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 七日游戲

然而亡垠吼完也沒等單萱反應過來,又很快將單萱的手扔開了,"你走錯方向了,出去走這邊."

亡垠不過隨手指了一個方向,她以為單萱至少會跟他說幾句話,沒想到單萱立即就順著亡垠手指的方向走了.

可單萱走著走著,速度就慢了下來,到最後干脆停下了腳步.

亡垠就一直看著單萱的後背,直到單萱轉過身來.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單萱側著身體,半晌,突然說了一句:"我要解藥!"

亡垠道:"給他?"

這里的'他’當然是指同樣中毒的文淵真人.

亡垠說了那麼多,單萱只聽清了一句話,那就是'你師父中了毒,沒有解藥’.

是啊!問題就出在師父沒有解藥!如果文淵真人有解藥了,像單萱這樣,雖然難受,但已經沒有危險了,單萱也就沒這麼多擔憂了.

"嗯!"單萱應道,"解藥在東音那里對吧?"

"你不是東音的對手!"亡垠道.

正因為不是東音的對手,所以單萱才會對亡垠說出'我要解藥’的話,如果是單萱自己能去完成的事情,她保准一句話不說,就那麼去做了.

亡垠看單萱陷入沉思的模樣,估摸著她肯定在想怎麼才能去東音那里取到解藥,甚至充分發揮豐富的想象力,想著要是能好好蹂躪東音一頓就好了.

但那無異于是白日做夢,金蛇妖尊東音身為妖族年紀最長的一位妖尊,其實力很有可能在亡垠之上,即便沒有亡垠厲害,就他擅用毒的這一點,也不是輕易能招惹的.

單萱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她沒有頭緒,首先她不知道東音在哪,其次就算找到東音了,怎麼拿到解藥也是一個問題.

亡垠就趁著單萱思考的時候,走了過來,一點點地靠近單萱,單萱竟也沒反應過來.

等單萱感覺眼前那點微弱的月光也被擋住了的時候,亡垠已經離她只有一步遠了.

單萱本能地就想後退,然而亡垠伸手按住了單萱的肩膀,猶如虎鉗之下,單萱稍一動彈,亡垠就會加大力道.

"你干什麼?"皺著眉頭,單萱想著她要是掐訣施法,打起來她贏的概率有多高.

然而事實是,亡垠不會跟她打起來的.

"你是故意的吧?"亡垠按住了單萱,又微微彎腰,與單萱的視線平齊.

單萱眨了眨眼睛,一頭霧水,什麼故意的?

"你一定是故意的!"亡垠代替單萱回答了他自己提出來的問題,"你知道我一定會幫你,才總是對我提出這樣或那樣的要求吧?"

"什麼?"單萱伸手掐住亡垠的手腕,同樣微微用力,即便被亡垠按住了肩膀,單萱若是做足了准備,想掙脫也不是不可能,"我沒想讓你幫我,我會自己去找解藥的."

亡垠沉默著,只是看著單萱的眼睛,覺得她說的這句話大概是出自真心,或許她真的並沒有讓他幫忙去東音那里拿解藥的意思,但亡垠不知不覺間手下力道加大,單萱肩胛骨吃痛,臉色都變白了,她捏著亡垠的手腕自然也用足了力氣.

或許單純比力氣單萱不是亡垠的對手,但單萱看她都將亡垠的手腕掐得出血了,也忍不住在想,亡垠掐她可沒用這麼大的力氣.

而且單萱的指甲,可是掐在了亡垠的動脈之上,亡垠卻一直目光平視單萱,好似一點痛感都沒有.


"你先放開我,不然別怪我不客氣了!"單萱開口打破僵局,實在不懂眉頭緊皺,眼眸深邃的亡垠這個時候到底在想什麼.

"我怎麼可能讓你一個人去找東音!"亡垠幽幽說道,即便手腕已經被單萱掐到流血,也不放開單萱的肩膀,"你一定知道的,哪怕你要解藥是去救你師父,只要是你要的,我都會去幫你取來.這麼多年,你一直都在勾.引我,其實你不過是仗著我不會拿你怎麼樣,才總這樣為所欲為,你以為我會一直縱容你嗎?我完全可以將你關在這里一輩子,你活多久,我就關你多久!"

亡垠說到最後,語氣越發凜冽,讓單萱聽後只覺得渾身汗毛豎起,她本就牟足了力氣,又聽亡垠這麼胡言亂語,終于將亡垠一把推開了,"你在胡說什麼?我勾.引你?還為所欲為?"

亡垠直被單萱推得後退了十幾步,間隔的遠了,看對方的臉色竟有些模糊的感覺.

"你應該早就有所察覺了吧?我喜歡你!我對你如此不同,你提的任何一個要求,我都會盡量幫你完成.而你,不也在心安理得地接受這一切麼?從一開始你就知道我是妖怪,我教你法術,帶你游山玩水,你不也沒有拒絕,到後來我是妖王的身份揭穿,你因此受到天倉山的責難..."

"別說了!"單萱打斷了亡垠的話,都已經是如今這樣的局面了,還提起從前有什麼意思.

亡垠被打斷後,果然沒再繼續說下去了,他不算一個仁義的人,為達目的也不介意不擇手段,但肯定比那些道貌岸然的名門正派坦蕩得多.

如果可以選擇,他甯願跟單萱做朋友,但這種超出朋友以外的情感,通過別人的眼睛,別人的嘴巴,到他終于幡然醒悟的時候,好似便已經做不成朋友了.

朋友,是希望她一切都好,喜歡她,卻希望將她留在身邊.

也許這份喜歡還僅僅是膚淺的喜歡,但當這份膚淺的情感放在亡垠的面前的時候,亡垠便覺得其他的許多事情,都沒有這一件重要了.

"單萱,你捫心自問,你對我沒有一丁點的喜歡嗎?"亡垠道.

單萱很想哈哈大笑一聲,用超級肯定的語氣說'當然’,但是她說不出口.

她跟董捷爾再怎麼打鬧,甚至勾肩搭背這種備受別人詬病的動作都曾經做過,她不會臉紅,更不會心跳加速.

唯獨對亡垠,可以說是緊張,也可以說是措手不及,當亡垠靠近她的時候,她的耳朵會變紅,臉也會變紅,甚至心跳也會失控.

亡垠見單萱不回話,邪笑了一聲,"不用抱著名門弟子的頭銜約束自己,你現在已經不是天倉山門人了,何不遵從自己的內心?"

被天倉山下過'格殺勿論’的命令,又被天倉山弟子圍攻,才狼狽逃離出天倉山的單萱,到底對亡垠有什麼價值?

單萱的視線若有若無地飄到了被扔在地上的魔魂和魔劍,魔劍可能是感應到了單萱內心的變化,紅色仙氣愈加濃郁.

這兩物對亡垠而言,是不可多得的助力,即便亡垠說他的目的是魔劍,但單萱先前屢次拒絕交出來,亡垠也沒有用強.後來單萱終于舍得雙手奉上的時候,亡垠卻說著'不必懷疑他是為了魔魂和魔劍而來’.

此時,亡垠自然看到了單萱的視線移到哪里了,原來到了現在,她還在懷疑他的所作所為是別有居心.

亡垠想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他恨不得壓住單萱的手腳,固定住單萱的腦袋,讓單萱的眼睛里除了他再也容不下任何東西.

也許這只要一個小小的定身術就能達到目的,但亡垠料想那樣只會更加激起單萱的反感,何況肢體沖突也是情感交流的一種方式.

可這次,不等亡垠靠過來,單萱一伸手,魔劍便回到了她的手中,"你就站在那里,別過來!"

單萱說話時,甚至還後退了幾步,她並不是懼怕亡垠的實力,她只是不想亡垠靠近她而已.

亡垠頓住腳步,魔劍在手的單萱可不是鬧著玩的.

單萱自覺她跟亡垠的實力差得遠了,那是因為一開始兩人之間的實力差距實在是天壤之別,但隨著時間推移,這個差距已經被單萱驚人的進步而逐漸縮小了許多.

這一點,單萱本人並不自覺,但文淵真人深知,天倉山諸位長老深知,亡垠也深知.

若單萱此時拼命反抗,亡垠縱有再天衣無縫的計謀,也只能是落空.


何況,魔劍的劍氣太過凶悍,亡垠不想被魔劍所傷,更不願意單萱受傷,此時當然只能是順著單萱了.

"我跟我師父之間有生死同命咒,如果我師父死了,我也活不了,所以即便我已經不是天倉山弟子了,我也絕不可能幫你對付我師父.還有魔魂和魔劍,我知道它們對你的用處很大,我本意不希望你用它們枉造殺孽,但你真要奪走,不管是先前還是現在,我都無力阻攔."

單萱舉著魔劍冷靜地說道,如今的文淵真人是天倉山掌門,而天倉山在仙族振臂一呼,必是群雄並起.

不與文淵真人為敵,便是不與仙族為敵,這是單萱的態度.

單萱從來沒有為天下蒼生的偉大抱負,也沒有成為天地英雄的覺悟,她的高度還不夠,思維局限于一隅,她到目前為止的人生,從前只在意單華一個,後來只在意文淵真人一個.

或許還有很多過客,但單萱並不將他們視作可以換命的交情,無論是董捷爾,玉濃等等,亦或是亡垠.

這或許是因為單華從小便不讓她過多深交別人,所以哪怕是隔壁家的王晝,單萱也從來沒有太多的感情,也或許是當單萱跟妖王之間的事情揭露之後,她承受了天倉山諸多的指責,早已經心灰意冷.

無論是出自什麼原因,單萱一直都認為人有好壞之分,妖也有好壞之分,機遇巧合,每個人的機遇都不同.

正如她並不能說得到魔劍對于她就是一點好處都沒有,也不能說魔魂帶給她的只有災難.

至少魔劍在手,單萱無論對付誰都不覺得底氣不足,而魔魂也讓單萱看清了很多張或自私或大義的嘴臉.

至于她跟亡垠之間算什麼,原本除了亡垠妖王身份未揭開之前相處的還算愉快,到後來,越來越多的複雜事情擺在面前,再美好的回憶都變得不堪一擊.

喜歡能代替什麼,能讓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通通消失嗎?畢竟亡垠打亂的是單萱整個的人生,帶給她的災難都是無法化解的.

"在說你我之間的事情時,你能不能暫時不提你師父,魔魂或者魔劍?"亡垠說完長歎了一口氣,只怪從一開始,他就不該被單萱的笑容所吸引,如今的單萱別說是笑容了,不整天哭喪著臉就已經不錯了.

單萱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從前不知道亡垠是妖王的時候,亡垠對她再好,她都沒覺得不妥,最多只是覺得奇怪,也不論亡垠說什麼,她都深信不疑.

可自從知道了亡垠是妖王,又知道了魯佳石的事情之後,心里總有一個難解的疙瘩,這個疙瘩是無論亡垠怎麼辯解,單萱都無法被說服的.

魯佳石的死,是比單萱承受魂鞭,承受任何誤解和非難,都要讓單萱難以釋懷.

後來的亡垠說的話,單萱還是會相信,但跟以前的深信不疑已經不同了,她學會了有所防備,雖然效果微弱,但也算內心掙紮過.

"我跟你之間沒什麼好說的."單萱道.

其實單萱並不想總提魔魂和魔劍,也不想在亡垠面前總提起文淵真人,但她只要稍微一想,這些話就止不住的冒了出來,無非是讓亡垠謹記兩人之間的距離,又或者僅僅是單萱用來敲打鞭策她自己的話.

與其說服對方,單萱相信,最需要被說服的是她自己.

"我知道我別無去處,但我不會主動留在這里,如果我真的隱居了,或許會和雪女一樣,待在方寸之地,不會過多干涉俗世."

單萱將魔劍放了下來,就算她用魔劍指著亡垠又能怎麼樣?震懾不住對方,甚至在氣勢上也未必能壓得過他.

亡垠如一座雕塑,他克制過有段時間沒再找過單萱,也放過單萱離開,到後來兜兜轉轉,他們之間的關系越來越複雜,可還是站在這距離不到五丈以內的土地之上.

"孔雀嶺有什麼不好的?山清水秀,與世隔絕.這里比你想象的要更加和善,只要你住上一段時間,就會喜歡上這里了."亡垠說著,動了不想再說下去的念頭了.

單萱一聽亡垠這不放她離開的說辭,也覺得不耐,無論是為文淵真人的毒,還是為她自己的自由,單萱無法安心地待在這里.

就當她是自詡仙門中人的身份,不屑與亡垠同流合汙也罷!


說她自命清高也好,自命不凡也好,她都認了.

可不等單萱發話,亡垠繼續說道:"解藥,我會親自去幫你問東音要到,也會幫你親自去送到天倉山,只要你乖乖待在這里,或許等我回來,我可以告訴你你師父的近況."

又是這誘人無比的條件,單萱卻不敢說不,如果她真的有膽子去找東音的話,早在她被東音刺中心髒之後,她就義無反顧的去了,那蛇形的淬毒匕首,還有那雙陰狠的眼睛,單萱無法直視.

無論是亡垠,還是東音,靈透,暗鴉他們,單萱相信,與其記恨其他人,不若把所有的事情都算在亡垠的頭上.

可若她所承受的所有的苦,全都是拜亡垠所賜,為何現在的她站在亡垠的面前,仍能如此心平氣和呢?

所以理智上單萱是那麼告誡她自己的,但其他的因素單萱也從來沒有忽略過.

"好,我同意."

亡垠聽後說道,"你看,你又有了壞心思,想著先讓我解了你師父的毒,其他的以後再說."

單萱不置可否,她折騰亡垠過來,只為文淵真人.

"你對我說你要解藥,不就是等著我將解藥送到你面前來麼?怎麼我答應了你,你好像還是愁云滿面的模樣?"

天倉山又經一役,防守只會更加嚴格,亡垠哪怕有閉息珠出入天倉山也存在一定的危險,單萱干脆同意的背後,是根本沒有為他考慮過這一點.

亡垠可以不在意這個,但他在意單萱此時的臉色.

可即便單萱憂心的問題已然有了著落,單萱還是擺不出好臉色,她堅持說著:"我說我沒想讓你幫我,我可以自己去找解藥."

"你跟我說你要解藥,到底只是說出你的打算,還是你知道我一定會幫你取解藥,只有你自己明白.你已經死死拿捏住我了,你覺得你可以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亡垠的語氣很感傷,原先就有一些倦容,此時更加明顯了.

"我不會對你怎麼樣,也無法做到真的關你一輩子."

亡垠這之前親口對單萱說出的狠話,此時又被他親口給否決掉了,他恐嚇完單萱,這麼快便忍不住想要安撫她.

單萱低頭看著手中的魔劍,她對亡垠說出'她要魔劍’原來是想尋求亡垠的幫助的麼?不不不,她明明想過她一個人找不到東音,也不是東音的對手.

可若她真的只想依靠她自己的力量去解決這件事,就算自知不敵,又何必多此一舉,特意對亡垠說出這樣的話呢?在亡垠提出他去找東音要解藥送給文淵真人的時候,她為何又要答應地那麼干脆?

混亂,實在是太混亂了.

單萱將魔劍插進土里,支撐著身體,也許她真有那麼一點自信,她甚至在不知不覺中就對亡垠提出了任性的要求.

堂堂的妖王,有必跟她談條件嗎?

單萱的耳邊回想起亡垠說的那句,'你知道我一定會幫你,才總是對我提出這樣或那樣的要求吧?’

會對這個人說出口,大概就沒想過會被拒絕吧!

也許她只是嘴上不敢承認,心里早已經意識到了很多東西,一直也沒敢去認真想過而已.

"單萱,我們玩一個七日游戲如何?"亡垠沒有再提賭約這個詞,他提得是游戲.

可單萱還是一臉不感興趣的模樣,