茶杯,那手沒有一點皺紋和老年斑,若不是骨節粗大,完全可以用珠圓玉潤來形容,誰能想象得到,這只手的主人,已經沒有多少陽壽了.

喝過茶後,掌門仁聖將杯子再遞給了永生,示意永生將杯子送到桌子上,永生趕緊照做了,等到兩人都安靜站在掌門仁聖的身邊.

他笑了笑道:"我好像好久沒給你們授課了,今天…今天也不授課了,我們閑聊一會兒."

覓云和永生當然都是點頭同意,或站或坐,不論掌門仁聖說什麼,都安靜地聽著,很少插話.

天還未黑,文淵真人回了長樂殿還沒一會兒,司史長老就過來了,兩人剛喝了兩杯酒,天倉山的鍾聲就響了起來,一聲又一聲,像催命符.

至今,天倉山門人損失了將近五分之一,又派遣了不少人去其他仙門援助和駐守神魔井,因此留守的門人不過從前的三分之一.

可當所有人全都聚合過來,無極殿還是被塞得滿滿當當.

盡管外面天已經黑了,但無極殿點燃了無數油燈和蠟燭,燈火輝煌,猶如白晝.

掌門仁聖一身白袍加身,須發皆白,偏偏面色稍顯紅潤,完全符合他福壽延綿的老神仙的名號.

"今日倉促將諸位召集過來,是有一件事要跟大家宣布."掌門仁聖一開口,聲音不高不低,卻能讓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天倉山到我乃是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門,眾所周知,酒聖文淵真人原本乃是天倉山第一百三十二代掌門,只是他因經曆情劫辭去了掌門一位,後又于仙魔大戰中受傷過重,便由我繼續代為執掌.

可如今我將要回歸天地,再無力為天倉山效勞.這掌門一位歸還文淵,望諸位以後齊心協力,守護天倉山世世代代,安甯和睦."

"是,謹遵掌門教誨!"天倉山弟子,上至長老,下至普通弟子,全都跪在地上,聲音一致地喊道.

文淵真人是率領天倉山抵禦了魔族進攻,反敗為勝的大英雄,完全有實力統領天倉山,只在于他願不願意而已,何況現在仙妖之間的緊張局勢,正需要文淵真人來帶領他們.

今夜所有人見證的並不是掌門傳位,而僅僅是掌門仁聖將掌門印章轉移給文淵真人而已.

只是大多數弟子,乍然聽到掌門仁聖的噩耗,一時難以接受,所有氣氛顯得尤其沉重.

掌門仁聖說話時為了讓所有的人都能清楚的聽到,一直都在使用法力,而他本就該是躺著修養的身體,強撐著和眾人談話已是勉強,因此交代了這件事情後.

很快便讓眾人散了,文淵真人得到掌門印章,當然要和掌門詳談.


然而進了掌門仁聖的房間,屏退了其余人,獨剩下這對父子倆的時候,兩人一時又是無話.

掌門仁聖只坐了一會兒,便干脆躺到了床上,他剩下的時間寥寥,勉強續命的方法多不勝數,可勞財勞力,還效果微弱,倒不如平靜地接受這一切.

其實若連生死都看不開,他們又如何能得道成仙.

所謂死亡,對于他們修仙人,只要不是魂飛魄散,灰飛煙滅,不過是換一種形式存活于天地間而已,又有什麼可執著的.

或許他們也已經厭倦了身為人的日子呢!

文淵真人順勢就坐在了掌門仁聖的床頭,在此之前他的身份是天倉山的酒聖,而他現在的身份不過是兒子而已.

"你…除了單萱這個徒弟之外,還是要盡早培養下一代掌門人選,天倉山到你我手中,絕不可以辜負先人期望."半晌,掌門仁聖開口說道.

不只是天倉山從沒有女子繼任掌門的先例,還因為掌門仁聖十分清楚,單萱並不是能當掌門的合適人選.

可掌門首徒乃下任掌門,是天倉山的傳統,便只好讓文淵真人再培養弟子.

哪怕再過千百年,掌門仁聖也相信,單萱性格中的某些特點是不可能隨著時間而改變,她始終是單萱,也僅僅是單萱.

文淵真人點頭同意,"嗯,我可不想被掌門這個位子束縛一輩子."

"或者單萱還是交給顏卿來代為教導吧!他能比你做得更好!"

"嗯!"文淵真人很順從,恰好他也有意思.

聞言,掌門仁聖笑了笑.

曾經,文淵真人為情自辭掌門一位的時候,掌門仁聖雖面上不得發作,但心里也責怪過文淵真人很長時間.

後來想通了,他自己還因為想要云游四海辭了掌門一位了,他兒子為情自辭又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他本身還是一位長情的人呢!

掌門仁聖便不再說天倉山的事情,只抬頭看了床幔,"我覺得我應該要去奈何橋看一看,或許婉兒還在那里等著我呢!"

"這都多少年了,婉兒才不會等你!"文淵真人應道.

掌門仁聖橫了一眼,"沒大沒小,婉兒也是你能叫的."

文淵真人想了想,"婉兒挺好聽的,我就這麼叫有什麼不好."

婉兒是掌門仁聖的妻子,是文淵真人完全沒有印象的娘親.

想起婉兒,兩人都是各自沉默了一會兒,又相視而笑.

"你覺得我要是這副模樣去見她,她還認不認得我?"掌門仁聖摸了摸他並沒有多少皺紋的臉,歎息著說道.

當年婉兒因生養了文淵真人迅速變老,因為承受不了一夜白頭,皺紋爬滿臉頰,婉兒最終一根細繩結束了她自己的生命.

掌門仁聖突然得此噩耗,完全不能接受,上天入地,拼了命的尋找起死回生之術,後來還冒險去了地府.

雖然並沒有見到婉兒,但閻王告知他,婉兒自願留在冥府,等他壽終正寢,兩人再續前緣.

這並不是掌門仁聖能接受的結果,他完全想不到一向開朗的婉兒會用自盡這樣的方式結束她的生命,也想不到一向依賴他的妻子,竟會這麼決絕地逃避他.

然而他又不能在冥府掀起風浪,最終只能無功而返,回來天倉山看見了尚在繈褓中的孩兒,掌門仁聖才算懂得了婉兒的良苦用心.


只是有情人偏要這麼分離,難免痛徹心扉.

好在這一天終于到來了,闊別了這麼久,掌門仁聖想起來,都覺得他是不是不夠激動.

文淵真人認真看了看掌門仁聖的臉,從眉毛到鼻子,牙口到脖頸,最後笑著說道:"我猜肯定不認得你了,不過你這樣跟她很般配啊!"

"臭小子!"掌門仁聖又橫了文淵真人一眼,他這是說婉兒和他都很老啊!

這要是以前,掌門仁聖一定要好好教訓文淵真人一頓,罰跪到天亮,可現在,掌門仁聖已經連最後一下都舍不得打他了.

文淵真人被罵也不覺得什麼,只扯了扯被角,"你要真見到她了,一定要告訴她,沒事也回來看看我,可若沒看見,也別失望,怪你讓她等得太久了."

"嗯,我知道!"掌門仁聖聽文淵真人這麼說著,似乎能想象他魂魄離體後,見到的最美的場景是什麼了.

比起年輕時恨不得為婉兒殉情,現在的掌門仁聖早已經放下了.

當然相逢的場面依然期待,感情也依然存在,只是他已經學會了調節,適當的七情六欲,再不會傷己傷人.

又聊了會兒,掌門仁聖就乏了,文淵真人本還眷念著不忍離去,但掌門仁聖無情地下了逐客令.

當夜,未到天亮,掌門仁聖的軀體便化作了零星的飛灰,魂魄順利升天.

至于掌門仁聖的魂魄最終會落在何處,無人知道,也不必推測那離體的魂魄是否會遇到危險.

憑借掌門仁聖這多年累積下來的功德,他的魂魄必然會有一個好的歸宿.

安葬的事宜,一切從簡,衣冠塚里除了一套衣服外,僅有一塊玉牌.

這在天倉山甚至都沒有出動全部的人前來吊唁,更別說別門他派了.

當然在這種動蕩時候,公布掌門仁聖的死訊,只會讓仙界更加惶恐,何況就算公開了,也少有幾個門派能抽空前來的.

無情閣的地下監牢,三位長老都忘記了受傷吐血的單萱.

等到有弟子察覺單萱一直沒有動靜,彙報給司刑長老的時候,單萱已經是悠悠轉醒的程度了.

單萱醒來,司刑長老正處于監牢內,被他默不作聲的低沉樣子嚇得單萱一時都忘記了身體的不適.

"掌門仙逝了!"司刑長老道.

單萱聽後,這才盤膝坐了起來,回味司刑長老說得那五個字,而後'哦’了一聲,表現地極為冷靜平淡.

司刑長老其實並不為掌門仁聖的離逝而難過,他也不意外單萱的冷靜,只淡淡說著:"一個前一天還跟你說過話的人,隔天就死了,這種感覺是不是會覺得世事無常?"

確實,明明前一天掌門仁聖還跟她說了那許多話,這不過一夜過去,單萱就聽到了他已然仙逝的消息.

雖然不至于跟聽到魯佳石死訊時候的驚訝,但心里也的確不好受.

豈止是世事無常,單萱簡直要懷疑天意弄人了.

恰好在她回來的第二天,掌門仁聖就離世了,她何不再晚上那麼兩天回來,也不用

(司琴長老用忘情水試探,被單萱以為是出自文淵真人的意思,生了間隙,動了念頭…字數不夠,來 17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